《凤凰点》官方小说翻译(五):文明的深处


3楼猫 发布时间:2023-02-14 14:37:30 作者:CelestialHusky Language

文明的深处

史传文学——关于吉尔伽美什的分析
【西梅斯的笔记:我的曾祖父对古苏美尔神话的研究并不算十分系统,不过很有意思的是,可以注意到这些写就于1943年前后的论文大约比安努教派的真正崛起早了一百年。我很好奇是什么引发了他的兴趣,但无论答案是什么,现在都已不再可考了。
我知道在这个领域的专有名词多少有些混淆,阿卡德,苏美尔,巴比伦,所有这些。如果GG(此处指何人或什么出版社暂不清楚)要把这些笔记整理成册的话,他无疑还得先费点功夫厘清这些名词和概念。实际上,我觉得他已经在心里开始给这部分打草稿了。】
目前来说,学者们认为《吉尔伽美什史诗》是现存最古老的叙事长诗。尽管这种看法有一定的事实依据,但也不算是一种完全准确的叙述。目前发现的最早的残篇可以追溯到大约公元前两千年,其他考古发现大概也都归属于同一历史时期。迄今逐渐推进的对吉尔伽美什史诗的发现和翻译为其他文物的研究学习也提供了一把新的钥匙。
目前,我的研究主要着眼于的史诗文本是霍尔木兹德·拉萨木于1853年发现的尼尼微古城的亚述巴尼拔图书馆中发现的版本。
对我来说,研读史诗的目的主要在于确认那些故事之间的彼此联系,那些关于潘多拉病毒和上古文明早已存在于地球上的证据。
吉尔伽美什史诗分为七个主要篇章和一个稍短的序章。目前,人们普遍认为这些传说故事本身也依托于一定的史实基础——依托于公元前两千七百年吉尔伽美什统治乌鲁克城邦时期的历史。也就是说,这些文字为我们提供了一个了解在那个古老的年代,甚至相较之下更为古老的年代都有些什么样的存在的窗口。
1.序章:乌鲁克的吉尔伽美什王
理所当然的,吉尔伽美什史诗的背景主要就在他统治下的乌鲁克。当我们在书中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的形象是一个统治着王国与万民的,字面意义上的无可匹敌的伟人。我们手中的文本称他的才能与本领由天神赐予,结合我们从其他文本中获得的对古代文明的了解,我们可以认为“天神”应该指的是某种更古老的人类留下的知识传承,甚至于根本就是一位比人类更古老的智慧生物本身。如果我们以此为前提的话,这些故事中的有些内容就更值得我们关注了。比方说作者提到的那些受到崇拜的男女众神很可能就是一个比成书时代早了几个世纪的类人文明的遗民,甚至吉尔伽美什本人可能正是遗民之一,某种体态完美的史前人科物种的遗存。
但吉尔伽美什治下的人民逐渐开始厌憎他的统治,其中主要原因应当是这位君主的荒淫无道。举例来说,他第一次将初夜权以律法形式确立下来。
但如果我们把这看作是吉尔伽美什是上一季文明少数幸存者的佐证的话,那他这种几乎不顾一切的与人类交配的欲望也可能是某种在绝望中试图将自己的遗产和生物学优势留存下去而做出的努力。
2.恩奇都的到来
在神话故事中,由于吉尔伽美什对待乌鲁克人民愈发苛刻,诸神创造了恩奇都来对他加以劝诫。由于文本中处处体现二人具有完全对等的仪态和能力,因而也说明这位故事中的新角色可能是另一位史前文明的幸存者。恩奇都的不同之处在于他与动物一同生活了很久,在荒野中游荡了数年之后才进入了城市中,并在之后受到了城中一位夏哈特,当时乌鲁克文化中某种圣妓的吸引。他们之间的性关系具有很重要的意义,因为这提示了其他一些类似于恩奇都的“半人”可能仍在荒野中徘徊游荡的可能性。
在听说了吉尔伽美什对神圣的婚姻习俗和仪式的颠覆之后,恩奇都决定向王城进发。正当吉尔伽美什打算走进另一间婚房的时候,恩奇都出现在他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两人随即大打出手。吉尔伽美什最终占据了上风,随后两人解决了分歧。尽管仍有顾虑,但恩奇都还是在吉尔伽美什的劝说下决定与他一同去猎杀可怖的洪巴巴,一位生活在雪松林中的强大半神。
吉尔伽美什和恩奇都之间的争斗和后续余波又牵扯出了更多复杂的关系网络。两人后来拜访了宁桑,史诗中将她描述为吉尔伽美什的生母,而之后宁桑将恩奇都“收为义子”的举动进一步佐证了两人的关系。
在苏美尔神系理论中,宁桑被描述为安努和乌拉什,万神殿最古老的神祗之女。如果以此为依据推论的话,吉尔伽美什可能是安努混有部分人类血统的混血后裔,不过他的父亲,同样曾统治乌鲁克城邦的卢迦尔班达在传说中活了超过一千二百年。某种程度上,这也与之后赫西奥德和荷马对奥林匹斯诸神和他们与人类的相互影响的描述中,有关神和人的混血创造了大量男女半神的段落互相印证了。而这又与早期犹太教传说中关于拿腓力人和利乏音人这些可以追溯到同一个单一始祖上的强大生物的描述互相印证了。
不过,苏美尔人流传下来的文本也可以以另一种方式来解读,如果我们将所谓诸神视作和卢迦尔班达、吉尔伽美什和恩奇都完全不同的生物,那么我们可以发现有几个种族或者说物种成鼎立之势。与其他神话体系类似,在苏美尔人的创世神话中也存在一个从无知无识的混沌中诞生的原初神明,而其身躯成为了其他存在的物质基础(天空,大地,空气,等等)。神话中明确向我们指出诸神可以与凡人结合产生像卢迦尔班达这样的后嗣,但我们所不清楚的是这样的子嗣究竟是以何种方式产生的。这一关键要素在后来的古典时期中更是被进一步神秘化了。总之,我们目前知道了像吉尔伽美什这样的生物可以和当时的凡人交配,后来我们还会得知他有一个儿子,乌尔努加尔,后来继承了乌鲁克王位。从中我们可以推断,以吉尔伽美什为代表的这一类人形生物至少在生理结构和功能上与人类是有着共通之处的。就好像他成为了某种中间地带。
此外,所谓的收养之举似乎也很关键,由于缺乏关于所谓“众神”的生物学特征的了解,我们暂时无法推断这种仪式需要牵扯上哪些要素。纵观我们的历史,建立这样的关系往往需要血祭或是其他仪式,天知道要让恩奇都、吉尔伽美什和宁桑成为亲人又需要什么样的流程。
3.雪松林之行与洪巴巴之战
吉尔伽美什和恩奇都前往雪松林的道路并不顺遂。两人进行了某种梦境占卜仪式,而吉尔伽美什被五段可怖的噩兆所慑。然而,恩奇都却将其解释为吉兆,故而两人继续前行。
与洪巴巴的战斗和之前与恩奇都的战斗相似,都是一段令人心潮澎湃的史诗篇章。在旅途中他们赢得了风神沙玛什的喜爱与支持。而在这位神明的协助下,洪巴巴被束缚在地,投降认输,苦苦乞求饶它不死。但是恩奇都知道它最终还是会背叛他们,所以说服吉尔伽美什杀死了它。随后,两人开始策划砍伐雪松林并建立一座供奉安努之子,众神之王恩利尔的神庙。
这一篇章的故事可以看作文明发展逐渐开始征服大自然的寓言化缩影,在这种解读方式下,两位英雄代表着逐渐开始向荒野进军的人类文明本身。但是考虑到前文中明显是有意做出的区分——将恩奇都和吉尔伽美什描述为某种层次在人类之上的存在——这种理解就显得太单薄了。
不过,如果我们将故事中关于雪松林是洪巴巴的力量之源乃至这位惨遭杀害的半神存在本身的一部分的描述纳入考量的话,故事的余波就转变成了一个关于牺牲和净化的壮举。尽管我们手中已经有了关于许多历史时期中植物群系变化的科学研究报告,但我们并不能确切断定这一特定时期在这一地区的森林的主要组成是什么,我们仅有的信息来自于史诗文本,称其为“雪松”。
如果我们以雪松林是洪巴巴本身的一部分为前提阅读这部分文本,那么在森林的残骸之上修建恩利尔神庙的决定就具有了更深远也更强硬,远超一般宗教行为的象征意义。
4.伊修塔尔和吉尔伽美什与恩奇都之死
苏美尔神祗那反复无常又矛盾重重的天性在吉尔伽美什遇到伊修塔尔之后在这位女神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她的求爱遭到吉尔伽美什拒绝之后,女神转而请求父神安努出面介入。而当安努也拒绝了她的请求时,她威胁要唤起“不可胜数”的亡者大军,“将生者的国度尽数吞没”。预见到如果再不作出应对便会降临在凡人身上的灾祸之后,安努放出了古伽兰纳,即所谓的“天之公牛”意图摧毁吉尔伽美什。在恩奇都和吉尔伽美什返回之前,这头神牛得以在乌鲁克城内四处作乱,大肆破坏。而在英雄们返回之后,我们又得以欣赏了一段史诗大战,这一次他们击败了公牛,拯救了乌鲁克城邦。
照例,这一段故事中也有很多东西可供我们进一步分析。所谓古伽兰纳就是星象学中金牛座一词在苏美尔语中的拼法。如果我们将故事的这个部分引申为从群星之间到来的生物,遵从“神祗的旨意”来摧毁乌鲁克城邦,并试图刺杀吉尔伽美什。那我们也许可以联想到更多历史记录中的事件。毕竟没人规定来自太空中的入侵一定会以我们现在的文艺作品所偏好表现的形式到来。细菌或是类似的可以挺过进入大气层的高温的生命形式也可以部分符合史诗中的描绘,当然,这种“战斗”大概不那么充满戏剧性,也不如我们看到的史诗一样激动人心。然而,如果将这次事件和我们对洪巴巴的进一步解读结合起来,我们眼前逐渐形成了某种异质的,力量强大宛如神明的存在的粗略形象。就我们目前的印象而言,这种存在应该来自于星空之间,并具有在很大程度上干涉自然的力量。
在这场大战之后,所谓的外星感染论也可以契合关于恩奇都生命最后之日的描述。根据史诗文本,由于他们击杀洪巴巴和古伽兰纳的行为,众神裁定两位英雄之中必须由一位以死相抵。诅咒降临到了恩奇都的头上,在十二天中他的身体情况持续恶化,最终撒手人寰。
如果我们仍将古伽兰纳的袭击理解为某种外星生物侵袭,那所谓的降临到恩奇都身上的诅咒被解释为某种微生物感染也是完全可行的。目前对于导致了1918年西班牙大流感的H1N1病毒的基础研究已经表明,这种感染的早期症状对免疫系统从未接触过这一品系病毒的人,或是那些免疫系统已经遭遇过严重损害的人格外致命。从统计数据来看,那些在1889-1890年间俄国大流感期间有过感染史的人在面对H1N1病毒感染时更容易受到伤害。
这种联想还可以与乌鲁克城邦遭遇的巨大破坏联系起来,如果古伽兰纳所感染的不仅是恩奇都,还包括更多乌鲁克平民,进而在城邦人民之中引发了瘟疫呢?假如史实果真如此的话,那也许吉尔伽美什史诗中那些关于惊天大战的桥段都可以大刀阔斧地修改成采用各种手段对抗病毒的故事了。
5.寻求永生之旅
吉尔伽美什深深陷入了失去挚友的悲痛之中,而史诗的这个篇章也极尽诗意地描绘了恩奇都的葬礼和那些留在凡世的生者的悲恸。吉尔伽美什下令将恩奇都安葬在河床之下,而史诗中提到了一些关于将河流改道以执行他的命令的讨论。此外,为表荣耀和纪念,恩奇都的塑像也立了起来。
不过,恩奇都之死对吉尔伽美什最大的触动似乎是让他真正意识到了自己的凡人本质。尽管在文中吉尔伽美什一直被描绘为某种超凡存在,但也从来没提过长生不老也是吉尔伽美什的特质之一。事实上,他的父亲,卢迦尔班达,在统治乌鲁克城邦一千二百年后逝去的叙述也可以认为佐证了吉尔伽美什最终还是会衰老而死。这与其他稍晚的神话故事中的描写也可以相互映照:按照旧约的说法,诺亚活了九百五十年,而亚伯拉罕和他的子嗣寿命接近两个世纪。宙斯之子,赫拉克勒斯卒年不详,但在他一生成就了如许传奇伟业之后,中毒衰弱和晚年精神失常的遭遇无疑最后强调了他身上的凡性。
惊恐于自己最终难逃一死的事实,吉尔伽美什决定寻求一位名叫乌特纳匹什蒂姆的人的帮助,以求了解关于永生的秘密。作为大洪水下的幸存者,乌特纳匹什蒂姆和他的妻子是唯二蒙众神恩赐以不朽的凡人。
闯过了一段漫长而艰险的旅途,吉尔伽美什最终来到了大地的尽头,玛舒山上的双子峰。他找到了一条由两位蝎人守护的神秘隧道。守护者们向吉尔伽美什发起挑战,但在一段交流并认同了吉尔伽美什的血缘之后,它们允许了吉尔伽美什经由这条太阳之路向玛舒山底部继续前进。
在史诗传奇中,各种神奇生物和恐怖怪物经常承担起主角对手戏的角色。通过描述这些怪物的形象,叙事者可以进一步强调作为故事主角的英雄们强大英武的形象,即,既然这些作为对手的怪物,在某种程度上,超乎我们的想象和理解,那击败他们建立功业所需要的本领自然也超乎我们的能力之外。这就进一步拔高了主角们的超凡特质。
然而,在吉尔伽美什的故事里,这些“蝎人”确实怪异可怖,但并没有就这样被击倒以向我们再一次宣示吉尔伽美什本领之高强。相反,它们因吉尔伽美什对它们问题的回答中所蕴藏的力量而允许他通过。
既然这些可怕的看守没有像一般便利 桥段那样作为对手被吉尔伽美什直接打倒,那也许说明它们的登场确有某种程度上的事实基础。这样的生物不太可能与世隔绝独立存在,看样子也不像某种永生不朽的超凡生物,否则吉尔伽美什的目的就说不通了。那么还有几个其他可能,首先,它们可能是被之前从这里经过的某人放在这里看门的。如果事情真的是这样,那它们会不会是针对这一需求被刻意制造出来的?通过某种暂不可知的“科学巫术”或者什么别的手段定制出来的人工生命在我们听来有点像是痴人说梦,但是如果人类之前的文明确实存在,那我们也无从得知他们在技术领域究竟走到了多远的地方。
从另一方面来说,有目的地针对性塑造生命即使对现在的人类来说也可以算是个成熟技术,驯化猫狗无疑需要很多代人付出巨大的努力,但与它们的野生表亲相比,人类在它们身上取得了多大成果显而易见。谁又能说清楚一个远比我们古老的文明在类似方面又能做到什么程度呢?
史诗文本声称,这条隧道“从未有凡人踏足”,这种说法又一次为故事增添了神秘色彩,但是,他又怎么知道的?除非有某个存在在这次相遇中向他做出说明。当然,这种说法也隐藏了“这个世界上仍有类似的人造道路有待人类去发现”的可能性。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吉尔伽美什继续沿路行进,最终设法在太阳追上他之前抵达了旅途的尽头,而他发现自己正身处诸神的花园,一片遍布着宝石点缀的美丽树木的乐土。
这片乐园在其他许多早期版本神话中可以找到映射,呈现的目的各有不同,但在这些不同起源的神话中都对此类“天国乐土”采用了相似的描绘。要抵达这些乐土通常都需要凡人在生命结束之后再经历某种审判。这种“人类在丰足的环境中和谐愉快地生活”的主旨可以追溯到伊甸园的神话,其中同时也包含了我们的先祖是从这样的乐园中遭到放逐的情节。在《创世纪》中,我们可以读到关于亚当和夏娃从伊甸园被驱逐之后,有天使把守乐园之门阻止他们再度返回的内容。蝎人的存在似乎可以与之大致类比,但是吉尔伽美什在展现了他不同于凡人的器量之后即被允许通过。这可能指出他和亚当的“缺陷”之处并不相同。而在前文的他的冒险中可以明确看出他是一个“不完美”的角色,再考虑到蝎人从未让任何凡人通过,那所谓的让他容许被通过的“器量”可能就不像我们一开始从字面理解那么简单。
这倒是和人类始终追求的达到一种“完美的稳态”互相印证了,无论是通过政治制度建设还是通过技术进步,人类始终在追求“回到原初的乐园”或是建成我们自己的伊甸园。
吉尔伽美什在这片乐园之中遇到的第一个人是“麦酒夫人”西杜里,麦酒和葡萄酒的创造者和保护神。根据译文我们很难明确判断西杜里的本质,但是考虑到她出现在这里,可以肯定她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凡人。吉尔伽美什向她说明了自己的目标,西杜里试图劝阻他,当发现这个人并不受言辞所动的时候,西杜里指引吉尔伽美什去找乌尔沙纳比,胡部尔的摆渡人。此人或许可以帮助他渡过死亡之海,找到乌特纳匹什蒂姆。
许多神话里都有类似于冥府摆渡人的存在,而乌尔沙纳比是第一个在文字记载中出现在我们眼前的。这些超自热生物确保了生者和死者国度的联系。而“胡部尔”在苏美尔语中即是“冥河”之意。但乌尔沙纳比显然不能按他职责的字面意思那样将吉尔伽美什带去亡者之地。“库尔”一词——通常指“冥府”——在苏美尔语中有多种含义,况且,假设乌特纳匹什蒂姆混迹于死者之国,那他首先应该不是个活人了。相反,传说中乌特纳匹什蒂姆生活在迪农,太阳升起之地。
这里的叙述矛盾很重要,一种可能是大约生活在公元前一千年的法师学者辛里可乌尼尼写下的版本在后续流传中分化出两个乃至更多彼此冲突的版本,另一种可能则是我们对原始文本的本意仍存在误解。无论乌特纳匹什蒂姆具体生活在哪里,那肯定是一处遗世独立之地,而且此地保持孤立性的原因很可能与他的不朽有关。这也是个在稍晚的文学作品里被大量探讨的主题,那些拥有权能什么都不会失去的人也受到很多束缚,表现得力有未逮,而冒着失去什么么的风险的人才能真正做成事情,改变这个世界。
在一轮未做解释的怒火中,吉尔伽美什摧毁了与乌尔沙纳比一同生活的石巨人,很可能记载对这一行为做出解释的那部分文字的石板已经失传了。之后,摆渡人告诉吉尔伽美什这些生物正是他渡船的动力来源。为权作替代,吉尔伽美什被打发去收集五百根木桩或是砍伐一百二十棵树,用以打造船桨推动渡船。吉尔伽美什完成之后,乌尔沙纳比同意带他去往迪农,而摆渡人也确实完成了自己的承诺。旅途不乏更多的艰难困苦,但他们还是成功抵达了目的地。
6.大洪水的传说
吉尔伽美什终于见到了大洪水的幸存者,乌特纳匹什蒂姆,并向他解释了自己在挚友恩奇都过世后萌生的对死亡的恐惧,以及之后定下的寻求永生的目标。乌特纳匹什蒂姆试图向他说明人类注定寿元有限,不应永生。吉尔伽美什则指出乌特纳匹什蒂姆本人即永生不死,并询问他何以至此。乌特纳匹什蒂姆只得同意做出进一步的说明。
大洪水的故事目前被认为是由之后的史诗作者缮写的,它描述了舒如帕克城的末日,同时采用了一种更亲切熟悉的口吻描述众神,就好像他们一度行走于凡人之间。乌特纳匹什蒂姆对吉尔伽美什描述为“世界在凡人头顶倾覆”,而他本人得到了大神伊亚的警告,称审判日即将到来。大神指示他“拆毁房屋,建造大船”而他依令而行。
乌特纳批示蒂姆对洪水的叙述也具有重要的价值,我在此引述我自己的译本。
伴随黎明第一缕天光,乌云自天边汇聚而来。
云层中雷鸣电闪,乃是风暴之神阿达德的御驾。
在他前方踏过山丘与平原开路的,正是他的先锋舒拉特与哈尼什。
紧随其后的则是来自深渊的众神,奈格尔自冥府之水中唤起堤坝。
而战争之主,尼乌尔塔又将这堤坝推倒。
地狱的七大判官,那些阿努纳基则举起了他们的火炬,以乌沉的光芒映照大地。
当风暴之神将白昼化作暗夜,将大地如杯盏般打碎时,绝望带来的呆滞和麻木上达天听。
整整一天中风暴持续肆虐,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狂暴,如战争之潮般奔涌在每个人头顶。
祭司看不到自己的信众兄弟,一如天上诸神眼中不见凡人。
即使是众神也为这风暴所慑,纷纷涌向至高天。
他们在安努的厅堂中寻求庇护,在墙壁之下瑟缩如同犬只。
这时,声音甜美的天后伊修塔尔如同分娩中的女人般哭喊
“啊,旧世界因我所行之恶而化为尘土”
“我又何以在众神议会之间主张如此酷烈之恶?”
“我要求战争以摧毁人类,但我让他们迎接毁灭难道就说明他们不是我的子民了吗?”
“而今他们却像鱼一样在海水中载浮载沉。”
天堂与地狱的众神纷纷为之噤声哀泣。
这段文字描述了众神聚集起来面对他们决定要摧毁的文明。在诺亚和其他神话传说中我们也可以找到互相印证的表述。事实上在全世界范围内,关于洪水灭世的传说有超过一百个版本。共同点是都描述了一次上古事件,其中文明被神明以自然灾害的形式降下惩罚,随之毁于一旦。
在这里,众神的集体行动可以与基督教和犹太教神话中唯一神决定摧毁凡人文明的举动相类比。这些传说的故事结构都有许多相通之处,意味着所有这些神话可能有着相同的现实来源与基础。如果延续之前关于苏美尔众神乃是来自于群星之间的存在的推测,那么这次灾害的罪魁祸首可能同样是位天外来客。
众神降下毁灭的动因,按照乌特纳匹什蒂姆描述,乃是大地对人类的抵抗,以及数量庞大的人类所制造的喧嚣。如果真是如此,那么考虑到人类如今统治地表的事实,类似的毁灭应该早已降临在我们的文明头上。
另一个关于此次毁灭人类文明的举动的可能原因,如果存在的话,按照许多神话中的内容暗示,是形式上恢复统治的需要。也许当时的人类,在某种意义上,脱离了神明的管控和辖制?在故事的结尾,恩利尔在关于拯救乌特纳匹什蒂姆和指示他建造船舶的问题上和其他神明发生了些许争执,但最终恩利尔还是赐予了乌特纳匹什蒂姆永生并允许他生活在“河口”。
这一部分的史诗文本还引出了一些其他问题。首先,当吉尔伽美什第一次见到乌特纳匹什蒂姆时,他说“如今我见到了你,乌特纳匹什蒂姆,而你的形体看起来和我没什么两样。”文中已经不止一次向我们强调吉尔伽美什的超然能力,也就是说,乌特纳匹什蒂姆可能与他有着相同的能力,进一步说明了两者可能都是更古老文明的遗民。石板作者们竭力宣称乌特纳匹什蒂姆只是洪水幸存者之一,表面上,因在洪水中保全动物和其他生灵的举动而得蒙宽恕,这一情节在诺亚的故事中也有所提及,但细节上略有不同。
第二个问题就隐藏在乌特纳匹什蒂姆所得到的“赠礼”之中。如前文所述,这份“礼物”同时也像诅咒一样,迫使他离群索居,远离其他人类和他们的文明。这份礼物的赠予方式也确保了这一点。所以从另一个角度上讲,恩利尔也可能是发现自己无法在不与其他神明反目的前提下杀死此人,转而诅咒了他。如此通过赐予他永生但不允许他回归社会的方式,恩利尔就在取悦了他的同类的同时对乌特纳匹什蒂姆降下了惩罚。
第三个问题在我们将乌特纳匹什蒂姆的变化与恩奇都之死加以对照时复现了出来。如果我们仍将恩奇都的死认定为某种病毒感染的结果,那沿着这个逻辑我们会得出推论,即乌特纳匹什蒂姆免疫于所有类似的感染。而病毒感染和免疫力的来源完全相同(“众神”)这一点,也值得我们格外关注。
7.归还
在要求摆渡人乌尔沙纳比为吉尔伽美什沐浴之后,乌特纳匹什蒂姆为他披上了华贵的袍服,随即要求他返回乌鲁克。
在他们出发之前,乌特纳匹什蒂姆的妻子说服丈夫再帮吉尔伽美什一把。于是乌特纳匹什蒂姆告诉吉尔伽美什在海底生长着一种像是枸杞的植物,这种植物可以让他重返青春,至少也能让他延寿一段时间。不愿放过任何一丝达成所愿的机会,吉尔伽美什将石头绑上双脚以在海底漫步搜索,最终设法取得了这种植物。不幸的是,当吉尔伽美什在途中沐浴的时候,一条蛇偷吃了这药草,留下蛇蜕之后逃之夭夭。吉尔伽美什不禁为自己的徒劳垂泣,因为现在无论是永生还是重返青春都与他失之交臂,但最终他也只得两手空空返回乌鲁克。
值得指出的是,乌特纳匹什蒂姆声称重返青春的力量掩藏在海洋最深的地方这一点很有趣。目前认为,地球上的生命起源正是在海洋之中,而某种意义上永生也有着让我们回归原点的意味。也许,所谓重返青春还会在吉尔伽美什身上引发更多变化?我们没机会知道了,毕竟他找到的那药草被蛇偷吃了。
作为吉尔伽美什人物形象的一部分,他对自己的凡性和寿限表现出的恐惧感其实颇有些违和。但如果把所谓的寿限理解为某种急迫得多的疾病,许多描述就通顺得多了。他身上会不会发生了他的挚友恩奇都相类似的感染?某种他的身体机能无法抵御的病毒正在侵蚀他的生命?
8.吉尔伽美什之死
最后一块石板记录的是吉尔伽美什死后的悼词,文中还赞颂了万神殿诸神,并描述了他们的神职和权能,让我们能更好地理解这些神灵在整个神话体系中的地位和价值。
结论
这是一个描述了很多变革和变化过程的故事,富有神秘色彩和启示意义,而这一主题也被现代文学传承了下来,我们读到的故事大多由变化与改变塑造并推动。
不过,在吉尔伽美什史诗中,放逐和重获新生的感触也始终挥之不去,总有些失落的东西被重新找到,带回到人们的视线中。这种不断重获新生,始终坚持抵抗那些想要摧毁我们的文明的存在的感觉,与我们现在的工作和面对的问题可谓是一脉相承。
在众多看起来互不相干的国家中流传的海量渺不相涉的神话体系中反复出现相近的选题和主旨,这一现象很可能指出在我们的社会之前还存在一个全球化的社会。如果我们认同这一观点,那紧随而来的问题是,我们怎么才能找到这个社会的遗存?
日新月异的现代技术正在让地球每一天都显得更小,尽管总有威权统治想让我们保持闭目塞听,但我们还是一天天更了解脚下的这片大地。吉尔伽美什史诗和其他许多神话传说敦促我们向着目标继续进发,去那些极端环境中寻找我们需要的东西。也许深埋在地层之下,也许位于南北极圈,又或者是藏在海渊之底。谁又能知道我们能找到什么样的真相?不论我们能从中学到什么,相关信息一定要记录下来,妥善保管,以备将来迎接灾害所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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