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事俱備，只欠東風——這是去年4月《鳴潮》進行“共鳴測試”時給人的初印象。
當時的《鳴潮》尚未獲得版號，但這個測試版本卻一點也沒藏著掖著，大方展示了相當完整的開放世界、劇情、角色和動作系統，僅主線內容可體驗時長就超過十個小時，多少也體現了開發該作的庫洛在當時的自信。
這種信心來得並非沒有道理。
此時距離《鳴潮》項目公開還不到一年，作為一個主打開放世界且具備一定自我風格的動作遊戲，能這麼快端出一個高完成度的測試版本，幾乎稱得上是“秀肌肉”，側面印證了庫洛雖然算不上大廠，但確實有著國內一線水準的3D動作遊戲開發能力。
也是因此，《鳴潮》的這輪小範圍測試在國內外受到諸多關注和討論，但漸漸地，這些討論脫離了《鳴潮》原本最受矚目的玩法內容和技術討論，開始聚焦於遊戲的劇情。
在《鳴潮》的故事中，代表玩家角色的“漂泊者”作為突然出現的外鄉人，起初並不是受到所有遊戲角色待見，時常遭遇冷言冷語，在戰鬥中的功勞有時也在劇情對話中被忽視。
這樣的劇情原本是基於遊戲自身的世界觀——《鳴潮》有著濃重的後啟示錄廢土氛圍，遊戲中的角色面對各種生存威脅，理論上自然也很難輕易去信任一個身份不明的外來者。
但玩家並不認同這樣給主角“上壓力”的做法，一方面這讓幾名角色顯得過於刻薄和排外，另一方面則是測試版本作為前期劇情，沒能提供一個“主角終得大家認可”的正反饋情緒爆點，使得玩家們覺得自己白忙了一通。
相比於動作系統、開放世界這些在測試階段較受好評的部分，劇情內容無疑更容易得到關注和傳播，進而化作對《鳴潮》的冷嘲熱諷——壓力落回到了庫洛自己身上。
當時還很少有人覺得庫洛給出這些允諾真能都實現
1
對於開發組者而言，這樣的輿論風波代表著更多現實問題：劇情不受玩家認可，那改不改？改多少？怎麼改？
改幾句臺詞是改，增減幾幕劇情是改，推翻重寫也是改，但所需耗費的成本天差地別，也沒人知道究竟做到什麼程度能夠喚回玩家們的信任。
在共鳴測試結束後的十個月裡，除了幾支角色PV之外，《鳴潮》的B站官方賬號再沒有發佈太多和遊戲開發進度以及實機相關的內容，直到今年1月，遊戲獲得版號的三個月後，官方才宣佈將開啟新一輪的刪檔付費測試，並放出了遊戲最新的實機PV。
在PV的開頭，昏迷的漂泊者從看板娘秧秧的膝枕上醒來，她和身邊的另一名角色熾霞都露出了關切的神情……
在此前的測試版開場有一段相似的劇情，只不過當時昏迷的是秧秧，焦急的熾霞則將槍口對準了漂泊者，這也是當時飽受爭議的劇情橋段之一。
這便是庫洛對於此前風波給出的回答——《鳴潮》推翻重寫了90%的劇本和臺詞，增減及調整了多名角色的設定和劇情，並從底層調整了遊戲的世界觀，這也意味著重做大量的任務線和劇情演出，再次配音，包括許多地圖場景都發生了變動。
今年一月時，我曾前往位於廣州的庫洛總部，和開發組對談交流了關於《鳴潮》改進方向的思考，也提前試玩了本次幾乎稱得上“全新”的測試版本。
如今的《鳴潮》各方面都不再像先前那樣強調“廢土”的科幻背景，整體的畫面色彩明媚了許多，光照效果更加柔和。場景裡則淡化了原本隨處可見的“現代文明殘垣斷壁”，融入更純粹的幻想風格。
也有了更多不同主題的場景奇觀
在這樣的背景下，遊戲裡的角色面對的生存危機也不再那麼緊迫，民風自然也更加淳樸。
從遊戲內來說，這當然是必要的轉變，從中也不難感受到設計者費的心思。如果只是生硬地改動原本角色們對待玩家的態度，多少顯得有些“頭痛醫頭”，像這樣重新架構整個世界觀，去解決漂泊者原本所面對的信任難題，一切才更符合邏輯。
但從現實角度來看，能把改動做到這樣近乎“壯士斷腕”的地步，還是難免讓人感到驚訝，在行業裡也幾乎沒有先例。
由此造成的沉沒成本之高不難想象，而考慮到製作工期，“推翻重做”的決策也幾乎容不得猶豫，得是在上次測試結束後便迅速鋪開。
對於玩家而言，開發者能像這樣“聽勸”當然是件好事，如今已經很少有人再像之前一樣，在《鳴潮》賬號的評論區孜孜不倦地刷劇情梗，取而代之的則是對於新版本內容的熱鬧討論。
如今遊戲在玩家眼裡最主要的“問題”已經是“玩不到”
但“聽勸”只是一個表面。不論是開發還是運營，任何做法都不可能同時討好所有人，如果始終只是跟著輿情去“滅火”，玩家不喜歡“南”就往“北”走，結果往往也是迷失在各種聲音之中。
事實上，儘管劇情和美術場景的改動是最顯眼的部分，但包括這些內容在內，《鳴潮》在新測試中所呈現的改動都明顯有著一個確定的方向——更加開放，也更加自由。
2
在去年的共鳴測試中，《鳴潮》的主線引導還呈現不少的“章節體”結構。
玩家理論上可以在序章結束後就自由前往整個開放世界的任何角落，許多地方也設置了不限等級的場景謎題，讓玩家能提前獲取一些資源；但若要進入一些限定場景（實際上就是各章節最終Boss的所在地），則仍需要去推進主線故事。
這本身屬於常規做法，但多少在玩家的“探索”和“敘事”體驗之間造成了一些割裂，可能跑著跑著突然意識到：“我劇情還沒推到這兒，白來了“。
如今在整個任務動線和世界地形都發生了變動之後，這些原本的“Boss房”也不再和主線劇情綁定，真正成為了開放世界的一部分，玩家可以跟隨主線劇情之外的“危行任務”來進行挑戰。成功擊敗這些Boss後，整個區域的場景氛圍也將發生鮮明的變化。
戰勝“危行任務”Boss後的一些場景變化
這也是《鳴潮》“劇情重啟”幅度的一個側寫：不止是換了套劇本，更重要的是敘事結構從原本的線性變得更接近網狀；登場角色的塑造也更專注其自身，而不是用於推動故事進程；更多地區也有了自己的獨立故事線。這讓玩家的自由探索變得更有意義，能夠從中構建屬於自己的冒險故事。
作為遊戲的主要特色之一，同樣經過大幅優化的“聲骸”系統，也從另一方面提升了對於玩家自由探索行為的激勵。
《鳴潮》裡大部分的怪物，在被擊敗後都會留下“殘響”，玩家可以將其收為己用，不僅能帶來一定的數值提升，還可以在戰鬥中直接使用對應的聲骸技能，提供包括閃避、招架在內的各種對策效果。
聲骸技能可以無縫插入到角色的輸出循環中
在之前的測試中，玩家僅可在開放世界中尋找對應的怪物來獲取聲骸，但現在只要收集過一次，就可以在特定副本中來刷取，讓玩家更願意冒險去挑戰一些怪物；另一方面，又加入了低概率出現的“炫彩品種“——異象聲骸，保留了野外探索遭遇怪物時的意外性。
玩家也可以在對應頁面中如欣賞手辦一般觀賞自己收服的聲骸
野外事件除了更豐富的場景謎題，也加重了戰鬥挑戰的比例，包括給特殊設計的關卡（例如2D的橫版過關）、設置更有挑戰性的Boss，以及肉鴿玩法，並提供對應的獎勵。
還有經調整後更接近手繪質感的美術風格、新添加的天氣系統、更多的野外生態……都讓同一片場景在多次探索下也能展現出截然不同的氛圍。
有時天氣也是演出的一部分
這些都讓《鳴潮》的開放世界在玩法層面更加自洽，簡單來說就是提供對玩家體驗而言更有實際意義的“自由探索”，不只是為“開放”而“開放”。
3
小道士鑑心是《鳴潮》本輪測試中新加入的角色之一，平常的她在今州城的茶館打工，在戰鬥中則使用形似太極的拳法，有著特殊的“防守反擊”機制；獸耳少年凌陽則是另一個新公開的角色，代表元素是洪拳和舞獅，有著與角色形象相符的高超機動性。
凌陽（左）、秧秧（中）、鑑心（右）
相比此前公開的諸多角色，鑑心和凌陽都彰顯了更鮮明的本土特色，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庫洛的所在地廣州，以及當地深入人心的早茶與醒獅文化。
這也是《鳴潮》這輪測試整體上帶給玩家的感受——一個包含了開發者更多自我展現的遊戲。
在先前的測試中，庫洛明顯嘗試著《鳴潮》塑造一種更讓人一目瞭然的“個性”，這在淺層面表現為濃重的“末世氛圍”、頗有些冷冰冰的角色，乃至深沉壓抑的劇情。這種另闢蹊徑的做法在起初確實讓項目顯現出了十足的差異性，但也為之後的爭議埋下了伏筆。
從創作者的角度來說，這無疑是一件令人沮喪的事——你原本預想中的一部分產品特色卻遭遇了受眾的否定，那接下來該怎麼做，是堅信“玩家們還沒體會到其中妙處”然後一意孤行，還是再去找一個新的時髦概念拼湊上去，看看用戶們買不買賬？
好在《鳴潮》的開發者們似乎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作品的“個性”並不全靠外部表現來塑造，更多是由創作者自身帶來的，即便它在第一眼不是那麼明顯。
用更俗套的話來說，也就是“重視身邊的東西”“發揮自己的長處”，而庫洛的長處就是獨樹一幟的動作系統。
從單個角色個性化的連招體系，到小隊間名為“延奏技能-變奏技能”的退場技和入場技，以切換角色為核心的戰鬥循環——《鳴潮》的動作系統無論是視覺效果、操作手感還是策略深度，本來就足以支撐其成為一個有特點的“開放世界動作遊戲”。
打出流暢的銜接和華麗的連段，本就是一種十足的遊戲樂趣
這些內容在兩次測試間也明顯經歷了更多的打磨和優化，往著精益求精的方向探尋。
如今的《鳴潮》在各方面都更能呈現自身的動作特色，這包括角色們的身材比例變得更加成人化，更強調曲線和肌肉，配合服裝布料的寫實物理效果，能在戰鬥中展現出更優雅華麗的身段。
也包括進一步優化了大世界探索的流暢性，玩家角色不止是奔跑時不會消耗體力、能夠在垂直的牆面上蹬牆跑酷，鉤鎖移動、翻越障礙物等細節體驗也做了更多優化。
比如解決了常見的“翻牆卡屋簷”問題
如今的《鳴潮》，僅憑動作場景就能展現出很高的辨識度。
從表面上來看，《鳴潮》在兩輪測試間做出了諸多取捨，但就結果而言，這更像是一個向內探尋自我、尋求蛻變的過程。
結語
明天就是《鳴潮》正式開啟新一輪測試的日子了，官方賬號也在今天公開了新的開場動畫，一天內的播放數已經接近200萬。
從那些熱情的彈幕和留言，以及在一些獲得測試資格的玩家們已經準備好的直播間裡，很容易感受到一種“過節”的喜慶氛圍。
玩家群體對於《鳴潮》的態度變化，一方面折射了行業中“開放世界”這一類型的發展縮影。
曾經《鳴潮》是在玩家們極高的心理預期下率先亮相，經受了當時幾乎最嚴苛的審視和評價，許多人的態度是“你做不好有的是人做（開放世界）”。
但事實顯然並非如此。所以相隔近一年，大家心態放平不少，能以更中肯的眼光來看待這個遊戲——能在原有的行業基礎上有所迭代，有自己的特色，那當然就是好的。
也是在這樣的背景下，庫洛才能放下一些包袱，把《鳴潮》做成更適合自己的樣子。
另一方面，自然是庫洛用自己的實際行動才挽回了信任。
用一些玩家的話來講：“庫洛專打逆風局”，面對輿論風波通常能用實打實的內容更新來彌補和改進。如今《鳴潮》能在很大程度上逆轉風評，說到底也是如此。
這種做法被視為有態度有誠意，但事實上離不開幕後成熟高效的開發管線支撐，才能有臺前表現的顯著提升。
面對問題的誠意，以及解決問題的能力，就像硬幣的兩面，共存共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