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小雪”,很多人又想起那場戲,那位蘇先生了。
今天我要講一個跟“時間”有關的內娛故事,雖然本質上所有的娛樂圈故事都和時間有關,但它們都比不上這一個。
2004年小年夜,胡歌接到一個電話,是他經紀人打來的,“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要聽哪個”。壞消息是他不能去新加坡拍時裝劇了,好消息是他被選中演李逍遙。
胡歌很詫異,因為他試鏡試的是姜明。
試鏡時剛好旁邊的鄧家佳在試蜘蛛精的造型,隨口就問了一句:“你演的李逍遙嗎?”胡歌後來在採訪中說感謝她,因為給了他信心。
但真正改變胡歌試鏡結局的是遊戲《仙劍奇俠傳》的原創姚壯憲。也是很巧,姚壯憲來探班,一看到胡歌的扮相,就連連搖頭。胡歌心想沒這麼差吧,但姚壯憲真正的意思是,這就是他心中的李逍遙。
當年劇方原本屬意的是周渝民或者林志穎,但最終定了名不見經傳、當時被唐人認為演不了古裝劇的胡歌。
後來的故事無需多說,《仙劍奇俠傳》播出後收視異軍突起,一群最適合的演員在最正確的時候遇到最對的角色,短暫地活成了江湖裡的你我他,並從此在娛樂圈江湖有了姓名。
胡歌則一夜站上巔峰,被視為80後男演員新一代的領頭羊。
現在讓我們暫且略過本文的主人公從拍攝《射鵰英雄傳》遇險到《琅琊榜》涅槃重生之間的18年,讓時間來到現在。
大眾再一次看到胡歌,是有網友偶遇胡歌給自己的“小電車”充電,穿著樸素的他,走到一輛完成充電的電動小車面前,拔掉充電器,上了車。
網友查到了他開的這款車,是國產某品牌的電動車,售價很親民。
這一切非常不符合內娛常態,畢竟大眾看多了流量明星身驕肉貴,被保安裡三層外三層團團守護的名場面——
而胡歌呢,一人,一車,還是開的代步小可愛。
看上去胡歌已經不再屬於內娛這個江湖,的確如此。
胡歌開著小電動車和內娛漸行漸遠這些年,內娛頂流,新舊更迭了幾屆,有人上升,有人下降,有人進去了,有人出去了。
新一屆頂流中阿瑟勢頭正猛,媒體在張羅著評選95後新四大頂流。
即使流量明星成了「流星」,仍然有無數人嚮往著流星的璀璨。
而流量即使退潮,流量江湖依然令內娛資本趨之若鶩。
這當然越發襯托出拒絕隨波逐流者的可貴。但人生是得到與失去的遊戲,拒絕隨波逐流,也意味著付出代價。
比如胡歌在流量世界日漸落寞。
有自媒體說,80後男星中,胡歌已經不再是領頭羊,不久前剛剛拿下金鷹視帝的雷佳音才是。
從人氣來看,胡歌的確已經不再站在頂峰,畢竟他的上一部作品,已經是3年前的《南方車站的聚會》,而這兩年他除了出現在幾個口碑綜藝《但是還有書籍》《朗讀者》等之外,幾乎就是銷聲匿跡。
安靜向來是內娛流量的大敵。從人氣角度看,哪怕出惡名,一場家事鬧得天翻地覆也比安安靜靜好,可是從某種意義上,胡歌一直在幹一件令人費解的事情:就是主動去流量。
哪怕他手握這兩年最受期待的兩部大劇,《繁花》和《縣委大院》,要搞出點動靜,好像並不是很難的事情。
但他就是什麼都不搞,搞了,流量很容易就是他的,不搞,流量就是別人的,熱鬧也是別人的。他什麼也沒有。
作為一個頂級帥哥,眾所周知他的男粉比女粉多,但換個角度來說就是,資本最重視的女粉都去追別的哥哥了。
但胡歌依然是胡歌。
他成為娛樂圈的異類,和內娛遊戲規則的叛將。
這位孤清制約了他的人氣,也成全了他。
胡歌的人生故事本身,因此成為內娛的一個孤本,沒有人可以成為胡歌,因為沒有第二個人可以像他們這極度簡單又極度複雜。
作為仙劍系列極少還沒成家的主角之一,他被稱為仙劍留守兒童。
在他身上也始終保持著少年的一面。
少年意味著幼稚,不成熟,對世界保持敏感,出品有一搭沒一搭,缺乏成年人式的穩定。
但同時又意味著不被成人世界的遊戲規則降伏,對錶演保持信仰和敬畏心。
當同齡男星日漸流露出“爹味”或者油膩氣息的時候,胡歌仍能保持一種孩子氣的天真,和無需媒體渲染就自帶的少年感。
任性至此的胡歌,在內娛還能留有姓名,是因為他一個人創造了兩個不可替代的經典角色,李逍遙和梅長蘇。
但從藝術的角度,胡歌既有出色的作品,也有平庸之作。
從一個男演員的角度,他還沒有達到自己真正意義上的表演巔峰。
但在這個流量千帆競渡的年代裡,也是多虧這份少年的叛逆,令這個內娛流量規則的“叛徒”,終於還是距離成為一個了不起的演員胡歌,更近了一步。
01、 “內娛叛徒”胡歌很明顯,胡歌根本不吃內娛那套。
這背後的前提是,他自己就是唐人的老闆之一。沒有人管得著他,所以他可以肆無忌憚地無視內娛那套規則,就做胡歌自己。
這些年那麼多人離開了唐人,包括某些羽翼未豐就自以為成為頂流的鐵拳少年。
離開唐人,胡歌大概率會有更好的發展。但他沒有走。
因為當年車禍後唐人對他的情義,他也還了唐人一份長久的情義。
內娛甚至沒人稀罕挖他,不是胡歌沒有商業價值,而是所有人都知道他不會走,走了就不是胡歌。
胡歌是一個擁有忠誠品質的人,但他偏偏當了內娛流量時代的“叛徒”。
剝去少年成名的光環後,胡歌用親身經歷讓我們看到了流量時代的另一種選擇。
2015年,他主演的電視劇《偽裝者》《琅琊榜》接連大爆。《琅琊榜》當年是在《偽裝者》播放後半段開始播的,一開始熱度平平,《偽裝者》播完後,《琅琊榜》勢不可擋。
胡歌33歲,躋身一線男演員之列。那場翻紅更深遠的意義在於,胡歌從偶像徹底完成了轉型,而且是極其紮實的轉型。
但他說喜悅和激動並沒有隨之而來,「並沒有覺得有好像特別大的成就感之類的,沒有。」
邀約應接不暇,是時候乘雲直上。
但胡歌做出了另一種選擇,接下來的七年,從大眾觀感來講,胡歌過得跟退休生活沒太大區別, “歌”的傳說還在,但哥已不在江湖。
胡歌沒有參加來錢最快、最省力的真人秀節目,因為“我不會演自己啊”。
他也不願意重複自己,乾脆急流勇退,選擇留學。
當他歸來的時候,帶來了《南方車站的聚會》。
影迷自發集資購票應援,胡歌本人發文讓大家不要破費。
流量胡歌不是沒有,但若只想認真做演員,流量操作對其反而成了負擔。
不過故事的悖論在於:演藝圈是時也命也的遊戲,全力以赴的人,耕耘未必有收穫,包括胡歌。
這些年闖蕩影壇最成功的電視小生是朱一龍,並非胡歌,這是事實,但轉身回到電視劇江湖,胡歌還是頂流。
接連兩個宇宙大餅,能接住的,也就胡歌。
《縣委大院》是什麼概念?孔笙執導,王小槍編劇,老中青三代演技派,有名有姓的,20多位,正午陽光是把所有壓箱底的寶貝都押裡頭了。
正午最近的出品質量不算很穩定,但讓孔笙翻車,那比登天還難。
角色的名字也取得有意思,叫梅曉歌,梅縣長,不怪網友說這是“梅開二度”。
無論是最終定檔央視一套、衛視跟播,還是多家衛視聯播,不管是2022年底還是2023開年,這都註定是年度重磅。
至於《繁花》是哪一年的重磅大劇,那要看王家衛何時拍完。
劇集改編自茅盾文學獎同名獲獎作品,講的是老上海故事。
王家衛準備了20多年,為了還原原著的味道,1:1重建了1992年上海的黃河路。
作為《一代宗師》之後王家衛唯一署名的導演作品,劇從2014年籌備, 2020年開始正式拍攝,一拍就是3年,預告片都上熱搜了,據說依然沒有拍完,果然是“墨鏡王”。
有人喜歡,說《繁花》裡的胡歌很像“了不起的蓋茨比”,有人吐槽說像紅酒廣告。
若換成別的人,營銷預熱都做了好幾輪,他倒好,唯一引出的話題是胡歌粉絲和梁朝偉粉絲自發展開的一場口水戰。
一方說胡歌沾了是上海人的光,一方說60歲的梁朝偉怎麼演阿寶,胡歌就是最正確的選角。
粉絲們都把氛圍烘托到這個地步了,當事人卻從頭到尾一言不發,只能說,胡歌是太不懂內娛的流量遊戲了。
唾手可得的熱一,他伸個手就有,可他終究自絕於流量江湖之外。
他成為了娛樂圈的陌生人。
02、 超越李逍遙這個世界怎麼可能有人不愛流量?流量就是名與利,是功成名就,是一夜登天。
胡歌憑什麼不在乎?看來答案只能從頭找。
年輕時,狂妄是一種資本。但胡歌打小就沒這個資本。
童年時,胡歌與父母、祖父母一起生活,位於上海徐彙區的家只有一個房間,五口人擠在30平方米里生活,家教還很嚴。
母親奉行挫折教育,從小教導兒子任何時候都不要太得瑟。在她的想象中,兒子未來的職業應該是醫生或律師。
所以胡歌沒考到80分就會捱揍,但哪怕他考100分,母親也不會輕易誇他。
胡歌回憶,自己小時候“特別內向”“近似孤僻”,像貓一般。大概因為這個,長大後胡歌養了一屋子貓。
看他太內向,父母在胡歌5歲時,為了鍛鍊兒子的性格,把他送進了選拔比率600:1的“小熒星藝術團”參加文藝活動培訓,他被動成為了文藝標兵。
但指導老師何瑩說:胡歌從來不是愛舉手的那個。
後來回憶起這段五六年的經歷,胡歌發現對拋頭露面的感覺不討厭,但也絕不享受。
他在2016年的專欄中寫道,骨子裡的性格,沒有因為這段學習經歷而改變。
但有些人就是註定吃那碗飯的。
少年長成,他以專業課第二的成績被中央戲劇學院導演系錄取,以第三名被上海戲劇學院表演系錄取——他沒有去北京,而是選擇了離家更近的上海,本打算學導演,但導師勸他做演員。
“我就想,哎呀,演戲嘛,早點解決溫飽問題。”
於是兩年之後,他選擇了去拍《仙劍奇俠傳》。
區別於如今的資本包裝,早期的明星大多「草根」出身。
靠的是一首歌或者一部劇成名。
這大概也是胡歌步入如今的流量場域時,為什麼感覺到了很強的不適感。
他根本不懂流量遊戲是什麼,因為當年他不需要。
依仗著在粉絲口中“絕美”的古裝扮相和IP本身的影響力,胡歌一出道就紅了,沒費太多力氣,甚至還沒來得及反應,就成為當時風頭最勁的「小鮮肉」。
“紅了”就是站在了風口浪尖,在浪潮之中,他只能被推著,不斷向前。
紅了會有更多的選擇權,可以通過努力讓自己更紅。更多古裝偶像劇的劇本堆在了胡歌面前,《天外飛仙》《神話》陸續有來……每一部他都是男主角,也讓他“古裝偶像”的標籤更鮮明。
但胡歌覺得無趣,拍《仙劍3》的時候他對經紀人說,太無聊了,我們跑吧。
可胡歌身上有上海人的性格,務實、溫和,做起事來,哪怕是反叛也並不激進,他顯然不會真的跑掉。
如果不是接下來發生的意外,他也有可能一直在這個古偶的圈子走下去。
但動人的故事,總有曲折。
03、 成為梅長蘇故事本來有可能不那麼發展。
在2006年8月29日之前胡歌自己創造過一次改寫人生時間線的機會。《射鵰英雄傳》找到他時,他不想演男主角郭靖,想演亦正亦邪的楊康,如果片方接受了,那麼接下來的時間線會按另一個方向發展。
但這個提議被拒絕了,楊康被交給了他一生的好兄弟袁弘演,他還是被安置在了英雄郭靖的角色上。
至此,命運的車輪一路向前,2006年,8月29日,成為胡歌人生距離死亡最近的一次。
晚上10點,拍完《射鵰英雄傳》一場戲,胡歌從橫店趕往上海,車上有他、女助理張冕、司機小凱三人。胡歌喜歡坐副駕,張冕看他太累,說:我們調換個位置,你好好睡吧!
位置調換後,胡歌躺在後座睡著了。醒來的時候,劇烈的撞擊已經過去,他被送到醫院,醫生整整搶救了6個小時。
那張臉被醫生從頸上、臉上、眼睛上,一共縫了120多針。“像是剛從裁縫店出來一樣”。
在香港住院時,樓下便利店店員甚至不敢直視胡歌的眼睛。
但一開始他並沒有那麼在意,來陪伴他的袁弘,陪著他看碟,唱歌,一混就是一天。對於胡歌來說,反倒好像解脫了一樣。
需要在這裡更正一個廣為流傳的誤解是:停工一年多陪伴胡歌的不是他當時的女友薛佳凝,薛佳凝後來自己也說過,是去看過胡歌幾次,不存在停工陪伴這回事。
確實有個人停工陪了胡歌很久 ,是袁弘。
在其後漫長的歲月裡,袁弘從未刻意糾正大眾的認知。不奇怪,人以群分。
說回胡歌,真正讓他感到痛苦無比,是有一次找經紀人藉手機發短信,才知道了張冕已經去世的消息。
這或許才是這場車禍徹底改寫胡歌人生的時刻。
在那一刻,曾經瀟灑快意的李逍遙和他的人生脫離了,另一個將決定他一生的角色就在前面等著他。
梅長蘇。
但現在還不行,角色是命運和造化的結果,這時候的胡歌,還演不了梅長蘇。再等等,再等幾年。
胡歌當年撂下句話,“既然活下來,就不能白白活著”。
胡歌復出時,遇到的第一個難題,是《射鵰》的版權即將到期,公司的現金流斷裂,眼看劇組要垮了,蔡藝儂去香港面見金庸先生,金庸先生問需要續多久,蔡藝儂問兩年行不行?金庸先生說那就三年吧。
不但續了版權,而且分文未取。最後先生還給胡歌寫了一幅字:渡過大難,終成大器。
在娛樂圈故事中,「去流量」的前提是實力。
藝人需要有切實的作品去支撐演藝事業,才能在流量光環消散之後重獲自我價值。
如果說之前的胡歌在古偶圈吃的是偶像紅利,那麼接下來,正如金庸先生祝福的那樣,胡歌成大器的故事才真正開始。
演完《神鵰》,曾經有幾年時間,胡歌接拍了包括《摩登新人類》《華麗之後》在內的幾部都市劇,演過小白領,富家子,甚至還有盲人按摩師。
但和早期的古裝劇相比,這些新嘗試都沒能激起太多水花,倒是收穫不少質疑聲。
但胡歌沒有停下,他轉到了戲劇舞臺上,逃到了《如夢之夢》的世界裡。
當時胡歌接戲,一部劇起步價1000萬。而演話劇,一場話劇8小時,才掙1000多塊錢。
可在賴聲川的這部著名的8小時舞臺劇裡,胡歌飾演五號病人,這個角色讓他直面觀眾,並在精神世界直面生死。
通過話劇的磨鍊,胡歌演技脫胎換骨,憑《如夢之夢》中“五號病人”的角色,他斬獲“第二屆丹尼斯最佳男演員獎”。
他演戲的時候,顯然不可能注意到臺下一位來看戲的慈祥大叔。
這個大叔叫孔笙。
接下來的一部劇,胡歌住進了象山影視城旁邊的農家院,一個特荒涼的地方。
這件事,胡歌沒有和別人提起,影視城的工作人員事後和袁弘聊天,才被袁弘說出來的。
對方說,胡歌是自己見過唯一一個沒有刻意要求住五星級酒店的明星。“你這兄弟可太牛了。”
沒有什麼事情是突然發生的,一切故事皆有來處。
這部劇,就是《琅琊榜》。梅長蘇的第一人選原本是黃曉明,最終成為了胡歌。
《琅琊榜》另一位導演李雪說過,胡歌自身的經歷跟梅長蘇的狀態有些契合,因而這個英雄形象難以被複制。
彷彿漫長的積累在《琅琊榜》中得以爆發,從梅長蘇邁步上前見謝玉,與劉奕君眼神直遇,說出那句“在下蘇哲,見過侯爺”開始,胡歌的演技,今非昔比。
整部劇中我最喜歡的,恰恰是梅長蘇與飛流的日常,除了藺晨捉弄飛流,就是招貓逗狗。
也只有在這個時候,梅長蘇可以不是謀士。而是飛流的蘇哥哥,蒙摯的小殊,霓凰的兄長,晏大夫不聽話的病人。
胡歌以自身的極度矛盾與極度隱忍,極度理智與極度感性,演出了梅長蘇身上極度矛盾與極度隱忍,極度理智與極度感性。
這是胡歌的魅力,他也賦予了梅長蘇所有的魅力。
如果是黃曉明或者其他優秀演員來演,《琅琊榜》依然會成為經典,但比不上現在觀眾看的這部,因為胡歌就是梅長蘇。
時間不早不晚地,選擇了他,成為梅長蘇。
一個人真正的實力,不是他到達到過什麼高度,那有可能是碰運氣,而是看他從頂峰跌落之後,還有沒有勇氣反彈。
能彈回來,絕不是運氣。
正是從這裡開始,重新獲得流量的胡歌開始主動「去流量」,開始主動躲避唾手可得的流量紅利。
是因為流量對其而言,已是虛無的泡沫。拂去浮華,更見真章。
這同時也是如今許多流量明星過度依賴流量的原因之一。
因為「去流量」以後,他們的實力空無一物。
拂去浮華,那他們什麼也沒有了。
但胡歌成為了梅長蘇,又把梅長蘇還給了蘇哲。自己留下了演技。
至於流量什麼的,早就不需要了。
04、“清醒者”胡歌2015年到2016年,《琅琊榜》火遍大街小巷後,朋友們發現,胡歌反而把頭低了下來。
有次胡歌和導演張黎吃飯,胡歌突然對黎叔嘆氣說,我做什麼了,能得到這麼多?
一句話,張黎讀出了胡歌對名利的極度警惕,他覺得,胡歌這個人,人性上的優美就在他的惶恐上。
帶著這份惶恐,胡歌始終保持著和名利的距離,不但自己清醒,也帶著粉絲們一起清醒。
在所有的明星藝人和粉絲的關係中,最打動我的是劉德華和胡歌與他們的粉絲,不是粉絲沒打算給偶像做數據、控評、撕番,是偶像不讓。
最後受其影響的粉絲也明顯感受到更多的正向循環,迴歸到對明星最初的欣賞,並以明星為鑑。
所以胡歌的粉絲,在內娛中也是情緒相對最穩定的。
不過去流量雖好處多多,但也難度甚高。
最關鍵的是,深處故事中心的藝人本身要有清醒的認知。
在被巨大的關注度衝擊時,仍能清楚辨認到自己的位置。說白了,就是再紅,也依然知道自己是誰。
許多明星彷彿理所應當地生活在充斥著溢美之聲的真空層主中,早就丟掉了自知之明。
但胡歌的自我警醒幾乎是天然的。
《琅琊榜》以後的七年,看似雲淡風輕的胡歌,一直在做同一件事:突破自己,挑戰角色。
越是不梅長蘇不李逍遙的角色,他越喜歡。
比如在《你好之華》裡客串家暴男張超,在《南方車站的聚會》演悍匪周澤農。
在生活上,他則是想跳出“偶像”的狀態,迴歸更真實的生活。沒有名牌、沒有豪車、沒有造型,和普通人毫無兩樣。
有演員在節目爆出過胡歌家中基本沒有什麼傢俱,連茶几都是由劇組的櫃子拼接的。
他迴歸生活也很省錢,騎著摩托進西藏,到海拔4000多米的沱沱河長江源保護站保護野生鳥類。
或者到自閉症定點康復機構,陪自閉症兒童玩。
娛樂圈千帆競渡的時候,他剪了個光頭,蓄著鬍鬚,戴上帽子、墨鏡,去美國留學一年。
對於名利,胡歌保持著從始至終的冷靜,大概很少有演藝圈新晉偶像能像他這麼看清自己,「因為演員這個身份,我做了一些什麼事都會被放大,舉個例子,說我拍照拍得很好,有嗎?並沒有吧,只是因為我是演員。所以用演員的標準來衡量,哦,他拍照拍得很好,用演員的標準衡量,哦,他寫東西寫得很好。」
2016年10月,金鷹節頒獎典禮上,胡歌獲得了當晚兩個重量級男演員獎項,並說了一段令人印象深刻的獲獎感言:
“今天拿到這個獎,並不是因為我的演技有多麼好。我覺得是因為,我很幸運。”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整個演藝圈開始緩緩進入流量時代,新晉頂流即將在接下來的幾年裡風起雲湧,粉絲們山呼海嘯,彷彿這些歌不行,舞不行,演技不行的年輕人真的所向無敵,而胡歌就在一旁靜靜做自己的事,旁觀著流量如何構成一個龐大的旋渦,將演藝圈每個人捲入其中,而所有人又渾然不覺。
直到流量夢碎,所有人砰然夢醒,而胡歌還是曾經的胡歌。
05、 好人胡歌2019年7月,西寧FIRST影展閉幕式,青年導演與群星共聚一堂,不聊商業,只聊電影和自由創作。
胡歌作為主持人開場,他扔掉演講稿,調侃說年輕導演若有好項目,不要忘了自己這個“便宜又好用”的演員。
臺下笑開一片。
也許是被這種輕鬆的氛圍感染,海清匆匆在手機上寫了段字。頒完獎後,她邀請宋佳、姚晨和梁靜上臺,即興發表了那段著名的感言。
她懇求市場給中年女演員更多機會說, “我們基本上沒有傍大款,也沒有靠父母……我們比胡歌便宜,也一樣好用!”
胡歌在一線男星中收費真的不算貴,海清這麼說,一是藉著胡歌的梗往下說,還有一個原因可能是,拿胡歌說事很安全。
因為所有人都知道,胡歌是一個好人。
回到車禍故事,胡歌忽然得知張冕的死訊那一刻,之前胡歌手術沒哭,得知“毀容”時沒哭過,可得知張冕去世,眼淚不停地湧出來。醫生告誡他,眼淚會讓傷口感染,他只好低下頭,讓眼淚一滴一滴砸在地上。
2006年11月5日,為給在車禍中逝世的張冕慶生,胡歌吃了一碗夠六個人吃的素面,他一邊吃,一邊望著自己手左邊屬於好友的餐具。
張冕去世後,胡歌在吃飯時開始養成了一個習慣,會把每道菜的名稱、材料、味道在心裡默唸一遍,總覺得好友能聽見。
這之後,名利對他已經不重要了。
曾經他想過退到幕後,但公司告訴他:車禍之後,《射鵰英雄傳》的拍攝延誤了,金庸先生確實沒多收一分錢版權費,可是因為延誤檔期,唐人賠了電視臺一千萬。
他只能接著演,讓別人替自己受過,不是胡歌會做的事情,即使那根本不是過。
後來的歲月裡,胡歌以張冕的名義,捐贈了30多所希望小學,幫助3000多個孩子解決了讀書的問題。
車禍後,大家都以為胡歌會解僱司機小凱。但胡歌說:全世界都可以怪他,我不能。
後來小凱還是胡歌的司機。
2017年的最後一天,一位罹患白血病的女孩,給胡歌微博發了一條私信:是《琅琊榜》當中涅槃重生的梅長蘇,讓我有了笑對病魔的勇氣。
第二天,她收到了胡歌的回信:你願意來看我的《如夢之夢》嗎,給你留票。我不是騙子,我真是胡歌。
在《朗讀者》中,胡歌說出自己的心願:我此生最大的理想,就是想變成郭靖這樣的人,胸懷天下,奉獻自己。
因為母親在他小學一年級時便患上了乳腺癌,胡歌不愛提母親癌症的事,這是他的心病,但卻成為了防癌抗癌的宣傳大使。
胡歌的母親2019年過世,他靜靜在微博上寫了一段文字說:獻給一位遠方的女士。
急速變化的娛樂圈,空氣裡都是金子,轉個身就有機遇。一切就如菲茨傑拉德書裡寫的那樣:人們平白消失,又無故再現;人們各奔東西,直至失去對方。
但胡歌依然是那個好人。世界變了,他沒變過。
06、 離了不起的演員一步之遙的胡歌娛樂圈敢於去流量的人少之又少。因為長久的自省其實是一種折磨。
但要精進,就要不斷懷疑自己。朋友約胡歌跟巖井俊二見面,他都到門口了,給朋友發信息,“還是算了吧。”
拍《南方車站》,拍戲到一半,刁亦男去找胡歌聊天,一進門,胡歌蹭一下站起來,問“你是不是想把我換掉?”刁亦男被他搞蒙了。
後來胡歌回到母校上海戲劇學院,作為優秀校友代表致辭,卻說,無論什麼時候不要把自己當一回事,要把做的事當回事。他說,更希望自己是反面教材,同學們可以比自己做的更好。
看完20歲的張子楓主演的電影《我的姐姐》,胡歌發微博用了“儘管自己沒有資格說,但新生代天才演員是未來的希望”的句式。
但一切都做到最好的胡歌,在《琅琊榜》之後,並沒有成為一個更了不起的演員,甚至遭遇了某種瓶頸。
2017年年底,胡歌推出了《獵場》,結果反響平平,實事求是地說,胡歌詮釋的鄭秋冬不夠到位,因為他其實離“小人物”是很遠的,很難演出底層小人物為了生活鋌而走險的狠勁。
另一方面,他堅持活在遊戲規則之外,也讓「去流量」的代價變得高昂。
他其實一直在拍新戲,但一部都沒放出來,一部《繁花》拍了又拍,別的明星早坐不住了,但胡歌成為了另一個坐得住的梁朝偉。
可曝光度和活躍度消失,意味著不被看見就會被逐漸遺忘。
還有經濟上實實在在的損失。
但胡歌不在乎,我們也不必在乎,因為胡歌在等,在等繁花開。
這繁花,就是一場胡歌演技的蛻變。
胡歌是一個好演員,但他表演的境界起伏很大,從《仙劍》開始,他就更擅長去拿捏情感層面的戲劇變化,而不是生活層面。
在發自內心地尊重演員這個職業這件事上,他應該能勝過絕大部分新一代演員。
但演員有些短板,不是敬業努力就能破的,而胡歌的短板,是生活。
當年成為梅長蘇,是他選擇了等待,讓時間淬鍊自己。
但現在只有真正走出梅長蘇,他才能成為偉大的演員。
最偉大的表演是什麼?“傳神”。
胡歌在《琅琊榜》中的表演達到過,但那更像一次生命的爆發,如果要實現演技更穩定的輸出,他需要再一次破繭。
巧了,王家衛和孔笙,分別是電影界和電視界,最擅長打通演員七筋八脈的導演。
能不能厚積薄發,看這兩部劇了。
接下來的兩個角色,一個很胡歌,一個很不胡歌。
《縣委大院》是不像胡歌的那個。
劇集質量基本犯不著操心,但最大的疑惑是:胡歌能演好縣長嗎?
殘酷之處在於,即使胡歌努力地突破演技、角色,從根兒上,他的氣質是屬於少俠、少爺的,那種正派又金貴的氣質。
是非日常可見的,被仰望的,或如李逍遙穿雲破日,或如梅長蘇從雲海裡出來。
而縣長,是最接地氣的。
但別忘了,熱依扎演《山海情》之前,誰能想到那麼明豔的大美人能與農村婦女融為一體?若胡歌也能這樣突破一回,那才是真突破。
至於《繁花》,是最像胡歌的。
胡歌甚至不用演,自自然然走出來,就與王家衛的花樣年華調調完美貼臉。
但阿寶這個角色沒有突破嗎?
當然有,任何角色,演到極致就是突破。
所以就更期待孔笙和王家衛再當一回胡歌的伯樂,徹底打碎他的禁錮,一個為他再造一張黃土撲鼻的臉,一個讓他從此擁有一張能代表老上海風情的精緻臉。
剩下的,靠胡歌自己努力。
我們希望胡歌能贏,因為他配得上這份勝利。
很多一戰成名的演員,初心隱匿在一部部自我重複的古偶之中。
經歷過生死的胡歌,本可以繼續演繹景天、李逍遙、梅長蘇的故事,自己有流量,也能夠在戲裡戲外同時滿足觀眾的期待。
但他渴望成為更了不起的演員,不願重複自己,走出了流量的江湖,戳破了偶像天花板,撕開流量明星的遮羞布。
他過早成名,品嚐過名利的甜頭,卻自願割捨身上的浮名虛利,讓粉絲始於顏值,陷於演技,忠於人品。
娛樂圈這些年醜聞頻發,當紅藝人翻車不斷。
這固然映射出胡歌的可貴,但這還只是一個好故事,而不是一個偉大的故事。
因為接下來,才是胡歌這出人生大戲,故事的關鍵時刻——
故事的漫長的蓄勢之後,觀眾需要一個階段性的結局,這場演技突破,成還是敗?
如果把胡歌的人生故事看作一部電影,這個故事已經足夠好懂、好看,但如果要引起心靈共鳴,那麼胡歌必須成為傳奇。
不是說他一定要贏,而是他一定要對得起自己和觀眾,許久的期待。
時代驚人地變快了,那些曾被高度認同的世界觀,如今卻成了可笑的昨日黃花。在變化的時代裡,一切都變得可疑。
但胡歌一直在用自己的人生,講述一個最古老的故事:一個人如何在命運的變幻中不屈不撓,勇敢反擊,飽含希望,用40年的時間去抗爭命運,重獲自由。
簡單聽來,這是一個略微雞湯的故事,但由於胡歌講得是那麼真誠那麼質樸,才讓這個故事並不顯得那麼童話、廉價,而是使無數觀眾心生敬意。
我們喜歡胡歌,從來不是因為他有多紅,而是他的這個故事隱喻了每個人身處不同人生境遇的人,內心深處渴望擁有的品質。
那種超越時間的力量。
現在我們期待的故事階段性結局,也不是胡歌多麼大放異彩,而是他能在綿長的時間之風中,再一次、不斷地綻放出新的光輝。
就像他自己說的,「既然活了下來,就不能白白地活著。」
而說到底,觀眾真正在乎的是,歷經蛻變後,他的故事依然能讓我們確信:你願意為一件事付出時間,時間總會想辦法回饋你。
也許不是此時,不是此刻,但總會在某時某刻。
而我們能做的,就是像胡歌那樣,一步步地,靠近那個終極的目標。
所以,名和利,困不住胡歌。
他終會成為一個偉大的演員,我們期待著,這會是故事,最後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