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廢品處理倉內，邦布本體殘次品和周邊廢品堆積成山。伍迪頂著凝膠朋克頭鑽在裡面翻找，翻一件，不是，再翻一件，還不是。他瘦弱狹長的身體戳在虛高的紙箱鐵皮上搖搖欲墜。
“新版邦布到底和原來的邦布有什麼不一樣？”
“就是耳朵稍微長一點？有厚劉海？是綠色的。”
“哪個邦布不是綠色的！”
白佬惱怒，一個髒兮兮的邦布玩偶砸在伍迪腦袋上，啾~一下，他整個人栽了下去。
“二哥！老大是讓你來找的，我情報收集結束了。”
“我招你進赤牙幫，就是讓你長反骨的嗎？”
“那……那我在費雪大廈通風口受凍兩天，也想回去休息休息啊。”
白佬哭腔瞬間覺得起來，“枉費我這幾年對你的……”
伍迪看到套路趕緊投降，“我找，我現在就找，瑪瑟爾集團一期實驗30個樣品只會留5個，聽珂蕾妲的口氣，應該是這個月的處理了殘次品。我找找日期……”
白佬的哭腔更明顯了，“不愧是我的好兄弟，不枉費這幾年對你的……”
“二哥，我求求了，你小點聲……”
轟隆隆的開門聲打斷了白佬的假哭腔和伍迪焦灼無奈的安撫聲。廢品垃圾車倒車入庫，起倉、傾斜30度、倒。嘩啦啦，無數個邦布、邦布玩偶、廢紙盒、舊鐵箱傾盆而下，伍迪屏住呼吸左閃右躲避開從天而降的災禍。
響聲停頓，伍迪長舒一口氣：結束了。
剛說完，響聲又襲來，垃圾傾倒不期而至，毫無準備的伍迪在被砸到的瞬間，被白佬硬拽上岸。物件瀑布一般流進倉庫堆底部。
“這得找到猴年馬月啊！”白佬癱坐在廢物堆裡，從屁股底下揪出一隻邦布。
“二哥！這批！新的生產日期！”伍迪攥著一個鐵盒，把生產日期懟在白佬面前。
兩人像魚一樣跳進廢品汪洋海中。
“八個八，再試一次，一般商會都這麼用，圖吉利。”
“對不起，初始密碼錯誤，您已輸錯20次密碼，請三小時後重新輸入。或攜帶邦布前往售後服務中心人工解鎖，瑪瑟爾集團竭誠為您服務。”
邦布眼睛視窗閃退後變成漆黑方塊。
“讓你動動腦子！沒讓你鎖它。”
“二哥，我只輸了兩次，剩餘的都是你在按啊。”
“說什麼廢話！帶回去找笨蛋看看。”
“笨蛋自從被兔子咬過手指後，再也不開鎖了。而且他倒騰倒騰舊古董還行。邦布系統過於複雜，要找一些懂偏門的人。”
“偏門？！十四分街沒有比她更偏門的了。走！”
白佬拽著邦布耳朵，從倉庫的狗洞鑽了出去。
“昨夜今晨收看第一時間，本臺最新消息：今日凌晨3點，瑪瑟爾集團邊緣倉儲大樓遭竊，但集團稱並未有重大損失，現有監控顯示，偷盜者舉動異常，似乎對廢物更感興趣……”
電視里正在播放瑪瑟爾集團提交的監控錄像，錄像中白佬和伍迪的一起“跳水”的畫面被打上馬賽克反覆播放。
“咳咳，不是說這是內購的麼？”
妮可轉身摸了摸邦布，雙馬尾掃過坐在椅子上的白佬的臉，生疼。
“不想做生意就別廢那麼多話。”
白佬忍痛拽起邦布就走，伍迪捂臉揹著電視機和妮可亦步亦趨想要逃離羞恥現場。
“要不，我現在把電話打給空警隊？赤牙幫二號人物半夜翻瑪瑟爾集團的垃圾桶，這麼勁爆的案子趕得上空警隊和電視臺兩個月的KPI了吧！”
白佬瞬間定住，不爭氣地拍了下腦門，轉身坐下。
“算你狠。”
比利移到伍迪面前，按上剛打開的門，裂開嘴，勾出一個面具機器人的笑容。
“這是要去哪兒啊？沒聽到妮可老大請你喝茶嗎？”
“我回去，回去。”
伍迪舉手投降，回到原位。
“新款邦布，空洞探測儀，應該是這個意思，其他……我也不會了……你來。”
白佬拽過伍迪，讓他解釋。
“不用了。比利，研究一下怎麼開機。”
白佬鄭重地把邦布遞在比利手中，和伍迪同頻剛坐下，一抬頭，比利就把邦布遞了回來。
“解開了？”白佬和伍迪異口同聲。
“解開了。”比利帥氣又淡定得喝了口水。
“付錢吧！收款賬戶發給你了。”妮可叉著腰站在白佬面前。
“你……這……怎麼做到的？”白佬一臉不可思議。
“本所機密概不外傳。比利，送客！”
“好嘞，妮可老大！”
妮可看著賬戶上的數額心滿意足上樓去了，伍迪和白佬抱著邦布，被比利推出了門。
“果然不出妮可老大所料，赤牙幫偷來的升級版邦布是專門用來做空洞開採的。但是瑪瑟爾集團做了信息保護，並沒有直接提供新空洞裡寶藏的情況和位置，需要使用者輸入目標信息，邦布才會響應，有點像對暗號。”
比利一回來就忍不住稱讚妮可高明，讓比利用機器人系統和邦布系統同網連接直接獲取邦布數據，比利身體便是第二個邦布顯示器了。
“奇怪的事情不會單獨出現。新空洞的秘密或許和繩網上的那條加密懸賞有關。”
“加密懸賞掛了兩個禮拜無人能破。現在上哪裡找破解的人呢？”
“Random Play.”
“難得妮可老大這麼大方，法厄同可是全網最貴的繩匠！這次終於可以合作了！！”
“他的兩個徒弟不貴。”
“我就說怎麼可能……新艾利都沒人能在妮可老大身上多賺到一分錢。”
“我平時對你很摳嗎？”
“不摳不摳……可是****的繩匠都束手無策，兩個完全沒經驗的新人靠譜麼？”
“別忘了，他們可是通過了繩網潘多拉循環測試的。不然也沒資格做法厄同的徒弟。”
“老大說得都對。”
萬能事務所的招牌在黑暗中閃了兩下後關閉，妮可把open的營業牌轉到背面：close——後鎖上了門。
妮可手指轉著鑰匙，搭著比利的肩膀消失在了轉角。
錄像店放著老式金融片，燈火輝煌紙醉金迷的慾望大都市裡，一個小年輕與一個資本巨鱷圓桌對賭，兩人勢均力敵毫不相讓。
“繫好安全帶，今晚將會非常顛簸。”哲握著《午夜漫遊》的錄像帶，平靜地說出影片經典臺詞，聲音溫和細膩。“正確，16比15.”邦布視窗上的硃紅比分跳到16:15，15的那邊一個小綠色按鈕閃爍。
“《愛倫坡十日》——此身即止，愛然後永恆。”
“正確。”比分跳到16:16.
“《舊都異聞錄》——”哲晃了晃影碟，輕鬆應對。
“星期天的早晨，愛麗絲從咖啡廳醒來，發現自己變成了一隻電子鸚鵡。”零和哲異口同聲，畢竟這部偽紀錄片是新艾利都觀影人次最多的影片，開場名臺詞幾乎無人不知。
“妹妹，最後一張，輪到你了。”哥哥看向零。
零正閉著眼睛拜倒在沙發上，她的手伸進舊錄像帶的箱子裡，祈求最後這張別是不認識的紀錄片，三、二、一，開！果然，是哥哥最喜歡的《邊境牧馬人》——紀錄片。零眼睛咕嚕圓盯著錄像帶看了兩秒，繼而還原痛苦色，“《邊境牧馬人》？名臺詞是什麼呢？紀錄片沒有名臺詞吧？！”
“那我贏了？”哥哥故意試探。
零的頭埋進沙發，整個人洩氣般軟在裡面，“這個月選片是哥哥，現在選委託也是哥哥。沒意思。”
哲看著零笑了笑，“願賭服輸，是誰信誓旦旦說的？”
“根據賽前規則，贏的一方有權做委託選擇，因這是兩位繩匠首單，故請慎重對待。”邦布不合時宜跳出來。
“嗯，找到我的這份是郵箱發來的電子委託，找到零的是萬能事務所的妮可，兩份都是繩網懸賞，又都要求獨家。這確實得好好想想。”哲看著電腦屏幕上的參數陷入了思考。
“河流之上的選擇不屬於牧馬人，暴風雪才是自然唯一的信號。”零忽然抬起頭，兩句臺詞衝到了哥哥面前。
“回答正確。《邊境牧馬人》1小時09分35秒開始，主角科雷馬對女兒艾達說的。現在16比16，零勝。委託選擇權和加密信息破解均由零負責。”
“Yes.”妹妹搶過電腦，痛快地在妮可的委託前打鉤。
哲立在身後笑了笑，重新拿了臺電腦坐在沙發上，陪妹妹一起破解。
邦布跳著站在一邊。視窗變成檢索模式。
電視上的影片演到最後，畫面過完了演職員表，然後黑屏。
屏幕反射中，意氣風發的妹妹手抵額頭，一臉愁容。
“怎麼辦呢？試了56次，連密碼的邊緣都沒有摸到。難啃的骨頭。”
“越是複雜的東西越容易產生低級漏洞。放棄常規步驟看看。”
哥哥和妹妹一樣的姿勢一樣的愁容，但顯得淡定得多。
“邦布，重複一遍剛剛的操作筆記。”
“謎面上的宇宙方程式是舊艾利都時期留下來的物理學公式，大爆炸後一切重塑，新舊科學體系龐大交錯，但互不適用。”
零站起來，煩躁地在熒幕前走來走去。邦布跟著她跳來跳去。
“一般來說，把代碼中的eval改成echo，會看到和微盾加密特徵很像的編碼，過程循環中提取散列，應用隨機測試排除非必要數據，迷惑私鑰，換取公鑰，底層密碼被替換成新密碼，複製開啟即可。”
哲看著自言自語的妹妹，幫助她梳理邏輯：56次解析中，54次都卡在換取公鑰時失敗。
“另外兩次的主程序也卡在了這個地方，只有兩串垃圾代碼剩餘，還與密碼無關。”妹妹平靜地接住了話。
“都卡在了這個地方……嗯……bug的bug是什麼呢？”零歪著頭繼續走來走去。
“bug的bug是沒有bug。你要不要坐下來歇會兒？”哥哥遞上水杯關心鍀說。
零頓時停下來，轉身犀利地盯著哥哥問：“什麼？”
“一段完美的程序出現了bug會卡住，但是兩段有bug的完美程序嵌套在一起，互相的bug也會嚴絲合縫匹配，從而產生沒有bug的運行軌跡。”哥哥解釋了一遍。
“對啊，負負得正。”零眼前一亮，抓起電腦噼裡啪啦寫了起來。
“學名是，電子榫卯。”哲無奈補充道。
“加密程序為了防止破解信息，才做了完美的代碼攔截，連我的小逗號都沒有放過。但正是因為兩層代碼是同一種語言才有識別功能。”
“如果……”
“如果鑰匙根本就不是傳統破解方式呢？如果鑰匙是我們看到的垃圾代碼呢？如果鑰匙本身就是一種bug呢？不是，如果bug就是鑰匙本身呢”零一口氣說完。
電腦屏幕上唯二次的垃圾代碼懸浮在空中。
“《金融帝國》的片段？”哲沒想到這兩段代碼居然是15秒和22秒的電影片段。
而這片段來源，正是他們在解碼時未關掉的大熒幕背景音。
“這兩次測試時，我按錯了軟件，電腦鏈接了音箱系統，程序運行時自動錄入了電腦運行的電影聲音，這才跑了兩條垃圾代碼。”
“聲音可以穿行加密代碼。”
“那麼我們就可以使用逆向邏輯，讓原本的設置還原成音視效果。”
零把兩臺電腦放在一起，看向哲。
哲：邦布，吞噬加密信息。逆向解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