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當空,皎潔的月光灑向地面,照亮這一片區域。
福緣?福緣是誰?來不及細想更多我此時注意力全在曉生剛才與中年老闆的交談中。
原來曉生一直都是在騙我,哪怕之前我都已經發現了一些端倪,但抱著那些曾經的回憶一遍遍說服自己要相信曉生。
現在看來是真的好笑啊……
——窸窸窣窣
曉生背後的灌木叢發出一些響聲,想來是某些小動物或者是老鼠吧。
我深吸一口氣,從樹後緩緩走出,心中的怒火已如熊熊烈火般燃燒。
月光灑在我身上,彷彿為我披上了一層冰冷的戰甲。
“曉生,你為何要這般做?”
我強忍著心中的憤怒,聲音低沉而沙啞地問道。
曉生靜靜地看著我,臉上沒有絲毫的驚慌失措,那副面具在月光下更顯得神秘莫測,他的眼眸隱藏著太多情緒。
“良兄,有些事,你不懂。”
“這天下,早已腐朽不堪,那些權貴們視人命如草芥,我不過是在為死去的冤魂討回公道。”
他的聲音平靜,但卻透著一股讓人不寒而慄的決然。
“用鼠疫來報復?你可知道這樣會害死多少無辜的百姓!”
我向前跨了一步,握緊了拳頭,身體因為憤怒而微微顫抖。
曉生微微搖頭,眼神中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
“在他們眼中,我和那些底層之人的命又何嘗不是一文不值?”
“良兄,你一直身處局外,自然無法體會我的痛苦。”
“我不管你有什麼苦衷,都不能用這種殘忍的手段!”
我怒吼道,再也無法抑制心中的怒火,猛地衝向曉生,一拳揮向他的面門。
曉生雖想躲避,但腳筋曾被挑斷的舊傷讓他行動受限,終究沒能完全避開我的拳頭。
我的拳頭重重地落在曉生的臉上,他的身體向後踉蹌了幾步,但很快又穩住了身形,扶正面具,抹去嘴角的血跡,眼神中卻沒有絲毫的畏懼,反而帶著一種解脫般的坦然。
……
“良兄,動手吧。若我的死能讓你平息怒火,能讓你覺得可以拯救那些被鼠疫波及的人,那就來吧。”
曉生的聲音依舊平靜,彷彿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
我看著他,心中的憤怒與糾結交織在一起,拳頭緊握卻又無法再次揮出。
曾經一起度過的年少時光如幻燈片般在眼前閃現,那時的他懷揣著懸壺濟世的夢想,眼神明亮而純粹,與如今眼前這個被仇恨扭曲、遍體鱗傷的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曉生,你怎會變成這樣……”
我喃喃自語,心中滿是痛心與無奈。
“這世道,從未給過我選擇的機會。”
“從家族蒙冤的那一刻起,我便墜入了無間地獄,受盡折磨與屈辱。”
“那些權貴們的醜惡嘴臉,那些同我一樣受盡折磨的人,每一天都在我腦海中迴盪,我怎能不報此仇?”
“但這不是你用鼠疫來傷害無辜的理由!”
我咬著牙說道。
如果是按照俠的作風,像這種行為,像這種造就如此罪孽的人,我應該除之而後快,但……
曉生是我唯一的摯友了,曾經我以為他也死在那場大爆炸中。
但他沒有,經歷多年我們再次相見,他還幫助我們治療鼠疫。
我……我怎麼能狠心直接殺了他。
我做不到……那便只能勸他從善。
……
“我們可以想其他辦法,去揭露那些權貴的罪行,而不是讓更多的人遭受痛苦!”
“其他辦法?”
曉生冷笑一聲,似在嘲諷我那天真的想法。
“我試過了,良兄。我曾寄希望於官府,希望他們能為我主持公道,可換來的卻是一次又一次的打壓和迫害。”
“在這黑暗的世道里,唯有以暴制暴,才能讓那些人嚐到痛苦的滋味!”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曉生,現在停止還來得及。我們一起想辦法控制鼠疫,拯救那些還活著的人。”
曉生沉默了片刻,上下打量我一眼,似在確認什麼。
“良兄,你太天真了。鼠疫已經蔓延開來,豈是那麼容易就能控制的?”
“而且,即使我們能控制住這一時的鼠疫,又能改變什麼呢?這天下的黑暗依舊會存在,那些權貴們依舊會逍遙法外。”
“不試試怎麼知道!”
我堅定地看著他。
“曉生,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繼續錯下去。”
“我們曾經是朋友,現在依舊是朋友,我不能讓你走上這條不歸路。”
曉生那琥珀色的眼眸閃爍著,似乎明亮了幾分,但很快又陷入更深度的死寂。
“良兄,你的心意我領了。但我的決心已下,不會改變。你若要阻止我,那就動手吧。”
我望著他,心中長嘆一聲。
我知道,此刻的曉生已經被仇恨矇蔽了雙眼,想要勸他回頭並非易事。
但我也不能就這樣放任他不管,畢竟鼠疫的威脅還在不斷擴大,無數無辜的生命正處於危險之中。
……
“曉生,我不會殺你。但我會阻止你繼續實施你的計劃。”
我一字一頓地說道,眼神中透露出無比的堅定。
曉生微微點頭,說開之後,他似乎放鬆了許多。
“良兄,我早料到你會如此。那就來吧,讓我們看看,到底誰能笑到最後。”
說罷,曉生身形一閃,率先向我攻來。
他的招式凌厲而狠辣,顯然是經過了長時間的磨練。
我不敢大意,連忙側身躲避,同時揮拳反擊。
月光下,兩人的身影交錯在一起,拳腳相交的聲音在寂靜的樹林中迴盪。
幾招過後,我漸漸發現曉生的攻擊雖然兇猛,但他的身體似乎因為舊傷的緣故,動作略顯遲緩。我心中一動,決定採取以快制慢的策略,加快了攻擊的節奏。
曉生似乎也察覺到了我的意圖,他試圖調整自己的節奏,但無奈腳筋的舊傷嚴重影響了他的移動速度。
……
在我的一輪快攻下,他漸漸露出了破綻。
我瞅準時機,一個箭步衝上前去,一記重拳朝著曉生的腹部打去。
曉生想要躲避,但已經來不及,只能硬生生地承受了這一拳。
他的不斷後退著最後重重地撞在一棵樹上,然後緩緩滑落。
我走上前去,看著倒在地上的曉生,心中五味雜陳。
“曉生,放棄吧。不要再做無謂的掙扎了。”
曉生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眼神中卻依然透著一絲倔強。
“良兄……我……不會放棄……”
就在這時,樹林中突然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
我轉頭望去,只見一群人手持火把,朝著我們這邊走來。
為首的正是虎,他帶著十幾個盜匪走了過來,看見眼前場景微微一愣,的臉上立刻露出焦急的神色。
“大當家!良爺!你們這是怎麼了?”
虎喊道。
我沒有理會他,而是警惕地看著他們。
我不知道這些人是敵是友,在這種情況下,我不得不小心謹慎。
曉生掙扎著想要站起來,虎連忙上前扶住他。
“大當家,您受傷了!”
曉生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
“虎,來得正好。把良兄帶回去,看好他,不要讓他妨礙我們的計劃。”
虎看了我一眼,眼中閃過一絲猶豫,但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是,大當家。”
說罷,虎帶著幾個人向我走來。
……
見他們來自不善,人人手持兵器,我也抽出隨身攜帶的佩刀
虎等人見狀,腳步微微一頓,互相對視一眼,眼神中透露出一絲謹慎。
他們呈扇形散開,將我圍在中間,手中的兵器在火把的映照下閃爍著寒光。
我微微屈膝,側身而立,手中的佩刀橫在身前,刀身反射著月光,森冷逼人。
目光緊緊鎖住他們的一舉一動,心臟在胸腔中劇烈跳動,卻並非因為恐懼,而是被怒火燃燒著的鬥志。
虎率先發難,他手持一根鐵棍,大喝一聲,朝我當頭劈下。
鐵棍帶著呼呼的風聲,勢大力沉。
我眼神一凜,側身一閃,避開這凌厲一擊,同時手中佩刀順著鐵棍的走勢迅速滑下,直逼虎的手腕。
虎反應也不慢,猛地撤回鐵棍,橫在身前擋住我的刀。
……
“虎哥!我來助你!”
這時,旁邊一人瞅準時機,揮舞著一把大刀從側面砍來。
我一個後仰,大刀幾乎貼著我的鼻尖劃過。
緊接著,我雙腳用力蹬地,身體向前撲出,佩刀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砍向那人的頸部。
他慌忙舉刀抵擋,卻被我這突如其來的力量震得後退幾步。
我趁勢轉身,面對身後襲來的一根長矛。
我用佩刀用力一撥,將長矛撥開,隨後一個箭步衝上前,飛起一腳踢在持矛者的胸口。
他悶哼一聲,倒在地上。
然而,他們人多勢眾,一波攻擊剛過,又迅速圍攏上來。
我且戰且退,尋找著他們包圍圈的破綻。
突然,我注意到虎的左側防守較為薄弱,那裡有一個人似乎有些膽怯,動作稍顯遲緩。
我深吸一口氣,佯裝向右側攻擊,吸引他們的注意力。
然後,猛地一個轉身,如鬼魅般衝向虎的左側。
“啊?!!”
那人明顯一愣,慌亂地舉起兵器抵擋,但為時已晚。
我的刀鋒已經突破他倉促間的防禦,但在即將砍下他頭顱時我猶豫一瞬。
手腕一轉,用刀背狠狠敲在他的頸動脈穴上。
他瞬間兩眼一黑,癱倒在地。
……
虎見狀,怒吼著朝我撲來,手中的鐵棍舞得虎虎生風。
我身形一閃,避開他的攻擊,同時用刀尖輕點他的膝眼穴。
虎膝蓋一軟,單膝跪地,但仍揮舞著鐵棍企圖反擊。
我一個側踢踢飛他手中的鐵棍,然後用刀抵住他的咽喉。
“虎,別逼我殺你。”
我低聲說道,眼神冰冷地注視著他。
——刷
另一個人見虎被我控制,揮舞大刀朝我要害砍來,我用力將虎往旁邊一推,同時側身避開這致命一擊。
大刀砍在地上,濺起一片塵土。
我順勢一個掃堂腿,將那人絆倒在地,緊接著用刀背猛擊他的後頸,將他暫時打昏過去。
其餘盜匪見我如此勇猛,攻勢微微一滯,但很快便被兇狠所取代,他們相互對視一眼,齊聲吶喊著朝我撲來,招招直逼我要害,竟打算直接格殺我。
我面色一沉,本想著饒他們一命,但見他們如此兇狠,心中的殺意也瞬間湧了上來。
“呵,既然如此,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我深吸一口氣,靜心觀察。
……
最先攻來的是一個手持長劍的盜匪,他的劍法看似雜亂無章,實則暗藏玄機,每一劍都帶著凌厲的氣勢,直逼我的面門和咽喉。
我眼神一凝,手中佩刀迅速舞動,如同一道銀色的光幕,將他的劍招一一擋下。
在他攻勢稍緩之際,我瞅準時機,一個側身閃到他的右側,佩刀順著他的劍身狠狠一劃,只聽“當”的一聲,他手中的長劍被我的佩刀斬斷,還未等他反應過來,我飛起一腳踢在他的腹部,將他踢飛出去,重重地撞在一棵樹上,口吐鮮血,倒地不起。
——啪!
“嘶~”
背後傳來一陣劇痛,我看著穿透我衣服的槍尖,慶幸我剛才本能察覺到了危險,及時側身躲避,否則這一槍定會將我重傷。
我反手握住槍桿,用力一拉,將那持槍的盜匪拉到身前,同時膝蓋猛地頂向他的腹部。
他痛苦地彎下腰,我揮刀狠狠砍向他的脖頸,鮮血噴湧而出,濺落在草地上。
此時,又有一名盜匪從旁衝來,手中的斧頭高高舉起,帶著呼呼風聲劈下。
我側身一閃,斧頭砍在地上,泥土飛濺。
我順勢用刀刺進他的肋骨之間,用力一攪,他瞪大雙眼,發出一聲慘叫,倒在地上抽搐了幾下便沒了動靜。
“艹”
此時我的視野被鮮血模糊,汗水混著血水流入眼睛,刺痛難當,有那麼短短几息的時間,閉眼抹了把臉,露出破綻。
就在這一瞬間,一把大刀帶著千鈞之力朝著我的頭頂劈來,我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撲面而來的凜冽寒風和死亡氣息。
千鈞一髮之際,我猛地睜開眼睛,側身一閃,那大刀擦著我的耳朵砍在了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震得我耳膜生疼。
“哼,就憑你們這些鼠輩,也想殺我?”
“吐!你今天插翅難逃!大當家吩咐了,絕不能讓你壞了我們的好……”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我飛起一腳踢在他的下巴上,只聽“咔嚓”一聲,他的下巴脫臼,整個人飛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再也說不出話來。
此時,我已經殺紅了眼,身上的傷口不斷往外滲血,我卻渾然不覺疼痛,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那便是將這些助紂為虐之人全部誅殺,絕不能讓他們再為禍人間。我手中的佩刀已被鮮血染紅,在月光下閃爍著詭異而冰冷的光。
每一次揮刀,都伴隨著一聲慘叫和血花四濺,這些盜匪在我眼中已不再是人,而是一群被仇恨和貪婪驅使的惡獸,而我則是那狩獵惡獸的復仇者。
……
一個…兩個…三個…四個……漸漸的眼前還站著的人越來越少,最後剩下兩三個人,其中一個還是虎。
“大當家!還不動手嗎?”
虎聲嘶力竭地朝著曉生的方向呼喊,聲音中充滿了焦急與絕望。
“哎……”
我聽見曉生一聲嘆息,瞬間警覺起來,但還是晚了。
隨著曉生嘆息,我感覺到身體幾處傳來微微刺痛。
我低頭一看,幾支細小的銀針紮在了我的身上,這顯然是曉生的手筆。
我的身體開始變得麻木,力量也從四肢漸漸流失,手中的佩刀“哐當”一聲掉落在地。
“良兄,對不住了。”
曉生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著一絲無奈和疲憊。
我想要掙扎,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曉生一步步走近。
“你……用毒針……”
我咬牙切齒地說道,心中滿是憤怒和不甘。
曉生微微搖頭,眼神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
“良兄,我本不想走到這一步,但你我立場不同,我不能讓你壞了我的大事。”
“曉生,你……”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其中一個盜匪走到我面前抬腳狠狠踩下。
“吐!瑪德,狗東西挺能打啊?殺了我們這麼多兄弟,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那盜匪滿臉猙獰,眼中閃爍著惡毒的光芒,他的腳重重地踩在我的頭上,用力碾著。
鼻尖縈繞著土腥混雜著血腥的氣味,我強忍著劇痛與憤怒,雙眼死死地瞪著他,嘴唇蠕動。
“tui!”
他猝不及防被我吐了一口血水吐在臉上,他惱羞成怒,抬手便要給我致命一擊。
“我讓你停下你沒聽見嗎?”
曉生再次呵斥那人,那人雖心有不甘,但在曉生的呵斥下,還是悻悻地收回了手。
另外一個盜匪和虎按住我肩膀,膝蓋頂著我後背,將我胳膊往後掰,我忍著劇痛扭頭看向曉生。
只見他依舊戴著面具,薄唇緊抿,眼神中透著複雜的情緒,有無奈、有決絕,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不忍。
“啊良,你我相識多年,我實在不願與你為敵至此。”
“但我所揹負的血海深仇,這天下的不公與黑暗,讓我無法停下腳步。”
曉生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彷彿每一個字都飽含著無盡的痛苦。
我怒目而視,用盡全身力氣吼道。
“曉生,你以為這樣就能實現你的所謂‘正義’?你這是在與天下為敵,會有無數無辜的人因你而死!”
曉生微微別過頭,避開我的目光,沉默片刻後說道。
“這是他們的命,也是這腐朽世道應得的報應。”
“良兄,你放心,待我大事已成,我會自裁謝罪,以祭這萬千冤魂。”
“你簡直是瘋了!”
我掙扎著,試圖擺脫身上的束縛,但毒針的效力讓我四肢無力,只能任由他們擺佈。
……
突然我看見小石頭從曉生背後的草叢鑽了出來,手持匕首朝著毫無防備的曉生摸去,眼中滿是即將復仇成功的興奮。
“曉生!!!”
我奮力掙紮起來。
不管怎麼樣,曉生做錯了這麼多事情,我都沒有想過要殺他,只是希望他能夠醒悟。
倘若小石頭這一刀刺下去,那一切都將無法挽回。
我心急如焚,拼命扭動著身體,試圖分散曉生的注意力,哪怕只有一絲希望。
“瑪德,這狗東西怎麼中招了還有這麼大勁?”
虎和另一個盜匪光顧著按住我,根本沒有發現小石頭悄悄靠近曉生。
而曉生不知道在想什麼,還是顯然曾經的回憶之中,竟毫無察覺。
“後面!”
曉生好像終於回神了,但…還是晚了……
時間彷彿在此刻凍結,我眼睜睜看見小石頭將匕首狠狠插入曉生的後心,以那個匕首長度和位置,曉生根本沒有活著的可能。
虎和另一個盜匪似乎也被這一幕震懾住,力道不由的鬆了幾分。
……
只見小石頭拔出匕首再次插進曉生身體,我目眥欲裂怒吼一聲。
“小石頭!!!”
然而他卻不管不顧,再次將匕首拔出,瘋狂地刺向曉生,每一下都帶著無盡的恨意與決絕,鮮血飛濺在他稚嫩卻扭曲的臉上,他的眼神中只有復仇的狂熱,口中唸叨著。
“死吧!死吧!死吧!!!小福星,我給你報復了……”
——咔嚓
我不顧一切地掙扎著,硬生生掰斷自己被反扣的胳膊,不顧那鑽心的疼痛,朝著小石頭撲了過去。
“靠!真是個瘋子。”
隱約間我聽見身後虎的聲音,剛才只有他反應過來,在我掙扎掰斷自己另一條胳膊前鬆手。
——砰!
小石頭被我踢飛撞在一棵樹上,緩緩滑落,臉上還帶著瘋狂過後的扭曲神情,嘴裡嘟囔著。
“我成功了……小福星,我為你報仇了……”
他捂著腹部,在地上痛苦的蠕動著,聲音漸漸微弱,眼神也開始渙散。
而我顧不上他,踉蹌著撲到曉生身旁,顫抖著一隻手將他扶起,可他的身體卻如斷了線的木偶般綿軟無力。
鮮血從他的傷口汩汩湧出,迅速染紅了他的衣衫,也浸溼了我扶著他的雙手。
“咳咳…咳咳咳……啊良…真是少見啊…”
“少見你怎麼慌慌張張……這副…咳咳…這副狼狽的模樣……
“曉生,你撐住!”
我聲嘶力竭地喊道,淚水不受控制地湧出,模糊了我的視線。
……
“哈…啊良,你剛才不是還想殺我嗎?”
“怎麼現在又是這副樣子?”
曉生輕笑一聲,似想要諷刺我,又好像是要裝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可我分明在他眼中看見哀傷和不捨。
他的氣息愈發微弱,一隻手無力地抬起,似乎想要抓住什麼。
我想要握住他的手,卻想起來另一隻胳膊已經被我掰斷,只能眼睜睜看著。
而曉生似乎也察覺到了,收回手乾笑兩聲。
沉默片刻後,曉生突然開口。
“啊良……你不是一直好奇…好奇我為什麼戴著面具嗎?”
“別說了…你別說了……”
我將曉生抱住懷中,用僅剩的手臂試圖按住他的傷口,但仍有源源不斷的鮮血從我的指縫中滲出,那絲滑粘稠的感覺,第一次讓我如此恐懼。
……
“不會的…曉生你會沒事的…會沒事的。”
我口中說著含糊不清的話,心中妄想起死回生。
“大當家……”
此時我聽見虎和另一盜匪的聲音,感覺到有人靠近。
“滾!!!”
瞬間我那無從宣洩的情緒終於有了出口,我衝著他們怒吼。
蓬勃的殺意朝著他們撲去,另一個盜匪被嚇的跌坐在地上,虎也好不到哪裡去。
“啊良……看我……”
此時曉生再次開口。
我僵硬著看向他。
那自從見面起,他便戴在臉上的面具,此刻已經被他親手取下,露出的並非我記憶中,想象中的俊美模。
……
本來我以為那些人因為看在曉生的臉上才沒有殺死他,再怎麼折磨他,應該都會留他幾分顏面。
可當那面具摘下,我看到的是一張佈滿交錯傷痕的臉,那些傷痕如同猙獰的蜈蚣,爬滿了他的臉頰,扭曲了他原本的容貌,有些傷口甚至深可見骨,癒合後留下的疤痕凹凸不平,在月光下顯得格外可怖。
而最讓我難以置信的是他的額頭上被人烙下一個“奴”
對…就是奴隸的奴……
哪怕那一塊血肉明顯被曉生挖過、破壞過,我還是能夠分辨出那就是奴。
“這……”
直到看見這個烙印,我才意識到,哪怕我已經按照最悲慘的方面去設想曉生所經歷的一切,卻仍低估了這世道的殘酷與黑暗。
現實往往比想象中的要更加殘酷……而我卻毫不知情,一遍遍的自以為是的勸解他。
放下,向善,不要一錯再錯,可我有什麼資格呢?
換作是我經歷這一切……
身旁同行無人,背後沒有依靠,抬眸看向前方皆是滿懷惡意的目光,腳下遍佈荊棘。
身處黑暗許久終於見到一個曾經的摯友,但他卻不理解自己,還自以為是的指指點點……
……
“呵呵……啊良…我是不是好醜啊……”
興許是我一直髮呆,曉生自嘲的笑了笑,他的聲音將我拉回現實。
我望著曉生那慘不忍睹的臉,淚水奔湧而出,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哽住,發不出一點聲音,只是拼命地搖頭。
“沒…沒有的事,你還是…還是那個風度翩翩的公子。”
我從喉嚨中擠出斷斷續續的一句話,試圖安慰他。
曉生聽了我的話,眼中閃過一絲感動,他微微搖了搖頭,嘴角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容。
“啊良,你不必安慰我……這副模樣,我自己都厭惡……”
他的聲音越來越微弱,氣息也愈發急促起來。
我緊緊地握住他的手,彷彿這樣就能把他從死亡的邊緣拉回來。
“曉生,你別說話了,保存體力,我們一定能找到辦法救你的……”
然而,我心裡卻清楚,這不過是自欺欺人的謊言罷了。
……
“良兄!靠近點!”
突然曉生的聲音重新變得有力起來,我以為是迴光返照,急忙湊近他。
“你說!我聽著呢。”
我的聲音因為急切都有些破音了,但等了片刻卻沒有聽見曉生的聲音。
正胡思亂想之際,耳垂一痛。
似乎是被人咬了,咬的很用力,讓我感覺快被咬斷了。
我下意識想要掙脫,卻聽見曉生含糊不清的聲音。
“啊良…倘若當初碰見的不是那個臭算命的……是你該多好啊……”
算命的?這讓我有些熟悉,但眼前緊迫的場景讓我沒空多想。
“良兄,來陪我……好嘛?”
來不及多想,我感覺脖子一疼,一股寒意瞬間從脖頸處蔓延至全身,我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地望著曉生。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瘋狂與解脫,那是被仇恨與痛苦折磨至深後,對這個世界絕望的宣洩。
“曉生,你……”
我還想要再問些什麼,但曉生抓住簪子的手無力滑落……
……
“……”
他死了……
曉生…死了……
“咯…咯咯……”
我喉嚨發出一陣乾澀的聲響,像是被什麼東西哽住,卻又發不出完整的悲聲。
曉生的身體在我懷中漸漸冰冷,可我卻依舊緊緊地抱著他,彷彿這樣就能留住他的一絲溫熱,留住那些曾經美好的回憶。
月光灑在他本就白皙的臉上,顯得他那些疤痕愈發可怖猙獰。
“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那無意義的咆哮,在寂靜的樹林中迴盪,驚起了一群棲息的飛鳥。
“呼~呼~”
突然我感覺到一陣頭暈,似乎只是缺氧所致。
“哈哈哈”
到頭來曉生那所謂的毒針大抵也是假的,如果是真的,過了這麼久我早就應該毒發了……
我感到一陣天旋地轉,彷彿整個世界都在崩塌。
曉生的死像是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將我與過去的一切隔絕開來。
我無力地跪坐在地上,懷中抱著曉生冰冷的屍體,心中充滿了無盡的悲痛與絕望。
——咔嚓
恍惚間,我似乎聽見什麼東西破碎的聲音。
卻也並不在意了,我抬起還能活動的手臂捂著臉,糊了自己一臉血。
鮮血落入我的眼中,讓我眼前的世界變得一片殷紅,宛如我此刻破碎的心。
啊…我終於知道剛才聽見破碎的是什麼了……是那顆妄想重新成為俠的俠心……
……
“良爺……別看了……好嗎?”
“……”
我沒有回應,只是沉浸在曉生離去的悲痛中,對周圍的一切仿若未聞。
滿穗的聲音彷彿從遙遠的地方傳來,縹緲而不真切。
突然我感覺到一雙小手撫上我的眼睛,耳邊傳來滿穗輕柔的聲音。
“良爺乖~我們不看了…好嗎?”
我任由滿穗遮住我的雙眼,咬緊牙關,試探止住喉嚨中的嗚咽聲,但無濟於事,仍然止不住內心的悲痛與絕望。
“良爺,沒事的,沒事的你還有穗穗呢……”
“穗穗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
滿穗抱著我的頭,輕輕拍著我的背,聲音格外溫柔,彷彿在安慰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
“為什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我再也沒有忍住將頭埋在滿穗懷中,滿心的痛苦與悔恨交織在一起,彷彿要將我整個人都吞噬掉。
滿穗只是默默地抱著我,一下又一下輕輕拍著我的後背,她沒有說話,可那無聲的安慰卻如涓涓細流,淌入我那滿是傷痛的心底。
……
“嘖嘖嘖”
不知過去了多久,我好不容易緩過來了,卻聽見一個熟悉又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聲音。
我猛地抬起頭,循聲望去,只見一個身穿粉群的少女,靠著樹幹饒有興趣的看著這邊。
也不知道是剛到還是已經看了許久,她的眼神裡透著一種難以言說的複雜情緒,似有憐憫,又似有嘲諷。
“看來我還是來晚咯。”
“鶯……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嘶啞著嗓子問道,聲音裡充滿了疲憊與警惕。
鶯輕輕一笑,笑聲在這寂靜的樹林中顯得格外清脆,卻又透著一絲冰冷。
“我怎麼就不能來?良,你們的事兒鬧得這麼大,我在老遠都能聞到這血腥味兒了。”
我緩緩放下曉生的屍體,拾起曉生手中的面具,為他重新戴上,遮住他那滿是傷痕的臉龐。
曉生大概也不希望有其他人,見到他如此醜態。
無論如何,作為他最後點朋友,我希望他能瀑流幾分體面。
做完這一切後,我才緩緩起身,目光如炬,質問鶯的來意。
“你來幹什麼?是來看我們的笑話嗎?”
鶯微微搖頭,目光在曉生的屍體上停留了片刻,眼神中似乎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哀傷,但很快便恢復了那副冷漠的神情。
“良,你可別誤會,我只是來看看熱鬧,順便……幫你們解決一些麻煩。”
麻煩……對了,鶯她的醫術一流,比曉生還有強上不少,加上她那些奇怪手段,說不定還能救活曉生!
想到這種可能,我的心猛地一顫,但那剛燃起是火焰卻被鶯無情潑滅。
“那個都死透了,就不回來,不過……”
說著鶯走到小石頭邊上,踢了踢他,眼神期待的看著我。
“他倒是還有救……就看你想不想救了。”
——嘎吱嘎吱
我將牙齒咬的嘎吱作響。
“救他?!你是在開玩笑嗎?!他差點害死滿穗,還殺了曉生!這種人,你讓我怎麼救?!”
我怒吼道,心中的憤怒與悲痛交織在一起,彷彿要將我整個人都撕裂。
鶯微微一笑,眼神中透著一絲玩味。
“良,你別急。我也沒說一定要救他,只是給你個選擇而已。”
“畢竟,他和我沒有任何關係…
我站在那裡,心中五味雜陳,望著地上氣息奄奄的小石頭,又看了看已經沒了聲息的曉生,只覺一股悲涼湧上心頭。
“鶯,你莫要再拿此事打趣我,曉生因他而死,滿穗也因他遭了那麼多罪。”
“我……我實在難嚥下這口氣去救他。”
我聲音沙啞,每說一個字都似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那滿心的痛苦彷彿要將我淹沒。
鶯卻只是輕輕挑眉,邁著輕盈的步子繞著小石頭走了一圈,那裙襬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搖曳,在這滿是血腥與悲傷的氛圍裡,顯得格外突兀。
“良,有時候這世間的因果可複雜著呢,你以為他是罪魁禍首,可焉知背後沒有別的緣由?”
她漫不經心地說著,手指輕輕點著下巴,似在思索著什麼。
……
我眉頭緊皺。
“緣由?他做的那些事還需要什麼緣由?我親眼所見,他拿著匕首一下又一下地刺向曉生,那狠勁兒,根本就是存了必殺之心。”
想起那殘忍的一幕,我的手不自覺地握緊,指甲嵌入掌心,傳來一陣刺痛,可身體上的痛哪比得上心裡的傷。
“哼,那你可曾想過,他一個毛頭小子,為何對曉生有如此深的恨意?”
鶯停下腳步,目光直直地看向我,那眼神彷彿要看進我心底,洞悉我所有的想法。
我一怔,是啊,此前雖覺得小石頭行事莽撞,可這般不顧一切地要曉生性命,確實透著古怪。但此刻我滿心都是曉生的死,哪還有心思去探究這些。
“那又如何?無論有什麼緣由,都不該用這樣的手段,曉生已經夠慘了,他不該……”
我說著,聲音漸漸哽咽,再也說不下去。
滿穗在一旁輕輕拉了拉我的衣角,眼中滿是擔憂。
“良爺,鶯姑娘既然這麼說,或許真有隱情,咱們……咱們要不要先救他,等他醒後聽聽他怎麼解釋?”
“行吧……”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