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忍無可忍的時候，偵探竟然開竅了。
努力總算沒有白費，不過她也知道，現在連她自己也被困住了，眼前的成就只能算是萬里長征邁出的第一步。
太多的疑問需要解答，她所走的本來就是一步險棋，是輸是贏還不一定呢！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不管是偵探還是她自己都已經沒有退路了。
他似乎打起了精神，一副要堵上那徒有其表的榮耀的樣子。
她的賭注卻遠勝過那種虛妄的執念。
風歇雨住，夜幕已經無法完全籠罩住再度燈火通明的城堡。宴會大廳又變得熱鬧起來，到處都是忙碌的侍從和女傭，雖然已經過了午夜，這裡的景象卻像是一場盛大的宴會即將開始。
羽錦聲端坐在大廳上首的位置，兩邊坐著家族的第二代成員，右邊是長子羽飛帆和夫人云夢裳，左邊是長女羽飛霞和丈夫海因茨貝克，還有次子羽飛劍和夫人殷越，管家羽墨則侍立在羽錦聲的身後，家族的第三代成員羽織夢（也就是薇拉）、安娜（中文名羽之夢）和羽織錦卻悉數缺席。
聞天和陸北迴到大廳，指出羽家人為製造的這處鬧劇之後，所有人都默然不語了，當聞天指出監控室裡一直有電這種一目瞭然的證據時，羽錦聲才叫管家羽墨把城堡的供電重新恢復。
“少年！”羽錦聲一改之前的習慣，不再稱呼聞天為先生，“既然你認為已經到了揭開謎底的時刻，我就把華麗的舞臺為你佈置好，現在就看你的表演是不是精彩了。”
此刻，聞天先是走到大廳的中央，然後示意陸北到沙發就坐。
“各位，那我就不客氣了，我要說的是，薇拉失蹤和連續殺人事件，其實都是你們自導自演的！”
聞天停頓一下，想看看大家的反應，可是看到所有人都還是那種既不承認也不否認的表情，只能自己繼續說下去了。
“首先，薇拉根本就沒有失蹤，她一直隱藏在城堡的監控室裡，所以如果真有什麼罪犯的話，這個罪犯的所有行動都會被她看得一清二楚，至於為什麼這麼做，可能是因為真的收到了犯罪預告，你們一家人為了防患於未然，索性將計就計，做出薇拉已經失蹤的假象，再加上我這個偵探的配合，罪犯當然也會信以為真。”聞天干淨利落地說出之前的推測。
“有犯罪預告，那一定有罪犯存在，既然有罪犯，我們為什麼要把薇拉一個人留在監控室裡，就算那是一個隱蔽場所，也不排除會被罪犯發現，有一句話不是叫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嗎？反過來說，是不是最安全的地方也是最危險的地方，其實，稍有常識的人通過觀察門窗的距離和牆的厚度，都會發現那個秘密房間的存在，你覺得這種程度的隱蔽對罪犯來說有意義嗎？”先開口質疑的就是家族掌門人羽錦聲。
“別急，我還沒說完，所謂犯罪預告這種東西，是任何人都能製造的，我說你們隱藏薇拉是在製造假象迷惑罪犯，這只是最初步的推測，如果我只是這種程度的偵探，你們也就沒有必要把我請來了，實際上，最有可能的是，根本就沒有什麼罪犯，把薇拉藏起來，然後讓一個真正的偵探來尋找，最後製造出一系列的殺人事件，這其實是為她慶祝生日的一齣戲碼，什麼家族紛爭，遺產繼承，這些都是你們表演出來給我看的，而我其實也是一個演員，只不過不知情罷了，我做的一切則是表演給薇拉看的。”
“這也只是你的推測嗎？如果沒有證據的話，也就是一個剛剛出道的推理小說家的水平而已。”長子羽飛帆語帶譏諷地說。
“這可不是根據地胡亂胡亂推測，跟我回到這裡，現在坐在你們身邊的那位先生，雖然他穿著侍從的工作服，但是作為管家的墨叔一定早就認出來了，他並不是這裡的侍從。”
“沒錯！城堡工作人員裡確實沒有這麼一個人。”管家羽墨回應道。
“怎麼，你要說這個人就是罪犯嗎？這我倒是很好奇。”這次搭腔的是羽飛帆的夫人云夢裳。
“當然不是，他是我事務所的助理，不，現在，應該說是我這個偵探的助手，沒錯吧，陸北先生，別看他穿成這樣，彷彿站在侍從隊伍裡都很不起眼，他可是名校畢業的高材生，還在著名的跨國公司裡擔任過高級管理人員。”聞天不無自豪地介紹陸北。
“就算你這麼說，我們也沒什麼好驚訝的，你應該知道吧，在我們這個家族裡，可沒有幾個沒見過世面的人。”如此刻薄的話依然出自羽飛霞之口。
“根據他提供給我的資料，薇拉小姐非常愛玩VR遊戲，說的不客氣一點，她應該算是沉迷於這種遊戲了，說不定她正在為某款犯罪遊戲或推理遊戲著迷，並且已經不滿足於只在遊戲中扮演偵探和罪犯了，想在現實中體驗一下，於是為了滿足她，你們就把這出戏作為生日禮物，而為了演出的逼真，光有罪犯和受害者當然不行，最好有一個偵探來配合，而與其從你們這些親人中找一個人扮演偵探，當然不如找一個真正的偵探來的真實，所謂VR，不就是虛擬現實的縮寫嗎，這樣虛擬照進現實，虛虛實實的大戲，她才會覺得過癮吧！”
“你嘴裡不停地說著‘可能’、‘說不定’、‘也許’之類的，這可不是偵探慣用的詞彙，我們需要的是言之鑿鑿的證據，就算是猜測，也應該是邏輯縝密的推理，像你這種簡直就是臆測的東西，究竟有什麼價值。”次子羽飛劍也開口了。
“我也覺得，單憑薇拉愛玩VR遊戲這點，就說我們都是在配合她演戲，還把你拉進來一起表演，這也有點太牽強了吧！”殷越附和道。
“請問我可以插一句嗎？”陸北突然開口了，“其實我說的是羽織夢小姐喜歡VR遊戲，她的英文名字應該是安娜吧，其實我並沒有聽說過薇拉小姐也喜歡玩VR遊戲，其實我的調查中，根本沒有聽說貴府還有薇拉小姐這個人。”
“喂，陸北，我說你還真較真啊，都說了是你的情報出錯了，羽織夢就是薇拉，而安娜是羽之夢，前面的是織布的織，後面的是之乎者也的之，要我說幾次你才能記住呢，你怎麼還一直在糾結這個問題？好吧，為了打消你的顧慮，我再告訴你一次，我親自問過安娜小姐，她根本就沒有接觸過VR這種東西，這樣可以了吧，另外，主人都說了，現在舞臺是屬於我這個偵探的，一般來說偵探的助手不就是一個NPC嗎，哪有你說話的份，嗯，這麼說雖然有點過分，不過抱歉，請你不要再打斷我了。”
“退一步講，就算我們承認你說的那種演戲之類的假設，可是後來真的發生了殺人事件，這個要怎麼解釋，本來是要演戲，結果真的死人了，就算是要真實的表演，殺人也是違法的，沒有哪部電影裡的角色死去，現實中演員也真的死去了，在遊戲裡可以殺人，在現實中卻是違法的，這點你作為偵探最清楚了吧。”羽飛帆再次質問道。
“好吧，之前的都是也許，都是推測，用你們的話說，缺少邏輯，不過接下來的才是重點，不是有個詞叫瑕不掩瑜嗎，只要抓住重點，就一定能解決問題，那麼重點就是，為什麼會殺人，誰是兇手，殺人手法是什麼，只要這些問題解決了，之前你們的疑問就不成為疑問了。”
“我倒想聽聽你怎麼鬼扯下去，既然是演戲，為什麼會真的把人殺掉。”羽飛霞撇著嘴問道。
“為什麼殺人，其實很簡單，為了給我看啊，如果沒有殺人事件，要偵探做什麼，只是尋找失蹤的薇拉嗎？誰會喜歡看，說白了，尋找失蹤人口這種劇情也只不過是比調查外遇和尋找寵物稍微高級一點罷了，跟連續殺人事件比起來還是太小兒科了，而對於殺人事件，一般人最不關心的應該就是作案動機了吧，為什麼才殺人之類的，雖然也是重點，但是重中之重應該是找出兇手和作案手法吧？”聞天繼續擺出那種舌戰群儒的姿態將觀眾的質疑一一頂回去。
這次大家都不置可否，等待著聞天說出所謂的重中之重。
“兇手就是薇拉本人！相信我這麼說大家一點也不意外吧，既然要演一出推理劇，或者說玩一個現實中的偵探遊戲，無論是誰最想扮演的角色一定都是偵探了，而這出戏裡，偵探已經有了，薇拉小姐只能扮演罪犯了，不過她本人一定一點也不遺憾，畢竟當一個把偵探玩弄於股掌之間的罪犯，比當偵探的樂趣可要大多了，敵在明處我在暗處，這種遊戲更有樂趣，在座的各位可能不太理解這種心理，可是沉迷於VR遊戲的人，想法本來就跟不太一樣吧。”
“哼，指認兇手動動嘴就行了，指著一個人說，兇手就是他，這誰不會，問題是不能說出犯罪手法並提供證據，不然這種指認就沒有任何意義了。”羽飛霞依舊話鋒犀利，不過這次卻直指重點。
“說起來，其實非常簡單，我來這裡之前，陸北一直提醒我，這個案件的當事人喜歡VR遊戲，還建議我體驗VR設備，之前我一直覺得好像沒什麼意義，畢竟，就算是當事人再怎麼喜歡虛擬世界，犯罪也只能在現實世界裡發生，不過在今天我又體驗過兩次這種設備之後，終於得到了啟示，每次當我戴上VR眼鏡，就會產生眩暈昏迷的副作用，這種感覺在摘下VR眼鏡之後還會有所殘留，今天我才知道，有一種神經抑制劑，注射之後可以有效緩解這種不適感，我以前從沒聽說過這種東西，那是因為我之前沒有接觸過VR設備，據說沉迷於VR遊戲的青少年非常依賴這種神經抑制劑。”
“總算能聽到一點不是猜測的內容了，沒錯，我也聽過這種藥物，你是說我們家薇拉在使用這種近似毒品和興奮劑的東西。”雲夢裳的話中帶著怒意。
“夫人，您大可放心，這種藥劑並沒有什麼危害，也不會產生依賴，我反而覺得，你們夫婦該認真管教一下寶貝女兒了，VR遊戲對她來說才是過度成癮的毒品和興奮劑。”
“既然不是毒品和興奮劑，使用的人也不會因此失去理智，自然更不會去殺人，為什麼還說薇拉是兇手。”
“我已經說得這麼清楚了，你們還不明白這個作案手法嗎？陸北，把那個東西給我。”
陸北應聲遞過來一套便攜式VR眼鏡。
“現在這個設備處於關機狀態，如果我將它開機戴在頭上，就會陷入半昏迷的狀態，體驗VR遊戲有點像做夢一樣，當然比夢境要來得真實，大部分人帶上它都會有頭痛眩暈的症狀，而祛除這種不適的唯一方法就是注射針對性的神經抑制劑，四胞胎姐妹和羽織錦統統死於毒殺，表情安詳，沒有搏鬥痕跡，四胞胎姐妹死亡間隔時間很短，洗手間、更衣室、圖書室、酒窖還有作為秘密房間的監控室，這些地方並不適合飲食投毒，那麼毒殺的方法就只剩下注射了，而一個清醒的人，誰會那麼容易被別人注射毒藥而不反抗呢？”
“你的意思是……我想想……薇拉讓這些人戴上頭盔，趁他們昏迷的時候為他們注射毒藥？”羽飛劍雖然像是提問，語氣卻顯然是確信了。
“也可能是提前跟對方說好原因，然後讓對方在清醒的狀態下自願注射。”
“可是……”雲夢裳還有話要問，似乎又想到了什麼住了口。
“你是要問證據嗎？現在暴風雨已經停了，我想警察很快就能到來，屍體檢查報告上一定會說脖子上有針孔，搜查人員也一定可以找出注射器，作為偵探，我的工作已經完成了。”聞天左手背後，右手放在胸前，鞠躬謝幕。
“不，警察不會來，羽墨根本沒有報警，就像你說的，這是一場戲，我們都是演員，你說對了，而且四胞胎姐妹也好，羽織錦也好，他們都沒有死，就像你猜的那樣，只是為了配合裝死罷了。”說著羽錦聲做了一個手勢，羽織錦在四個可愛的女僕簇擁之下走進大廳，還對著聞天吐舌頭做鬼臉。
“都被我拆穿了，還要玩什麼？”聞天感到莫名其妙。
“安娜失蹤了，薇拉也沒有找到，所以對你的委託還沒有結束。”
“可是，你不是已經承認了嗎，這都是一場戲？”
“承認了又怎樣，那些也都是你的猜測，只不過猜對了而已，現在沒有找到薇拉，安娜也失蹤了，你當然可以說我們還在演戲，但是我也可以說安娜和薇拉被罪犯掠走了，就算沒有罪犯，至少也是失蹤了，你作為偵探，距離真正解決事件還早得很，不管你怎麼理解這一切，我們確實接到了犯罪預告，演戲也好，真的有罪犯也好，你作為偵探，就要把謎底揭曉，作為演員，更要把這出戏演完。”
聞天明白了，老謀深算的羽錦聲一直不發聲，實際是在這裡等著他，而他其實也有了這個覺悟，事件的核心是薇拉，沒有找到薇拉，一切都不能算完，何況自己一直要保護的安娜現在也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