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喜歡戰鬥少女的我來說,奈須蘑菇氏創作的型月世界可能就如同天堂一般:《空之境界》英氣揮灑的兩儀式,《FATE》高潔的騎士從者阿爾託莉雅潘德拉貢,《月姬》中美麗堅毅的真祖公主愛爾奎特......但如果要在其中找到一部最完美的作品,那麼在我個人看來只能是《魔法使之夜》了。
夜晚,男孩,美麗但危險的少女可能是月世界故事永恆的主題。不同於《FATE》那月光下的“死與新生”名場面,也不同於《空之境界》月下的驚鴻一瞥,《魔法使之夜》有一個看似平淡的開場與相遇——在山林深處的古宅居住的蒼崎青子,因為接到了老師的電話,冒著淅瀝的雨水,徒步前往學校,帶領一個轉學而來的山野小子草十郎熟悉學校的環境。
事實上此時的青子和同住人有珠在狩獵著外來的魔術師,她很需要這個休息日上午的安眠,所以來到學校的她對於老師並沒有什麼好氣,青子是個會把所有情緒寫在臉上的姑娘,她滿臉的殺氣讓老師不得不再三強調“對這位新同學溫柔一點”。但短短几筆,青子的性格已經躍然紙上——
蒼崎青子不會逃避任何事。
蒼崎青子決定去做的事,就一定要做好。
蒼崎青子會把所有的不滿放在臉上,讓不滿的來源付出代價。
蒼崎青子,是驕傲的蒼藍火焰。
青子,驕傲的蒼藍火焰
來到會議室後,命運中的少男與少女相遇了,蒼崎青子遇到了一個山一樣的男孩——靜希草十郎是一個可以淡然的接受一切的少年,自幼生活在山中的他所擁有的只有一副比同齡人更加強壯的身體、那些野外的生活常識,還有可以淡然的接受和理解一切的心。
靜希草十郎是蒼崎青子從來沒有遇到過的類型,他的“山”不是冰山,蒼崎青子對於冰山一樣的人並不陌生,她的同住人,純血的魔女久遠寺有珠就是一個冰山般的女孩。靜希草十郎會默默接受青子的一切,青子的火焰就像在山林中肆無忌憚的燃燒,但無論怎樣的火焰過後,留下的只有一片更有生機的土地。
不過即便如此,就算兩人的性格是如此的蕭瑟和絃,在《魔法使之夜》的世界裡,原本他們也只能生活在兩條平行線上,作為彼此留下過一些印象的同學度過一年半載的時間,本該如此。
因為在這個世界,魔術師的魔術以“神秘”作為基礎,這種秘法是需要絕對保密於外界的存在。然而如同月世界隨後多次發生的故事,在月夜下,那個伴隨著腎上腺素提升的,生死之間的相遇才是男孩與女孩的第一次真正“認識”彼此。
在某個夜晚,山野小子草十郎意外撞見了魔術師的秘密——少女手中的魔彈將敵方的人偶化作枯骨,命運的齒輪就此轉動。作為一個局外人,無意中踏入了魔術師世界的靜希草十郎的未來,理應只有命中註定的死亡,所幸,他遇到的是蒼崎青子。
青子不在意任何規則和束縛,這不意味著她不承擔責任,正相反,青子把靜希草十郎約到半夜的廢棄遊樂園鏡屋迷宮想要執行“處刑”,但隨後命運的發展卻像著誰也沒有想到的軌跡發展去,少年在相遇的第一眼就被青子深深吸引,被她的美貌,被她灼熱的生命力與耀眼的“本我”,這讓他可以感受到青子真摯的內在,從而最大限度的展現自己的善意與意志,而這份善意與意志最終也帶來了奇蹟——
賭上不止是生命的戰鬥
這就是“魔法使之夜”,但只是開端,只是第一夜(的上半夜)。
《魔法使之夜》是一部在節奏上緊湊到讓人幾乎沒有眨眼時間的視覺小說,用這樣的詞來形容視覺小說可能稍稍有些奇怪,但這也大概是奈緒蘑菇花費了最多的筆墨去描寫魔術師戰鬥的法術源力、戰術與心理博弈的作品,鏡之迷宮中的永久詛咒人偶、實力深不可測的久遠寺有珠和她的童話怪物們、讓人絕望的黃金之狼......
作為整個故事事實上的主角,蒼崎青子在遊戲的最開始只是一個剛接觸法術兩年的半吊子,唯一的優勢就是可以像槍手一樣快速準確的製造攻擊性的魔法彈——但這樣的優勢對於草十郎是讓人絕望的,然後當她面對真正的魔術師,能夠熟練使用各種使魔的久遠寺有珠時,實力間的鴻溝足以讓人絕望。
空中的久遠寺有珠完全是無法被觸及的,而她的童話怪物flat snark就像是《JOJO奇妙冒險》中的“波西米亞狂想曲”,能夠將童話中的生物化作噩夢般的現實,甚至足以將整個遊樂園變成一個無法逃離的致命舞臺......
但值得稱道的點在於——奈緒蘑菇並沒有讓戰鬥變為單純比拼實力的鬥獸棋,無論是多麼強大的存在,必然會有它的弱點,比如善用PLOY的有珠並不擅長直接攻擊與近身作戰。
此外他對於這個世界的法術設定了一個非常詳盡的規則體系:快速施展的咒語會在強度上不如法術術式,但術式的成立需要事先準備的法陣和額外的前提條件,魔術師為了強化自己快速形成術式的能力,則把自己的身體的一部分改造為了魔術迴路,像有珠這樣的純血法師迴路更是覆蓋了全身......
除此之外各個系列的法術也都具備了彼此的有利條件與相互的制約關係,比如有珠的召喚術需要黑夜來進行強化,而蒼崎橙子的盧恩法術則是一種以“日光”為能量的法術,可以驅散黑夜。
於是魔術師之間的戰鬥,比拼的除了各自的魔法技術以外,對於信息的收集、情報的分析、戰術的制定與執行的果決程度等等方面的細節都會決定了成敗,而這種戰鬥也是無比殘酷的——不同的魔術師有不同的目的,青子和有珠想要的是守護在領域內的法術領地,而還有些魔術師想要接觸“始源”:那眾神的領域、至高的魔法與全知全能的存在......
唯一共同點在於,她們的戰鬥,往往並沒有給對手留下活路的餘裕。
絕對自我的青子和“沒有自我”的草十郎
扣人心絃的戰鬥部分以外,《魔法使之夜》在日常內容的部分在我看來是更加美妙的:靜希草十郎是一個當遊玩下去時會越來越覺得有趣的主角——在型月的世界中,除了衛宮切嗣,基本上沒有以戰鬥見長的男主角,草十郎大概也不例外。
但他的形象卻一點也不扁平,比如和青子之間的關係,看起來像是典型的“天然克傲嬌”,但草十郎非常可貴的實現了一種“天然而不呆”,他甚至還往往能發表一些一針見血的真知灼見,比如:“青子只會破壞,有珠會創造各種東西,然後用它們來搞破壞”。
然後被氣到臉紅的青子所能採取的反擊手段是——縮緊他的狗項圈,讓他陷入5秒左右的窒息陷入懲罰。這個部分美妙的地方在於,草十郎並非不知道“狗項圈”的含義,但他首先因為這是青子送的禮物而高興,所以他會有自己的思考,會對項圈的意義和(負)作用有抱怨,但是欣然的接受了這樣的禮物,這代表著,他某種意義成為了青子的所有物(有珠也敏感的發現了這個項圈風格非常“rock”,是青子喜歡的那種類型)。
草十郎願意成為青子的“所有物”,但這不意味著這就是他人生的全部,相反他是一個《輝夜大小姐想讓我告白》中白銀會長一樣的打工狂魔(但學***),從山中出來的他儘管對外部不確定的一切都感到害怕,但是也一直主動的嘗試接納這個名為城市的環境中所包含和容納的一切,無論是打工時結識的久萬梨,還是同班的好友鳶丸木乃美等,草十郎以自己的方式,慢慢建立了屬於這個城市的紐帶——甚至青子和有珠這兩個極端固執的人彼此之間的相處方式,也在被草十郎潛移默化的慢慢改變著。
所以看起來青子似乎是一個“自我意識”過強,而草十郎是一個“自我意識”過於缺乏的人,但美妙的部分在於,一個意識中只有“自我”的青子,是如何一步步的把草十郎納入“自我”的一部分之中——在這個過程中兩人形成了一種老夫老妻的自在感,除了不顧魔術世界的規則保護草十郎的生命,贈予“狗項圈”以外、青子放棄自己的睡眠時間來幫草十郎補課,這可是一個榆木腦袋,為他補課就和帶他熟悉校舍一樣,所花費的時間比想象中要多得多得多。
最後青子帶草十郎回家的過程也堪稱妙筆,這段旅程的目的原本是消除兩人彼此的記憶,在剛剛經歷過了超越生死的一戰之後,這樣的安排讓所有玩家都難以從情緒上接受,但對於兩人來說,都沒有拒絕的理由——因為蒼崎青子不會逃避任何事,哪怕是這樣讓自己在乎和痛苦的事,又因為靜希草十郎會接受任何事,哪怕是這樣讓自己心痛和不捨的事。
但大概正因為如此,青子的爺爺(感受到了兩人羈絆的分量,又意識到了草十郎的無害)讓她自己來執行這一切,於是在兩人返回的山路上,草十郎那個默默記著新年時間的祝願,比任何情話都要動人了。
暗中觀察,我的有珠不可能這麼可愛
如果說蒼崎青子就像是遠坂凜的原型,那麼久遠寺有珠大概就是後來罕有“復刻”的一種類型了——作為貴族之後、純血魔女的後代,她悄無聲息的收起了自己的全部感情,但她並不是一個凌波麗那樣真正的“三無少女”,而是一個有著非常強烈的控制慾、非常偏執的思考習慣、但又讓這些內心翻騰的火山保持在表面的冰湖以下的奇妙女子。
叩開有珠內心的大門並不容易,草十郎光是為了獲得她的首肯住進公館(從而在被監視的狀態下保住性命)就花費了全部的力氣。但一旦草十郎走進她的內心世界,那麼天啊,久遠寺有珠實在是太可愛了:
她會偷偷把草十郎炒的烏冬麵吃完,但是不好意思在草十郎面前吃,而是等他離開後大快朵頤;她會在草十郎公主抱青子之後,確認自己和青子誰比較輕;在和草十郎趕去教堂看望青子的狀況時,她會因為草十郎第一時間沒有響應她提出的用自行車載她的方案而生悶氣;她會在第一次負傷後,不捨得從草十郎的背上下來......儘管《魔法使之夜》是型月一部難得的全年齡作品,但這種對於少男少女細膩情思的描寫才是真正讓人感到欲罷不能得到的撩人內容了。
重製版進一步強化的視效與演出效果
儘管原版的《魔法使之夜》被很多粉絲認為是沒有配音也足夠完美的遊戲,但是誰又能拒絕全語音呢?本作的聲優陣容也堪稱豪華:主役蒼崎青子是戶松遙,靜希草十郎則是小林裕介,比較意外的是最安靜的角色久遠寺有珠是花澤香菜(完成的非常出色),而安済知佳、種崎敦美等知名CV亦有出演。
遊戲原版在視覺小說中,就算是在“演出效果”上非常出色的作品了,比如開頭那一段蒼崎青子撐傘去學校的漫長路程,在重製版中,則大幅度的增加了畫面的精細度(在場景繪畫上相對原版細膩了很多)、畫面細節(比如濺起的水花和霧氣)、短動畫與畫面的定格(比如公館的燈光亮起)、平移演出(比如晝夜的時間交替、行走時的視線變換),讓整體的視覺效果更加的出色了。
此外原作中一些經典的視覺表現方式也得到了保留——比如水族館剪影,BTW青子的真空毛衣很澀,她和有珠出門遊玩的服裝很驚豔。
被改寫的邊界與時光永恆停留的那個角落
據說地平線有幾十道起伏。
像雲彩,像綢緞,
像吐出呻吟的嘴唇,
這是世界的邊界,無比怪異,滿是童話的風格。
——草十郎與青子被困在flat snark中時,面對邊界的體驗
讀罷《魔法使之夜》,就像是度過了許許多多的一生,蒼崎青子那熱情的火,久遠寺有珠那幽遠的冰,草十郎那廣袤的山。我想蘑菇很擅長描寫人的“邊界”——邊界是原則,是驕傲,是固守,是矜持,人因為邊界的存在而存在。
《魔法使之夜》的故事是一個關於邊界的故事,魔術師的邊界被破壞、魔術師的領地被侵入、魔術師的世界被凡人踏足、魔術師的公館被他人闖入......魔術師也最終因為愛突破了始源的邊界,觸摸到了魔法秘密的一隅
但人與人之間美妙的地方就在於,邊界慢慢被改寫了,草十郎廣袤的山可以平息青子的火,可以融化有珠的冰,可以讓青子和有珠都忘記了那個屬於魔術師的使命——那本青子和有珠都裝作沒有找到的,消除記憶的魔法書,就那樣永遠的躺在書庫的某一個角落了。新一年的陽光灑在被遺忘的書本上,在青子與草十郎從鄉間返回的路上,有珠在前廳等待著兩人的歸來,還有草十郎為她帶回的年糕,肯定會宣告所有權然後偷偷吃掉吧。
《魔法使之夜》的故事也是一個關於時間的故事:故事的第一小節《貓與過錯,星星與死》就告訴了我們生命易折,時間無法復返,但如果是魔法所能實現的奇蹟,也許答案就未可知了。
凡人在魔術師的世界裡只是過客,但至少時光彷彿停留在了這一刻,所以這大概已經是一個足夠完美的結局了,屬於草十郎,屬於青子,屬於有珠,屬於我們喜愛這個故事的每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