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大照,林木绰绰,光影如十三把明晃晃的快刀切裂大地。
九川盘腿而坐,收凝浮动的气血、调理真炁,他望向子雎追击的方向,说道:“白骨伯逃不了,只待它气竭时,便要被子雎拿下,咱们且在这儿等着便是,不过,这山里头怎会平白冒出个白骨伯来,大约周遭是有血窟,而且俺瞧见这地方,竟有些眼热。”
姬雪依树箕坐,沿着九川目光的方向看去,也觉得几分眼熟。
“这不是,我初见九叔的地方么。”
“哦,是这儿啊,真巧。”九川干巴巴地笑了笑,然后闭上双眼,潜入内景疏调真炁径流,七周脉门中,真炁径流虽稀薄了些许,但油然可见,流淌的真炁质地已近乎月辉,距离真正的月剑不过咫尺了。
姬雪坐了好一会儿,直到身上乌麻的感觉完全退去,才站起身来,拾起青铜剑,不经意间,姬雪看到了九川的后背。
九川上身衣物在方才风雷席卷的战斗中被撕裂一空,露出满是伤痕的后背,后背上,冒着热气的汗水沿着高隆肌肉的缝隙滑落,如同河水流过蜿蜒山川,而从那一道道利爪撕开又久经时间而愈合疤痕上,姬雪只能看到他的静默。
姬雪觉得其实自己根本不懂这个石头一样的男人,他安静的时候就像是山间一块巨石,风吹雨打,蔚然不动,他从没说起过这些伤疤从何而来,可说起话来的时候,又像是漫山的石子滚滚零落。
“小子,俺最后跟你说一遍,剑者这条路,从不是容易的。”九川沉声道。
“我已经决定了。”姬雪听了许多遍这样的劝诫,每个人都语重心长的告诉他要谨慎,可是这种事,不去经历又怎能知道呢?
“呵呵,知道和悟到可不一样,以前俺就都知道邪煞会吃人,没见到过,只是听说也觉得心里冰凉,可真正的看到它吞吃鲜活的人,才明白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姬雪隐约觉得,九川的话跟之前讲述的故事有些干系。
“小子你也看到了,沾上了邪煞,便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也要变成那般不人不鬼的模样,求生不得,只能求着去死,哈哈,死得难看,还窝囊。”
“俺是因仇恨而迈上这条道路的人啊,一开始,祝融大神就从天上看着俺,俺就那么赤条条地走在这条路上,窝窝囊囊的活了这么久,总算是不负大人的期望,可是俺已经看到了这条路的尽头。”
“九叔才不窝囊!”姬雪凑近九川,轻声回应。
“窝囊!”
“才不!”姬雪忽然抬起头,看向九川的眉心,心头一动,小心翼翼道,“九叔,你……是不是就是故事里的长兄?”
“俺不是”九川睁开眼,微笑着将姬雪的小脑袋压在胳膊下,他任由姬雪用双手挣扎,目光却投向远方,“俺们很多人是,所以才恨啊,恨邪煞……也恨自己。”
日光萧索,风中清寒。
“不说这些了。”
九川站起身来,大手盖在姬雪头顶。
“小子,既然做了决定,那就不能后悔了,俺就直说了,你距离真正的剑者,还差得远呢。”
姬雪倔强地扬起小脸,令耳从九川的指缝间钻出来,“哼,谁也不生来就是剑者的。”
“哈哈哈。”九川爽快地笑起来,一巴掌拍在姬雪肩膀,姬雪觉得自己像个木钉,被他往地里镶了一分,肩膀上火辣辣的。
“俺嘴笨,说不过你,俺只知道,呈口舌没用,刀剑、身法、心境才是真本事,不是凝了剑气就算是剑者,俺不认。”
九川正欲打趣姬雪,却看到姬雪一脸苍白与惶恐。
方才,姬雪手中青铜剑灼了一下手心,一阵冰冷的水猛倒灌进骨子里,姬雪急喊:“九叔,有邪煞未除!”
只听风声于一息间凝滞,头顶传来粗重的喘息声,姬雪感觉脑袋上似乎有什么东西耸动。
抬起头,一滴血正滴落在姬雪眉心。
九川双目圆瞪,眼角泛起血丝,他双手死死把住蝠獒伯的血口。
蝠獒伯一对血红的眸子里满是对血食的贪婪,腥臭的黏液顺着它的嘴角滴落,牙齿刺破了九川的双手,鲜血沿着它灰黑的毛发向下滴。
“俺,晓得嘞!”
生死之间,九川猛然爆发出巨力,反手将蝠獒伯甩到一旁,蝠獒伯的身子顿时折断了三棵树木,然而它抬起那颗狰狞可怖的脑袋来,眸中血涌。
蝠獒伯时机抓得太好了,九川体内躁动的气血尚未完全压制,又刚疏通真炁的径流,正是放松的时候,哪会想邪祟抓住这个空挡,压制煞气的波动,悄然窜上来咬杀。
“孽祟!”
九川一把拉起姬雪扛在肩上,随后抓起双斧拔腿便跑,真炁于内景剧烈蒸腾,足间隐有电光闪动,黑色的狐尾甩动如鞭,眨眼间遍奔袭百尺之远。
等姬雪回过神来,只觉两侧风吹似刀剐,他看见两侧草木飞快倒退,可还是能看见蝠獒伯扑扇着一对灰黑的蝠翼,不远不近地吊着,像是山猫吞吃老鼠前的戏弄,像是……第一次遇见它那样……戏谑。
又逃了。
该逃的。
以此山为誓,总有一天,我会亲手诛灭你的!
姬雪昂起脑袋直视蝠獒伯一色的血瞳,双手不自觉地抓紧九川的臂膀。
蝠獒伯忽然振翼拉近,后方留存一道虚幻的残影,姬雪顿时嗅到了它身上浓郁的毛发和鲜血的腥臭味,像是羽毛腐烂的气息。
它那张扭曲的狗脸冲着姬雪,一直咧开到腹部的嘴巴从两侧慢慢向上弯曲,形成了一个吊诡的微笑。
蝠獒伯,在笑?!
这是什么意思?!
姬雪只觉得头皮上有无数根冰针在穿刺,令耳都麻木了。
旋即,蝠獒伯猛地拔高身形,庞大的身躯遮蔽天日,它双翼凝聚两团涡旋的黑风,煞气飞速凝聚,下一刻,凝风化刃,两道煞风化作利刃袭向九川。
“九叔,小心煞气!”
咻咻!是丝毫不掩饰的破空之声。
九川头顶两只狐耳一抖,准确捕捉到风刃的方位,他抬脚踢在一旁的树干上,身子腾空而起,令尾向右甩,身体转向左方灌木丛中。
蝠獒伯竟这么快又凝出一具肉身,附近至少有两只血窟,大人猜得果然没错!
九川在树丛中飞速穿梭,枝杈将他上身划得满是血痕。
“九叔,放我下来,我能跑!”姬雪赶忙道。
身后,蝠獒伯又射出煞风刃,逼迫九川再度转向,这一次九川折转不及,右臂被煞气擦伤,创口顿时一片血肉模糊,有黑色的气在伤口缭绕,隐约有股腐臭的气味,他不曾皱眉,只是心中不安。
“小子,你觉没觉得,它是在把咱们逼向什么方位。”
“这样没法同子雎相会,当真是绝处了?”
“不好!”
看清前方的道路,九川惊呼一声,急停下脚步,转过身去,正对蝠獒伯,令耳毛发全然炸开,目光中带着十二分的警觉。
他放下姬雪,姬雪回头看去,不知何时蝠獒伯竟将两人逼到了一处山崖,后方是乱石嶙峋的山底。
“早知这般,俺就不跑了,正好,躁血已经压下去了,是时候配你耍耍了!”
九川自嘲一声,开腿而立,一手持一斧,呼声如雷。
蝠獒伯降下身躯,甩了甩脑袋,冲着龇露两排白花花的牙齿。
不会错!还是那只蝠獒伯!
姬雪握住青铜剑剑柄,退到九川身后,心头狂跳不已,汗水打湿了手心,他内景真炁鼓动,绕行六大脉门,随时准备出手。
不老血 第五十九章 袭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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