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诺尔隆德过去如同太阳般伫立在世界中央,闪耀着光芒为迷途的凡世照亮方向。
风光无限的神都亚诺尔隆德,众神居所。
心怀荣耀的骑士们忠心耿耿、镇守四方。
如今,仅剩下一座苍白的古城,隐没在暗月笼罩的天穹中。
葛温德林早已记不清,在火焰兴衰的循环里,混沌消磨掉了何等悠远的时光。
他匍匐在幽邃汇集的泥水里,依靠双手艰难支撑摇摇欲坠的病体。曾为无数暗月骑士授予荣耀,如白月光般纤美的双手,现在却是一副扭曲尖利仿佛龙爪的摸样,惨白中不见血色。
恍惚间,他回到了那个金色的年代,仿佛又一次依偎在父亲宽阔而温暖的胸膛上。年幼的葛温德林就这么由太阳王葛温怀抱着,在云端俯视着生机勃勃的大地。
“父亲...我终究还是没能保护好...”
喃喃声被蠕动声盖过。
他一直不愿正视的那个丑陋存在终究还是蠕动到了身旁。葛温德林知道那是什么,也明白自己将会遭遇什么。他恐惧,他想要逃离,可如今的身体甚至连蠕动都做不到。
太阳王的儿子,难道还要像蛆虫一样蠕动不成吗?
开什么玩笑...
他强撑起身,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以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眼前的生物。
幽邃圣者——埃尔德里奇。
一团不成人形的黑色烂泥,烂泥间塞满了人类的骨骸、蛆虫生长其间。
数不清的骸骨中,葛温德林找到了他失踪不见、忠心耿耿的部下。
“斯摩...是吗...你也离开我了呢...”
他痛苦地闭上双眼。
葛温德林的一生经历着无数的告别。
敬爱的兄长被放逐,温柔的长姐远嫁他乡——他目送这一切,最后,也目送了苍老的父亲无言地踏入原初火炉。
他见证了众神的离去,神都的衰废,见证了那些神话时代的传奇们所走上的末路,见证了无数薪王的诞生。
他一次又一次告别身边的伙伴:普通人,侍从,还有他的骑士们。就在不久前,他送别了翁斯坦,忠于葛温家族的骑士中最强大的一员。他明白翁斯坦要去追寻的对象,他思念的兄长。
葛温德林在心里默默为翁斯坦的远行送上最后的祝福,烂泥已经包围了他的下半身,开始啃食起畸形的蛇足。一直病恹恹的蛇头爆发出罕见的生命力,拼命扭动着,最终还是悄无声息沉入了黑泥中,泛不起丝毫涟漪。
那也将是黯影太阳的命运。
一直以来他厌恶自身的畸形,厌恶自身的丑陋和羸弱。他没能继承父亲的阳光与雷,没能像兄长那样拥有健全的身躯与强大的实力,也不及长姐那般大方美丽。
“兄长...长姐...我好想你们...”
葛温德林开始喘息。
蛇足已被吞噬殆尽,烂泥终于攀上了葛温德林隐藏在长裙下的膝盖。千百年来从尝被人窥视神明之躯,现在却在无数蛆虫前暴露无遗。葛温德林能感觉到自己的皮肤先是沾上了什么滑溜溜的东西,似乎是有谁在舔舐,紧接着就是一阵钻心的酸痛,好像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啃噬。
从皮肤到肌肉和骨头,一切都在被撕碎,然后被溶解。
更糟糕的是,幽邃一点点的沁入了葛温德林的身体,这对神族来说是致命的毒药。他感到身体由内而外发冷,皮肤有如针刺,头晕目眩。
白皙的大腿一点一点沉入黑色,本就重病的葛温德林眼前越发的漆黑。
“啊...啊...”神明轻喘着,“好黑啊...好黑...好冷...”
葛温德林慢慢在漆黑中失去了理智,喘息也逐渐变成了呜咽。他忘记了自己身为神明,忘记了自己曾是神明权威的维护者。一直以来葛温德林用这样的身份束缚着自己,时刻提醒着自己不能辱没家族的荣耀,但现在他已经把这些统统忘记了,他似乎又回到了童年的一场噩梦中,在一片同样的漆黑中哭喊着家人的名字。
“哥哥...哥哥...我好疼...”
“你在哪...哥哥...”
长男对他不祥的蛇足丝毫不以为意,无微不至的关怀着葛温德林。强大又温柔的兄长如同暖阳,是他童年时最大的依靠。
见证了无数轮初火兴衰的葛温德林其实早已心知肚明,这团火焰不可能永恒燃烧,终有一日将会熄灭,即便如此,他依然拼尽全力维系着这个围绕着火建起的世界。
这是他的父亲与兄长曾为之奋战的世界,葛温德林不愿失去它。
为此,他兢兢业业地扮演着神明的角色,并在心里默默期待着奇迹的发生,哪怕他知道那绝无可能。
那是一个关于梦的奇迹,或者说,是经常出现在葛温德林梦中的奇迹。
弥留之际,葛温德林最后一次梦到了同样的风景:
在某个世界里,所有人都平安无事的生活着,没有被烧得乌黑的父亲,也没有消失不见的兄弟姐妹们,所有人就像普通的家庭一样生活在一起,享受着和凡人别无二致的喜怒哀乐。
正在细细品味葛温德林大腿的埃尔德里奇惊喜地发现,本该衰弱到极点神明忽然爆发,想要逃脱他的血盆大口。
这是他司空见惯的景象,他的猎物总是如此。埃尔德里奇尤为享受这番景象,他爱极了猎物的垂死挣扎。
“什么神嘛,不也和一般人一样吗?嘻嘻。”
他发出一阵只有自己才听得懂的嘟囔。
在梦里,葛温德林用健全的双腿奔跑着,想要追上在终点处闪耀着的、即将消失不见的美丽风景,或许在最后,他终于追上了。
为了防止葛温德林逃脱,埃尔德里奇一口气吞没了他的下半身。
终于,他成为了吞噬神明的埃尔德里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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