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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看來,一個痛苦但是仍有希望的世界最能展現出人性的各個方面,像是一個失明症蔓延的世界,像是一個遍地殭屍的世界。NieR: Automata的故事的展開就依託於這樣一個世界,起碼一開始是如此。人類在外星機械生命體的入侵下近乎滅亡,倖存者逃往月球背面,通過人類議會指導帶領自動人形,展開了一系列奪回地球的戰役。
由虛假幻化成的美好泡影
尤爾哈2號B(Battle)型,也作2B,隸屬於機械化步兵軍團“尤爾哈”的多用途戰鬥型人造人。作為人造人,他們被禁止表達感情,這也導致2B一開始的冷淡,刻板,嚴肅,與一起在地表作戰的掃描型人造人尤爾哈9號S(Scan)型形成了鮮明的對比。S型人造人需要進行駭入與情報收集的任務,所以天生帶有好奇心,9S更是其中情感較豐富的存在,在任務執行進程中,9S多次試圖與2B互動,但是均被嚴肅的2B駁回。
但是在9S充沛的情感衝擊下,即使是擁有石之心,也會被軟化。在一次次戰鬥中,9S打開了2B的內心,他們一起見證了廢墟都市的爾虞我詐,經歷了水沒都市的出生入死。就像王道戀愛故事一般,在最後一戰,2B難以招架之際,9S如貫穿星辰的stella一般從太空飛來,協助2B擊殺目標;就像王道戀愛故事一般,9S自己被病毒駭入,最後的結局就是被控制,自相殘殺,於是2B在淚水中親手結束了9S的生命;就像王道戀愛故事一樣,9S在最後關頭把自己的數據備份,獲得新生,兩人在最後相視而笑。
這就是NieR: Automata的一週目劇情,溫馨,熱血且美好。在荒蕪的無人地表,在遍地生冷的機械生命體中間,帶來了一絲感動。
被絕望裹挾著的真實世界
但這顯然不是橫尾太郎想送給我們的禮物。如果一週目結束以後封盤,徹底離開這款遊戲,你可以收穫到一份尚且快樂的遊戲體驗,但是絕對會錯過一場難以體驗到的客觀絕望。二週目會以9S的視角,操作這款掃描型人造人來體驗一週目的劇情。 一切都沒有什麼出乎我們掌握的東西,直到最後一戰之前。9S機型有旺盛好奇心,所以善於發現秘密。
”尤爾哈計劃中有建立月球人類議會的記錄,但這樣就本末顛倒了,像是我們尤爾哈部隊建立了人類議會一樣“
“關於人類議會內容,有強悍的防禦系統,但是裡面卻空無一物”
“每次送去月球背面的物資少得可憐”
9S發現了這樣的違和感,最後詢問司令官,得到了令人難以承受的事實:
“沒有人能
在外星人入侵的時候,人類已經全部滅亡,並沒有什麼人類議會。剩餘的人造人嘗試復活人類,但是沒有找到方法。於是決定將這一消息嚴密封存,但是紙包不住火,這一消息在人造人之間開始傳播,恐慌與絕望蔓延。這時尤爾哈計劃就誕生了:
第一步:在月球上建立服務器並散佈倖存人類逃往月球背面的消息。
第二步,繼續生產尤爾哈部隊。即使是人造人也有人道主義精神,因為人類確實已經滅絕,之後生產的尤爾哈型號的最終目的就是被拋棄,他們的戰鬥將毫無意義,所以沒有使用正規AI,而是用了改造的外星機械生命體核心
第三步:當從尤爾哈部隊收集到的戰鬥數據全部轉移至下代戰鬥單位的時候,太空堡壘的後門程序將被開啟。通過故意使機械生命體入侵,太空堡壘將會被拋棄。那時,所有關於尤爾哈計劃的文檔將會被銷燬,完全確定人類生存於月球上的事實。
9S沒時間多想,立刻投身於協助2B的任務中去了。
2B與9S幹掉了亞當與夏娃,司令官決定派出尤爾哈部隊反攻地球,但是地球戰況非常艱難,所有地面部隊都被外星病毒感染,他們將數據上傳至太空堡壘總部,病毒也一同上傳了。2B在9S的幫助下抑制了病毒,9S本身並沒有與太空堡壘同步,於是並無大礙,二人在司令官尚且清醒的幫助下逃離了地堡,見證了尤爾哈計劃的完美實施。如果沒有這次病毒入侵,按計劃太空堡壘也會自己放出破綻然後滅亡,只是外星生物將計劃提前實施了而已。兩人在地表上勉強生存。被病毒感染的2B請求A2瞭解自己,並照顧好9S,但是處決2B的一幕剛好被趕來的9S看到,一切再次被誤會籠罩。
同時廢墟都市冒出巨大高塔,實為指向月球的炮臺,A2為了人類前往破壞高塔,9S則一心只有殺掉A2,殺掉所有機械生命體。
二人最終在高塔同歸於盡,見證了一艘方舟從高塔飛起,奔向茫茫星辰宇宙。
“人類已死”
奉獻生命的戰鬥並沒有任何意義。隨著真相被髮掘,一些曾經的違和感也漸漸令人醒悟。司令官下令追殺尤爾哈同伴,但是卻隱藏真正的原因。森之王國有過匆匆邂逅的叛逃人形A2,她背叛尤爾哈的原因也直指問題核心。一切的一切再明顯不過,這個糟糕的世界比我們想象的還要更糟一些。對於人造人來說,如同“上帝”的人類已死之後,世界難道不是只剩下虛無了嗎?難道世界上還有任何生命存在的意義,還有任何值得去理解的東西嗎?
To be(2B)or not to be,這是莎士比亞借哈姆雷特之口提出的思考
一切在2B這個名字裡都早已預告。沒有最高價值,一切都變得不再有意義,存在,還有意義嗎?有,還有體驗絕望的意義。
他們都以最慘的方式被世界懲罰
帕斯卡帶領了一批老老小小不願意開戰的和平派機械生命體居住在森林中的小村落中,他親自教育小機器人,組織與抵抗軍的和平交易,只為了將這份來之不易的和平延續下去。在帕斯卡村深陷病毒威脅之際,A2與帕斯卡並肩作戰,守護暫且安全的小機器人們,然而勝利之後等到的是所有孩子們盡數自殺的慘狀。帕斯卡請求A2消除自己的記憶,當我們再回到帕斯卡村,帕斯卡看著滿地的村民殘骸,他不知道這是什麼,這些只是撿起來很麻煩的破爛。
通訊員21O比較冷漠,但是心中對於家庭有希冀。與9S通訊時,總是有意無意叮囑9S注意安全。不談愛情,也許她已經把9S當做了自己的家人,但最終因為被病毒感染,死在了9S的手下。
A2本是尤爾哈部隊的成員,因為司令官的莫名任務,導致其他隊員都因保護她而死,於是A2下定決心叛逃,以自己的意志行動。內心善良耿直的A2將2B的遺願牢牢記在心中,所以當9S被A2打倒時,A2並沒有能狠下心來補刀,於是被重整姿態的9S殺掉。曾經守護A2的隊友已經不復存在,她試圖守護的2B的遺願也成了背刺她的利刃。
2B與9S相互之間的情感,也遠遠沒有看起來的那樣簡單。製作組藉由三週目最終戰的A2之口說出了2B的真實身份:尤爾哈2號E(Execution)型。前面說過,S型好奇心旺盛,非常聰明,其實之前就已經有過多次9S發現真相的情況,每一次都是由陪在他身邊的2B進行處決。這一層層真相的剝開,讓9S的內心最終不堪重負,9S崩潰了。
令他們希冀的永遠只是奢望,令他們恐慌的卻接踵而至,這就是這個世界的真理。
他們都以最孤獨的方式存在
S型每一次執行任務都是獨自一人,對9S來說,2B是他唯一的陪伴,是讓他不再寂寞,不再孤身一人的那個冷漠的2B小姐,但同時也是一次又一次處決他的惡魔,是他前進路上的陰影。
對2B來說,9S是一次又一次的處決對象,也是打破無聊日常的話癆,是不敢去面對,不願去正視,只能逃避的對象。兩人終究是孤獨的。同時孤獨也充斥在世界的各個角落。通訊員21O看見了人類家庭生活的照片,也渴望擁有一個家庭;通訊員6O熱情開朗面面俱到的性格,也會因為一株沙漠玫瑰而喜悅,命運多舛的99級機械生命體艾米爾心中有著一片珍藏已久的充滿回憶之地。
整個遊戲的旅途是孤獨的,當我們知道人類並不存在之後,連存在本身都變得孤獨。到底有什麼意義呢?指向月球的巨大炮塔和尤爾哈有什麼關係呢,人類已經不存在了啊,與危險的機械生命體作戰又有什麼意義呢?人類已經不存在了啊,甚至尤爾哈部隊和機械生命用的是同一核心,這個世界充斥著毫無意義的自我娛樂。
但服從於這些並不是人生的唯一解
但是打完三週目之後,開啟了遊戲的真結局之後,一切彷彿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本該是製作人員表的部分變成了彈幕遊戲,音效,動效,概念美術,動畫設計,白金工作室,史克威爾艾尼克斯這些名字都變成了會噴射彈幕的敵人。
三條命,全屏彈幕,實在是太難了。每一次失敗,都會有這樣的問題:
廢話啊,真的有人會選擇放棄嗎?但雖說堅持,心中真的沒有動搖嗎?
一開始動搖又能怎樣,死的次數越多,鼓勵的話也越多,我們終將會重新振作,哪怕面對槍林彈雨。
失敗5次之後,會彈出疑問,是否接受他人的援助,那時應該是不假思索接受。
他人的飛機環繞著我,為我遮風擋雨,我只需要做的就是瞄準,射擊,直到勝利。
當我勝利之後,這個問題的答案顯得不言而喻。在孤獨的世界裡,我接受了陌生人的幫助取得勝利,這份來之不易的勝利並不屬於我,我應當將援助之手繼續伸出去。哪怕Pod042數次向我確認,哪怕幫助他人的代價是橫尾太郎刪掉我的存檔,我依然堅定,因為70小時下來,我深知孤獨,所以願意做那一道光,願意用70小時的存檔來為他人照亮哪怕一秒前路。
於是,我付出了孤獨,但是我收穫了一切。
我來過,我見證過,我成功過,我幫助過。
所以我滿懷希望,這就是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