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客棧
（經讀者提醒，前文已略作修改，刪去所有可能出現的ntr情節，請放心食用。如感覺劇情銜接不暢，可進群看前面部分的重置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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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回到四月十七（遊戲故事情節開始的時間）
（穗篇）
我牢記著芸姐的話，時刻隱藏自己，偽裝自己。
不如就裝成個不會說話的小啞巴，小啞巴不會告密，可以讓他們放鬆警惕。
就這樣，離開黑當鋪後，順著掌櫃指的路找到了尹三的客棧。
我裝作逃荒來此，被他們“好心”收留，關進了客棧的地窖內。
陰暗、潮溼、骯髒，這便是我對黑客棧的印象。
這是我見過最噁心的地方，更甚於之前所在的煙月樓。
那裡的惡，是隱藏著的。也許是在某扇門後，也許是在某間房內。雖有種種禽獸之行，可畢竟不是親眼所見。
但這裡的惡，卻明晃晃擺在我面前。
地面烏黑的血漬，牆角生鏽的鐐銬。
空氣瀰漫的腥氣，樓上傳來的哭號。
無一不在訴說著這裡的罪惡。
也對。
殺我爹爹的那盜匪，定是如此之人。
於骯髒之處，行罪惡之事。
這樣便好，我殺了他，沒有任何心理負擔。
正如我之前殺死那兩隻餓鬼一般。
乾淨，利落，一擊斃命，不會有絲毫猶豫。
由於我偽裝成啞巴，再加上平時表現得很乖，尹三很快就對我放鬆了警惕，時常會叫我上去幹些雜活。
和我想的一樣，他們以為我是啞巴，所以他們講話不會避諱我。
我也藉著幹活的機會打探到了不少有用的消息。
黑當鋪的掌櫃沒有騙人，良確實經常在這裡接活，做山間盜匪的勾當。
和他同行的搭檔名為石興，二人併為狼狽。良以武力見長，負責劫道時候出手。興以口才見長，負責銷贓溝通，迷惑獵物。
這一狼一狽，不知害了多少性命。
其中就有我的爹爹。
我一直忍耐著，等了一月有餘，機會來了......
“周爺，您請坐。”
聽見尹三的聲音從外面傳來，我連忙躡手躡腳地溜到門口，用耳朵貼著門。
與地窖中其它小羊不同，他們平日都被鐵鏈拴著。而我因為取得了尹三的信任，可以在這裡自由活動，也方便他們隨時使喚我去幹活。
“不必多禮。”
是個陌生的聲音，想必是那個被稱作周爺的了。
“上次送貨的那幾個，被官府的人抓了。王爺那邊很不滿意，為了擺平這事，花了不少銀兩。”
“這次特地派我來，就是為了一路看著點，不讓這件事再發生。”
“再有下次，連你也要換人了，明白麼？”
那人語氣平淡，就如同聊天一樣，可話裡話外都透露著威脅。
我眉頭微蹙，這周爺背景又大，又深受王爺器重，恐怕是個狠角色。
“是——是，周爺教訓的是，以後我一定多加小心。”
聽到尹三小心翼翼地對答，我沒憋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雖然王爺派來的人肯定也不是什麼好貨色，但是能看到平時在我們面前耀武揚威的三爺吃癟也不錯。
我連忙捂住嘴，豎起耳朵，繼續偷聽著。
“良和興什麼時候到？”
來了！一聽到良這個名字，我心中緊張雜糅著激動，全身都忍不住微微顫抖。
良是我的殺父仇人，我苦苦尋了五年，他總算要現身了。
一定要控制住，不能讓他們看出我的目的。
我輕撫藏於胸口的荷包，那荷包緊貼著我的心，彷彿爹爹也在心裡陪著我一樣。
“他們二位爺應該隨時都會到——哎呦，我的二位爺哎!我總算把你們給盼來了!快坐快坐!。”
終於等到機會了！
離開家後，從殺掉兩隻餓鬼，到渭南客棧幫廚。從煙月樓打雜，到輾轉各個黑當鋪。
這一路上走的路，吃的苦，流的淚，就是為了能找到他。
裙褲裡藏好的小刀似乎都在微微發熱，彷彿已經迫不及待要劃開良的喉嚨了。
尹三又諂媚地和他們聊了一陣，隨後把這裡關著的其他四個小娃用麻繩捆好，帶了上去。
可又等了好一會，他還沒回來領我。
此刻我緊張得有些反胃，或許是怕他只帶那四個小娃走，或許是為即將看見仇人而興奮。
終於，彷彿過了一輩子那麼久，店小二總算進來把我叫了出去。
只見客棧之中坐著三個陌生人。
一人身披黑色長袍，臉卻白淨的很，應該是王爺那邊派來的人。
一人戴著斗笠，披著蓑衣，像是一個漁夫，模樣較瘦，應該是興。
而最後一人頭戴斗笠，圍著披風，滿臉刀疤，身體結實，他應該就是我的仇人了。
我靜靜地盯著他，他的目光也掃了過來。
那雙眼睛讓我想起了看見獵物的狼。
我連忙回憶著心中種種悲傷，用淚水充盈了眼，掩蓋住眼底那抹殺意。
我垂著的一隻手微微顫抖，不得不死死抓住裙褲下沿，槽牙緊咬，再多淚水也無法澆滅心中之恨。
良，我定要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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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篇）
“*的!狗子，沒個眼力見!快這三位爺上熱酒!”
剛進客棧，尹三便諂媚地請我和石興上座。
雖然知道這是誘口的活，但禁不住石興不斷勸說，我還是決定跟他過來看看。
正如之前在他的蠱惑下，我一次次的殺人越貨一樣。
客棧外白日凌空，可刺眼的陽光並未使人感到一絲暖意。
客棧內更是如此，日光撒向東窗，只堪堪照得薄薄一層窗欞紙發白，透不進多少光。
整間客棧陰森森的，給人一種不適感，彷彿這裡藏著我犯下的罪孽。
“二位爺，這位是上面派來的周爺，隨你們一路同行，能有個幫襯，還能應付官府的人。”
我沒有坐下，站在原地盯著那個周爺，腦海中有了一些趣味的想象。
大概是因為兒時喜歡看影子戲，我每見一人，腦中便會自然浮現此人的“獸相”。
很多人是羊，我和舌頭是狼。
而尹三，他更像是狐狸。
至於周爺，他面色白淨，眼神清澈，不像是在外闖蕩過。肌肉也不發達，看上去就是個尋常公子模樣，沒有什麼威脅。
一隻有背景的羊罷了。
“尹三，我們來了，良說他可以接。”
不等我答應，舌頭先開口替我應了下來。
“誰說可以接了?我還沒定。”
我愣了一下，眉頭微皺。
畢竟是誘口的活，還是違揹我的底線的。
“良爺是吧。”
“久聞公之大名，今日有幸相會。”（王司徒臉）
不等尹三開口，周爺便起身向我行禮，可不知怎的，他說這話時嘴角好像掛著一絲笑意。
這句話有哪裡很好笑麼？
奇怪。
我這些年行走山林，幼時父親教的那些禮節都已經忘乾淨了，也只能抱了抱拳以作回禮。
“周爺客氣了，大家既然同路，那便是自己人，不必多禮。”
還是舌頭擅長應付這種場合，接過了話茬。
隨後他嘴角一咧，繼續說道：
“良，你聽我的，咱們這次只是負責運送小羊，至於他們是怎麼來的，要送給誰，都跟咱沒關係。”
聽見舌頭開始勸，尹三也挑了挑眉，接著說道：
“再說了，這次小羊們去洛陽，是要給大戶當侍女的，那可是享福去了啊，起碼能吃飽飯了，不比呆在這種小地方捱餓強？”
周爺也點了點頭，在一旁幫腔：
“是啊，而且這次你不接，也會有別人接這活。到時候別人身手可不比你良爺，萬一路上遇上危險還會傷到小羊。”
“你想想，你接了這活，一路把小羊安安穩穩護到洛陽，那不是大功一件嘛。”
這三人的話不斷浮現在我腦海，衝擊著我心中的原則。
可只掙扎了片刻，我便妥協了。
不知道是他們的話很有誘惑力，還是我那所謂的原則早已模糊不清。
“行，我接，但還是要先看看小羊。”
“行，良爺願意看小羊，那就有戲!“
尹三看到我同意接活，臉上的笑容也更明顯了。
“哈哈，好啊良爺，我就知道你願意做的!這世上哪有人跟錢過不去啊!”
......
幾隻小羊陸陸續續被帶了上來。
左數前兩隻小羊貼得很近，年長者將年幼者護在身後。
兩隻小羊大概是姐妹，黃口小兒的年紀。
我估摸著姐姐九歲，妹妹六歲。
姐妹都是穿著破衣、膚色黝黑，她們面容粗糙蓬頭垢面，從乾瘦的身材便能看出她們出身窮苦。
當我看向她們時,姐姐害怕卻強裝出勇氣回瞪我，妹妹則是目光躲閃，不敢說話。
大概姐姐想保護妹妹，把我看成了敵人。
“嘖，這最小的娃一看就麻煩，肯定動不動就要解手”
周爺的目光掃過前兩隻小羊，蹦出這句沒頭沒尾的話。
年紀小就一定老要解手麼？不懂。
我繼續看過去，第三隻小羊明顯和前兩隻不一樣。
她大概幼學之年，穿著破衣、身形瘦小，皮膚卻比前兩個小羊要白皙不少。
她害怕地低著頭，不敢說話，但從她端正的站姿，我能感受到她的出身不凡。
剛想開口詢問，沒想到一旁同樣看著的周爺率先開了口：
“這第三隻是從大戶人家拐的吧，尹三你說說從哪拐的？”
“哎呦周爺，不愧是您，就是有眼力見！”
聽見周爺把話說破，尹三尷尬地笑了笑。
“我也不藏著掖著，她家原本確實是做官的，可受了袁督師案牽連。”
“她家遭受株連，殺的殺、流放的流放、遭貶的遭貶，早就家不成家了。”
聽了尹三這番解釋，周爺點了點頭。
“唉，也是命苦的娃啊。沒事，已經被貶那就不用擔心了，沒人會保他們的。”
見他這副胸有成竹的樣子，我也沒再反駁，萬一出了事他應該有把握擔下來吧。
我把目光移向第四隻小羊。
第四隻小羊是男丁。
他看起來年齡最大，長得很高，只比我矮一頭。
他縮著身體，不自然地歪著頭。
這小羊不安地看著四周，目光閃躲飄忽。
“哎哎哎？這第四隻羊怎麼這麼唐啊。”
唐是什麼意思？不理解。
不知怎的，雖然我才和周爺見面沒多久，似乎已經習慣他經常說些旁人聽不懂的怪話了。
可能城裡人說話就是不一樣吧。
不過也挺有意思的，平時這些話都該由舌頭來說，現在都被周爺搶去了。
也許他才更像個“舌頭”。
“這羊太唐了，眼睛都成鬥雞眼了，送到洛陽也得被東家退回來。”
周爺一臉嫌棄，搖著頭不想多看那隻小羊一眼。
“我說尹三，你是不是還有別的小羊啊，趕緊牽過來給我們看看。”
“唉呀......既然周爺都吩咐了......狗子，那你還是把那小羊也帶上來吧!”
“那小羊?”
我微微皺眉，不明白尹三的意思。
不一會兒後，“店小二”帶來了一隻新的小羊。
這小羊從後院走出來，瞬間便吸引了我的目光。
她看起來也正值幼學之年，十歲上下。
她身著破衣，肌膚不黑，但也算不上白皙.
很瘦，這是我對她的第一印象。
她的骨架很小、衣服包著皮，皮包著骨，手腕處能看出凸出的骨，薄薄的衣服下也能感受出骨的輪廓。
她的頭髮很黑，眼瞳卻是有些特別的深藍色.
這小羊看著倒是清秀，若是吃得胖點，沒那麼瘦，或許能稱得上美人胚子。
舌頭“喲，這小羊看著還不錯，你這的幾隻小羊，說實話除了彌勒佛，都還長得不磕磣!”
我沒理舌頭，瞥了一眼旁邊的周爺
奇怪，別的小羊他都點評了一番，可這隻小羊一出來，他卻收了聲，只是若有所思地看著她，眼神中彷彿帶著一絲——釋然？
真是個古怪的人，我心裡這樣想到。
這已經是第幾次感到奇怪了？
“嘿嘿嘿，那是!我的貨源肯定正!周爺您覺得如何呢?”
“嗯——她沒綁麻繩，是不是平時挺乖的？”
聽到尹三發問，周爺遲疑了一下才回過神來。
“那是，那是，您真是好眼力。”
尹三滿臉堆笑奉承著周爺，繼續說道：
“她和其他小羊不一樣，不用綁的。”
“你們放心？”
我不免有點疑惑，作為人牙子，哪能這樣對待小羊？
“放心啊！這娃子啊......是上個月逃荒的時候自己過來的!”
“乖的很，雖然是啞巴，但像是被*教過，只要給口飯什麼活都願意做——”
“行了行了，就她了。這麼乖巧的娃那大戶見了肯定歡喜得很。”
說著周爺對那啞巴小羊招了招手，她便乖乖地一點點挪了過來。
“你們看這娃多乖，帶到路上還省心呢，是吧二位爺？”
舌頭看了看低頭站著的小娃，答應道：“周爺對東家熟悉，那便聽周爺的，帶上她吧。”
我點點頭，算是默認了他的話。
見我們都應了下來，尹三自然是開心的不行，像只蒼蠅般搓著手，嘴角咧得都快到耳朵根了。
我還想再瞭解一下情況，便繼續問道：。
“尹三，這些小羊都是幾歲，叫什麼名字?“
“左數的倆姐妹，九歲和六歲，叫紅兒和翠兒。”
“第三隻叫瓊華，九歲。”
“最後一隻小羊，她是啞巴，也不識字，所以很難知道名字，你們就叫她小啞巴就可以了。”
“噢……年齡還是知道的，我問她是否九歲的時候，她點過頭，估摸著就是九歲。”
......
沒有名字，九歲，啞巴。
我的目光再次看向那隻最後用來替補的小羊。
這次，她抬起了頭，正撞上我的目光。
出乎我意料的是，她並未像是其他小羊一樣迴避我的目光。
她與我對視後，只是靜靜地看著我。
那深藍色的眼瞳裡，反射出我的倒影。
她的眼眸上似乎疊了一層淡淡的水汽，卻又好像是我的錯覺。
不知道為何，在和她對視的一瞬間——我的腦內浮現出了奇怪的印象。
她是這些小孩裡唯一不像是羊的。
貓。
她像是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