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良穗：今月照古人
週末，伍芷年趁有時間聯繫了他的同學，無一例外，只有幾個當老師的，在學校人微言輕，沒什麼話語權。伍芷年又求著他們引薦一下，就算不能引薦，留下校長的電話也行。順著電話打過去，對面倒是客客氣氣的，可一聽要接受一個身體抱恙，要全程在家自學的學生，都推脫說要走程序，等通知云云。伍芷年心裡很清楚，這些校長就是怕麻煩，一個學生，頭腦也不是特別出眾，又沒有什麼特長，人家和你也不熟，為什麼要給你開綠燈？
所幸，求爺爺告奶奶到最後，有一個關係比較近的同學主動伸出了援手，他們學校的校長喜歡下象棋，他雖然也只是學校的小老師，但因為自己略懂一些棋藝，機緣巧合下，和校長殺過幾招，校長便和他熟絡起來，兩人時不時會聚一起殺兩把。但同學又和伍芷年挑明，校長雖然性情比較溫和，但卻是個很有原則的一個人，簡單的送禮求情估計沒什麼效果。
但伍芷年已經沒辦法了，只剩最後一條路，他既然已經誇下了海口，就是千方百計也要打動這個校長。“你先把校長的聯繫方式給我吧，我再想辦法，見一步走一步再說。對了，你們學校是哪裡啊？”
“揚成小學。”
揚成小學？那不就在他家附近嗎？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若是能讓滿穗進入揚成小學，那即使不能在家自學，滿穗要在學校讀書也會方便許多。伍芷年心下竊喜，但又有些焦慮。這個校長油鹽不進，他該怎麼打動這個校長？
象棋？可自己對象棋一竅不通。伍芷年撓了撓頭，算了，到時候先上門拜訪吧，校長收不收是他的事，但他表面功夫得做足了。
於是約好時間，伍芷年買了點果籃，又把上次在小鎮上買的中華也一起拿了。上次他把中華拿給家裡，結果他爸說抽不慣，讓他自己留著送禮用，現在剛好用上了。
我和小崽子看伍芷年這樣子準備出門，便攔住他，問上哪兒去，伍芷年回答去找一個校長，問問入學的事情。滿穗說既然要拜訪校長，不如讓她也跟著一起去，她也跟著求情，說不定校長心一軟就答應了？伍芷年想想也對，我也想跟著去，但伍芷年說你一個大老爺們去找人家校長幹什麼？
我說：“我前幾天路過你房間，聽到你說這個校長喜歡下象棋，我以前還在跟著我父親經商的時候，走南闖北，見的人多了，也學會了兩手，不過也是半吊子水平，但到時候見校長多少也能用上吧？”
伍芷年沒想到我還會下象棋，帶上我也是個助力，於是點點頭也答應了。
來到校長住宅，校長樓下還有一處小院，小院設了個架子，架子上爬滿了各種植物，架子下襬著幾張椅子，一臺桌子，桌子上放了盤象棋，校長和老同學正相對而坐廝殺中。兩人投入心神，尚未發現我們三人到來。
棋局結束，以校長勝利告終，我們上前表露來意，老同學在校長耳邊嘀咕了兩句，隨後就以學校還有事告辭。校長剛贏了一把，心情尚可，沏了杯茶讓我們入座。
伍芷年三言二句就把滿穗想在家自學的請求說了個遍，校長聽著聽著，卻不言語，只是自顧自的品著茶。伍芷年的心漸漸沉下去了，果不其然，校長隨後開口就是打太極，說來說去，就是不提怎麼解決這件事情。
伍芷年心下著急，看來今天要無功而返了，可是就此提出告辭，他又不甘心。
這時候我放下茶杯：“袁校長喜歡下棋嗎？我剛好略懂一二，要不咱們今天就當做是一次以棋會友，如何？”
袁校長一聽有人邀戰，頓時就來勁了，連忙擺好棋子，拉開架勢：“行行行，來吧，咱們就來殺兩把。”
開局我以仙人指路架中炮開局，袁校長以卒底炮對補中象應對，接著就是跳邊馬出老車等等常規佈局。
袁校長剛開始看我架中炮開局，還以為我是新手——新手都愛架中炮。下了幾手棋卻發現不是。我的棋風較為柔和，卻又隱隱帶著一股逼人的氣勢。“小夥子這幾步棋下得不錯啊。”袁校長稱讚道。“哪裡哪裡，都是袁校長承讓。”我奉承道。
旁邊的伍芷年和滿穗看著原本打太極的校長和我一時間彷彿成了多年的老友一樣，一時間有點出乎意料。
行至中局，我便著手準備進攻，看到對方中卒脫根，我便炮擊中卒，從中路開始進攻，但對面也有反制措施，補士上馬，把車拉過來，防得滴水不漏的同時，圍繞著我的中炮開始進攻。
我保著中炮，行棋有些吃力，對方的兩個車太過兇悍，死死地封鎖住我的地盤，於是我拱七兵準備上馬，如果成功就是踩著對面三子的棋。如果不成，未來還有兌子的手段，可以簡化局面。
但我剛下完就想起，今天這盤棋我不能贏，就是輸也不能輸的太明顯，若是輸的太明顯，校長一眼看出放水，便不樂意和我繼續下了，目前我倆均勢，尚有操作的空間，如果到了殘局，若是對面走了大漏招，兩邊都能看出來，我是不吃也不行，可是一旦抓住對面的漏招，殘局基本沒有懸念，我想不著痕跡地輸棋也基本不行。
校長也看出來我想要上馬，於是將車拉過來擋住，我又走了幾局棋，試圖叫殺對面，但其實我後面的走子雖然兇猛，但忽視了自己的防禦弱點，但對方早在前中期就已經擺出了固若金湯的陣型，讓我幾個大子走了半天也殺不進去。對面一看我攻勢減弱，於是也調動大子進攻，選擇奮力一搏，最後在我找到突破口要連殺的時候，袁校長炮擊底相，悶宮將我擊敗。
我臉上懊喪，心裡卻暗暗鬆了口氣，可以看出，對面的校長也被我的進攻折騰的不怎麼好，但好在最後一步將我殺贏了。
袁校長也長出一口氣，很久沒下過這麼酣暢淋漓的棋了，逼迫著他不得不出全力思考，最後將眼前的小夥子擊敗，更是讓他有了無與倫比的成就感。就好像《鹿鼎記》裡與康熙皇帝摔跤的韋小寶，只有出全力才能堪堪獲勝，這種感覺是最享受的。
“小夥子，下棋的水平挺不錯，但還是要多學學啊。”
“袁校長教育的是。我技藝不精，還想日後跟您多請教請教。”
袁校長看著我，不由得生了幾分愛才之心。若能留下這個小夥子，平時下兩把棋，就像學校裡那個老師一樣，那該多好，可惜，若是我今天不答應讓他的......妹妹？入學的話，多半我和他的較量也就只有今天這把棋了。其實要讓小妹妹入學倒不難，可是要讓她在家裡自學......學校還沒這個先例，上頭下來也會問來問去。最主要的是，他是什麼人，若是下幾把棋，收幾個禮物就答應給別人辦麻煩事，他可拉不下這個臉。
袁校長捋著下巴，正思考怎麼委婉地送客，從屋子裡竄出一道小小的身影，撲到袁校長身上：“爸爸！”
袁校長彎腰摸了摸女兒的頭：“小華真乖！”
滿穗在旁邊看著父女二人溫情脈脈，眼中不由得有些真情流露。她多希望自己的爹爹也能像袁校長一樣彎腰揉一揉她的頭髮，只可惜......
女兒轉過頭來，看向我們，突然眼神一亮，指著我說道：“爸爸！他就是在學校門口救了我的那個哥哥！”
我打量著小女孩的臉龐，也認出來，她就是那天車禍的時候差點被撞到的小女孩，被自己險之又險地救下來。而且細細看清後，我終於發現為什麼有種熟悉感了——這小女孩的臉，長得意外像當初的四隻小羊之一——瓊華。
難道瓊華也穿越了？我微微搖了搖頭，天底下不會出現這麼巧的事情，我們穿越了，瓊華也跟著穿越了，還碰巧見了面，這不可能。而且如果瓊華確實穿越了，那她那天在馬路邊肯定早就認出我來，她一個小女孩，藏不住什麼表情的。應該只是巧合。
“那天救了我女兒的人是你？”這下輪到袁校長驚訝了，眼前這個剛和他殺了半天的小夥子居然是自己女兒的救命恩人。“那天只是碰巧，剛好我在......”我想起京城裡讀書人問候的稱呼，“剛好我在令愛附近，舉手之勞，無需多言。”
說完，我們就準備告辭。
“等一等！”袁校長叫住了我們。我們本來告辭就是裝裝樣子，因此也順勢停下腳步，看向袁校長。
袁校長這下心裡有了計較，幾盤象棋並不能讓他破例，但對面救了自己的女兒，這是天大的恩情，自己是怎麼也要還上的。
只是......一想到他要對著到時候來檢查的領導說著說那，他就頭疼。總不能說這小妹妹的家人救了他女兒，才讓她在家自學吧？他撮著牙花兒想了會兒，有了個主意。
“小妹妹平時有學什麼課外內容嗎？”
伍芷年一聽，那可不正好嗎，前一段時間自己可教了滿穗一大堆的科學知識，雖然都是些初二初三就學到的知識，但這是小學階段，也算課外知識了。
滿穗回答道：“平時有學過一點。”
“那我就考一考你，如果你通過了，你就可以在家裡自學，不用來學校了。”
滿穗點點頭。
袁校長先問了幾道常見的題目，什麼天空為什麼會打雷啊，為什麼汽車啟動的時候人會向後倒啊，諸如此類，這種《十萬個為什麼》裡的知識，滿穗基本答得都很漂亮。又問了幾道小學題目，滿穗也能答上來。不僅如此，滿穗還把牛頓定律給背了個遍，讓袁校長有點意外，他沒想到這種初中知識小妹妹都瞭解。
袁校長出了最後一道題：“五穀是哪五穀？”這次袁校長沒有出科學題了，而是出了個農業類的問題，其實袁校長也不奢望滿穗能答對，大城市裡出來的孩子，有道是“四肢不勤，五穀不分”，怎麼可能認識農作物呢？這道算是附加題，滿穗答錯了他也不會計較太多。
伍芷年心下一咯噔，這道題他也不會，也沒教過滿穗，卻見滿穗一字一句地報出了答案：“稻、黍、稷、麥、菽。”
伍芷年先是震驚，隨後反應過來，對啊，滿穗是農戶的孩子，考她農作物，那不是專業對口嗎？
“不錯不錯！”袁校長向滿穗豎起大拇指，這下他就有理由了，這個學生腦子比較聰明，學的比較快，只是身體有點問題，在家自學，不影響平時學習，成績不會出問題。到時候他就按這個理由應付上頭。
袁校長把伍芷年叫過去，和他聊了有一會兒，該辦的手續，該跑的程序，都說的一清二楚，約定今年九月就讓滿穗入學，雖然課可以不上，開學典禮等一些重大事件是要參加的。
見大局已定，能給小崽子入學出份力，我還是挺開心的，至少沒有幫倒忙。我正準備離開時，袁校長又悄悄叫住我：
“小夥子，你現在有沒有工作？”
“還沒，在家待業呢。”
“那麼，有沒有興趣做我們學校的保安？我看你身材還蠻結實的，應該挺能打的吧。”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