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舰长,这个项目的开发还尚不完全,你确定要提前使用吗?”摆满精密仪器的房间中,一名黑发的女武神对着身着白色正装的舰长说道。“确定。”他把头上的军帽脱了下来,置于冰冷的桌面,过度操劳而导致的憔悴面容上似乎刻进了坚定。
他跨过地上粗大的黑色软管,走到了宛若休伯利安号的电梯的仪器面前,打开了透明的盖子之后迈步走了进去,对着站在外面一脸担忧的女武神点了点头,示意打开开关。
她咬了咬牙,将手中的实验记录表放到了桌上,按着耳边舰长沉着的话语吐露出的要求中将参数调整好,然后伸出一根手指,摁在深红色的巨大按钮上。伴随着滋滋能量流动声在耳畔响起,舰长闭上眼,已经准备好了回到过去的准备。
天旋地转间,舰长感受到了强烈的眩晕,呕吐和失重感,耳鸣的感觉就像是一颗核弹在耳边爆炸了似的,接着又是无数道跨越了时间和空间的声音钻入耳中,上下起伏间,世间万物仿佛都在顷刻之间化作身上沉重的包袱,直接把他压倒在了地上,无法呼吸。
等到身体逐渐适应了这种令人窒息又恐惧的感觉过后,舰长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淌下,他用手背逝去了额头上汗水,感受到久违的电梯上升的感觉,耳边是机械结构运转的微弱嗡嗡声。
回到过去了。
舰长抬起手腕,发现手环液晶屏上显示的日期和时间已经完成了对焦,成功的喜悦涌上心头,他迅速从地上站了起来,然后整理好有些邋遢的着装,在心中默念起五秒的倒计时。
五,四,三,二,一。
电梯不再升高,视线中的光景一下子变得明亮,他透过休伯利安号的挡风玻璃看见黄昏温婉的烛光洒落进来,万里无云的天空,听到了耳边熟悉的声音“Cap on the bridge”以及,心心念念想着的,在脑中早已经根深蒂固挥之不去的身影。
“嗨~想我了么?新的一天,从美好的邂逅开始~”爱莉希雅在原地转了个圈,蓝色的明眸望着站在电梯内的舰长,露出了甜甜的笑。“爱莉,听我说,我今天找你,有点事情想商量。”他看着眼前无比熟悉的一切,心中激动。
舰长清晰地记得,这是和爱莉希雅相遇的第一天,也是他慢慢开始改变的第一天。粉色妖精爱莉希雅,这位活泼而又可爱的少女毫无征兆地闯进了舰长生活,在方方面面都关注着他。他每天都能听到,甜美但从不会腻的声音,也都能和她见面,聊天,甚至是一起吃饭,唠叨唠叨有趣或无趣的日常。
随着时间的推移,后知后觉的舰长发现自己已经无可救药地爱上了爱莉希雅,他从最开始的漠不关心,只是礼貌出于礼貌而回应念变得开始期待每个新的一天,期待能够看见爱莉希雅,能够和她聊天,吃饭,享受悠闲的下午茶时光。
舰长认为,自己的生活能够保持这样的状态就已经可以说得上是完美,别无所求,他对于爱莉希雅的好感已经不再是朋友,而是想要更进一步的恋人——然而,舰长害怕了,他害怕,自己所做的一切不过都只是个被热血冲昏头脑闹的白痴的一厢情愿,实际上爱莉希雅并不喜欢自己,再加上生活和工作方面的毛毛糙糙更是让他不敢向她吐露真心。
爱莉希雅也许早就注意到了舰长未能吐露出的心意,但她始终不愿意戳破,而是抱着少女美好的期待,耐心的等待着舰长向自己表明心意的一天,她并不着急。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少个春夏秋冬,爱莉希雅依旧坚持着那个习惯,每天都和舰长打招呼。
这个习惯在后来进入往生乐土,也没有改变。舰长本以为,自己失去了爱莉后生活轨迹就会被拉回正道,而他却从未预见,爱莉希雅出任务的第一天,想她,第二天,想她,第三天,想她,第四天,舰长啊舰长,你怎么可以自甘堕落!
第五天,想她。
爱莉希雅不在的每个时间对于舰长来说都成了煎熬,他试图找一个方法来让自己忘掉那个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的爱莉希雅,但却完全做不到,他曾有个机会让自己忘掉一切的一切,但他义无反顾地选择了不。每一次任务的回归对他和她来说都是值得期待的,就像是以前的舰长,期待着每天的见面。
直到有一天,爱莉希雅没有和往常那般在那个时间点回来,舰长没吃午饭,而是坐在沙发上焦急的等待着,他头一次体会到煎熬是什么感觉,但脑中依旧还记得她今天对自己的承诺:“舰长,等我今天执行任务回来,我们就一起出去玩,怎么样?嗯,说好了哦~在家里等我回来吧。”
叩叩叩。
门扉被敲响的声音响起,舰长的心情一下变得美好,他整理好情绪和略显凌乱的衣衫,快步走到门前,打开门扉,却发现站在门口的并非爱莉希雅,而是沉默着表情的符华。“....怎么了?”
空气短暂的凝固过后,舰长焦急的开口打破了宁静的气氛,他的心中隐约有了些猜测,但是又无从证明。“爱莉希雅她...”
....符华抿了抿嘴。
“她让我,把这个东西交给你。”符华打开了腰间挂着的小包袱,把一朵盛开的红色结晶花朵递了过去。在看到那朵结晶花时,舰长的眸子不由得一缩,脑中空白。
许久过后,舰长沉默着接过结晶花,感受着手中轻盈温热的触感,像是少女带有温度的身体,牵强一笑:“谢谢你,符华,如果没什么事的话,那我就先回去了。”
舰长关上门,转身回房,却因脚步的一个踉跄摔倒在了地上,那朵红色的结晶花也轻飘飘的落下。无言地伸出手,却突然发觉到视界变得模糊不清,像是蒙上了一层水雾。
他握住了那朵结晶花,放入怀中,紧紧地贴在胸前,感受着熟悉的温度,鼻子一酸。
二十七年,舰长第一次哭,第一次因为失去挚爱而哭得撕心裂肺。
而这次,舰长通过那台机器回到了过去,终于是见到了爱莉希雅,他知道,她并没有和自己经历过的那么多的记忆,于是也不再叙旧,而是大步流星地了过去,在爱莉希雅不解的眼神中,一把将她拥入怀中,紧紧地抱着。
“舰长那么热情的拥抱,让我有些不习惯呢,想要撒娇吗?可以哦~”这位粉色妖精小姐小小的惊讶了一下,旋即也伸出手抱住了怀中的舰长,面带着笑容轻轻柔顺他乌黑色的碎发:“舰长,你应该还没吃晚饭吧,我们一起去外面吃,怎么样?”
耳边和往常一样轻柔也隐含几分笑意的悦耳声音让舰长回过神来,他没有拒绝,而是将所有的情绪埋到心底,笑着,牵起爱莉希雅的嫩手离开了休伯利安号,来到了陆地上的城市。他本想换一身衣服,但,源自灵魂深处对于未知的恐惧还是让他放弃了这个念想,选择穿着工作服。
舰长带着身边的爱莉希雅,在早已刻入脑中的地图和现实的景象对比,然后绕到了一家有方位词命名的拉面店之中,向老板点了两份自己和爱莉希雅最喜欢吃的拉面过后便坐在位置上耐心的等待起来。
等待的过程依旧是那么的煎熬,舰长有无数的话想说,但是又不知道应该如何起个头,只好低着头,重复着双手的大拇指上下的单调动作。坐在他的对面,爱莉希雅那双迷人的眼睛望着若有所思的舰长,她没有开口,而是就这样看着他,发育良好的身材微微向前,胸前的丰满挤压在桌上,奶白色的春华流转,随着距离的拉进,爱莉希雅看到了更多的细节:
那张英俊的脸上带着几分肉眼可见的憔悴,像是每日每夜都在忙碌于工作之中的社畜;单薄有型的嘴唇上布满干裂的痕迹,像是许久都没喝过水一样。
舰长的工作虽然多,但都是简单,能够轻松完成的任务,她无从猜测宛若被摧残过了一般的他经历了什么,心中是止不住的担忧和心疼。
忽然,他抬起头,她看到,舰长那双翠绿色的明眸已经不见以往的光彩,剩下了浑浊和深邃,密密麻麻的血丝布满了整个眼白,看起来有些吓人。
舰长的嘴唇蠕动几下,似乎刚想说出话,两碗散发着腾腾热气的拉面就被服务生端到了二人面前。闻着诱人的香味,舰长闭了闭眼,拿起一双筷子递了过去,接着自己也拿一双,大快朵颐地吃了起来。
他吃得很匆忙,就像是马上要赶不上末班车了似的,在狼吞虎咽地解决了晚饭过后,才发现对面的爱莉希雅比仅仅比自己慢了一会儿才把面吃完。“肚子有点饿呢,所以吃的比较快啦...舰长,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走吧,我们先去街上转悠一圈,如果你有什么想买的,就告诉我,今天我请客。”舰长拿起一张擦干嘴,然后起身去付钱,接着就急不可耐地带着爱莉希雅去往大街。
吃完了晚饭过后,橘红色的黄昏光芒散去了,取而代之的是笼罩天空的黑色天鹅绒幕布,搭配着上面点缀着的银色碎光很是迷人。一盏盏灯亮了起来,整个城市就这样亮堂起来,车水马龙的景象映入眼帘,视线所及之处皆是热闹与满天人间烟火气,看着这样的画面,舰长的心中不由得浮现出几分感慨,但很快又回过神来,牵着爱莉希雅的手走在街道上。
忽然,舰长的动作短暂的僵硬一下,但很快又恢复过来,他回过头,对着因看城市夜景而没有注意到自身异常的爱莉希雅露出一个笑容:“爱莉希雅,我们来约会吧。”
他不知道还有多少时间可以用于陪伴爱莉希雅,脑中思绪急转,想不出应该怎么做才比较合适,忽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旁边牵着手路过的情侣,一下就做出了决定。“诶?舰长,居然会那么主动,我有点不好意思呢。”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扭过头,视线低垂,这句话像是倒进火中的汽油,升腾的起的火焰延烧过少女精致美丽的面颊,带来滚烫的红润,少女的羞涩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看着爱莉希雅,舰长不禁有些愣神,但是很快又在时间这个永远不会停下脚步的前行者的催促中回过神来,他直视着爱莉希雅的眼睛,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舰长,我们从一起吃晚饭开始,不就算是约会了吗?”爱莉希雅抿了抿嘴唇,对上他的眼睛,温柔似水的声音说道。
是吗....咀嚼着那句话其中的含义,舰长的心中被无法形容的喜悦填满,他微微颔首,笑着说道:“啊,是啊,从一起吃晚饭开始就算是约会了。”
剩下的时间有多少,舰长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把手机关机,脱下手环塞进口袋里,然后带着爱莉希雅在热闹的夜市中尽情欢腾,任凭欢喜的情绪填补上心中的那片空虚,全然忘却了时间的存在。
等到人生中最疯狂的一次狂欢过后,二人来到公园,靠着栏杆望着城市的夜景,迎面吹来的晚风像是调皮的孩童,撩起鬓发。
舰长深吸了一口气,他回过头看着爱莉希雅的侧脸,然后呼唤她的名字,直到粉色妖精的一个转身动作,伸出已经长出老茧的手握住她纤细的嫩手。
他刚想开口,但是身体的僵硬感过后,舰长看到了随风飘扬的璀璨碎片,不知从何而来,不知为何而起。爱莉希雅只是怔怔地看着那些碎片,就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
“爱莉希雅...对不起。”
诶?
“我让你等了好久,辜负了你的期待,始终因为自卑胆怯没能向你表白。而我拿到那朵结晶花的时候,我意识到你已经死了的时候,我才发现,我的世界崩塌了...我彻底失去了挚友,失去了挚爱,失去了你。
“我是个胆小鬼,我是个懦夫,如果,如果我再勇敢一点的话...”
几滴泪下,舰长的视线模糊了,他看不清爱莉希雅的脸,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手中温热的感觉依旧,他紧紧握着,似乎想要更加深刻地铭记住她的体温。
“我想说...抱歉,我爱你。”
破涕而笑,心中万般不舍。舰长松开了爱莉希雅的手,却看到视线中模糊的轮廓忽然凑近了,接着是两片温热贴上唇瓣。
“那是承载着我们回忆的结晶花...”片刻过后,随着温软的触感分离,她温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舰长的视线随着泪的拭去清晰了,他看见,爱莉希雅笑着,眼角却盛满泪水,泪痕在细碎的凄清银光照耀中闪闪发亮。
“我也爱你,舰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