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眾多ACG作品裡,有這麼一個奇特的僧人形象:
他們身披長袍袈裟,腳上穿著普通的草鞋,他們的頭上戴著一個竹編的像籮筐一樣的東西,不將自己的面目示人。
在《只狼》裡,他們是令無數玩家心驚膽寒的Boss——水生的凜。
在《銀魂》裡,他們是為天人跑腿的反派組織——天照院奈落。
這種神秘的形象來源於日本古代的“虛無僧”:
虛無僧的起源可以追朔到日本的鎌倉時代與室町時代之間的南北朝戰爭(1336年至1392年),和中國的南北朝類似,當時日本被分化為一南一北兩個朝廷,同時出現了兩個天皇,兩大派系經過了常年累月的戰爭後,北朝庭最終勝利攻滅了南朝廷。
而在這場戰爭有一位名叫“楠木正勝”的南朝武將苟活了下來(楠木正勝被傳是日本南北朝著名的末代悲劇英雄楠木正成之孫),正勝皈依了日本佛教中臨濟宗派之一的普化宗,出家為僧,法號為“虛無”,成為了第一位虛無僧。在他之後,普化宗的大量僧人也加入了這個團體,虛無僧的規模得以擴展壯大。
普化宗的標識
虛無僧的形象和一般的僧人可謂是大相徑庭,比起一般僧人戴的扁平斗笠,虛無僧佩戴的是一種名為“天蓋”桶狀的高斗笠,將自己的頭部完全遮擋住:
天蓋
他們沒有固定的住所和修道的寺院,而是像玄奘、孔子那樣雲遊四方,腳下一邊走,手裡還會拿著名為“ 尺八 ”的笛子不停吹奏。哦對了,他們的腰間往往還會掛著一支用來防身的短刀(水生的凜直呼內行)。
尺八 ,這是一種源於古代中國的樂器,它是一種由統竹木管制作、豎吹的樂器,外切式吹口,五孔,屬邊稜振動氣鳴吹管樂器,以管長一尺八寸而得名尺八。
尺八
尺八的音色蒼涼遼闊,又能表現空靈、恬靜的意境。中國唐朝時開始傳入日本,後來在日本興旺,卻在中國逐漸失傳,如今你在查閱尺八樂章時,查到的大多都是日本的虛無僧人留下來的曲目。
尺八
在室町時代開始後的百年歲月裡,這些流浪僧人們遊走在日本各地,和他們吹奏的尺八樂章一起構成了中世紀日本的獨特風景線,他們四海為家,託缽化緣,修行著一般人看不懂,甚至連一般的僧人也看不懂的佛修禪道。
值得一提的是,虛無僧們其實並不都是僧人,他們的成分混雜,成為虛無僧的動機也都五花八門,有些是人生不得意的乞丐 ,披上袈裟遁入佛門,和其他虛無僧一起遊歷四方,只為討口飯吃,祈求佛祖施以恩惠。
還有一些人,是被通緝的浪人強盜,地痞流氓 ,他們團結在一起,打扮成虛無僧的樣子,以便躲過捕快武士們的追捕,這些人流竄四方,為非作歹,過著打打殺殺的日子。
還有一些,則是懷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根據記載, 忍者在隱藏自己身份的時候,通常會選擇被後人稱為「忍者七化 」的七種身份:這七個身份分別是普通的出家僧人、山伏、放下師、常之形、商人、猿樂師和虛無僧 。
忍者七化
由於虛無僧那神秘莫測的形象,給需要隱瞞自己身份的人提供了很好的隱蔽性, 經常有忍者將自己打扮成虛無僧的樣子云遊在茫茫人世間,執行著家主吩咐的不可告人的秘密任務。
你走在田間的小路上,和一個虛無僧擦肩而過,耳畔傳來的是他手中的尺八發出的悅耳的笛聲,你正聽著入神,笛聲卻忽然戛然而止,緊接著你的頭頂上冒出一個紅色的危字,然後一記寒氣逼人的刀光在你眼前閃過,你的胸口升起一片血紅,整個人癱倒在地。
他將刀刃收回掛在腰間的刀鞘裡,重新拿起笛子為你奏了一曲哀歌,你閉上雙眼,眼前浮現出一個鮮紅的死字……(當然了,也有可能聽到的不是笛子,而是三味線……)
正在彈三味線的凜
在後世的ACG作品中,虛無僧也總是以殺手,間諜,秘密組織的打手,神秘莫測的武者形象活躍在大銀幕上。
比方說我們上文提到的水生的凜:
《銀魂》裡的天照院奈落:
《劍豪生死鬥》裡大名的馬回眾:
還有《悠哉日常》裡光華的Cosplay:
虛無僧們的步伐穿過了鎌倉,穿過了戰國,穿過了江戶,當時間進入19世紀,大洋彼岸的一艘黑船漂洋過海,輕輕敲醒了這個古朽島國的沉睡心靈,蒸汽機內燃機的滾滾濃煙在日本升起,又在空中消散,和這濃煙一起消散的,是虛無僧的笛聲。
明治4年(1871年),在明治維新的大浪潮下,虛無僧所屬的普化宗遭到了廢宗。自此以後,原本數量眾多的“虛無僧”數量驟減,最終消失在近代化的茫茫煙雨中,在日本歷史上縱橫許久,武藝超群的“虛無僧”們,徹底地退出了歷史的舞臺。
在21世紀的今天,一些僧人們打著復興本土佛教文化的名號,Cos起了虛無僧,只是他們的腰間不再掛著沾血的刀刃。
參考資料:
關於虛無僧
詭異的虛無僧
本文首發於遊研社,經整編修改,轉載於機核
本人是原作者,遊研社@負一次元,知乎@chec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