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訴他們,”他堅定地說,“不會太久了。”
是的,不會太久了。當然,非其所欲之時,非其所欲之地,但這並沒有什麼區別——從結果而言區別無幾。
可汗總能冒險抓住機會以發出攻擊。莫塔裡安所知道的一切都使可能性趨近發生。如果說有什麼意外的話,便只有多恩居然能把他困住如此之久。
如果莫塔裡安此前關注的是獅門本身,那它本就堅不可摧,如諸神化身降臨其中,又似一個無底邪淵,即使是他厭惡的父親親臨也將三思後行。然而,此地,這個他正大步邁過的廢棄大廳,亦僅是通往權力之路上的一個舞臺。在此駐足一秒,就意味著征服者的榮耀落入一個卑微靈魂手中的風險在增加——也許是阿巴頓,甚至是痛苦的安格朗?他的思緒在重重思慮下不住地西盼。
原體兄弟來得正是時候。你不得不給可汗以盛譽——其動作如天人合一一般,所有的注意力都轉移到了偉大的攻勢上,任性的血神之子們也宛如配角,轉而給這個更可靠的軍團以助力。白疤向來危險,因此,他不能簡單地把攪局者交由副手處理。白疤需要被立即撲滅,事了之後,命運將回歸正軌。
但他總想親手殺了察合臺。不管是在這還是在Sanctum,都不重要。當莫塔裡安自觀察大廳上步下,自三十米高的破碎巨窗憑欄時,周圍盡是死亡壽衣幾不可聞的腳步,“也許在這裡更好。”大業將行,古老野蠻軍團的餘孽將被斬草除根,然後,殊榮加身,他可以躋身最後的舞臺,立不世之功以揚寰宇。
他可能會選擇召回那些已經被派往核心地帶的骨幹——也許是Kargul,乃至於 Vorx。泰豐?他別來以下犯上指手畫腳即可,就讓他繼續糾結於他的宿怨,始終堅信其所為都是為了自己的利益。然而,到最後,沒有任何召喚。一切都像它被命運安排地那樣展開了。很快,整個軍團將再次合兵一處,以完成它的使命,那是他在亞空間的痛苦中為它編織的宿命。這個障礙將被消除,就像所有的障礙一樣,為偉大遊戲做好準備——荷魯斯的勝利將造就亞空間和實體宇宙的混血兒的統治。那才是真正的獎賞——不是這個已經破落帝國的灰燼,而是至高的存在,那即將降世的眾神和神使的領地。
這就是為什麼他願意承受那般痛苦。這就是為什麼他允許他的兒子們的感染墮落,那諸般異變將成為至高神的堅盾利刃。這是必承之重,把他們變成能夠呼吸亞空間空氣和真實空氣的生物。當亞空間的視界最終被打破,當荷魯斯用他的魔爪刺進皇帝的心臟,二者的界壁被打破,所有的痛苦將迎來最後的回報。死亡守衛會站在門檻上,依然不屈不撓,他們的血管裡湧動著惡魔的毒液,他們永恆的守護者在哂笑,儘管付出遠超回報。
再無暴君。再無險峰。再無劇毒。非現在,亦非未來。
他闊步走下寬闊的樓梯,斑駁的樓梯表面遍是配圖拉伯最後留下的痕跡。他的目光深入虛空,以太之力將戰況呈現於他眼前。瘟疫——他的重要武器正在遍地肆虐。侵略者的速度正在減慢——他們遇到了抵抗,甚至在一些地方被擊退。這座堡壘不期便會成為他們的墳墓。如果有任何記錄留存下來,獅門將被列為他們最後一次失敗的地點,化作失敗的動人音符,噢~還得加上普羅斯佩羅,卡利姆和卡圖魯斯。
但他們又發動了攻勢。
觀景走廊是一個長長的遊行空間,兩側是高高的裝甲牆。它沿著面向西方的堡壘的外部延伸,除了成堆的戰爭垃圾外,大部分都是空的。其內空空蕩蕩,有機物質的浮油在其上蠕動。那遠端被厚厚的孢子云掩蓋,從那裡的運輸豎井以下,直至組裝艙和空港升降臺。他的隨從——7個身穿終結者的死亡壽衣戰士,以及49個從不同部隊中挑選出來的不破者——在大街上邊走邊發出陣陣喘息,他們的蹄子在汙物中濺起水花,發出叮噹混雜嘎吱聲的交響。
他在襲擊發生前就有所預感,即使他的思想被拉回了現實,但一股不情願的欽佩還是湧上心頭——在這對他隱瞞意圖絕非易事。他們一定使用了一些手段——他們的薩滿們所沉迷的那種廉價的、把骨頭弄得吱吱作響的魔法,但若適得其時,這低等把戲也夠用了。
“盯死入口。”他的聲音低沉如故,他又指了指下面大約三百米深處的一段開裂的牆壁,那巨窗上方的拱門已經開始倒塌。就在他說話的時候,明亮的光線從縫隙中傾瀉而出,風暴鳥引擎的轟鳴聲從遠方的夜空中嘶吼。
死亡壽衣立即行動,在入口和他們的主人之間展開陣列。其餘的不破者直接衝向瞄準噪音和機甲破空的缺口。莫塔裡安並未動作,那鐮刀般的腳後跟踩在岩石上,此刻與其說他是不安,不如說是好奇。
隨著克拉克炸藥的爆破,外牆向內炸開,接著是重型炸彈的衝擊爆炸。第五軍團的戰士們自裂口飛馳而出,那速度竟不落飛石半分。與此同時,熟悉的傳送器的臭氧氣味嘶嘶作響,接著是呼吸機置換時的雜音。身披象牙色盔甲的終結者們紛紛現身,並立即與他們的戰友合兵進攻。兩軍交接之時流彈破甲四射而開,陣陣能量洶湧四散。
莫塔裡安點頭示意,死亡壽衣隨即拖著他們致命的收割者鐮刀艱難前行。
白疤的戰士們沒有一個接近原體——戰火愈烈,他們的陣線被逼退到大街上的毒霧。遠程攻擊是一個大膽的舉動,但戰果不顯。
他差點就追殺而出。能在真正的殺戮開始前鬆鬆筋骨,也未嘗不是樂事。但第六感忽然瘋狂的給他警告——有什麼東西就在他身後的陰影裡。不是傳送器的亞空間,而是一種更微妙的干擾,恰如九天驚雷起,雙月平野升。
他猛地轉身,破舊的斗篷啪的一聲貼在身上,眼前盡是空虛。但他能聞到變化的氣味——有什麼東西在那飄散著孢子的黑暗中磨牙舐刃。他又邁了一步,遠方的戰鬥已被他拋諸腦後,他眯著眼在黑暗中掃視。
忽然一個顫抖的影子動了。又一個!一束散亂的光開始移動,像一條蛇一樣扭動著混入另一束光中。光與影在彼此周圍湧動融合,然後幽靈般地纏繞在一根支柱上,終於某種散著金白柔光的東西似乎成形了。微光滑進了孢子云的漩渦之中,在現實和虛無之中游弋。
莫塔裡安甚至沒能看到可汗出現的那一刻。那一瞬,一切都變得模糊不清,只有一個幽靈在殘垣中扭曲。猛然間戰鷹便現身了!他傲立於前,白虎出鞘,魔力的餘輝正緩緩散去。
他的Weather-Worker本事不小。他們把他潛行至此,以確保原體之戰不被侵擾。如此絕非易事。
自蒂茲卡廢墟的決鬥後,物仍是,人已非。他們各自的軍隊,戰爭機器,盟友和已經超載的靈能者,一切不過是讓兩條命運的經線再度相交的鋪墊而已。
莫塔裡安看著他的兄弟。眼前人已非普羅斯佩羅時的可汗。正如他自己刻下的傷疤一樣,他仍不改那種老派的傲慢,那種貴族式的超然。但現在他的氣質已然不同。是逆來順受嗎?也許吧。但也可能只是被碾碎後的泯然眾人。畢竟再能振翅的戰鷹,也難敵重力的拖曳。
“你看起來真是一塌糊塗,兄弟。”莫塔裡安告訴他。
大汗沒有行動。沒有白虎兇刀的撕咬,也沒有騰空而起的突襲。他仍然傲立,只是微微鬆了鬆握著刀柄的手,他那飽經戰爭創傷的盔甲在綠色的光輪中映射著微微波光。
最後,他只說了一個詞。
“殘翼。”他輕蔑地說。
莫塔裡安咯咯地笑了。“此乃至高的厚禮,我還在研究他們怎麼運作呢。”
“此乃墮落的標誌。”
“把這話告訴神使吧。”
“他那身可比你好。”
此事最為奇怪——在一切結束之前,居然又和他說話了,兄弟對兄弟。這麼長時間以來,他的每一個念頭都是關於他被拒絕而導致的殺戮,但現在拉開帷幕的又是那番唇槍舌劍。因為如果你稍不留心,可能就會忘記他們是多麼孤獨。任何人,包括眾神,甚至他們的父親,都無法像他們一樣感知宇宙。他們是獨一無二的,基因原體,是物質與神聖的結合,是銀河系沉悶的批量造物中不可替代的一次性產物。從本質上講,可汗比大多數死亡守衛都更瞭解莫塔裡安的本質,而他也比巧高利斯人更瞭解可汗的本質。這一直是他們的矛盾之處——他們在自己的家鄉是陌生人,命運把他們與那些本應是他們的血親兄弟的人隔絕了。現在他們都回到了泰拉,回到了他們的故鄉,在草草地相互殘殺中,所有這些似乎都被遺忘了。
“所以你選擇在這裡結束戰爭,察合臺,”他說。“一個你從未想過的世界”
“我仍然是它的衛士。”可汗語畢,盤刀做據。
莫塔裡安點亮了寂靜之上的屍光,巨鐮的利刃閃爍著物質另一端的倒影。
“也就是那麼一會兒了”他說。
譯者注:省略伊利亞一大段
他們在初次決鬥的地方——在被金字塔的鏡子包圍的蒂茲卡,也已經有好久了。此時此刻,恰如彼時彼刻,斷不能不把現在的情況與那時的交鋒進行比較,那是可汗唯一一次與原體作戰,真正地與原體作戰,他本預期其中必有一死或者二虎皆亡。不可能不回想起莫塔裡安在破碎琉璃的空虛世界上是多麼的堅韌不拔,他是如何前進,頑強,不屈,冷酷,且致命。
當然,生搬硬套是錯誤的,因為他們兩個都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死神掙脫了他的舊日束縛,變得扭曲怪異。他現在只剩下人形的輪廓了——他瘦骨嶙峋的身體上穿著一副搖搖欲墜的腐爛盔甲,一堆鬆鬆垮垮的板甲和發黴的織物,似乎隨時都可能分崩離析。他周圍的空氣很刺鼻,充滿了汙穢,讓人呼吸困難。他已然升魔;雖然肢體殘廢,卻又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強壯。
故而先前一戰已無意義。當時,這是一個速度與韌性的問題,二者都可能取得勝利。但現在,事情發生了變化。莫塔裡安的力量已今非昔比。亞空間能量在他的血管中流淌,在嚴重變異的皮膚下搏動。每當他行動時,現實就會在他周圍扭曲,在違反自然法則的力量前退縮。巨鐮折射出地獄之外的存在——腐爛的花園,痛苦的肉體,以及肥沃的痛苦之地。
而他,大汗,用什麼來對抗這一切呢?古技巧刃,精工良甲,迅捷冠世。但這些並不夠。
不過現在他還有仇恨的力量,這和以前不一樣。普羅斯佩羅上,他們之間的談話是割袍般的遺憾——他們都對對方所拋棄的東西感到失望。而現在他的仇恨像虛空一樣深邃。在卡圖魯斯死了太多的人了——他的戰士,他的艦隊,他的顧問,盡喪於面前的怪物之手,他們的死亡都要歸咎於孤魂野鬼。
此恨無絕期。白虎巨刃每一擊都為憤怒所加持。復仇如神經驅使著他的四肢,以找到這個超人與夜叉雜種的破綻,去繼續對抗這不可能。
而後二人相撞!腳下碎石飛濺。白虎飛撲向寂靜,滔天之力奔向周遭,兩人角力,試探著對方的力量和平衡,感受著兵鐵的鏗鏘與交響,不斷估量這對對方傷痛幾何。
大汗先撤一步。二人刀兵越發快,越發猛,越發狠!在他們周圍,從甲板下面傳來了更遼遠的戰鬥咆哮——正是難以遏止的嘶吼與爆炸。
更快!他們還在加快!每一次揮擊都是無比的精準與無匹的強力。莫塔裡安的速度已然超凡,那原來的遲鈍被一種如相位轉移、惡魔般的速度所取代。他的巨鐮呼嘯的弧線伴隨詭異的嘶鳴,甚至在可汗偏轉其刃時,也傷害了空氣本身。當亞空間鍛造的鋼鐵交織一處時,每一次撞擊都攝人心魄,令人肝膽俱裂,那是兩個存在的碰撞。
“怎麼不接著跳?接著舞了?”死亡領主咕噥道,把可汗往後退了一步。“你的判斷力也跟你的步法一樣輕浮,進退失據?”
大汗已是大喘粗氣。這跟他所料的一樣艱難,甚至更難。沒有遐想的餘地了!刀刃紛飛之疾已然超越了念頭流轉之速。巨鐮在等離子和陶鋼碎片的爆炸中重重迎擊而上,鐮刃的半弧交織成惡魔和鳴的嘶嘶詛咒。
“你已經被打敗了。”可汗氣喘吁吁地對他說。“你變成了你所憎之人。”
莫塔裡安哼了一聲。“有些仇恨根本不是多大事。”
“哦,你說是,那就是。”
攻擊的速度還在提高。每次打擊的力度比真正的凡人竭盡所能的還要大。二者交兵落於一根石柱之處,登時磚石碎裂,然而原體交戰之迅竟超越飛石,將其盡作飛灰。大汗的盔甲為巨刃橫掃,從肩到腰把華麗的盔甲被重重撕開。血跡順著傷口濺在黑色的水潭之中。
二人已入無我之境!進入了一場任何其他生物,無論是異形還是人類都無法企及的戰鬥,僅僅是瞥及一眼或者試圖跟上,都足以讓人陷入瘋狂。原體們總是用人性的外衣包裹住自己的殺戮本性。當他們拋棄了諸相,見得真我,那根本就無從觀察,況乎插手?
“時間可真是殘酷,察合臺。”莫塔裡安語調依舊平靜,內心卻仍在掙扎,他再次把可汗擊退,巨鐮掃過金盔的飾物,讓可汗的頭一陣搖晃。“你已經不是以前的你了。(幾天不見,那麼拉了?)”
“我還是我,”可汗咆哮著,精妙地擊退了一陣可怕的完美打擊,把瘟疫香爐從鎖鏈上擊落。
“弱小”。
“忠誠”。
“別無二致。”
他們猛衝進外牆,彼此仍在狂暴地擊打,餘波竟使整個區域就像被魚雷擊中一樣倒塌。他們在翻滾的碎石中閃轉騰挪,戰團又移到到夜空之下,現在完全沉浸在他們自己的決鬥中。泰拉上的其他地方——存在的其他地方——可能也已經悄然溜走了,他們不堪被釋放在其表面的偉力所羞辱。
但偉力仍在不斷加持,越來越多。莫塔裡安一記兇猛的斜斬差點割下可汗的頭。寂靜彎曲的尖端在甲板上鑿了一道三尺深的溝槽;當它再次被拉出時,它撕裂了一整塊被靜電纏繞的岩石混凝土。可汗衝過鐮刃密網,在死亡領主的大腿上狠狠地砍了一刀,把佈滿孔洞的盔甲從肉上撕下來,以牙還牙,以血還血。
現在他們已身處闊臺,在寬一公里,高1200米的著陸臺上繼續廝殺。風暴在天空肆虐,綠色的閃電在空港的天空霹靂作響。在他們下面,巨大的堡壘的大部分在雜亂的臺階上鋪展開來。寸土不讓!分毫必爭!——百萬計的光點把白疤和死亡守衛的喉嚨照得透亮。二人戰鬥已臻化境,縱使血流遍地也無礙對此戰投以驚奇的目光!
“對我來說,這可算不上覆仇。”那聲音刺耳依舊,“你現在不過是個絆腳石。懂?”
可汗猙獰地笑了,吐出碎牙,“不可能。”
“我看到了,兄弟,”他嘶嘶地說。“我是來找你的。就這樣。”
莫塔裡安反手一擊!狠狠地打在可汗的喉嚨上,緊接著揮出巨鐮。“任性散漫。你總是這樣。”
又一擊打在頭盔上,邊緣處釋放出有毒的神經毒氣腐蝕著可汗的右臂,使他又是一陣搖晃。
“我以我認為合適的方式領導我的軍團。”可汗咆哮道。“你本可如此。”
白虎閃了一下,撲向莫塔裡安脖子上發出叮噹聲的纜繩,但卻被格擋開來。
“在找到你之前,我早就領導著死亡守衛。”
大汗堅守周身,抵擋攻勢,猛力撕扯著肌肉發出陣陣嘶吼。此時汗血已混,難以分辨。
“恐怕你的一連長就不同意。”
莫塔裡安破防了。他一聲怒吼,那如遊絲般輕盈的翅膀挺得筆直,那有力的雙臂猛烈地打擊,發洩他無邊的怒火。一道巨力襲來,可汗被擊退而去,充斥著毒氣的羽翼不斷拍打,擊碎可汗的護手。莫塔裡安緊接著用以太之力嘶吼著的鐮柄攻向可汗側腹,反手而來又是狠狠一擊。
為了熬過這一切,為了不被徹底摧毀,可汗動用了所有的技巧和堅韌。現在他的戰鬥已經超越了他以前的任何成就,他在可能性的邊緣不斷地試探,但他仍然被重擊打得遍體鱗傷,被驅趕過被風暴摧殘的空港邊緣,就像一個被他的領主毆打的蠻族奴隸。他的腦袋被轟得嗡嗡作息,血液浸透了他。他已經右臂骨折,側腹撕裂,臉頰受創。寂靜像漫天星辰一樣在他周遭旋轉,巨刃挾著邪能發出一陣霹靂,既比亞空間的咆哮更快,也比恆星的核心更重。
“你什麼都不明白!”莫塔裡安咆哮著,再次站起來,他的披風在他身邊拍打著,風暴潮在咆哮。“你沒有什麼犧牲,也沒有什麼否定——你就是那個被寵溺的崽子,在我們其他人建立起一個帝國的時候,你卻在抱怨著需要有條理。”
莫塔裡安的眼睛閃著瘋狂的綠色光芒,他那清晰可見的臉現在扭曲成了真正的憤怒。他即原初,他即天啟,他即非凡。風暴在他周圍呼嘯,一個足以增強他的每次攻擊的漩渦隨之成形。狂風撕裂了它們所劃過的地面,讓殘餘的風暴猛烈地衝擊著且戰且退的可汗。
“你看到了銀河系的本質,卻轉身便走。”莫塔裡安怒不可遏,巨鐮重重劈下,差點把可汗的後腿劈成兩半。“我接受它。我接受了痛苦。我直視著眾神之眼。”
“接著你就逃了!”莫塔裡安啐了一口。“你總是在逃避,你逃得太遠,甚至連你自己都不知道原則為何物。”
巨鐮再次揮舞,甚至比之前更加沉重,更加迅速。這破滅了可汗想要擋下它的企圖,伴隨著盔甲碎裂聲,可汗跪倒在地。更多的打擊如暴雨梨花一般密集,如鋼鐵一般堅不可摧,伴隨著噬魂的以太之力,把他砸得更低,直到他仰面靠在岩石上,引頸就戮。
“不會再逃了!”
大汗的頭猛地往後一仰,鮮血從脖子上流下來。他乘機瞥了一眼頭頂的天空——橘紅色雲層點綴這點點白斑,遮掩著頭頂上巨大的艦隊——然後莫塔裡安的身影出現在他的視野,擋住了天空。
然後夢想成真了,就像也速該向他描述的那樣——在黑暗中升起的死亡領主舉起雙臂,準備進行殺戮。
“但命非天定”大汗當時告訴他。
“結束了。”莫塔裡安說,他的臉上露出憤怒的表情。“此時此地!”
大汗在他那破碎的、沒有鏡片的頭盔下痛苦地笑著。
“瞧,可我現在在笑呢,兄弟。小心了!”
他早該死了。這一切在很久以前就該結束了,當時可汗已經奄奄一息。然而,不可思議的是,他還活著,還在反擊。他雙臂已斷,胸腔碎裂宛如絲絛,他的刀布滿了傷痕和鈍口,但他還在一次又一次地反擊。
光是看著就已讓人痛苦不堪。第五軍團的原體在穿過著陸臺的半途被撞擊後又跪倒在地,他再次掙扎著爬起來。每處盔甲上上都鮮血如柱,你不禁想問他體內還會有多少鮮血。他的整個象牙盤松散地掛在筋狀的帶子上,在他搖搖晃晃地走動時搖擺著。
在整個過程中,他一直在嘲諷。他繼續滔滔不絕地挖苦和奚落。即使是當莫塔裡安像雨點般擊打他那有凹痕的頭盔,將他深深轟破碎的岩石中時,嘲諷仍不斷絕,有時尖酸,有時是刻薄,有時甚至顯得幼稚。
“把這該死的面具摘下來。我想看看我殺你時你的表情。”
“你的臭氣比烏蘭諾還難聞。那時它正在腐爛。”這那深深刺痛了莫塔裡安的內心深處,儘管這是大實話。
“我本來應該和軍團的領袖較量的。我說的是泰豐。”
這很幼稚,對他們二人來說都是如此。莫塔裡安已經出離的憤怒,以至於變成了一種輕蔑的厭倦。更偉大的事業在召喚。這場小打小鬧本就無關緊要。這不應該還在發生。能量仍然像未加工的鉕一樣在他的系統中悅動,亞空間仍然刺激著著他的每一個動作,他的軍隊仍然堅守陣地,抵抗著白疤的攻擊,但現在這一切變得越來越令人惱火,就像無法清除的絆腳石一般令人抓狂。
於是他轉身投入了戰鬥——大邁兩步,蓄勢而上,然後用寂靜發出一次真正殘酷的反手猛擊,把可汗的頭盔從他頭上撕扯而下,把他的身體甩得高高的。可汗再次摔到甲板上,仰面平躺著,即使莫塔裡安從衝來之時,他仍牢牢握住刀刃。就在莫塔裡安即將命中可汗暴露的腹部前一瞬,可汗扭身避開,但莫塔裡安一腳狠狠踢在他臉上,踢斷了他的鼻子和顴骨。
半瞎半暈的可汗奮力揮刀,與寂靜相碰,把它從莫塔裡安手中奪了過來。莫塔裡安猝不及防猛地撲下,瘋狂地用雙拳猛擊可汗的喉嚨、胸膛和殘破的臉。兩個緊握的拳頭不斷地襲來,可汗幾乎無力招架,它們撕裂了漂亮的陶鋼鮮血四濺。
可汗一直不停地反擊,但反擊現在越來越可憐了。他抓住了莫塔裡安的一個拳頭,另一手卻猛擊他的腹部,打得他腹內一陣翻江倒海。可汗想站起來,莫塔裡安卻又輕蔑地把他打倒在地,打折了他的脊柱。那時他們倆都在咆哮,莫塔裡安因為憤怒受挫,可汗則因為極度痛苦。他們已經淪落到這種地步——在一個廢棄的太空港裡像巢都的土匪一樣爭吵,瘋狂地撕扯他們面前的身體,試圖用自己的手指把它撕成碎片。
而這,是皇帝的姿勢,銀河系的主人。
他喘著粗氣,只感覺自己的心快要炸開,此刻他終於停止了連擊。由於精疲力竭,他的手臂劇痛,他的視線有些顫抖。畢竟,他身上仍有一種致命的東西,一種能感知疲勞的東西。他痛苦地站了起來。
可汗還有呼吸。不知怎的,在曾經是一張高傲面孔的血汙泥沼中,空氣仍在被吸入,在漂浮的骨頭碎片中微弱地冒泡。
莫塔裡安一瘸一拐地走向他的巨鐮,又把它撿了起來,準備結束這怪誕離奇的場面。
“我還以為你會跳舞呢。”他又說了一遍,感到莫名其妙。“你就……把它拿走了。”你瘋了嗎?”
可汗開始咳嗽,更多的血噴在撕裂的地面上。雖然手臂上有很多地方斷了,但那破碎的護手仍然緊緊抓住刀柄。當他艱難地往回走時,莫塔裡安才慢慢地意識到那是苦澀的笑聲。
“我……沉溺在……痛苦之中,”可汗粗聲粗氣地說。
莫塔裡安停止。“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明白了,”可汗說,他的聲音像液體一樣汙濁。
“你放棄了。我沒有。”然後他咧嘴一笑——裂開的嘴唇,被剝皮的臉頰,那隻看得見的眼睛,扭曲成真誠的卻又充滿惡意的喜悅。“我的耐力……更強。”
他一直很軟弱。
他沖天的怒火決堤了。他雙手舉起寂靜,把鐮刃對準大笑的可汗,他現在什麼也不想,只想刺穿敵人的胸膛。
於是他錯過了大汗突然緊握的手,錯過了白鋼的閃光,錯過了甲板上的快速推擊,也錯過了那把絕倫刀刃向上的推力。白虎刺穿了大汗此前撕下的莫塔裡安鎧甲的一部分,深深地咬了他一口,疼痛的火焰直刺入他繃緊的軀幹。
寂靜因為這突然的一擊沒有擊中目標。莫塔裡安搖搖晃晃地走開了,血從很深的傷口裡滲出來。然後,令他難以置信的是,大汗又爬了起來,仍然在流血,仍然受傷,但已經朝他走來了。突然間,莫塔裡安甚至懷疑起自己的感官。他回過神來,試圖做他之前做過的事情——直接衝進去,依靠自己巨大的力量——但直到那時他才意識到,之前的行動已經讓他精疲力盡。
接著……接著……大汗開始舞步。就他仍有餘力!他仍有餘地!
“當我們用艦隊這麼做的時候,”可汗咆哮道,不再大笑,現在非常嚴肅,“我們叫它‘鑿’!”
莫塔裡安笨拙地揮了揮鐮刀,沒有打中。刀刃卻又咬在他身上,在他的手臂上刻出一道深深的裂口。
這種變化是令人著迷的。大汗仍然在死亡的邊緣,離死亡只有一步之差,但他卻開始行動了,而且他的速度越來越快,就像他原體的生理機能所設計的那樣:讓他繼續活下去!讓他的刀繼續揮砍!讓他繼續戰鬥!
莫塔裡安咆哮著,再次用力地揮舞著他的鐮刀,卻感覺他疲憊的肌肉在尖叫,儘管他的頭腦已經意識到這一點而開始搖搖欲墜。他應該看穿的。他不應該讓自己中計。
他們的刀刃再次碰撞,在混合的曲爆中咆哮著,兩個人都搖搖晃晃地離開了打擊,幾乎無法站穩腳跟。
他受挫了!他受傷了!
大汗很快就回來了,摔碎的腳踝不知怎麼地推動著他穿過噴發的地面,速度比莫塔裡安還快。當刀與鐮刀再次碰撞時,鮮血四濺,但不再是可汗的。
莫塔裡安一轉身,將大汗擊退。原體摔了一跤,但他卻直接殺回來!從災難性的傷害中蹣跚而行,就像喝醉了一樣,他的臉上刻下了極度的痛苦,但仍在與可怕的傷害抗爭。現在彷彿有什麼惡靈在激勵著他,推動著他那被蹂躪的身體,直到得到它所需要的寬恕。
刀揮舞得更快!模糊了莫塔裡安的雙重視野,根本無法停止!他們兩人進行了驚天動地的打擊,從著陸臺上撕下了更多無價的甲板,打碎了罐子,扯斷了電纜,切斷了鏈條。他們的披風被撕成碎片,他們的身體被摧毀,他們赤裸的暴露在血跡斑斑的剝皮肌肉中,他們非凡的偽裝已經褪下,揭開了原體的本性——他們是野蠻的武器,神那不情願的編號的利刃。
莫塔裡安仍然是其中更強的一個,仍然更沉迷於超自然的天賦,但現在他感到的只有自我懷疑,被一個一向輕浮、自私和不羈的人無情的憤怒所動搖。此時,莫塔裡安所能看到的只是一個想要殺死他的人——這個人願意做任何事,犧牲任何東西,超越身體的極限,摧毀自己的身體,自己的心臟,自己的靈魂,只是為了滿足他在亞空間中許下的誓言。
“如果你知道我做了什麼,”莫塔裡安喊道,現在他在猶豫的迷霧中繼續戰鬥,“那麼你就知道真相了,兄弟——我不能再死了。”
這就好像給了他一個信號。大汗鮮血淋漓的頭抬了起來,殘存的長髮亂蓬蓬地垂下來。
“啊,這我知道,”他喃喃地說,帶著他有生以來最輕蔑的口氣。“但我可以!”
然後他縱身一躍。他的斷腿仍然推動著他,他的斷臂仍然支撐著他的刀刃,他充血的肺和穿孔的心臟仍然給了他足夠的力量,他衝進了近身攻擊範圍。
如果他正值巔峰,這一行動可能很難被反擊,但他已經比一具被意志力捆在一起的死屍強不了多少了。於是,寂靜出動了,它從可汗沒穿盔甲的肩膀下深深刺穿。
但這並沒有阻止他。這一切都不出他所料,所以他不停的走向莫塔裡安,直到鐮刃從他破裂的背部完全伸出,直到白虎緊緊地咬住了莫塔裡安的脖子。剎那間,他們的兩張臉面對面地貼在一起——現在都是蒼白的面孔,血已流乾,生命枯竭,只是作為純粹復仇的面具而存在。一切威嚴的外衣都被剝去,現在只剩下慾望,暴力和野蠻的機械。
僅僅一瞬。莫塔裡安瞪大了雙眼,他意識到自己無法及時把兄弟推開。可汗已經近身了。
“那就不一樣了,”可汗吐了口吐沫。
白虎刀過,原體命隕,可汗利落地割斷了莫塔裡安的脖子。隨著惡魔原體的倒下,一陣亞空間能量的坍縮短暫地把著陸臺變成了繼皇帝飽受折磨的靈魂之後,在泰拉上最明亮的物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