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風》 李半塵
過港千帆立，入竹萬杆斜。
拂巷攜雲雨，塘邊蕩蒹葭。
定場詩結束後，一個強有力的和絃被詩人掃出，吸引了酒館內所有人的目光。
“列位！這個故事就發生在這個城市中。話說數十年前，自由港有一孤兒院，收留一矮人棄嬰。孤兒院老師們各個人中龍鳳，吃喝嫖賭坑蒙拐騙樣樣精通！在一頓酒後的幾顆骰子下，我們故事的主人公便獲得了這個名字---麥德恩.溫德。”
詩人也是一位矮人，略有褪色的淡紅色披肩散發經過了打理，看上去有些許精緻。他掃視一圈，發現看客皆已準備好，便搬來一把椅子，站在其上彈奏了幾個音符，繼續講到：
“諸位中年長的可能還記得，自由港曾有一個渺小的幫派，名為爛泥幫。這個幫派成立的原因，就是孤兒院倒閉。這孤兒院本無心向善，只是一家黑心公司為了賺取名聲的工具，被競爭企業打壓後，這家孤兒院便關閉了，孤兒們流落街頭，成立了爛泥幫。而我們的主角 麥德恩.溫德，便是其中的一位孤兒，也是之後爛泥幫中最為出色的竊賊。”
詩人停頓了一下，喝了一口酒潤嗓子。
“話說這麥德恩.溫德，年方二十。雙眼好似烏鴉，能從雜亂的場面裡一眼分辨出可以偷取的財物，就比如……”
詩人指向角落中的一對酒客：“這二位進門後便將項鍊藏於衣服內，但脖子上露出的部分依舊騙不過賊眼，我勸二位捂好財產，可千萬別被偷掉。”
“剛說到麥德恩雙目銳利如刺，能夠穿透衣裝鎖定財產，是個天生的賊人。這日，便有一單大買賣找上了麥德恩。”
“前往萊沃格蘭德房地產公司，竊取他們的內部財務流水。委託人則正是該公司的競爭對手之一。當時萊沃格蘭德公司開發的富人區別墅因為資金不足而爛尾，這引得投資人相當不滿，競爭對手這時便想給這公司致命一擊，所以找到了爛泥幫。”
“泥指是爛泥幫的老大，也是麥德恩從小一起長大的夥伴。這種重要的活兒自然就落到了麥德恩的頭上。於是深夜他帶上行頭，哼著小曲兒，一路藉著夜色，在無人發現的情況下摸到了萊沃格蘭德公司的辦公處。”
真可謂：
輕風不畏江湖老，引歌竊財任逍遙。
不知前路多少事，欲與蒼天試比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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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活計
自由港 爛泥幫據點外
麥德恩.溫德發現了一個行色匆匆的信使，出於賊人的嗅覺，他便順手使詐，從信使身上摸到一顆寶石與一封信。
為了不耽誤任務，麥德恩將信件與寶石收好，繼續馬不停蹄地趕往目的地---萊沃格蘭德房地產公司。
距離目標一個街區時，麥德恩一頭鑽進了小巷子中。當他從巷尾出現時，已經換上了一身工作行頭。
他戴著頭巾，裹住紅色的頭髮，只露出一雙銳利的眼睛，身穿黑色皮革布料混縫緊身夜行衣，腳踩輕便軟底鞋。擠破了小巷的黑暗，像一團黑煙出現在月光下，又迅速消散於房屋的陰影中。
後有人形容他：
頭頂烈火腳踏天，左右逢源衣變寬。
錢財不知何處去，只因伸手掏衣間。
不是個什麼好人。
在警衛還沒發覺月光下有異樣時，他便從隨身包中掏出鉤爪，翻入院牆。迅速偷取到目標後便原路返回，穿回巷子，脫下了行頭。
順帶裝作酒鬼跟巡邏的城衛隊打了個招呼。
此次任務的目標就是他懷中揣著的一沓文件，這是萊沃格蘭德房地產公司新投資的別墅區爛尾的證明，其中有很多萊沃格蘭德公司與政府勾結的內幕。
回到據點後，麥德恩發現據點安靜得很，大家應該都出去幹活兒了，就連泥指都不在。他感嘆最近業績不錯的同時，將目標文件放到了泥指的辦公桌上。
這張桌子四周鑲著金邊，裡面的那條邊已經開始掉漆了，但泥指一直相信一個光鮮的對外形象才能撐起爛泥幫的野心，於是麥德恩親自為泥指從油漆匠行會偷得金漆，將辦公室內許多傢俱都鑲上了金邊，就比如麥德恩屁股底下的這個椅子。
坐了一會還不見泥指回來，麥德恩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打算看看今天的額外收穫---那顆寶石。
以及那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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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人喝了一口酒，說道：
“正如同命運之神取走饋贈時的輕柔與冷漠，那些足以壓垮人生的災難來臨時，通常也是靜悄悄的。
因為這封信的收件人，名為 霍姆希爾.萊沃格蘭德 正是今晚目標公司的創始人，而寄信的人……”
“叫泥指。”
“我去抽下煙，讓我徒弟給各位演奏一些小曲，等我回來後，咱們故事繼續。”
徒弟表演了一些小曲，賺得一些碎子打賞。
不久，詩人便在此站到椅子上，用一個強力和絃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第二章 背叛
信件內容如下：
“爛泥幫能夠提供的資源
走私客：16名。
殺人犯：5名。
偷盜者：14名。
希望您對數量滿意。這都是為了萊沃格蘭德安全衛隊的未來。
您忠實的朋友”
一股不祥之意像冰冷黏膩的觸手般順著麥德恩的脊樑慢慢蠕動到了頭頂，突然一陣清脆的聲音將他拉回現實，寶石掉了。
麥德恩俯下身去，發現剛剛偷到的寶石滾落至床底深處，他全身都擠進床底後才將將能夠到寶石。
撿起寶石，趴在床下，麥德恩任由寶石折射出的微弱光線在自己眼底翻湧著波濤，享受著財富帶來的幻想。
腳步聲，應該是其他弟兄們回來了。
一個、兩個….. 四個。
不對，聲音不對。
爛泥幫的人不穿鐵靴。
腳步聲越來越近，震得床底灰塵木屑掉到了麥德恩臉上。
房間門被打開，一雙精良的制式鐵靴與長槍立在地板上，長槍還往下滴著血。
這人關上房門，仔細地從房間中尋找，當他轉過身去時，麥德恩便從床下悄悄爬出，從靴子裡掏出匕首，準備從身後偷襲。
只見一高大的身影在屋中遮天蔽日，遠觀魁梧有力行路攜風，近看不動如山立地紮根。盔甲卻光鮮地讓人心慌，在屋內微弱火光下反射著熠熠金光。
可謂：
列陣之中山見影，日月為其失光明。
伸手可奪乾坤物，一躍可至吳鉤亭。
麥德恩混跡街頭多年，雖沒經歷過專業訓練但身上有些功夫，他看到這鐵甲士兵背的長槍後心裡開始打鼓，好似有一對獅子滾繡球。
所謂長槍，七尺為槍，齊眉為棍。這鐵甲人的長槍高九尺有餘，一寸長一寸強。這長槍尖由金剛玲瓏鐵鍛造而成，寒光攝人心魄；槍桿雖如擎天白玉，卻好似沒有任何重量；槍尾則有一平頭配重鐵球，刻著萊沃格蘭德公司的標誌。
動似游龍伸腰來，寒芒飛似閃電開。
白玉縱直擎天地，鐵舞玲瓏星可摘。
一杆好槍！
這種裝備傍身，此隊人馬必定帶著重要任務而來，麥德恩自覺凶多吉少。
鐵甲士兵後腰掛著一個人頭，是那個信使。
沒空調整心情，麥德恩躍上桌子，藉著桌子的高度跳到士兵的肩上，用兩隻肌肉紮實的大腿夾住士兵的頭，將匕首從頭盔與軀幹鏈接處插入。
不對。
手感不對。
盔甲裡是空的。
士兵伸手將麥德恩從肩上拽下，狠狠摔在地上。外面傳來打鬥的聲音，應該是爛泥幫兄弟們回來了，在跟門外的盔甲們戰鬥。
暈厥中，眼前一陣涼風襲來，麥德恩趕忙往旁邊一滾，剁掉了長槍的下刺。自己房間內破敗的木地板被長槍插入後反而困住了槍尖，為自己爭取了一些逃命的機會。
奪門而出後，麥德恩發現據點內已經戰作一團。幾名爛泥幫的成員被十數名鐵甲士兵包圍，瞬間就被殺害。據點內四周也都被點起了火，麥德恩自知這種情況他幫不上什麼忙，便趕忙逃入與下水道鏈接的密道，打算先活下去再鬧清楚怎麼回事。
幾天後，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來到了下水道，飛到了麥德恩面前。
壞消息是，寶石自那晚就丟失了，就在他翻身打滾躲避攻擊時，剛剛花完了最後一點隨身財產的麥德恩現在身無分文。
好消息是，他知道了那些盔甲的來頭，以及襲擊爛泥幫的理由。
盔甲隸屬於萊沃格蘭德安全衛隊，是一些魔法盔甲，由能力高超的魔法師附魔。萊沃格蘭德安全衛隊則是萊沃格蘭德公司開闢的新業務線，為了向投資者與購房者們展示自己的物業安保實力。爛泥幫的據點便是這個團隊的第一戰，藉此一役他們股價已經飆升。
麥德恩在下水道的情報販子處獲知這個消息後趕忙追問還有沒有爛泥幫的成員活著，得到否定的答覆後，他便開始尋找能夠報復萊沃格蘭德公司的機會。
首先，需要錢，麥德恩便準備回到據點，找到那顆被丟棄的寶石。
碎子能讓鬼推磨，銅板堆疊可通天。
亮銀碎且能立命，金可倒轉亂忠奸。
不幸的是，剛剛回到已成為廢墟的據點，麥德恩就被巡邏至此的城衛隊抓了。
自由港審判堂內
麥德恩想通了一些事：為什麼自己那晚剛一離開據點，就發現了有人深夜用一個寶石的價格加急送信件？為什麼自己回到據點前，據點內的人就消失了？為什麼那封信的字跡看上去這麼熟悉？
原告席上坐著的除了萊沃格蘭德公司的律師，還有另一個人--- 泥指。
泥指和律師二人竭盡全力想要置麥德恩於死地，麥德恩也慶幸逮捕自己的是前去調查廢墟的城衛隊，能讓形同虛設的法律稍微保護一下自己。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在泥指和律師的努力下，麥德恩因盜竊罪獲刑70年。
“我會把你的肉一片一片剃下來，放到下水道泔水做成的亂燉裡，按著你的頭讓你吃下去。在你死亡之前的幾天內，你唯一的食物將是你的肉。我出來前，你可千萬別先老死，千萬別，你一定要長命百歲。”
帶著被背叛的沖天恨意，麥德恩被關到自由港外的一個監獄中。監獄立於一個湖中島，四面環山，無路可逃。
這天下著雪。
被咬碎的牙順著血水嚥下，他在監獄中度過了第一晚。
這不是麥德恩第一次被扔進監獄，但他從希望這是最後一次。
這裡有好多聲音：尖叫、哭喊。
而最多的，是聲音消失的聲音。
他已經忘記了，夜晚是如何降臨大地，四根鐵柱嵌住的小窗口只能讓他看到被分割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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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所謂：姦淫賊子皆是惡，惡人自有惡人磨。我們的主人公便這樣獲得了制裁，但故事並未結束。”
“如果這人從監獄中慢慢改造七十年，出獄後變成一個良民從頭再來，那這個故事也就太沒勁了，不是麼，各位？”
有些酒客喝得上頭，附和道：“他怎麼可能不報仇？”
“是的！列位，入獄後的主人公心情就如同這首詩所說：
四面塗壁萬里愁，光陰虛度雪上頭。
待到再衝凌雲日，定能抽刀斷水流。
他不甘心，怎能讓空蕩的監獄牆壁生生困住自己，一天天虛度光陰呢？但這座監獄沒有絲毫越獄的機會，麥德恩每日在憂愁中度過，出獄後復仇拔刀的念頭撐著他度過了一些光景。幾年後，牢房中來了一位新獄友，是一個人類老頭。“
“他看上去七八十歲，身材消瘦但是體態有力，精神勁兒很足，不像是一般老頭。
第一晚，老頭終於對麥德恩開口，從這句話往後，麥德恩開始了新的人生：”
“小兄弟，這是我來過的，最他媽破的位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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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怪老頭兒
《我自仙》 李半塵
日暮朝霞一瞬間，天地獨轉我獨仙。
莫問前塵多少事，半塵拂遍天外天。
這老頭整天神神叨叨，說著麥德恩不懂的詞句。
他自稱李半塵，家鄉是一個名為天夏的大陸，一個三人酒席上，李半塵於其他二人身上習得了位面旅行的知識。
李半塵當時年少，二十出頭，數不盡的凌雲志，散不盡的鴻鵠情。其中一人頭髮斑白，眼瞳好似沙漏；另一人一席紅衣，老態龍鍾。
二人為偶然碰面的位面旅行者，遊至此地發覺李半塵的詩歌不錯，便一起把酒言歡。這二人均不願意提及自己姓名，但醉酒後的閒言碎語間還是透露了許多，李半塵只記得這二人姓氏分別為奧馬爾和馬哲理。
之後的日子，李半塵便利用所學知識於各個位面中旅行，他曾在艾爾託瑞爾目睹神器伴陽；跟隨吉斯洋基人的飛龍翱翔星界；在地獄中的移動要塞上與一位靈吸怪船長把酒言歡；在清晨的山巔用詩歌讚頌一位美麗的信仰淑妮女神的聖騎士，還與她一起到達了下一個清晨；在博德之門瞻仰一尊被稱為英雄的禿頭壯漢雕像，雕像手中還捧著一隻小倉鼠。
他也曾在家鄉世界的世界之都---內海明珠 艾巴薩羅姆，與一位名為凱登.凱連的劍客共飲當地佳釀---內海奔雷，還為此作詩一首：
《詠雷》 李半塵
十年不到內海洲，百萬氤氳爭上游。
杯中海見奔雷韻，繞樑千載解萬愁。
一日他旅行到一個科技不發達，且沒有魔法的位面，與這個世界的一位詩人交流，這詩人的作詩水平遠在李半塵之上。
但二人對於美酒的喜愛是共通的，醉酒後，這詩人脫口而出的詩句令李半塵驚歎，後來他只記得這幾句：
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
陳王昔時宴平樂，斗酒十千恣歡謔。
主人何為言少錢，徑須沽取對君酌。
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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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老頭子到底什麼來頭？你跑題了吧？不是進監獄了麼，這麼大能耐能被監獄關住？”一些喝酒上頭的酒鬼聽眾打斷了詩人。
詩人好像提前猜到了聽眾的反應：“這就得請您細聽分說，位面旅行法術並不是一種強有力的攻擊魔法。施展時的限制有許多，就比如任何東西都可能成為‘門’，施法者必須找到這個‘門’，才能進行穿梭。並不能隨時隨地傳送。”
“來到茹爾大陸前，李半塵所在的世界十分奇怪。這世界遼闊無邊，盡是平原，分隔天地的那條線都很模糊。但有一座通天山峰拔地而起，山頂上有一座漂浮的圓環城市，這座城市裡有無數的’門’，人稱眾之城—法印城”
“某天李半塵在法印城垃圾場中發現了一具腐爛破敗的屍體，觀察屍體時他發現這屍體是一座’門’。出於好奇他便穿過此’門’，來到了茹爾大陸。”
“不幸的是，茹爾大陸好像被眾神與多元宇宙拋棄，李半塵在這裡數十年間沒有找到任何’門’，所以他漸漸變得像一個散人，整日除了飲酒作樂就是行風流之事。”
詩人掃了一下弦：”諸位，讓我們把目光放回麥德恩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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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塵洗風
“小兄弟，這個位面，是我來過的，最爛的一個位面了。”
李半塵對麥德恩說道。
麥德恩剛剛從監獄食堂中刷完幾百個餐盤，身體和精神雖然扛得住但是根本不想搭理這個奇怪的老頭，便開始琢磨一些越獄的辦法。
“唉…. 情絲未央夜未忙……”
麥德恩不懂這老頭在說什麼，便被吸引了注意力。
情思未央夜未忙，反骨如鉤照明堂。
慧府不敵反骨意，不如甩手自在王。
麥德恩雖是賊人，也有讀書習慣，但仍不懂這幾句話的意思。
“說什麼呢？老頭？”
“說你啊，大半夜不睡覺，天天動那個反骨想一堆亂七八糟的事，不如陪我聊聊天，吹吹牛皮，想那麼多幹嘛。”
麥德恩也知時間難熬，之後的日子同李半塵聊了許多，李半塵也知道了麥德恩被陷害至此的緣由，以及他的恨意。
一日，麥德恩由於表現良好，被典獄長獎勵了一些酒，便拿來與李半塵分享。許久不見酒的李半塵甚是高興，便在酒後向麥德恩講述了自己的故事，也教了麥德恩如何寫詩。
幾日後，麥德恩將自己寫的第一首詩交給李半塵過目。看後，李半塵數日間沒同麥德恩講話，臉上一直掛著悲傷的面容。
詩為：
《泥指》 麥德恩.溫德
我來執刀索命催，殺得泥指肉成灰。
先飲腐血三百石，再觀其身爛成黑。
血海深仇豈不報，此仇瞭然心方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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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人這時停下講述，彈奏了一段哀傷的旋律。
“所以，這老頭在憂傷什麼？”
“不是憂傷，是嘆息。李半塵當時覺得這人僅僅跟自己學了幾天，便能寫出這種水平的詩歌，是一個可造之材。但詩歌中每個字卻又表現出沖天的戾氣，這些戾氣完全矇蔽住了這位璞玉的雙眼。可惜啊。”
之後幾十年間，李半塵不像人類一樣慢慢變老，位面旅行已經對他的身體造成了一些不明的改變，使得他的壽命比尋常人類長久得多。這期間，李半塵與麥德恩成了亦師亦友的關係，他將寫詩技巧傾囊相授，也將自己的人生感悟隨著詩歌傳授給麥德恩。
“麥德恩慢慢放棄了復仇。他幻想過無數次如何親手將泥指的肉一片片割下來，將泥指的肚子剖開，拽出腸子將其勒死。但這些怨念抵擋不住時間的風，麥德恩便慢慢將復仇一事淡忘，打算過些年出獄後去當一個吟遊詩人，走遍大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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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門
某天，麥德恩又得到了一些酒，在牢房中與李半塵對飲。
“你頭髮也白一半了，矮人不是都能活好幾百年嗎？”
“現在這世道哪還有能活那麼久的矮人？我反正沒見過。”
“唉……”麥德恩不知李半塵在感嘆什麼，以矮人的標準來看，六十歲的麥德恩依舊年輕，李半塵不知為何也無需擔心年齡的問題，很快二人便都能出獄了。
望著被三根鐵柱封住的窗戶，李半塵開口道：“鐵柱四分見星繁，不見星下明鏡潭……”
“石膚枉然生白骨，不如劍嘯易水寒。”麥德恩接了後兩句。
李半塵聽此詩句後許久一言不發，之後站起身，說道：
“跟我來，今日可能是咱二人最後一次對飲了。”
李半塵帶著有些悲傷的感情，說了句讓麥德恩不明所以的話後，在空中一捏，憑空變出一把直劍。橫一劃，豎一劈，便將監獄的牆破開一個口子。
“完事之後，我希望你能回到這裡，來吧。”
李半塵從洞口鑽出，麥德恩也跟上。
二人牢房外便是湖邊，在這裡他們喝完了最後的酒，李半塵也開始講述這個行為的目的。
“你知道，我有位面旅行的方法，但是這個方法太不公平了，全憑天賦，你跟我學了這麼多次也沒學會。”
“又想笑話我？別扯淡了，你有這本事為什麼不早越獄？”
“在等你，在等‘門’。”
“門呢？”
“你。”
“放屁。”
“沒放屁。”
“殺了我？”
“不用，你已經是門了。”
“怎麼還不走？”
“…… 剛剛那四句，還記得嗎？念出來。”
李半塵又憑空一捏，變出一把魯特琴交於麥德恩。之後像是施展了懸浮術一樣，漂浮至湖中央，開始揮舞手中的劍，這些招式麥德恩聽李半塵說過，是一個酒鬼詩人傳授的位面旅行儀式。
幾十年間麥德恩也自學了魯特琴，隨著旋律，麥德恩開始唸誦：
鐵柱四分見星繁，不見星下明鏡潭。
石膚枉然生白骨，不如劍嘯易水寒。
“好詩！你接的好啊！這麼多年，你終於能放下了！”
麥德恩沒有說話，繼續彈奏著。
李半塵舞劍舞得滿頭大汗，他停下了手中動作，將劍背手直立於一臂後，另一隻手指向麥德恩：
“這首詩的名字！告訴我！”
沒有絲毫猶豫：“《鎖鴻鵠》！”
“曾經鎖住你的不是監獄！是你自己！出獄後，去做那隻鴻鵠吧！”
一瞬間，聲音消失了，萬籟寂靜，李半塵走了，去另一個位面了。沒人知道，麥德恩的‘門’後是哪裡。
麥德恩就是李半塵的‘門’，之前這扇門一直被名為仇恨的濃霧包圍，如果這時打開門，自然會前往一個更加骯髒的地方。但現在麥德恩已經放下了執念，也對之後的人生有了更多期待，濃霧便慢慢消散了。
李半塵離開後，天上開始掉落細微的雪花，像是灰塵一樣。太陽昇起來了，麥德恩轉身想要離開，走了幾步後，停下，魯特琴重新響起：
青絲散盡年少間，回首雪落晚涼天。
難得共賞殘鉤月，已無輕風在世間。
這晚後，他向曾經的自己告別，更加堅定了之後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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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人停下了講述，用魯特琴彈奏起了一曲旋律悠長的曲子，使人聯想到了時間的廣闊無垠，以及個體在時間尺度下的渺小。
“不久後，麥德恩便出獄了，他開始在大陸上旅行，以吟遊詩人的身份和技能賺取盤纏，期間從未回到過自由港。”
正所謂：
《問愁》 麥德恩.溫德
劍沉江河隨浪去，風攜全塵入海流。
抽刀斷水水不斷，揮劍嘯風風不愁。
唸誦完畢後，酒館中的聽眾已不剩幾位，夜已深。
“故事還未結束。”
一些以為故事結束，即將出門的酒客止住了步伐。
“麥德恩在其他城市中旅行時，看到了一份報紙。報紙上頭版內容是一個自由港富豪的採訪，但富豪的畫像麥德恩再熟悉不過了。”
“是泥指，年輕時的泥指。七十年的時間沒有在這個本該老死的人類臉上留下任何刻痕，麥德恩心中早已放下的記憶捲土重來。”
但這時，他心裡那扇門前的仇恨之火早已消失，麥德恩要做的，只是推開這扇曾經遙不可及的門，看一看門後的風景。
“好奇心和求知慾促使了他登上了一艘前往自由港的船……”
以一首詩開始，便以另一首詩結束：
《塵風》李半塵
風隨泥塵入塗壁，拂得玉滿照獄房。
半塵浮世半塵滅，悠久之風悠久揚。
終章
“什麼爛故事？之後就是這個這主人公來到自由港一個酒館當詩人講故事，麥德恩就是你吧？”
“是，您聰明。”
“傻逼，就這講故事水平還來當詩人……”
因為故事爛，今晚並未賺得多少盤纏。
還剩下幾位聽到最後的，他們讓麥德恩提前預告一下下一次要講的故事。
“真沒想到，好的。”
“下一段故事，發生在一位士兵身上。這個士兵所屬部隊管轄的區域有一片大沼澤，有一天，鄰國的重要商隊不知為何迷路誤入了沼澤，這個部隊便以最快時間到達了沼澤。商隊的所有人都死了，而坐在這些人堆成山屍體上的，是一名美豔至極的紅髮魔鬼。”
“這時，我們的主人公想起，兒時他曾將麵包施捨給一位流浪的魔鬼，這個魔鬼贈予了他一個預言，並說這個預言一定會實現：
霧沼曲徑索命魂，販夫走卒盡入墳。
百十魂魄獻紅髮，布衣黔首皆路人。
這位士兵名為 妥拉斯.貝斯。在另一個世界，他之後成為了世界之都—--托拉斯特的城主，也成為了全世界最富有的人。“
“這就是下一個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