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人作品分享 | 島嶼星沉 陸沉x你|光與夜之戀


3樓貓 發佈時間:2022-02-18 09:32:48 作者:光與夜之戀同人展館 Language

微博:@時杳

 冬天的雨帶著沁骨的寒意,冷風朝著衣服的每一處縫隙鑽去,殘酷地搜刮著人身上所剩無幾的溫暖。

我瑟縮在裹得無比嚴實的圍巾裡,哆哆嗦嗦地從包裡掏出小區門卡。不知道是我這一天魂不守舍的緣故還是門卡實在藏得太深,手在夜晚的寒風裡凍得僵直,往包裡翻了好一陣兒到底怎麼也翻不出門卡來。


大門附近的路燈壞了很長一段時間,四周黑黢黢的,隱約可見小區裡團團的光。正想打開手機手電筒,突然間雨下得大了起來。密密麻麻的雨滴濺落在腳邊的水塘,發出急促的聲響。身後隱約傳來匆匆的腳步聲,大概是和我一樣加班晚歸的住客。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頭頂上方突然出現一把傘,遮擋住了冰涼的雨水。

“謝謝……”

“又忘記帶傘了嗎?”

冷風裡帶著淡淡苦澀的草木味,我急忙轉過身。

黑色長大衣裡是剪裁良好的西裝,他撐著一把長柄黑傘,模樣從容地站在我的身後,像是剛剛結束一場會議。

一天來的不安陡然卸下,鼻頭驀地發酸,不覺間眼裡已經含滿了淚。

“不是幻覺吧……”

陸沉抬起手,乾燥微涼的指腹落在我的臉頰,拂去我臉上的淚,含笑道:“這一帶是有什麼靈異的都市傳說嗎?”

我愣愣地握住他的手臂,確信手中的真實。

“你去哪兒了,怎麼都不回我消息,”我撲進他的懷裡,胡亂地把眼淚擦在他昂貴的西裝上,“我還以為你真的……”

陸沉被我猛得一撲,不覺後退了半步。他無奈地勾起唇角,安撫地摸了摸我的後腦,低聲道:“對不起。出了一些意外,沒能來得及告訴你。”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反應過來,緊張地抓著他的手臂上下打量,“你有沒有受傷?”

“你放心,我一切都好,沒有受傷。只是……”

“怎麼了?”

“我沒有地方可以去了,”他的聲音落在沉悶的雨聲裡,帶著幾分無奈,“方便的話,我可以在你家借住一段時間嗎?”

下午在公司遞交材料的時候,我無意間聽見上層談話,說是陸沉乘坐的私人飛機出現了意外。由於目前並沒收到準確的消息,因此對外暫且保密。

我試圖消化每一個字,掰開碾碎了獲取其中的意思。整個人卻好像像浸在冷水裡,腦袋裡茫茫然一片空白。回過神才發現背後出了一身的汗。

像是尖銳的石子一點點嵌進骨肉裡,我試著深呼吸讓自己保持冷靜。我試著發消息給陸沉,卻都是石沉大海。打電話過去,手機也一直是關機狀態。

那時候我才發現,我的力量是那樣的薄弱。在他所對面的危險下,我什麼都做不了,也幫不了他。也許他正是知道這一點,才乾脆利落地劃定我們之間的距離,以免我受到傷害。

可是他怎麼知道,這樣我就不會受傷?

但幸好……幸好他完好無損地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飛機確實失事了,但不是意外。”他風輕雲淡地說道,“我在登機前一刻收到了消息,離開了機場。”

怎麼可能會像他描述得那麼簡單,連陸霆那樣的老狐狸都以為他是真的失蹤了。我從壁櫥裡拿出咖啡,手卻不自覺地打顫。

“那你之後打算怎麼辦。”

“沒想到我的好叔叔已經這樣迫不及待了,”陸沉拿起我茶几上放著的一隻陶瓷兔子擺件,修長的手指若有所思地落在小巧的兔子耳朵上,“他送我這麼大一份禮物,也總該好好地回一個禮。”

他說得輕描淡寫,好像死生於他而言不過是賭桌上的籌碼。

“危險嗎?”

“我只需要失蹤一段時間,”陸沉慢聲道,“等他急了,自然會露出破綻來。”

我遞上熱咖啡。陸沉放下兔子接過瓷杯,指腹緩緩著摩挲著杯壁,等待著溫熱的杯身逐漸溫暖手心。

“我關了手機,也沒辦法用信用卡。周嚴的住所陸家的人都知道。雖然我在光啟市還有幾處房產,但也並不安全。思來想去,整個光啟市,我就只剩下你這裡可以去了。”

他蹙了蹙眉,補充道:“不過,畢竟你是女孩子,不方便的話……”

“方便,”生怕他跑了似的,我連忙坐到沙發上,拉著他的手臂誠懇地說道,“我這裡特別方便。”

“謝謝。”陸沉似乎鬆了一口氣,笑著摸了摸我的耳垂。

我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表現好像過於激動,訕訕地鬆了手,說道:“不嫌棄的話,你就安安心心待在這兒。待多久都可以。”

等到陸沉進了浴室,我才琢磨過來這件事。

按照陸沉一貫的性格,就算是被逼到絕境也絕不會把我拖進麻煩裡去。除非……我就在麻煩裡。可是這件事和我有什麼關係?陸霆總不能尋思著找不見陸沉就要我抵命吧?


想到這裡,心不禁冷了下來。今天發生了太多的事,攪得我精疲力盡,根本忘記了最關鍵的地方。

我和陸沉現在到底算是什麼關係?

我們會一起吃飯一起看電影,會牽手擁抱接吻,將對方視為習以為常的存在,但到底就停留在了這裡,從不曾訴說心意。即便是最意亂情迷的時候,他也會即時地停下,不再向前半步。

都說曖昧就像隔著一層窗戶紙,只差其中一人點破就可以修成正果。但實際上我們就好像在打開著的窗戶的兩端,可以看見對面的風景甚至可以伸出手握住彼此,卻又互相默契地保持恰當的距離。

確保隨時可以抽身離去。

就像今天,只要陸沉有意切斷聯繫,我便如何也不能找不到他。

腦袋裡還是一團亂,尤其是聽到浴室嘩啦啦的水聲,思緒更是情不自禁地飄到了更遠的地方。

“不許亂想!”我拍了拍自己通紅的臉,“有點志氣好不好!”

我拉上兔子睡衣的帽子,寬大的毛茸茸睡衣帽嚴嚴實實地蓋住了我的腦袋,似乎也可以遮住我那些氤氳在騰騰水蒸氣裡的亂七八糟的想法。

要不……乾脆趁今晚拿下吧。

陸沉哪裡知道,現如今我家才是整個光啟市最危險的地方。

色中餓鬼也是鬼,還是最厲害的那種鬼。

“你怎麼了?”

我猛地抬起頭,才發現剛剛想得太入神,沒有意識到陸沉已經出來了。

“好可愛。”我情不自禁地感嘆道。

他穿著一件深棕色的小熊睡衣,臉頰因著浴後帶著一點異樣的潮紅,棕發上一滴未乾的水滴沿著脖頸滴落在蒼白的鎖骨,洇溼衣領。

“不過你家怎麼會有男士睡衣?”他在我身邊坐下,抬手摸了摸我睡衣上的兔子耳朵。

“那個……是之前想設計一套情侶睡衣,就買了一套參考。”

我怎麼說得出口是我之前在網上看到一套看起來很合適他的睡衣就手快買了下來,自己倒是穿了配套的兔子睡衣,小熊睡衣因為過於羞恥根本送不出去就一直放在了家裡。

陸沉不知道有沒有相信我如此勉強的謊話,眼裡含著星點笑意,說道:“睡衣很適合你。”

我纏著手指,斟酌地說道:“陸沉,客廳的地暖壞了好幾天,我還沒找到機會修。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晚上要不還是住我的臥室吧。”說到後面連我自己都覺得離譜,聲音越來越小。

為了證明我並非出於私心,又連忙補充道:“客廳朝北,我是怕睡沙發太冷了。而且這個沙發也短,你要縮著腿睡一晚會很累吧……”不對,怎麼越說越像我逼他和我睡一個房間。

“可以嗎?”他含笑看著我,徵求我的意見。

“你不介意的話,我沒有關係……”

我小心翼翼地轉過身,床墊卻還是不可避免地發出輕微的響動。

臥室窗簾偏薄,遮光效果並不好。以前我總想著找時間換一個厚實些的簾子,現在卻開始慶幸因為犯懶沒有換掉。

遠處大樓的燈光透過窗簾,天花板上浮動著水色的微光。

我看向邊上睡著的陸沉。他的睡姿很規矩,大概是從小養成的習慣,連眼鏡也工工整整地放在枕頭邊上,沒有一點偏斜。

昏暗的光掠過他直長的眉,高挺的鼻,纖薄的唇,勾勒出一道鬱郁的剪影。

我往他邊上挪了挪,過了一陣見沒動靜,又挪了幾分。沒想到陸沉突然睜開眼,直接把我捉到了懷裡。

“你幹什麼?”我緊張道。

陸沉蹭了蹭我的額頭,聲音裡含著尚未收攏的笑意:“我要不這麼做,今晚我們兩個都睡不了。”

這是在編排我呢?我扭了扭身子,剛要發作,卻聽到陸沉悶哼了一聲,沉聲道:“別亂動。”

我的臉一下紅了起來,只好把臉埋進他的懷裡,好像這樣就可以藏起勾起的唇角和飛快的心跳。

什麼色中餓鬼,我就是一個膽小鬼。

冬天起床最是痛苦,鬧鐘響了整整我三遍才掙扎從床上爬起來,打著哈欠痛苦地推開臥室房門。

碎金色的晨光毫不吝嗇地灑進小室,利落的切菜聲響起,到處漂浮著暖洋洋的食物的味道。

我揉了揉眼睛,正見到陸沉站在明亮的曦光,手裡還拿著……一把鍋鏟。

“早上好。”

“早……上好。”

我結結巴巴地回道答。下一刻突然反應過來,迅速轉身關上了房門。

“啊啊啊完蛋了完蛋了。”我痛苦地捂著臉。

我這是睡懵了完全忘了陸沉在我家住著這件事。衣衫不整也就算了,現在臉沒洗頭髮也還亂糟糟地塌在腦袋上。不對,更重要的是,他醒來的時候沒要看到我糟糕的睡相吧……

救命啊!

我迅速地換好常服,用手稍微整了整頭髮,確保看起來沒什麼大問題後才小心翼翼地拉開臥室門露出一條縫向外探了探。

今天天氣很好,小室裡滿溢著明亮的光。陸沉穿著我的天藍色圍裙,襯衫袖口利落地捲起,此時正微微低頭沿著鍋口用單手熟練地敲開雞蛋。

可惡,這人怎麼連煎個荷包蛋的樣子都那麼帥。

我用手順了順頭髮,迅速地拉開了房門,小跑著衝進了衛生間。

等整理完心情出來,陸沉已經做好了早餐。

“我看你冰箱裡還有一些食材,就擅作主張做了早餐。”

黃油起司配上培根荷包蛋,配的竟然不是咖啡而是熱牛奶。才想起來他以前總說我的胃不好,早上最好還是少喝咖啡。

“是我該謝謝你才是,”我接過陸沉遞來的刀叉,“好香啊。”

這幾天光啟市做市容檢查,我常去的早飯攤不擺了,因此只能連著吃了好幾天的飯糰。正愁沒有找不到地方吃早餐,沒想到陸沉還會做飯,上天是給我送了一個田螺姑娘來吧。

“陸沉,”我咬著麵包含糊地問道,“這世上有你不會做事嗎?”

聞言,陸沉微微俯身。我怔住,一下忘了吞嚥,卻見他指腹落下我的眼下,輕輕蹭了一下。

清冽的苦艾香兜頭落下,我不自覺屏住呼吸,生怕紛亂的氣息拂到他的手背。

他攤開手,指尖上落著一根睫毛。

陸沉笑眯眯地回答道:“大概是設計衣服吧。”

同居的生活意外順利。

原來有人在家等待的感覺是這樣的。回去的路上抬眼就能看見窗子上為自己而亮的燈,推開門便是香噴噴的晚餐和對著我說回來了的陸沉,幸福得反倒讓我有些不知所措。

昨天晚上的甜點是紅豆圓子。我們抱著毯子一邊吃湯圓一邊看一部晦澀的法國電影,沒想到我在中途直接睡了過去。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了床上,陸沉正安靜地睡在我的邊上。

在我一伸手就能抓到的距離裡。

不知道陸沉現在正在做什麼?

我平時工作忙,回到家便愛犯懶,打掃衛生的地方能偷工減料就絕不多做。因此家裡雖然算不上髒亂,卻還是多著幾處角落藏灰。倒是陸沉來了以後,細細地整理了一番。

堂堂的萬甄總裁竟然在我家打掃衛生,說出去誰也不會信吧?我轉了轉手裡的筆,腦海裡不自覺地勾勒出一個穿著女僕套裝打掃衛生的陸沉的樣子……手裡的鉛筆筆芯在紙上折斷,留下鈍重的痕跡,我在胡思亂想些什麼。

“我看你這幾天面帶桃花,有什麼好事?”

我嚇了一跳,才發現原來是貓哥不知道什麼時候湊了過來。

“沒……我能有什麼事。”我掩飾一般地攏了攏手裡的設計稿。

“你緊張什麼。”貓哥疑惑地打量了我幾眼,大概是因為下一個話題過於強勁實在憋不住,難得放過了我的疏漏,轉而急切地說道,“不過,聽說陸總出事了?”

我心下一跳,放下手裡的筆,裝作關切的樣子問道:“怎麼了?”

“說是找不見人,是生是死都不知道,現在上層正一團亂呢。”

“啊……”

“我看你和陸總關係一直挺好的,”貓哥疑惑道,“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

我捏了捏手心,小聲道:“我是被你說的嚇到了。”

貓哥同情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你也別太擔心,沒準過幾天就回來。”

貓哥剛走,我的手機突然響起提示音。點開來看,是一個陌生的號碼發來短信。

“今晚想吃什麼?”

對了,周嚴在前幾天給陸沉送來了一部新手機和一沓現金。

說實話這讓我有點受挫。我以為這段時間我還能過上由我負責花銷來包養他的生活,沒想到計劃還沒完全安排上就宣告了結束。

周嚴,太敬業了吧!

我探了探四周,低頭迅速地在手機打下:

“想吃肉!很多很多肉!”

回來的時候遠遠看見小區大門遠遠地亮著,照見草木清涼。

這路燈拖了大個月了,終於給修好了。

陸沉的廚藝很好,甚至比我想象地還要好。照他說來,他不過是依著菜譜做來的,並沒有什麼特殊的地方。但我覺得確實比公司食堂專門從五星級酒店請來的大廚還要來好,雖然該評價不可避免地包含著些許個人色彩的濾鏡。

這樣厲害的人,即便是不做總裁也能在別的領域站得很高吧。

我接過他洗好的盤子,用乾毛巾擦好水漬。一時感覺我們真的就像是一對無比普通的同居情侶。

想說的話湧上心頭,卻又被我按了下去。現在還不是時候。我知道他想做什麼,他顧慮什麼。陸沉對待我們之間的關係就像是對待一項特殊的預案,需要在他的掌控中把風險降到最低。一旦我成為了變量,想要索取更多,那麼他會不會將我視為不可掌控的一方徹底捨棄?

我不想冒險。

現在這樣就很好。我們就像是一對正在同居的情侶,一起吃飯一起洗碗一起看電影玩遊戲。

晚上我們一起坐在沙發上玩遊戲。客廳的地暖壞了,家裡只有一條薄毛毯,我們就藏在毯子裡,像兩隻寄居山洞的動物。
 
陸沉成為了我的小島上的新鄰居。

正值冬季,小島上落滿了積雪。我送給他一套紅色毛衣,看起來暖洋洋的。

我帶著他在島上到處亂轉,向他一個個介紹我的小動物鄰居,一會兒拉著他釣蘭壽金魚一會兒又帶著他抓螻蛄。陸沉的反應好快,每次我還沒反應過來,他已經把昆蟲罩在了網裡。他抓到的昆蟲魚類我不捨得賣掉,全都炫耀似的展示在我的院子裡。

“你會不會覺得我這是沉迷虛擬世界玩物喪志?”

陸沉搖了搖頭:“你玩遊戲的樣子很可愛。”

我捧著臉無賴道:“如果我是遊戲裡的人物的話,你會不會喜歡這款遊戲?”

他摸了摸我的耳垂,眼裡落著星星點點的光:“我一定會捨不得放下遊戲機吧。”

對了,這天我們還在島上遇到了流星雨。

深藍色的夜幕裡,星子拖著長長的尾巴,簌簌地落下。

“下過流星雨,明天就可以在島上撿到星星了,”我興奮地說道,“我等了好久,沒想到今天終於看到了。”

“看來我的運氣不錯,可以和你一起看到流星。”即便面對的是編程設定的風景,他的語氣裡卻依然充滿著愉悅。

“流星是墜落的星星,”我靠在陸沉的懷裡,看著屏幕裡紛然墜落的流星,說道,“對他們來說燃燒墜毀並不是好事,我卻期待著他們掉在我的小島上。這樣想起來,我是不是很自私?”

陸沉似乎想說什麼,我卻沒給他說話的機會,一下坐起來拉著他說道:“還沒許願呢,快許願!”

我掩飾似地閉上眼睛,明知道現在行為無比幼稚卻又真的希望神明真的可以聽見我的心願。

我想把陸沉藏進我的遊戲機裡,讓他只屬於我一個人,讓他的每一個瞬間都完整地屬於我。從此我不會再錯過他的每分每秒,那些時光都會妥帖地記錄在存檔裡,供我反覆閱讀。我可以隨時拜訪他的房子,與他聊天,我們可以在小島上聽風,欣賞那些由01數字組成的斑斕風景。

但是,我終究無法做到。我愛的不僅是和我在一起的他。他的每一個點頭,每一次俯身,他困擾時的眼神,無奈時的微笑,那所有的須臾片刻共同組成了完整的他。我深愛的他。

我在嫉妒,我想。我嫉妒每一個可以與他觥籌交錯的人,嫉妒知曉他的過去為他奔波勞命的周嚴,甚至於嫉妒在陽光明媚天氣為他遞上一杯美式的店員。嫉妒他們佔有陸沉的每一個生活碎片,那些如同細小如寶石的切面映照著他生命的每一個瞬間。

我想當一顆尖銳的小石子,陷進他的肌膚,融進他的骨肉,於是我們再也不會分開。

這樣的想法讓我深感慚愧,其實我並沒有他想得那麼好。

我抬頭看到夜幕裡明亮的星星,心裡卻期待著那顆星星可以墜落到我的島上。

睡不著,果然還是睡不著。

腦袋昏沉沉的,意識卻清醒。我睜開眼,簾子外照進來的光在天花板上浮動著流水般陰影。

究竟是不夠愛才不說,還是因為正是因為愛才不說呢?我們互相知曉彼此的心思,無所顧忌地試探,卻又默契地保持著微妙的平衡。這樣的日子可以延續多久呢?

我剛想摸出手機玩一會兒消解腦內胡思亂想,卻聽到客廳突然傳來細微的響動。

不會是家裡進賊了吧。

我緊張地看向陸沉。他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對我做了一個噤聲的姿勢,走到了臥室門邊上。

我躺回床上,手緊緊地攥著被子。夜晚的寂靜會把所有異樣的聲響放大,我聽見我的心跳飛快,隨著門外細碎的腳步聲鈍鈍地落下。

不遠處傳來門把手扭動的聲音,我緊張得想要叫出來,下一瞬卻好像聽到一聲悶哼。

燈光亮起,我連忙起身,正看到陸沉腳下躺著一個身材高大的黑衣男人。

“沒事了,”陸沉說道,“家裡有粗繩子嗎?”

誰家沒事會備著粗繩?最後還是讓周嚴送來的。

“他是誰?”

陸沉打量著地上昏睡著的男人,眼中露出譏諷的涼意:“陸霆瞞著家主養了一批手下,之前飛機出事也是他們動的手腳。”


反正也已經沒有了心情睡覺,我乾脆披上外套去廚房煮陸沉前幾天做的鳳梨熱飲。

小時候買戒指糖,糖果做成紅色寶石的樣子,我舔了一口就不再捨得吃,戴在手上可勁兒寶貝。可是後來不小心摔了一跤,戒指糖沾了土,放到水龍頭底下衝洗,糖卻越來越小,不見了寶石的模樣。才明白原來沒有什麼長長久久,喜歡的東西即便是握在手心裡,也不見得就是屬於自己的。

但即便是這樣,我依然會想起剛剛戴上戒指糖時對著陽光揮舞的喜悅。

但陸沉不是偽劣的糖寶石,他是真正的昂貴鋒利。是我習慣了他和煦溫柔的模樣,誤以為他可以在我的手心融化。

陸沉靠坐在沙發上,雙腿交疊。橘紅的燈光落在他鋒利的眉眼,驀地叫人心驚。這幾天的相處好像讓我產生錯覺,覺得我們可以互相依偎。直到他遇到危險面對脅迫,我終於又看到了那藏在絕對的掌控欲下的鋒芒。

“你住我家,不是因為沒地方去,而是為了保護我嗎?”

陸沉牽了下唇角,淡道:“陸霆知道你對我很重要,不見我的行蹤,可能會想到你。”

重要……

我攪著熱飲的湯匙驀地一頓,他總是能這麼輕描淡寫地說些讓人心驚的話。

“他們既然已經找過來,說明我這裡是不是就不安全了?你要不要再去找其他地方。” 

“你是在擔心我嗎?”陸沉問道,好像當真是在確認一般。

“嗯。”我點點頭。

“那你呢,”陸沉上前,拇指指腹蹭了蹭我的臉頰,“如果我走了,你不害怕嗎?”

我搖搖頭。

“我已經通知了周嚴,今晚就會離開這裡。如果順利的話,明早事情就能辦妥。”他說道,“我不會讓你陷入危險。”

小鍋裡的鳳梨熱飲已經煮沸,屋子裡滿是溫熱的甜香。

“今晚就要走嗎?”

陸沉勾了勾唇角:“不捨得我離開嗎?”
 
“不是,”我下意識地說道,又緩緩地點了點頭,小聲道,“一點點。”

陸沉揉了揉我的腦袋,語氣裡藏著幾分無奈:“還真是一個誠實的小姑娘。”

周嚴先把人帶下了樓。

不知道哪兒來的勇氣,送陸沉到門口的時候,我又拉住了他。

大概是因為膽怯,我竟有些顫抖。

我見過他的很多樣子,認真的模樣,溫柔的模樣,放鬆的模樣,淡漠的模樣……有時希望他能在我面前露出更多的脆弱,想握住他的手告訴他這世間並不是只有他一個人,我會一直一直陪著他。

我能有這樣的資格嗎?

我們在安全的範圍裡彼此試探。我們牽手親吻擁抱,卻從來不訴說愛意。只有這樣不會傷害彼此,只有這樣才可以乾脆利落地隨時抽身離去。

可我還是看向他,拉住了他的手。

我總有一種預感,有些話如果不說,就再沒有機會了。

“偌大的光啟市,怎麼會找不到讓你藏身的地方。”

如果現在停下的話,我們也許還可以維持以前的關係,一起吃飯看電影對著流星許願,繼續試探靠近引誘。

“如果是為了保護我,叫其他人在我家附近守著就可以了。”

其實我應當知足的,畢竟我想要的,只是陪在他的身邊。

“你來我家,是不是隻是因為你想和我在一起?”

可是人獲得的越多,慾望反而會更強烈。

“陸沉,當你遇到危險、生死徘徊的時候,你有沒有想起過我?”

 我已經退無可退了。

到小區樓下的時候,我下意識地抬起頭,窗戶那兒是黑的。

 沒心情吃飯,我咬著乾巴巴的麵包打開遊戲。

 剛上島,小鹿鄰居興奮地和我打了招呼,說你帶來的新夥伴這幾天在島上種了好多花,好漂亮。我跑到房子周圍,看到那裡間雜著種了大片的玫瑰。

月光落在素銀的雪地上,一株藍玫瑰靜悄悄地搖曳在風裡。

 我之前對他說我想要各種顏色的雜交玫瑰花,卻沒有太多的時間玩遊戲,到現在也只有幾種簡單的顏色。沒想到他真的幫我種出了藍玫瑰。我想起他指揮著小人澆花的樣子,臉上不覺浮出笑。

 有時候我覺得我好像還沒有長大,我只是在笨拙地模仿著身邊的人,讓自己看上去像一個大人。到如今,天真早已經不是褒義詞,我更像是一個難以融入到社會規則的局外人。但他卻說喜歡我孩子氣的一面,陪著我做各種幼稚的事情。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我就是他的小姑娘。

 也許確實是我嬌縱過了頭,越界了。

 自從那晚以後,我和陸沉好幾天沒有聯繫。我們本就是這樣,在公司遇見的時候打一個招呼,偶爾約一頓晚餐,看一場電影。各自忙碌的時候就互不打擾,保持著剛好的距離。

 貓哥說陸沉回來以後,反倒不見了陸霆的影子,開玩笑說難道陸家開始了輪流上班制。我附和了幾聲,遠遠看到陸沉走過來,連忙從茶水間逃回了辦公室。貓哥不知道內情,連說果然不能在公司說領導小話,也太容易被抓住了。

說到底,其實是我在躲著陸沉。

我害怕聽到他的答案。

手指停留在手機界面,我猶豫好久,到底還是無法按下。

外頭傳來簌簌的雨聲,我想起剛回來了的時候開了臥室窗透氣,連忙跑回房間關上。

手落在窗欞的一瞬間,突然停了下來。

 雨幕讓一切都顯得不分明。我向下探去,正看到一道頎長的身影。晚風穿梭在扶疏的枝杈,他站在路燈下,抬起頭望向某處。

幾乎是衝到樓下。

燈光融化在雨滴裡,我看到他握著一把黑色長柄傘孤零零地站在不遠處,好像一棵長在雨裡的樹。

“你怎麼來了?”

陸沉笑了笑,說道:“突然有些想你。”

“什麼意思?”

“你說得對,那些都是藉口,”他聲線低沉,落在朦朧的雨夜,“其實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

“陸沉,”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勇氣,我抬起頭說道,“我知道你有想做的事,我不會拖你的後腿。如果有一天你覺得我們之間的關係成為阻礙……”

到最後兩個字的時候我反倒一下洩了氣。如果成為了阻礙,我該怎麼辦?

陸沉摸了摸我的臉,眼裡好像含著歉意的疼惜:“我沒想到你是這麼以為的。”

“不是嗎?”

“你從來不會是我的負擔,是我怕牽累你。明明怕牽累你,卻又捨不得放下。”

我揉了揉眼睛,小聲說道:“既然捨不得就不要放下。”

“更多的是……擁有就意味著有失去的可能,”陸沉微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也許我是在害怕,害怕失去你。”

雨滴落在傘面,發出沉悶的輕響。

有時候我覺得陸沉並不需要別人的陪伴,有時候卻又覺得他其實是一個害怕寂寞的人。

“也許,星星也期待著能夠落在某個人的島上。”

我抬起臉,正對上他深紅色的眼眸。在潮溼的無星雨夜裡,那裡流轉著瀲灩的光。

一瞬寂靜,我好像聽見流星劃過天際的聲響。

星星墜落在了我的小島。

作品來自微博:@時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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