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睡夢中醒來,旅行者看向天邊的月亮。
一天,兩天,三天,四天……
無數個日子,旅行者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就一直在做夢。
夢的內容很統一。
在黑暗之中,一輪巨大的藍色月亮緩緩升起,伴隨著無盡的低語。
這種情況,在他來到楓丹之後,更是厲害。
“如果有辦法解決就好了……”
他倒並非想解決這個“藍色月亮”,只不過最近那月亮說的話越來越多,雖然他是一概聽不懂。
不過,今天他有別的事情。
楓丹廷德波大酒店,旅行者隨著侍者一步步走進。大酒店早餐按位收費,據說一位要十萬摩拉。旅行者不知真假,因為今天他不用花錢。
「請坐吧。」
阿蕾奇諾,或者說「僕人」。她手上正捏著一隻咖啡杯,裡面盪漾著芳香。
「你今天叫我,有什麼事?」
旅行者剛一坐下,旁邊熱毛巾就已經遞來。一杯清冽的蘇打水放上餐桌,似乎在要求食客洗去口腔裡的凡塵俗物。
「我想請你幫我討個債。」
人已到齊,侍者已經開始上菜。手上拿著利口酒,朝二人各自斟好。旅行者瞥了一眼,注意到這似乎是一種泡泡桔風味的酒品。
「你的孩子們要比我更可靠吧?」
侍者輕輕端出一個深紫色的瓶子,上覆蓋有銀色錫紙。他來到阿蕾奇諾面前,向她展示瓶身和銘牌。阿蕾奇諾點點頭,侍者就又斟上一杯。紫紅色的酒液流出,如油液般流動。
「孩子們各有各的任務。除了他們,就是你。」
只顧酒侍的表演,卻忘記了那些佔肚子的菜餚。先上的,算是餐前面包。兩碟羊角麵包放在二人面前,在視覺上就顯得酥脆香軟。再上的,是一小份羔羊排,佐日落果醬汁——大早晨的,不可口味太重。跟上來的,是精挑細選的大個牡蠣,靠牛奶蒸之,據說是撈上來直接急送,不可在半路上有一點停留。
「你放心,委託價格不會虧待你。」
「我倒不擔心錢……」
阿蕾奇諾切下一塊羊排,送入口中。
「擔心命?」
「哈哈……」
阿蕾奇諾的神情沒有什麼變化。她用勺子穩穩地分開一隻牡蠣,再次送入口中。
「你不會死,我可以保證。但是……」
阿蕾奇諾的眼神終於和旅行者匯聚。
「我會。」
……
灰河,這可真是一處寶地。
楓丹的天才一般都在兩個地方,梅洛彼得堡和灰河。阿蕾奇諾帶著旅行者一路轉悠,可算是到了一戶人家面前。
啪啪啪。
木門吱呀呀地打開,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婦人從門縫中探頭。
「你……找誰呀?」
「……我找凡諾。」
「凡諾啊?你等等哈……」
老婦人笑呵呵地轉身,小碎步噠噠噠叩在地板上。阿蕾奇諾推開房門,高跟鞋步步緊逼。
「哎呀……你們,你們不知道風能進雨能進,國王不能進嗎?」
「我不是國王。」
阿蕾奇諾冷笑,手中血鐮已經到了老婦人的脖頸!
「阿蕾奇諾!你做什麼!」
旅行者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了一跳,伏在僕人的耳邊。
「你可知道,這裡是娜維婭的地盤……」
「放心,那個小姑娘會支持我。」
阿蕾奇諾冷哼一聲,血鐮在婦人皮膚上輕輕劃了一道。
「嘶!疼疼疼!」
老婦人突然大聲叫喊起來,聲音卻突然變成了粗獷的男人樣。
嘭!
如氣球爆炸一般,凡諾從假皮囊中現身,哂笑著半跪在阿蕾奇諾面前。
「站起來。」
「得嘞,得嘞。」
凡諾站起身,旅行者這才看出來凡諾是個很高的漢子。他看了看凡諾的膝蓋,那裡三層外三層纏了一圈又一圈棉布,可謂是防護得當。
「你就一直這麼跪著走?」
「嘿嘿,這不是怕愚人眾大人抓著我嘛……」
「少玩花樣。」
阿蕾奇諾一聲訓斥,凡諾便又立刻跪伏於地。
「奶奶,啊不,祖宗!我可沒玩花樣啊……」
「凡諾,我要的東西呢?」
「這……」
凡諾磕頭的動作慢了兩拍。
「你拿了我愚人眾的錢,不辦愚人眾的事。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你倒是摩拉賺了不少,事情一件都沒辦。」
「天地良心,我辦了啊!我辦了啊!」
「……」
阿蕾奇諾不再言語,只是眼中紅光駭人。那凡諾倒吸一口涼氣,旋即說道:
「您跟我來,您要的貨就在地下室!」
阿蕾奇諾微微眯眼,手中鐮刀收回。凡諾深吸一口氣,起身拉開一旁的地板。一道深邃的階梯開啟,通向看不見盡頭的黑暗。
「大人,就在下面。」
「……」
阿蕾奇諾冷冷地看向凡諾。那凡諾見著威,嚇得又跪倒。
「大人,您就算再給小人八百個膽子,我也不敢欺您啊!」
「嗯。」
阿蕾奇諾一揮手,一道紅光唰地閃過!那凡諾悶哼一聲,啪地倒在地上。
「阿蕾奇諾,你……」
「打暈了而已。」
阿蕾奇諾慢慢道。
「他要送回至冬,好好伏法。」
不再言語,阿蕾奇諾昂首邁入深淵。
……
啪嗒,啪嗒。
從凡諾的暗格往下走,卻直直走入一片溶洞。旅行者步進向前,兩側一根根蠟燭隨著腳步聲亮起。
「……就是它。」
在洞穴的盡頭,一個典雅的紅木基座上,一個藥劑大小的小瓶安坐,瓶子裡裝著透明澄澈的無色液體。阿蕾奇諾捏起小瓶,輕吟道:
「墜星之水。」
「當天空的月亮墜落……」
「當屠世的神明甦醒……」
「是否要把罪孽,全部交給一人承擔?」
「他們的眼裡,閃爍著星辰……」
就在阿蕾奇諾輕輕吟唱的片刻,那小瓶驟然沸騰起來。旅行者一聲驚呼,那小瓶居然在阿蕾奇諾的手中突然燃燒起來!
「阿蕾奇諾!」
「不要動!」
她的額頭滴下汗珠,卻在抵近地面時轟地燃燒,不多時就在地面上、阿蕾奇諾的身上點燃出朵朵火苗。
「阿蕾奇諾!」
旅行者再不能坐以待斃。情急之下,他一個大步邁過去,緊緊抓住阿蕾奇諾的手。
就在旅行者觸碰小瓶的瞬間,那小瓶卻突然平靜下來,整個瓶子裡化作了奇異的景象:火焰,在藍色的水中安靜燃燒。
「是……你?」
這是旅行者第一次看見阿蕾奇諾的驚訝神情。阿蕾奇諾一個不支,手就放了開來,把那個小瓶摔在地上。
「阿蕾奇諾,你怎麼樣?」
「……」
僕人的身上,火焰卻不曾熄滅。烈焰燒灼著她的皮膚,黑色的詛咒從她的手部慢慢蔓延。
「詛咒……」
「你怎麼了?」
阿蕾奇諾苦笑兩聲。眨眼之間,二人已經來到阿蕾奇諾的領域之中。那輪血紅的月亮不再安分,而是如將死般瘋狂燃燒著,緩緩下沉。
「阿蕾奇諾……」
「居然是你,哈哈……」
阿蕾奇諾緩緩抬頭,看向一臉焦急的旅行者。在她的眼中,自己卻正在一片無盡的大海之上,一輪安靜、明亮的藍色月亮正在海面上慢慢升起。
在水與火之間,在藍與紅之間,在新生與死亡之間……
阿蕾奇諾撫住旅行者的臉頰,輕輕印上她的唇。
烈火不熄,在旅行者的臉頰上,一絲唇印的刺痛傳來。阿蕾奇諾伏在旅行者耳邊:
「這火會燒了我自己,也會燒了你。」
「你只有兩個辦法能夠救你,一是殺了我……」
阿蕾奇諾緊緊盯住旅行者,呼吸變得沉重。
「二是……」
她的手輕輕按在紐扣上……
……
「林尼,你知道『父親』說的新成員是誰嗎?」
「不清楚。『父親』說,是我們大家的熟人。」
「旅行者嗎?不可能吧,『父親』說這個人將會成為『父親』的『丈夫』。」
「準備好了嗎?」
阿蕾奇諾理了理旅行者的衣服,把他的辮子又捋了捋。
「我……我其實一直很疑惑,為什麼一定要把我留在你身邊……」
「『僕人』的烈焰是難以熄滅的,難道你自己不清楚嗎?」
阿蕾奇諾的眼裡閃過一絲曖昧,隨即又回到了冷麵的形象。
「滅火這種事情,要麼就滅徹底一點,要麼就滅多幾次。我不想浪費時間,明白嗎?」
「明白了……」
「明白了就好。」
阿蕾奇諾笑了笑,挽住他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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