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百爺是很有名的關東傳說,傳說有兩種,一正一邪。
有人說他是善良的妖怪,又有人說遇到他會生病,其間道理,大家自有分斷。
我仍記得第一次與百百爺見面的情形。
那是一個風雪交加的夜晚,我獨自一人倚著一顆已經枯萎的老樹。四周堆積起了幾十釐米的雪層,可能再過不久我就要被風雪埋葬了吧。
我的肚子好餓,身體好冷,耳邊傳來的只有風雪的嗚嗚聲,我絕望的閉上雙眼,希望來世能夠快樂一點。
我是個遺棄兒。
三天前,我在家裡看電視的時候,父親突然打開了房門,他興致大發,叫我收拾好揹包,一起去爬山。
父親已經好久沒有回家陪我了,所以我異常興奮,收拾了一大堆食物與登山裝備,把他們裝進了一個大大的揹包。
晚上我興奮到睡不著覺,直到天矇矇亮才淺淺的入眠。
母親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一直以來,父親都在忙著外面的生意,所以我們父子倆總是聚少離多。唯一相同的興趣愛好,便是爬山,我也想借著這次機會,與父親培養關係。
第二天早上我們就出發了,花了半天的時間後,我們來到了山頂。
父親難得性情大發的站在山崖邊,朝對面的山頭大吼了幾聲。就在我笑話他跟小孩子似的時候,父親邀請我一起站在山崖邊試一試。
於是我從山崖墜落了。
墜落的時候,我努力的翻了個身,只看到父親踢我的腳還沒放下來,他的臉上滿是開心的表情。看來,我是被父親拋棄了。
說來也是,從小村子裡的孩子們都叫我拖油瓶,父親對我的感情也越來越淡,或許我真的是父親人生路上的一顆絆腳石吧。
這樣也好,活著對我來說,並沒有多大的意義。
幸運的是,在快摔到地上的時候,我被樹枝絆住了,並沒有很嚴重的傷。於是我便拖著滿滿當當的揹包往森林深處森林走去。
我的思緒回到了現實。
原來我的腦中開始回馬燈了啊。看來無論怎麼折騰,命運始終不會放過我。
“叮。”從遠處似乎傳來了鈴鐺的聲音。
一開始,我以為是幻聽,並沒有理睬。況且我已經沒有力氣呼救,我心裡想的是,如果被野獸吃了也還好,死之前還能為山裡面做點貢獻。
直到我發現風雪不知何時停了下來,周圍開始瀰漫著一股霧氣,我才抬起了頭。
只見一個衣衫襤褸的老頭站在我面前。他手裡握著一根柺杖,柺杖的最上面綁著一個小鈴鐺,看來剛剛便是他走過來的聲音。
然後我就失去了意識。
再次醒過來時我已經躺在一間破木屋裡了,外面似乎還下著雪,呼呼的風聲順著窗戶的縫隙傳了進來。
“醒了啊。”我這才發現床邊坐著剛剛那個老頭。
他的臉長的與野豬一般,長長的豬鼻子十分顯眼,嘴巴上長著兩個大獠牙,看上去十分兇狠。最奇怪的是在他的頭頂上,居然長著兩個鹿角。
“你這娃也挺奇怪的,普通人看到我早就嚇得暈死過去,你反倒是波瀾不驚。有膽氣!”老頭轉過身去,盛了一碗熱湯拿給我。
我虎吞狼咽的將手中的熱湯喝的一乾二淨,那真的是我這輩子吃過最美味的食物。吃完躺了下恢復了元氣後,我才跟老頭聊了起來。
老頭名字叫做百百爺,他的原名已經無從知曉。
原本他是住在附近的村落,但是在家裡人都去世之後,他便孤身一人住在這山林裡,以狩獵野獸為生。也不知道從何時起,他的臉就變成了這樣,頭上也長起了鹿角。也是從這時候起,他發現自己的年齡已經不再增長了,他也懶得琢磨原因,便一直這樣度過了無數個春夏秋冬。
在聽我講述完我的故事後,百百爺便邀請我和他一起居住在山林裡。
反正我也無家可歸,便答應了他。百百爺的臉上露出了笑容,儘管他笑起來感覺面目猙獰,但我還是從內心感受到溫暖。
百百爺很開心。
我能感受到。
陪著他的這段時間,他一直在救助迷路或者在山裡受傷的孩子們。
以前孩子們經常會因為他的面相醜陋,長的像妖怪而嚇得落荒而逃。
現在有我跟他在一起,孩子們多了幾分信任,百百爺再也不會因為相貌而感到失落了。
身世和我相同的孩子挺多的。
這幾年來,木屋子裡聚集了很多和我一樣被拋棄到山裡的孩子。
我們幾個人分配家務,生活過得有滋有味,同時也將這破舊木屋翻新的乾乾淨淨。
晚上有空時,我們會坐在屋頂上,聽著百百爺講述過去年代的老故事。他經常講著講著自己就哭了起來,當我們安慰他的時候,他總是說這是喜極而泣,因為他從來都沒想過,能擁有這麼多家人陪伴他。
獨自居住在山林中久了,百百爺發現自己有了兩個特殊的能力。
每每當他食物吃完,想出去打獵的時候,總會有獵物呆呆的站在樹旁,任由他怎麼嚇唬都不肯走,所以我們一直不愁吃喝。
另外一個能力則是,每當山裡面有孩子遇難,百百爺的身邊就會升起一團水霧,水霧會彷彿在給他指明道路似的飄散出去,帶領他來到受傷孩子的身邊。
大家都說,也許百百爺真的是這座山裡的山神。
變動發生在那天夜裡。
一開始是百百爺從山上帶回了一個受傷的孩子。
孩子腿部的傷非常嚴重,全身發著高燒。
我們給他包紮之後,餵了他草藥,孩子的病情也逐漸穩定下來。
但是就在半夜時分,從木屋外傳來了紛紛嚷嚷的人聲,這麼多年來真的是前所未有。
百百爺一臉嚴肅的交代我們呆在木屋中,他一個人出門去查看究竟。
我們蜷縮在一起,不知道為何,我心裡面隱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不一會兒,外面傳出一聲非常大的響聲,我們擔心百百爺,就衝了出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
原來村裡面有孩子失蹤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村裡面傳言有一個吃人的妖怪,長著豬臉鹿角,住在附近的山裡面,偶爾會來到村裡面偷吃孩子。吃完後就跑到山上躲起來,如果大人們進山尋找,就會遭遇暴風雪的襲擊,從而下落不明。
今晚,村民們聚集在一起,拿著鋤頭鐮刀,壯著膽來到山裡,氣勢洶洶的要將妖怪除去。
儘管我們與百百爺解釋了很久,村民們仍然怒氣衝衝,一句話也不相信。
就在這時,不知道是誰喊了一句,妖怪養的孩子肯定也是妖怪,大家一起上!
於是場面混亂了起來。
百百爺死死地將我們護在身後,村民們不斷的拿農具往他身上招呼。即便如此,他也完全不還手。
我們嚇得躲在他後面,緊閉著眼睛。
不知道什麼時候起,百百爺倒在了地上,而周圍吵吵鬧鬧的聲音瞬間不見了。
當我睜開眼的時候,只看到了四周白茫茫一片全是霧氣,伸手不見五指。
在霧氣消散開來以後,我仍然站在小木屋外。但是周圍所有人都不見了,只剩下我一個。
周圍什麼痕跡也沒有,只剩下百百爺手中的柺杖,正孤零零的插在地上。
或許,剛剛經歷的都是一場夢?亦或是,連百百爺也是幻覺?
我拔起柺杖。
“叮。”
山上響起鈴鐺的聲音,那是我拄著柺杖在山上尋找受傷的孩子。
距離那天晚上已經很久很久了,但不知道為何,我感覺總會有一天,我能再次遇見百百爺。
如果再次遇見他,我要好好的感謝他。是他讓我重獲新生,讓我的生命有了新的目標。
在那之前,就讓我先繼承他的意志吧,也許在某一天,我也會變成另一個百百爺吧。
百百爺-鳥山石燕
這次的故事是選取了比較偏僻的地區妖怪。
現實中也很多父子關係相處的並不友好,希望我們的下一代能夠放下成見,開開心心的過一輩子。
大家能電電我的牛牛那就更好了,我會更加開心!
感謝觀看,我們下次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