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小剛最開始,是從電視劇起家的。
他參與的第一部電視劇,就是《編輯部的故事》,該劇的編劇以王朔為主,馮小剛等人為輔,他們先是到友誼賓館開策劃會,以人物入手,先說李冬寶,又說有個跟李冬寶若即若離的女孩戈玲,人物定了,再討論要說什麼,一集一個話題,各自領幾個回去寫,最後王朔寫的用得最多,馮小剛也有六七集。
到了《北京人在紐約》,馮小剛開始參與拍攝,成為一名導演,第一導演是鄭曉龍。
《一地雞毛》則是馮小剛獨立導演的作品。
有了這幾部戲打底,1997年春節過後,北京電影製片廠廠長韓三平才找到了已經39歲,拍了三部電影只上映了一部的待業大齡青年馮小剛,讓他拍攝一部賀歲喜劇,演員已經找到了——剛拿下戛納影帝的葛優。
趙寶剛、鄭曉龍原本都在導演候選之列,最終敲定馮小剛的原因是:他最瞭解平民的生活。
電影拍完,試映效果並不好。在北京電影學院,學生們看完後往臺上扔東西。但馮小剛卻說:他對這部電影的信心是“200%”。
馮小剛帶著葛優等主演在17天跑了21個城市。跑到最後,葛優的手已經簽字簽到抬不起來。
之後的故事,大家都耳熟能詳。僅北京一城的票房,電影就收回所有投資成本,打破了當時的內地電影紀錄,開創了國產賀歲片的概念。
電影叫《甲方乙方》。馮小剛的票房時代,由此開始。
在他如日中天的時候,還拍過一部並不被特別看好的文藝片,叫《一聲嘆息》。張國立演的,改編自小說《過著狼狽不堪的生活》。票房只有2000萬出頭。
這部電影和後來和《手機》中,都能看出馮小剛對中年婚姻生活的敏銳洞察。
馮小剛電影曾佔據了國產電影市場十多年,直到近幾年,燈光再度亮起時,人潮洶湧的影院裡,人們為雷佳音高聲朗誦《滿江紅》流淚,為《流浪地球》前傳裡的悲壯流淚。而電影市場已經不再是馮小剛的江湖。
而馮小剛卻悄悄回到了曾經無比熟悉的電視劇領域。
第一部《北轍南轅》豆瓣4.9,
第二部顯然是憋足勁要收復失地的作品,就是今晚登陸愛奇藝迷霧劇場的懸疑劇:
《迴響》。
男女主,是《人世間》中組CP大獲成功的宋佳和王陽。
《迴響》中,馮小剛讓兩人用另一種方式重組了CP。
除此之外,他還找來了朱雨辰、董潔、啜妮、劉冠麟 、張國立、徐帆、張嘉益、黃軒和包貝爾組成的華麗陣容。
嚴肅文學改編,懸疑風,走刑偵加人性的路數,顯然是要幹出一部爆款。
在此之前,今年“迷霧劇場”的前兩彈都成了啞彈,《回來的女兒》高開低走,梅婷演的惡女成功了,劇集後半段評分卻一路狂跌到6.3分。《平原上的摩西》口碑反彈到7.7,但文藝片的調調令劇集熱度達到低谷。
關於“迷霧”,觀眾似乎認定了,只有紫金陳的作品翻拍才有大爆的可能,一個《隱秘的角落》、一個《沉默的真相》。
而當下的電視劇市場上,《迴響》也並非沒有勁敵,張譯領銜的《他是誰》開播就氣勢如虹,走的也是刑偵懸疑的路子。
馮小剛導演想要證明電視劇依然是自己的江湖,難度並不低。
無論對於再戰江湖的馮小剛,還是連吃啞彈的迷霧劇場,要想力挽狂瀾,前提是——《迴響》真的能,聽到迴響。
1:故事
該劇改編自作家東西的同名小說《迴響》。
原著是一部以婚姻話題為背景的推理作品。
預告片開場,一個美麗妙齡女子被人發現離奇喪生在河中,一個手腕還被硬生生砍掉。
這個女子誰?為何而死?殺害她的人又為什麼這麼殘忍?帶著疑問,女警冉咚咚(宋佳飾)開始了一段艱難的偵破之路。
在偵破兇案過程中,她無意間發現丈夫私自開房的線索,於是,她既要偵破案件又要偵破感情的謎團,兩條線上的心理較量同時展開。
最終她把罪犯繩之以法,卻也和白月光的丈夫離婚。
必須說這不是一個簡單的懸疑故事,刑偵元素是有的,觀眾會想一探到底,究竟誰殺害的美女。
但懸疑偵破只是故事的殼,劇情真正的內核有兩點:
一是婚姻。
隨著案情的推進,各色人等浮出水面,有知識份子夫妻間的猜忌 ,有年輕女孩和富商間的情感糾紛,有父母對子女的愛和控制。婚姻與愛情,猜疑與信任。
這樣的故事題材,才是馮小剛的心頭好。
原著中按“案件線”與“感情線”推進小說,在奇數章寫冉咚咚的推理和偵破,在偶數章寫冉咚咚與文學教授慕達夫的婚姻危機,最後一章兩線合併,相互纏繞形成“迴響”。
劇集應該也會有兩條敘事線,明線是刑警女主緝拿殺人案的兇手,暗線是她陷入自己的婚姻迷局。
二是人性。
中國作協副主席李敬澤曾評價此書:“東西是一個寫到東必定寫到西、寫到西必定是看著東的小說家。東西寫《迴響》,就是寫的這至近、至遠,至親、至疏。”
至近、至遠,至親、至疏。說到了根本。
2:看點
近些年,迷霧劇場真正捧紅的懸疑劇是《隱秘的角落》和《沉默的真相》,這之後,12集的懸疑網劇就多了起來。《迴響》是13集。
但懸疑網劇,集數少並不代表劇情節奏就快,也並不代表優質,前年播出的《八角樓謎霧》,是實實在在的例子。《平原上的摩西》一共才6集,節奏卻是迷霧劇場中最慢的。
國產懸疑劇要想取得成功,並不是搞一些充滿衝擊力的鏡頭,或者採用電影化的手法,就能打動觀眾,甚至拍得好觀眾也未必買賬。好看才行。
至於《迴響》,首先製作品質一定上乘。
曾打造出《集結號》《夜宴》等大片的馮小剛,鏡頭美感一直在線。
相比一些懸疑劇過度文藝的鏡頭,馮小剛的鏡頭不會一通搖晃鏡頭把觀眾晃暈,更不會一個長鏡頭到底。
其次,馮小剛依然是會講故事的馮小剛。
預告一次次重複那句臺詞,“我融化了”,直到“我融化了,你的手也融化了”, 冉咚咚在一棵綠樹下挖出了一隻手的骨架,狠狠的把懸疑、緊張的氣氛拿捏住。
而當女主開始逐個審問王陽、包貝爾等飾演的犯罪嫌疑人。
則直接將懸念推向高點。
面對彷彿能看破人心的女主,人們的反應不一,有惶恐,有不解,有疑惑,也有不屑。
而人們臉上不同的表情,則在訴說著隱藏的秘密。
所有人的矛頭都指向死去的美麗女子,但事實又好像沒有那麼簡單。
“你們不會認為是我殺了她吧?”
一支不到2分鐘的預告片,懸疑氛圍拉滿。
故事足夠吸引人,預告片中,演員的表現也可圈可點。可以說,《迴響》的硬件不錯,具備成為爆款的潛質。但馮小剛最大的殺手鐧,肯定還是接下來的——
3:演員
作為一個迄今為止尚沒有在市場層面再度證明自己駕馭懸疑題材的遊刃有餘和高商業價值的導演,之所以能集齊如此華麗的陣容,原因只有一個——他是馮小剛。
劇集的主演是宋佳和王陽,客串陣容更有張嘉益、黃軒、張國立、徐帆等足以挑起大梁的實力派演員。陣容不可謂不強大。
第一位必須說的,宋佳。
憑《闖關東》成名,憑《懸崖》建立了廣泛國民度的宋佳,在拿下金雞影后戲路越走越寬,更是憑藉周蓉一角拿下了首屆中國電視劇年度盛典年度女演員獎。
但宋佳的獨特之處在於,選角越來越不走尋常路。
《人世間》以來,宋佳演的每個角色,都是其他女演員不敢演的、極不討好的角色。
周蓉是被觀眾罵到劇終的。
《縱有疾風起》的女主開場就把男主害得失去一切,直到大結局也沒真正圓回來。
這次的角色,在原著中也是被讀者沿路吐槽。
作為女警官,冉咚咚推理演繹案件非常理性。但一涉及到愛情,就出現了思路混亂,或者說是偏執。
對於丈夫疑似出軌,她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因為害怕自己被欺騙,她寧可和整個故事中的白月光丈夫離婚,即使丈夫並沒有真正出軌,這樣的角色連普通讀者都受不了,更不用說普通觀眾。
對於宋佳的演技,觀眾可以完全放心。
我真正關心的是,宋佳會不會演出又一個令她在戲裡不斷捱罵的角色。
第二位,王陽。
當一個演員演所有配角都具有主角的光芒時,他演主角就只是時間問題。
《慶餘年》獲益最大的是張若昀,但角色性價比最高的絕對是滕梓荊,出場幾集就領盒飯了。但憑藉著王陽傳神的演繹,卻被牢牢放進觀眾心裡。
之後的《叛逆者》,他又把拽王演得深入人心。
《人世間》他把原著中存在感並不強的人間暖男角色演得觀眾我見猶憐。
《顯微鏡下的大明》中,王陽扮演程仁清,是全劇人物弧光最強的角色,最後一場辯護戲,被壓下去打板子都能被王陽演得光芒萬丈。
跟這樣的演員合作,想不被搶走光芒是很難的事。
本劇中王陽終於演了主角,不過也是個憋屈的角色。
他是冉咚咚的丈夫,“沒有拒絕過她的任何一個要求,包括離婚。”
雖然被牽涉進案子,負責案子偵破的正是他的妻子冉咚咚,但無論案件還是婚姻中,他都是無辜的。
作為一位知識分子,骨子裡有天然的浪漫情懷,更有強烈的自尊,對妻子無限遷就。原著中這就是最討好的角色。
而王陽又是從他一張口,你就能感受到他的實力的演員,說話念詞,不僅僅吐字清晰,而且非常有感染力。經常幾句臺詞,就能展現出角色的性格特點,給你沉浸式觀感。
觀眾只需好好欣賞王陽再次散發魅力就行。
接下來說說本劇強大的配角團。
第三位,朱雨辰。
朱雨辰塑造的最經典角色,無疑是《奮鬥》中的華子。當年的他可謂風頭無兩。
但隨著京味愛情劇沉寂,演員也跟著下沉,朱雨辰也漸漸沒了消息。
這幾年他開始重新找回感覺,在《縣委大院》中飾演巧舌如簧的開發商鄭三,一開始像個反派,最後卻讓觀眾發現商人也有真情,是很出色的演繹。
本劇中他的角色徐山川,是整個殺人案的起點,雖然不是他殺死自己的情人,但卻開啟了這個美麗姑娘的死亡之路。
預告片中朱雨辰的一個表情已經張力十足,他是有實力的演員,理應在演藝圈擁有自己的位置。
第四位,吳優。
這位憑藉《餘罪》中的角色一舉成名的漂亮女演員,也很快陷入經典角色的陰影中,再沒一個新角色讓觀眾記住。
本劇中她飾演的夏冰清卻很可能讓觀眾眼前一亮,這個人物先被徐山川侵犯,卻選擇走上一條沒有尊嚴的不歸路,最後因為一場“投機”的愛情,失去了生命。
角色有戲,就看演員如何發揮了。
再看劇集異常強大的客串組。
第五位,張嘉益。
作為叔圈頂流藝人,他已經拿下了視帝大滿貫,雖然《破曉東方》中的表演引發爭議,但沒人可以否定他的演技。
《蝸居》中的秘書宋思明,《懸崖》中的潛伏者周乙,《裝臺》中的刁順子,《山海情》中的農民馬喊水,個個經典。
觀眾對張嘉益的作品保持期待,認為他就是收視保障,是有道理的。
本劇他飾演洪安格,也無疑是助陣團中,最強的強援。
第六位,黃軒。
作為這屆小生中公認的實力派,黃軒無論大紅大紫的運氣,還是得獎運,都差了一點。
被陳凱歌、馮小剛等大導演重用,但戲紅人不大紅。
在《山海情》中的表現足夠精彩,但頒獎季又遇到了於和偉、雷佳音這些高手,只能陪跑。
黃軒下一部劇是很受期待的劇版《上甘嶺》,不惹么蛾子,安安靜靜拍戲,時間一定在黃軒這邊。
第七位,張國立。
作為老戲骨的張國立,這幾年的表演成績單其實不差,從《小捨得》中令人又愛又恨的一家之主,到《國家寶藏》的主持,都讓觀眾印象深刻,但還缺少一個真正經典的角色。
本劇中他飾演冉不墨,雖然只是客串,但角色演技不成問題。
第八位,董潔。
2000年7月初,董潔在張藝謀《幸福時光》選聘女主角的最後一輪試戲中脫穎而出,成為五萬名參聘者中"幸福到最後"的女孩,由此走上星光大道。
《金粉世家》將她的事業推上高峰,但隨後的故事幾乎將她的演藝事業埋葬。
近幾年她漸漸找回狀態,《如懿傳》中的“黑蓮花”富察皇后,《您好,母親大人》中的母親角色,都讓觀眾看到她的演技。
接下來的諜戰劇《薄冰》中,她的扮相極為驚豔。
相信本劇中她的客串也會給觀眾留下印象。
最後一位,包貝爾。
作為本劇觀眾緣最特殊的演員,包貝爾這些年是爭議不斷,同時也戲約不斷。
《縣委大院》中他的表演堪稱接地氣。
不過這幾年他的最佳演出,還是《“大“人物》中被男主打得滿地找牙的欠抽富二代角色。
簡單概括一下,只要包貝爾的角色不好受,戲就特別受歡迎。
本劇中他的角色暗戀死去的美女,卻求而不得,還成為案件重大嫌疑人,可以說非常不好過,那是不是意味著,劇也要火了。
4:迴響
懸疑類的影視作品一直在國劇中佔據著重要地位。
縝密的推理,跌宕起伏的劇情,亦或是魅力十足的人設,都別具吸引力。
但“迷霧劇場”將懸疑劇送上一個高峰的同時,也給自己埋下了一個大坑。
觀眾審美標準上去就下不來了。
在兩部爆款之外,“迷霧劇場”嘗試過諸多公式:撒糖CP+懸疑、科幻+懸疑、時間線+懸疑,基本以遺憾告終。
反倒是主打刑偵的多部刑偵懸疑劇接連異軍突起,《罰罪》火了,《狂飆》大爆。
迷霧劇場就更顯沉寂。
《迴響》是它扳回一城的好機會。
這部劇裡,導演馮小剛似乎有著拍出兩種類型劇的野心操作。
一是懸疑劇。二是家庭劇。
尤其是後者,其實有著巨大的收視底盤。
這個題材,能拍的方向太多了。
近年來,有貫穿時間線展現家庭變化的《人世間》、家長裡短的《都挺好》,包括央視在播的《心想事成》。
這些家庭劇之所以成為爆款,原因很簡單,劇情讓我們或多或少看到與家人相處的影子,給觀眾帶來感動。
但馮小剛這次要挖掘的,恰恰是中國家庭中最隱晦的部分:至親,至疏。
故事中害死美女的人,正是曾和她最親密的人,最不信任自己丈夫的人,正是妻子。簡單總結:所有人都在背叛所有人。
野心很大,拍好了會很好看。
但也更需要得當的節奏,抓住觀眾的注意力。
觀眾不再會輕易被電影感、明星陣容等欺騙。
迷霧劇場上一部風格獨特的《平原上的摩西》的問題,就在於主創用心,但故事不打動人心。
觀眾想看的是驚悚懸疑,想被觸動到的是社會派的人性挖掘。
結果看到一部慢慢悠悠,帶有文藝氣質的倫理故事。
越是嚴肅的文學作品,在影視化改編的過程當中,難度越大。馮小剛的《迴響》,看似討巧,其實是啃了個硬骨頭。
借懸疑探案家庭關係和人性,拍好了是雙線併發。
拍不好就是兩頭不靠岸。
當年如日中天的馮小剛說過一句名言,“就是因為有著這麼多垃圾觀眾,才有這麼多垃圾電影”。
但如今的國產劇要成功,恰恰在於永遠不要低估觀眾。
下部電影將是《非誠勿擾3》的馮小剛亟需一部戲證明自己的,但《迴響》有沒有迴響,觀眾要看他的真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