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偽的勇敢與榮譽,卑劣的繁榮與富足,時代更迭,武士已經名存實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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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腹》
17世紀初期,德川幕府壓制了當時日本各地大名(可以理解為世襲貴族),通過武家諸法度、參覲交代制度、用各種陰謀陽謀以及強大的武力和對大面積國內領地的控制,讓德川幕府在200餘年的時間裡壓制了歷經戰國時代而桀驁不馴的武士們。
在這樣的強力衝擊下,不少大名因不堪折辱而被削去了藩位,而根據當時的律法規定,普通的富裕人家沒有資格收納大量武士。於是,數以萬計的武士成為了浪人而流落街頭,武士的地位也開始連連下降,曾經的武士就如同王公貴族般高貴,但在大勢已至的狀況下,無數武士流離失所,食不果腹,街邊餓殍倒斃皆是常事。
浪人無法找到平民的工作,也沒有家族願意收留他們,於是不少人都成為了土匪打家劫舍,而苟延殘喘下來的浪人也想出了歪主意,他們假借切腹之名,來到各地的大名家中,展現自己的武士道精神,以此打動主家收留他們或者給他們金錢,這是種不道德的行為,一時間也讓各地大名對於浪人厭棄無比。
1630年,一名叫做津雲半四郎的老浪人叩響了江戶大名井伊家的大門,他自稱早已覆滅的安芸福島家的末路家臣,來到貴地踐行切腹之行,以捍衛武士道尊嚴。
由於家主不在,井伊家的老臣齊滕接見了津雲半四郎,但齊滕認為半四郎和那些騙財的浪人沒有區別,於是向他講述了一個故事,希望將其趕走。
【過去】
一天,井伊家來了一位名叫千千巖求女的年輕落魄武士。他提出借庭院切腹的要求,而在周圍大名不斷地傳播下,他這種話很容易被認為是欺騙或“敲詐”,雖然井伊家是第一次碰見上門切腹者,但為了殺雞儆猴,他們決定讓其正常切腹。
而求女確實也如他們所料,是想假借切腹之名索要錢財,甚至連隨身攜帶的兩把武士刀都是竹子做的,這讓井伊家認為他是徹頭徹尾的騙子。於是,他們開始利用所謂的武士道精神來進行道德綁架,強迫求女自盡,也拒絕了他想要回家安排後事的要求。
面對求女主動切腹,卻還要羞辱他,讓他用竹刀切腹,不肯為他介錯,落魄的年輕人無奈之下,拿起竹刀,艱難切腹,但竹子做成的刀鋒是鈍的,這讓事情進行得很艱難,求女疼痛難忍,最後咬舌自盡。
最後,求女的屍體被送回家,並當著家人的面,被井伊家家臣羞辱一番,聲稱他是個騙子,並且是個咬舌自盡的懦夫。
此處翻譯有誤,應為“終於輪到這了嗎”
【現在】
但故事講完,年邁的浪人依舊不為所動,彷彿他真的是為尋死而來,齊滕索性安排眾人,令大家為他準備儀式,並且召集了所有的高級武士蒞臨庭院,觀賞半四郎的切腹儀式。
但切腹是必須要有一名副手的,半四郎提議讓自己選擇介錯人,齊滕欣然接受。而後,半四郎選擇了井伊家的老臣武士進行介錯,但那名武士卻因病無法到來。
於是半四郎又指名了另一位老臣武士,在跑腿去呼喚前來的間隙,半四郎開始和齊滕講起了自己的人生。
【過去】
原來,半四郎認識千千巖求女,兩人的關係也可謂親如父子。
11年前,由於德川幕府的幕藩體制的衝擊,半四郎所任職的福島家因拒不配合而在大勢之下被削藩,此時的半四郎獨自一人帶著11歲的女兒美保,摯友千千巖也獨自帶著15歲的兒子求女生活。
在主家崩塌之後,摯友千千巖選擇切腹自盡,在信中將求女託付給了半四郎。而福島家也在其家主切腹後覆滅,時間轉瞬而過。
七年後,已經18歲的美保時有人上門提親,但都被半四郎一一回絕,因為半四郎不想利用女兒的幸福來讓自己頤養天年,他決定將女兒嫁給早已芳心暗許的求女。
22歲的求女成為了老師,教授鄰里的孩子,但他收入低微,只夠養活自己,不過好在婚後的兩人勤快正直,努力掙錢,勉強餬口,還在兩年後生下了一名男嬰,取名金吾。
【現在】
而此時,跑腿的下人也趕來報信,半四郎指明的武士也稱呼自己重病,半四郎再點名,對方依然告病在家。
此時,齊藤敏感地想起,這三位介錯人,就是當初獻計逼死千千巖求女的那三位。
他心生疑惑,為了以絕後患,就下令讓家臣殺掉半四郎。
但半四郎的人生故事已接近尾聲。他冷靜地請大家聽他把自己的故事講下去。並以武士道發誓,在自己講完後,自當切腹告臨黃泉。
【過去】
在金吾出生兩年後,半四郎的女兒美保卻因為勞累過度病倒,為了治療美保,半四郎和求女四處找法子籌錢,但浪人是不被允許和普通人一起工作的,他們當時的地位說好聽點是落魄武士,難聽點和喪家犬沒什麼區別。
於是求女典當了家裡所有的東西,甚至包括武士視為生命的武士刀,但依然不夠請醫生駐足。
而就在這種苟延殘喘的境地下,他們的孩子金吾卻突然發高燒,他們現如今已至身無分文的境地,但繼續下去,金吾無疑會死。
為了拯救孩子,求女決定鋌而走險,在將妻兒託付給岳父後,求女來到了井伊家中嘗試切腹敲詐,而遠在家中的半四郎苦苦等待求女帶著醫生歸來。從清晨到黃昏,從黃昏至午夜,最終等來的卻是求女的屍體,以及三名不可一世的傲慢武士大放的厥詞。
而在失去了求女後,金吾也在兩天後因高燒不治而身亡,三天後,美保也前去黃泉追尋家人。
【現在】
半四郎的故事,到這裡就結束了,而他來到這裡,目的並不是為了訛詐或者復仇,他只是想討一個公道。
單單拎出來千千巖求女“敲詐”井伊家確實有一中讓人覺得千千巖求女不道德,而井伊家顯得有手段的假象。
所以,津雲半四郎對井伊家強迫他人切腹的做法提出了質疑。拿切腹來訛詐是很可恨,但這不意味著一定要拿生命來贖罪。
他只是想得到這個問題的答案,於是他來到了這裡。而那三名告病在家,不願前來的武士,其實在幾天前被半四郎削去了髮髻。這相當於削去了他們的頭顱,按所謂的武士道精神來說,他們需要切腹謝罪,但他們只是躲避在家,等待頭髮生長。
而半四郎只是問齊滕和在場的所有武士:
“一個年輕的武士,來到這裡求死。當他哀求你們寬限一兩天的時候,你們為什麼不問問他,為什麼?”
而齊滕也恍然大悟,但此時他所想的並不是為了自己的衝動道歉,而是為了埋葬事實,避免家主蒙羞,想要殺死半四郎。
於是,家臣們一擁而上,雖然半四郎確實是為尋死而來,但在沒有得到真正的道歉前,他決定以死相拼,他與近五十人鏖戰,在刀光劍影中斬殺四人,重傷八人,還摔碎了井伊家那裝飾性武士道的大將鎧甲。
在臨死關頭,武士欲切腹自殺,卻被火槍手以維護武士道的名義射死。
而在戰鬥結束後,齊滕為了掩蓋真相,將半四郎的死傳播為切腹自盡,而那些在戰鬥中身亡的家臣也被列為病死,那三個被削去髮髻的武士,唯有一人踐行武士道格言切腹了,另外兩人仍舊苟活,為了滅口,齊滕下令讓兩人自盡,如若不從,亂刀砍死。
最後,齊滕將這一切的起因經過結果全部抹去,只留下津雲半四郎借宅邸切腹的“事實”,並且將其記錄在了井伊家的歷史中。鎧甲也回到供奉的位置,井伊家繼續維持著經過粉飾的榮耀。
【END】
接下來是我的看法
所謂“切腹”,字面意義上來說,就是剖開自己的腹部,對於持有武士道精神的人來說,切腹就意味著把自己坦蕩的靈魂展示給他人。以至於,把切腹上升到了“道”的高度,將其進一步神話。
所謂推而廣之,難道就能成為尊嚴和人格的體現嗎?電影中借半四郎之口,很好的傳達了導演的一個看法,“武士的尊嚴,只是裝飾的門面。”
電影中的背景,是17世紀的德川(江戶)幕府壓制當時日本各地大名,通過武家諸法度、參覲交代制度、各種陰謀陽謀以及強大的武力和對大面積國內領地的控制,讓德川幕府在200餘年的時間裡壓制了歷經戰國時代而桀驁不馴的武士們。
當苟延殘喘下來的富貴大名們重新站穩腳跟時,所謂的武士道精神以及武士都已經名存實亡,但那些大名們依舊恭敬的維持著“武士道的裝飾性”,“武士精神”變成了一種人設包裝、一種政治正確、一種公關話術。
井伊家正是這幫大名的其中之一,實際上,求女是登臨井伊家的第一人,但深聞其惡劣影響的井伊家沒有選擇驅逐求女,而是讓他成為了一個殺雞儆猴的犧牲品,利用道德綁架強行催動求女。面對求女主動切腹,卻還要羞辱他,讓他用竹刀切腹,不肯為他介錯。
甚至在把他的屍體送回去之後還要狠狠的羞辱他的家人與過往的人生。
單單拎出來千千巖求女“敲詐”井伊家確實有一中讓人覺得千千巖求女不道德,而井伊家顯得有手段的假象。
所以,津雲半四郎對井伊家強迫他人切腹的做法提出了質疑。拿切腹來訛詐是很可恨,但這不意味著一定要拿生命來贖罪。
其實井伊家完全可以把求女暴打一頓驅逐,因為求女臨陣脫逃已經是不對在先,只需要做一下公關,同樣能維護家族聲譽,起到殺雞儆猴的作用。
但他們完全沒有了解千千巖求女為什麼要這樣做,只是簡單做了試探,就草率認定是卑劣且無恥的。
面對半四郎說出的真相,他第一時間不是醒悟自己的行為是否偏激,而是為了殺人滅口而將半四郎用火槍射殺,甚至把宅邸中唯一具有武士精神的武士的切腹塑造成病故。
電影最後,井伊家閣老把扭曲的事實記錄在家族史上,如同勝利者書寫的歷史,充滿了虛偽與謊言,英雄似的津雲半四郎在他的筆下成了幾行毫不引人注目的文字,溫柔敦厚的千千巖求女更是成了膽小懦弱的竹刀武士,而虛偽無能的井伊家,在先祖盔甲被人砸的稀爛,用火器才將津雲半四郎擊敗的情況下,竟成了滿門豪傑。
當裝點門面的“武士道”或是任何用於裝點門面的東西,都並不能解決底層真正苦難時,身處底層的人們為了家人的生活,忍受著苦難與屈辱,對比著井伊家以所謂的武士道精神,虛偽、反人性地束縛和要求在生死存亡中掙扎的人們。
所以根本不是翁婿二人道德綁架,真正用道德綁架別人的反而是井伊家為代表的名門。這是僵化的教條與真正的精神之別。
真正把千千巖求女和津雲半四郎逼向絕路的是窮到絕望的生活和那些炮烙在他們心中的武士道。即便看不到希望,沒有退路,他們仍然會為了家人去抗爭,去作踐自己的人格,並在被強迫切腹後,毫不畏懼的進行自裁,即使是沒有價值的死,但在某種程度上來說,這也是一種高尚的勇敢。
電影最後,半四郎選擇了切腹,才是真正將這股高潮延續的事實,短短几秒的時間就讓這一切徹底明晰,半四郎本就是來切腹的,但在切腹前,他想要為女婿討一個公道,他想讓眾人將目光真正投向不人道和壓迫的體制之上。
在半四郎將鎧甲丟掉以及切腹後,將這股氣氛被渲染到了最高潮,用悲壯的行動抗議虛偽的武士道精神,那些忠誠、勇敢捍衛尊嚴的堅守被後續的火槍隊的子彈所粉碎,也將舊時代的武士精神的尊嚴與恥感徹底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