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 2.4 版本開啟的新區域「淵下宮」可以說在各種意義上「超乎想象」,無論是非凡的美術視覺效果,還是超高品質的音樂,抑或是進一步強化探索樂趣的地圖設計都給人帶來了格外深刻的印象。而在劇情層面,淵下宮故事提供的大量信息可謂讓眾多劇情黨感到狂喜,這些信息不僅補全了大蛇與海祇歷史的全貌,更為整個《原神》的底層世界觀設定帶來了一系列極為重要的補充。
本文將以(偽)註疏體的形式,以記述正直的大蛇神奧羅巴斯選擇自我犧牲的悲劇性經歷與被塵封的白夜國到海祇的歷史為主軸,通過註解名詞與線索的形式將淵下宮地區提供的大量劇情信息統合展現出來,並進行一些文化考據及適當的延伸性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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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事之正文
遙遠的過去,在魔神戰爭中落敗、不知其名的大蛇失去了自己的領地與全部眷屬,狼狽不堪的它只得逃亡至暗之外海,卻意外踏足沉沒於海淵中的古國度 —— 白夜國。
彼時的白夜國正處在「太陽之子」傀儡王權的黑暗統治下,人民生活於水深火熱之中。
造成該國現狀的緣由可追溯至幾百年前:賢者「阿布拉克/阿倍良久」【注1】受常世大神開悟【注2】,設計並主導修建了能夠照亮深淵的人造太陽——「赫利俄斯/大日御輿」【注3】。
太陽神塔的落成,讓人們從令人畏懼的黑暗與龍嗣的威脅中真正解脫出來。心懷喜悅與希望的海淵民們崇拜著帶來光明的赫利俄斯/大日御輿,將國名由舊時的「常世」改為「白夜」【注4】。
然而好景不長,一幫利慾薰心、自私腌臢的官僚認為,在這海淵之中只要控制了太陽神塔便擁有了無上的權力。他們將反對太陽崇拜的賢者阿布拉克投入監獄,囚禁至死;並從人民中選取剛出生的嬰孩奉為「太陽之子/法厄同」【注5】,扶持其登上王座,實則只是利用人民對於太陽神塔的信仰,將其充作臺前的傀儡,身處幕後的他們則對國家施以極權統治。
即便已然大權在握,白夜國的官僚集團依然沒有放下戒心。他們害怕身為傀儡的「太陽之子」在長大後會逐漸覺醒反抗意識,利用其在人民心目中的號召力推翻他們的統治。因此他們編造謊言誆騙民眾,聲稱當太陽之子成年之時就要回歸太陽神塔,實際卻是讓這些孩子踏入核心自焚而死,好讓他們繼續挑選出下一個傀儡。
儘管海淵被高塔發射的無窮光芒所照亮,但人心滋生的黑暗卻在這片土地上不斷蔓延,吞噬著人民對未來光明的希冀。
到大蛇誤入白夜國時,太陽之子已傳至第七代。某位淵下民邂逅了暫時棲身於海淵某處洞窟中的大蛇,面對眼前龐然巨物他卻並未感到恐懼,相反卻心生親近,覺得彼此有緣的大蛇應允面前之人許下願望。而他的心願,就是希望大蛇成為海淵之民的新神,帶領沉淪在苦難中的民眾推翻太陽之子的腐朽王權。
新的勢力在海淵中崛起,不滿暴政的民眾團結在外來的大蛇身邊,掀起了力挽狂瀾的革命,最終終結了太陽之子的傀儡統治
成為海淵之民新神的大蛇化用了人們過去曾崇拜的幻想蛇神「奧羅巴洛斯」之名,稱自己為「奧羅巴斯/遠呂羽式」【注7】。在心繫子民的大蛇的領導與經營下,白夜國變得和平而繁榮。
這個時期一些海淵民已經受大蛇委派離開海淵,前往陸地勘測情況、開拓家園,並與臨近的雷神治下的塵世國度「稻妻」開展起外交交流(包括與當時尚未被滅國的坎瑞亞也建立了聯繫)。白夜國的科研與技術水平也得到進一步發展,龍蜥研究所在大蛇的支持下開展起一系列針對深海龍蜥的研究工作【注8】。
值得一提的是,圍繞白夜三角三隅有三座用於穩定國土的關鍵設施,稱為「三界塔」【注9】。它們早在大蛇到來前就已修建完成,但在大蛇到來後進行了更名【注10】。
如果說由技術和奇蹟建成的太陽塔是從物理意義上照亮了海淵,那麼大蛇神就像是海淵之民心中的太陽,指引著人們奔向光明的未來。人們感恩於大蛇的慈愛與付出,在白夜國中修建了身負珊瑚的蛇神塑像,併為自己崇敬愛戴的神明冠以「海祇大御神」之頌名,意為「統管諸海之神君」。
然而,就在一切蒸蒸日上之時,變故卻陡然發生了。
自兩王座間的曠世大戰後天,地間的秩序已經大大改變,地上的文明幾經清洗輪迴幾近抹去了原初紀元的痕跡。但白夜不同,它本就是從上個紀元大災變後苟活存續至今的文明,自然留有一些比遠古更悠遠時的記錄【注11】,而這些知識在如今的新秩序下是絕對不可視的「禁忌中的禁忌」。
身為魔神的大蛇不慎閱讀了白夜國館藏中的禁書 —— 編年史《日月前事》(坎瑞亞曾派使節進入白夜國,意圖竊取此書),瞭解到有關天理起源的禁忌知識,這為大蛇自身與其庇護下的白夜國帶來了災禍。
早已為神明所遺忘的白夜文明再度迎來了自高天之上投下的視線,然而這絕非是仁慈的關懷,而是赤裸裸的恫嚇。大蛇心知,自己被天理滅口無非是時間問題,已然九死無生的它反而感到內心平靜,但它不能接受自己珍視的子民要因自己犯下的錯誤一起陪葬。大蛇決定無論付出什麼代價,一定要讓白夜存續下去。
大蛇啟動了自己拯救子民的計劃。它降下一系列神敕:先是將海祇紀年元年之前所有檔案全部銷燬,接著要求子民們開始全盤「鳴神/稻妻化」,廢止古白夜國語言文字,將書籍名詞乃至個人姓名全部轉寫為鳴神式,文化習俗上同樣模仿學習鳴神文化,構建起圍繞巫女與神人的獨特海祇社會體制,以便未來更好地融入稻妻【注12】。
大蛇也並未一味卑躬屈膝向天理示弱。它秘密授意研究人員進行著將龍嗣之血與海祇之血融合的試驗,目的是最終創造出以人形重生的水之元素龍王。當年實驗的最終結果已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如今世代管理著海祇、傳承「現人神巫女」之位的統治家族「珊瑚宮家」,其特殊的血脈就起源自這些實驗【注13】。
一切準備妥當後,大蛇以神力抬升島陸、以珊瑚築磷光階梯,帶領著子民們集體移居海面,放棄了海淵中積累無數世代才創造出的輝煌文明,號新家園為「海祇」。大蛇還將通往海淵大門鎖閉,唯有用其精血凝成的「月浴淵之匙」方可開啟,並命工程師修建「陽炎之門」隱去通道【注14】。如此一來,古白夜國存在的痕跡便完全隱去了。
但這一切仍不足夠。大蛇明白,它還需要奉上最後的牲祭才能讓天理徹底放心,放過它的子民 —— 那便是它自己的生命。
大蛇導演了自己的死。它不顧一切地向鳴神發起東侵,向自己明知全非其對手的雷神發起挑戰,直到命定的那一日……面對眼前落下的足以斬斷山嶽與神體的稻光一刀,大蛇在最後一刻是否露出了欣慰的笑呢?
大蛇高尚的自我犧牲換來了想要的結果。天理認為海祇已是不再構成威脅的卑微存在,不屑地移開了目光。
而稻妻方面,即使是身為一介武夫的雷電影,大概也感受到了大蛇臨死前的傳達的情感和心意,她並沒有太過責難發起「侵略」最後戰敗的海祇,相反以讓鳴神子民詫異的大度原諒了海祇的不敬和僭越,下詔保全了海祇的全部體制和高度自治權,甚至允許海祇子民無需臣服自己而繼續崇拜大蛇,讓這位可敬的對手在死後也能享受祭拜。
於是,白夜國的子民們在放棄了自己原本的文字、科學、文化、歷史,讓自身由高度發達的文明退化為低級農耕文明,甚至付出悲憤地目送慈愛的守護神慷慨赴死的代價後,終於獲得了在被新秩序統治的天地中活下去的小小權利。就此偏安一隅,延續至今【注15】。
也許有人認為這份代價實在太過沉重,也許有人認為海祇的選擇過於懦弱,主動將自己文明的痕跡徹底抹消,難道就不是另一種形式的「文明的滅亡」?但是,正如當代現人神巫女所言:
「海中的生靈,都有各自的生存之道,面對強大的個體群魚紛紛躲避,運氣稍差就會被吃掉。於是弱小的魚群團結起來,化作洶湧的魚群,保護彼此的安全。這就是……弱者的反抗!」
白夜之夢與海祇之血並未斷絕,只要還活著,就能贏取轉機,等待新的希望。
【注1】 賢者之名與海祇式 / 鳴神式名稱轉寫
太陽神塔的設計師、偉大的賢者阿布拉克(Abrax),其名根據考據應源自諾斯替教巴西里德派(Basilideans)崇拜的神祇「阿卜拉克薩斯」(Abraxas/ἀβραξάς)。
「阿卜拉克薩斯」的符印,銘文為「永恆太陽」(Eternal Sun)
在巴西里德派教義中,阿卜拉克薩斯是至高的存在。一說是一年 365 天每天都有一隻專屬精靈,而阿卜拉克薩斯則是統領這些精靈的神;另一種說法則是天使們循環創造了 365 個天堂,最後一個天堂的天使是我們世界的創造者,阿卜拉克薩斯則管理著全部的天堂。
阿卜拉克薩斯的形象為人身公雞頭,雙足為蛇,其鍊金術方面的造詣極深。他也常被畫做右手持盾左手持鞭的形象,以當作護身符。在不同的地區、文化和宗教中,對阿卜拉克薩斯一詞的釋義各有不同,例如基督教就認為其是生出邪惡物質界的元兇,視之為惡魔、墮天使。
一種更加契合遊戲中賢者太陽神塔建造者身份的解釋是,Abrax 是指荷馬史詩中所提到的牽引太陽神赫利俄斯所駕太陽神車的三匹太陽馬 Abrax 、Aslo、Therbeeo 之一。然而這種理解在學術上存有爭議,一些學者認為擷取此作品中的這一片段作為根據並不合適,因為馬名的正確拼法應是 Abrasax,只是很多古希臘作家與雕刻家們因念法相近才在翻譯傳遞的過程中誤寫為 Abraxas。
另外,由於大蛇後來出於某個目的在白夜國推行全面的「鳴神/稻妻化」改革,因此白夜國居民們的姓名以及文獻記載中出現的名詞往往有兩種寫法:一種是以古白夜國文字寫成的原本的「希臘式」名稱,一種是經過鳴神式轉寫後的「日本式」名稱。例如賢者的名字「阿布拉克」(Abrax)就被轉寫成了「阿倍良多」(Aberaku)。此文中你還會見到很多類似的例子。
【注2】常世大神、時間之執政與女神伊斯塔露
阿布拉克實際是發現了海淵中存在的名為「不滅風」也叫「時之千風」的自然力的利用方法,人格化稱之為「常世大神」,其應是「時間之執政」伊斯塔露殘餘力量的體現。
伊斯塔露乃是提瓦特的創世神、第一王座、原初的那一位「法涅斯」創造的四影(四輔神)之一,司掌時間的力量。她的名字源自美索不達米亞神話中美、豐收與戰鬥的女神「伊斯塔露」(Ishtar),別稱「金星女神」。
二次元作品中大家最熟悉的伊斯塔形象大概就是弓凜了
這也對應著遊戲內書籍《竹林月夜》中的描述:「三輪皓月有同一個愛人,是司晨的星辰」。「三輪皓月」指三月女神,即象徵「太陽」的法涅斯創造的三影;而「司晨的星辰」即指金星,對應四影中的最後一位伊斯塔露。
在提瓦特歷史上的重要節點「葬火之年」,第二王座自天外而來與第一王座展開天崩地裂的大戰(即《竹林月夜》中提及的「顛覆天地、讓三女神反目成仇的大災」,更多內容請參見【注10】),導致白夜國的前身沉入海淵為眾神拋棄,伊斯塔露是當時唯一還眷顧著海淵之民的神明。
海淵之民不敢直呼女神名諱,而稱其為「卡伊洛斯」(Kairos/καιρός)。卡伊洛斯這個名字出自希臘神話,他是超原始神「柯羅諾斯」(Chronos/χρόνος)的弟弟,司掌時空。
到這裡就不得不提一個很有趣的點。遊戲中有三項探索成就分別名為「卡伊諾斯的時時刻刻」「福斯福洛斯的指引」與「赫斯珀洛斯的好東西」,其中「福斯福洛斯」(Phosphorus/Φωσφόρος)與「赫斯珀洛斯」分別對應希臘神話中掌管黎明時出現的金星(啟明星)與黃昏時出現的金星(長庚星)的神祗(事實上,將早晚出現的金星視為不同天體是出現於很多文明文化中的普遍現象),而此處「卡伊諾斯」可作為「伊斯塔露」的別稱。
三者均指向同一存在也就是金星,不同的是其出現的時間和姿態,這正好吻合了伊斯塔露掌握日月之度量、萬千之變化的「時間之執政」的身份。
伊斯塔露與在蒙德地區也留下了痕跡(千風神殿,參見無名島隱藏任務「時之風」),目前猜測在歷史中離奇消失的她可能遭遇了同「爐灶之魔神」馬克修斯類似的命運:力量耗盡導致身形縮小,且知性記憶大減。所以這裡的意思也很明顯了,伊斯塔露並未消失,她甚至一直陪伴在旅行者的身邊 —— 沒錯,派蒙的真實身份很可能就是伊斯塔露。
「千風神殿」與東北方的無名小島上的遺蹟都是遠古時代蒙德地區曾存在崇拜「時間之執政」的文明的證據。銘文「風帶來故事的種子,時間使其發芽」不僅是一條優美的句子,更蘊藏著一些關乎核心劇情的深刻含義,其與禁書《日月前事》中提及的「樹的比喻」有隱含的聯繫
至於淵上為何提醒旅行者當心派蒙的「背叛」,大概是因為當派蒙恢復力量復歸神位後,作為法涅斯之影的她也許無法以自己的意志去違背和反抗天理,轉而會對抗自己最好的朋友、意圖挑戰天理的旅行者。派蒙的真正身份應該是《原神》臨近故事結局部分時將要揭曉的最大最深的伏筆之一,很期待編劇屆時會怎樣做(發)處(刀)理(片)。
【注3】深淵太陽赫利俄斯 / 大日御輿
賢者修建的人造太陽最早的名字乃是「赫利俄斯」(Helios/Ἥλιος),這是古希臘神話中太陽神的名字,對應於古羅馬神話中的「索爾」(Sol)。傳說赫利俄斯每日都會乘四馬金車在天空中奔馳,從東到西,晨出晚沒,用光明普照世界。在後世的神話中,赫利俄斯與古希臘神話中為更多人所熟知的光明與預言之神「阿波羅」(Apollo/Απόλλων)逐漸混為一體、不再作區分。
赫利俄斯,乃是提坦神許珀裡翁與忒亞兒子,月女神塞勒涅和黎明女神厄俄斯的兄弟。傳說他每日乘著四匹火馬所拉的日輦在天空中馳騁,從東至西,晨出晚沒,令光明普照世界
白夜國開啟「鳴神化」運動後,太陽塔的名字也由希臘文「赫利俄斯」轉寫為日文「大日御輿」(だいにちみこし,Dainichi Mikoshi)。「大日」(だいにち)是源自佛教的宗教詞彙,指五方佛之中居於中央的「大日如來」,按日本神道教本地垂跡一說,「天照大神」(あまてらすおおかみ)被認為是大日如來在日本本土的化身,故此處「大日」更多地指向日本的天照神(這點也可從【注8】中對三界塔改名的考據得到印證)。
天照大御神 ,日本神話中高天原的統治者。她是伊邪那岐自黃泉之國返回後清洗汙穢時所誕生的三位「貴子」之一:洗鼻而生「須佐之男」,為海原之神;洗右眼而生「月讀」,為月之神;而洗濯左眼誕下的「天照」即是太陽神
而「御輿」(みこし)則意為「神轎」,即「祭祀時裝上神牌或神體位抬著遊街的轎子」。因此改名後所稱的「大日御輿」含義就是「供奉太陽神的神轎」,這與原本希臘文化時期喻指赫利俄斯所乘「太陽神車」的稱謂有異曲同工之妙。
【注4】常世與白夜
從最初沉入海淵、文明陷入一片混亂時所呼「海淵之土」的直接性稱謂;到後來人們逐漸適應淵下生活,社會秩序恢復、國家組織重建,產生「常世國」之名;再到太陽神塔「大日御輿」落成,開啟日月元年,國號改為「白夜」。可以說,名稱的變化見證了海淵中文明的幾度重大變遷。
那麼,「常世國」與「白夜國」這兩個名稱的背後,又是否蘊含著特殊的文化含義呢?這裡做一個簡單解讀。
「常世國」(とこよのくに,Tokoyo no Kuni)是出自日本神話的概念,在典籍《古事記》、《日本書紀》、《萬葉集》、《風土記》中均可見其記述,其是位於大海彼方之國,被描述為一個永久不變的不老不死、返老還童的理想鄉。單獨來看「常世」(とこよ)一詞,其象徵著永恆不變的神域,亦指死後的世界,古時漢字也寫作「常夜」。它是日本神話與神道教中的重要二元世界觀之一,與代表人間的「現世」(うつしよ)相對應。
在著名的「浦島太郎」傳說中,龍宮也被描寫為「常世之國」。浦島太郎在龍宮不過待了幾天,人世卻已度過流逝好幾百年。回到陸上的浦島太郎發現物是人非一時手足無措,忘記乙姬的囑咐打開了被贈予的玉手箱,結果一陣白煙,原本面貌年輕的浦島太郎倏爾就變成了百歲老翁
遊戲中白夜國被稱為「幽冥之境」,會在常夜狀態下出現投影殘魂的奇特地脈現象(即「罪影」或稱「常世之靈」),傳國之寶「蘇生之轡」甚至擁有命令殘魂應答的奇異權能,曾經還有攜帶能令魂靈顯形之令牌的特殊武官「地走官」(幽冥判官)行走於國土上,這一系列設定都與「常世」這一文化背景概念有著密切聯繫。
「白夜國」中「白夜」(びゃくや,byakuya)的含義則比較簡單,在日語中就是指極地的極晝現象。只要不關閉大日御輿整個海淵都將被永久照亮,相當於沒有晝夜變換的永恆白日,因而獲名。
極晝期間的太陽軌跡,太陽永遠不會沉至地平線下,圖攝於俄羅斯薩哈共和國的奧若吉諾湖
【注5】太陽之子們 / 法厄同們
白夜國前政權中被幕後掌權者當作傀儡操縱、命運悲慘的孩子們有一個共同的稱呼 ——「太陽之子」,若用古白夜國式(希臘式)名稱呼則是「法厄同」。「法厄同」(Phaethon/Φαέθων)這個名稱也出自希臘神話,他是太陽神赫利俄斯的兒子。
傳說中,法厄同對人誇耀自己是太陽神的兒子,因別人不信而向父親太陽神請求駕駛太陽神車一天。儘管太陽神百般勸解,告訴兒子他缺乏足夠的能力,強行駕車只會給自身和人類帶來禍害。但倔強的法厄同就是不聽勸告,結果在挑戰當天因慌亂中失去了對拉車白馬的控制,在天地間造成了數次災難:太陽車先是升得太高,大地驟然變冷;然後又突然降低,燒焦了地上的草木,非洲的大片地方變為沙漠,把埃塞俄比亞居民的皮膚燒黑。最後,神王宙斯不得不忍痛親自動手,用閃電把法厄同擊殺。
神話傳說中法厄同的悲劇,恰恰對應著白夜國中那些最終走入太陽神塔、白白殉身的孩子們的悲慘命運。
法厄同的隕落,神之子為自己的愚行付出了沉重的代價
值得注意的是,七代太陽之子的具體命名以及人物設定均與希臘神話有關,原型為阿波羅(與赫利俄斯的關係見【注3】)的兒子們。太陽之子們的希臘式姓名也在後來白夜國的「鳴神化」進程中被改寫成日本名,具體原型及簡介故事列出如下:
- 御琉部棲 Orupesu:源自「俄耳甫斯」(Orpheus/Ὀρφεύς)
墓誌銘:「其名御琉部棲命,少時通音律,擅絃琴。其人歌喉婉轉,頌曲之時聲動梁塵。」
希臘神話中的一位音樂家,其音樂天資超凡入化,為阿波羅與繆斯女神中的卡利俄珀所生。傳說伊阿宋組織阿耳戈英雄遠征,去濤洶地險的黑海王國尋取金羊毛。俄耳甫斯踴躍參加,在征途中用神樂壓倒了塞壬的豔迷歌聲挽救了行將觸礁的徵船和戰友。塞壬們沮喪不堪,紛紛投海自盡。
- 棲令比御 Surepio:源自「阿斯克勒庇俄斯」(Asclepius/Ἀσκληπιός)
墓誌銘:「其名棲令比御命,少時身患惡疾。愈後,對醫者事頗有心得。」
古希臘神話中的醫神,形象手持蛇杖。相傳古希臘醫師、被譽為「醫學之父」的希波克拉底即為阿斯克勒庇俄斯之後裔。傳說宙斯以天雷殺死阿斯克勒庇俄斯後,將其靈魂升上天空,化為蛇夫座。
- 裡棲太御須 Risutaiosu:源自「阿瑞斯泰俄斯」(Aristaeus/Ἀρισταῖος)
墓誌銘:「其名裡棲太御須命,好仿匠人以黏土塑型,造宮中女官像,五官精巧,栩栩如生。」
阿波羅與色薩利公主女獵手昔蘭尼所生之子。他以擅長養蜂而聞名於世,並被認為發明了需多有用的藝術,據說是匠神赫淮斯托斯教會了他陶藝。其事蹟廣見於雅典作家之著述,亦於相關藝術作品中得到廣泛反映。
- 依棲目那須 Isumenasu:源自「伊斯梅努斯」(Ismenus/Ἰσμηνός)
墓誌銘:「其名依棲目那須命,凡沐休之日,必乘小舟泛遊,勘校白夜國輿圖。」
阿波羅與水仙女墨里亞之子,是先知特內魯斯的兄弟,也是伊斯梅努斯河的另一個同名。
- 離可琉 Rikoru:源自「呂科琉斯」(Lycoreus/Λυκωρεύς)
墓誌銘:「其名離可琉命,喜工造之事,嘗於庭中蓋小日輿,高六尺,惟妙惟肖。」
阿波羅與寧芙仙女科呂琪亞所生之子,呂科瑞亞城以他的名字命名。後來為了紀念他的曾孫德爾甫斯城市再度更名,也就是著名的德爾斐城(Delphi/Δελφοί)。德爾斐為古希臘福基斯地區的重要城鎮,被古希臘人認為是世界的中心,為一處奉獻給阿波羅的泛希臘化聖地。白夜國中重要地點「蛇心之地」最早的名字就叫德爾斐。
* 離可琉在言談中提及過賢者阿倍良久,猜測他應該就是初代太陽之子。
- 伊恩 Ion:源自「伊翁」(Ion/Ἴων)
墓誌銘:「其名伊恩命,效占卜、符籙之事,然屢試屢錯,唯算定自身壽數時分毫不差。」
古希臘神話中愛奧尼亞人的祖先,阿波羅與克瑞烏薩的私生子,後被阿波羅遺棄。
- 比螺夢門 Piramumon:源自「菲拉蒙」(Philammon/Φιλάμμων)
墓誌銘:「其名比螺夢門命,常言此天之外尚有世界,然皆為妄誕之語而已。」
菲拉蒙從其父親阿波羅那裡繼承了非凡美貌與才藝天賦,是一位卓越的音樂家。據說菲拉蒙建立了慶祝阿爾忒彌斯和阿波羅誕生的讚美詩的傳統,由他自己譜曲作詞,然後交由德爾斐的少女們合唱。
【注6】初遇之緣與力挽狂瀾的演義
有關大蛇抵達海淵後與海淵之民初次相遇的故事,可以參考當今稻妻境內由八重堂出版的傳統小說《常世國龍蛇傳》。儘管這只是一本取材自海祇島民間故事的小說,並且還是前往海祇島的鳴神商人謄抄轉寫帶回的二手資料,但除去少數細節還是能夠當作信史來看待。其中描寫淵下民與大蛇初遇情節的段落原文如下:
不知經過了多少歲月,淵下宮裡有一小童,與夥伴做了賭約。他隻身一人,潛到三隅之外,避開龍嗣痕跡,想去尋那龍骨花。但是他卻在洞中見到了一隻未曾見過的大蛇。不知為何, 小童見蛇之龐巨、詭異,並不覺恐怖,反而有親近之感。「我乃瀆身瀆名之蛇神,雖有眷屬百千,但所廕庇之眾已無一人。今日落入此界,與你相見,也算有緣。你雖非我民,但終是人子。有何願望,但說無妨。」「試問,你能做我們淵下之民的神嗎?」於是一人與一蛇,面對太陽之子的王權、境外的龍嗣侵攻,力挽狂瀾之演義就此開幕。
另外,「遠海夷地」系列材料中所描述的「大蛇折下身體上的四色珊瑚枝條,為蜷縮在黑暗中的孩子們送去照亮周遭的溫暖的光明」大抵就是發生在白夜國變革時期的事件。那些不滿王權暴政、團結在大蛇身側的反抗軍,為了讓家屬親人躲避來自傀儡王權的追捕迫害,只得讓老幼病殘躲藏在遠離大日御輿光芒照耀、黑暗的洞窟藏身處中。彼時的大蛇則折下身體上散發光芒的玉枝贈予人們,為大家帶來安慰和希望。
描寫了一部分大蛇與海祇先民故事的「遠海夷地」系列材料
(珊瑚玉枝中蘊含著大蛇的神力,折下玉枝實際是以損耗自身為代價的。看淵下宮中大蛇的塑像,這些玉枝並不是掛附在大蛇身體上而是從血肉之中長出來的,恐怕折下玉枝這個動作伴隨著痛苦。)
額外一提反抗軍首領須婆達之彥的名字,他的古白夜國式(希臘式)名寫作「斯巴達克斯」(Spartacus/Σπάρτακος)。斯巴達克斯是色雷斯角鬥士,傳說中,他與高盧人克雷斯、俄諾瑪俄斯、艾力岡以及甘尼克斯一起領導了反抗羅馬共和國統治的斯巴達克斯起義。遊戲中將其用作反抗軍領袖之名無疑是再合適不過的。
我們並不知曉當年推翻太陽王權的戰鬥具體情形如何,但從須婆達之彥任務中得知的反抗軍暗號「黑暗來自太陽之後,光明藏於你我之間」以及《常世國龍蛇傳》中為這段歷史冠以「力挽狂瀾之演義」來看,這必定是一場充滿艱辛反覆、蕩氣迴腸的漫長鬥爭。
【注7】大蛇神諸多稱號之由來
不知大家還記不記得海祇島西面的那位須彌學者?他僅僅通過對海祇遺址的簡單考察,就大膽提出了「海祇實際上有兩位蛇神」的猜想,還為此得意不已,結果招來了珊瑚宮巫女們的白眼。相信大家當時也覺得,這位說話實在太不靠譜,並沒有把他的結論放在心上。但隨著本次淵下宮開放,我們竟發現這看似極不靠譜的結局居然有了合理之處:海淵中確實有過兩位蛇神,雖然其中一位蛇神只是人們的幻想。
據《白夜國地理水文考》記載,海淵中名為「蛇心之地」的地點存在空間交疊的特殊現象,海淵民的先祖們發現後,在此地修建起蛇心祭壇,利用這種神奇現象來保管秘密、囚禁犯人,並逐漸形成一種特殊的宗教,開始崇拜起幻想出的神靈 —— 無鱗大蛇「奧羅巴洛斯」。
「奧羅巴洛斯」(Ouroboros/οὐροβόρος)其實指的就是「銜尾蛇」,其是世界各地的宗教及神話中都經常出現的符號,直接含義為「自我吞噬者」,而最被廣泛接受的象徵含義則是「無限」與「循環」。「銜尾蛇」代表著「世間萬物變化循環,毀滅之後伴隨新生」,這恰好迎合了遭遇天地顛覆的大災難後倖存下來的海淵之民的思想。
「奧羅巴洛斯/銜尾蛇」是一種廣泛存在於不同文化中的圖騰,常喻指「無限」(∞)
外來的無名大蛇成為海淵之民的新神後,化用了幻想蛇神之名,從此身負珊瑚的大蛇被人們稱作「奧羅巴斯/遠呂羽式」(當然大蛇也許本來就叫這個名字,而非後來改稱。我覺得製作組可能就是看拼寫與讀音都相近,才把「奧羅巴洛斯」與「奧羅巴斯」這兩個看起來有聯繫實則毫無關係的詞放到了一起,照應兩位大蛇神的一虛一實)。
和提瓦特世界已登場的其他魔神一樣,大蛇的魔神名「奧羅巴斯」(Orobas)也取自所羅門七十二柱魔神,為第五十五位的魔神「歐若博司」(Orobas)。典籍中該魔神多以「馬」之形象出現,也可幻化為人形,遊戲中應該是為了符合文化背景對動物形象進行了修改。歐若博司對於神與天地創造等事情相當精通,可通曉古今預言未來,其性格友好、可靠、可敬,從來都不會撒謊,這與海祇民眼中大御神慈愛的形象也是契合的。
科蘭 · 戴 · 布蘭西所著《地獄辭典》(Dictionnaire Infernal)中的 Orobas 畫像
而「遠呂羽式」(Orobashi)這一稱呼可以看作是奧羅巴斯的鳴神式(日語)轉寫,這個也是在映射大蛇的文化原型之一,即很多人耳熟能詳的日本神話著名怪物「八岐大蛇」(ヤマタノオロチ,別稱「八俁遠呂智」)。實際上,遊戲中大蛇埋骨之地「八醞島」的島名也正是由來自「須佐之男斬殺八岐大蛇」的神話,這段傳說在日本上古神話集兼史書《古事記》中有這樣的記載(周作人版譯文):
於是須佐之男讓老翁將女兒嫁與自己,幫他們除去大蛇。須佐之男讓他們釀酒,在作籬笆迴繞起來,做八個入口,每個入口做八個臺,臺子上各放一個酒槽。 等他們做好後,八岐大蛇過來來了。每個酒槽中伸進一個頭,把酒喝了,於是醉了,就留在這睡著了。須佐之男取出所佩的十握的劍,把大蛇殺了(隨後從大蛇尾部取出了日本三神器之一的「草薙劍」或稱「天叢雲劍」)。
故事中須佐之男用來灌醉大蛇的酒叫作「八鹽折之酒」(「八塩折」,ヤシオリ,yashiori),這是一種經過絞取酒汁重釀變得更為香郁的美酒。八醞島一名正出自於此。
《古事記》中記載了須佐之男用「八塩折之酒」殺死八岐大蛇的傳說。殺死大蛇後,須佐之男從其尾部取出了日本三神器之一的「草薙劍」,有學者認為大蛇傳說源自古日本的冶鐵部族,因此遊戲中設定稻妻兵工廠踏鞴砂利用奧羅巴斯的祟神核心作為冶煉能源也是有一定文化背景的
海淵民為大蛇冠以的尊稱「海祇大御神」(Watatsumi Omikami)則是個非常有氣勢的名字,按遊戲中的解釋其意為「統領諸海之神君」。關於這個名字可以牽扯到大蛇的另一個文化原型,這點的考據可以從海祇(わたつみ,Watatsumi)一詞入手。「わたつみ」在日語中指海神,拆分來看,「ワタ」(Wata)在古日語中指海洋,「ツ」(tsu)在古日語中同「の」,「ミ」(mi)則意為神靈,因此連起來就是「海的神靈」。
日本神話集《古事記》中海神漢字寫作「大綿津見神」(おわたつみのかみ,Owatatsumi no Kami),《日本書紀》中則記作「海神豐玉彥」(わたつみとよたまびこ)或「豐玉彥命」,別名「少童神」。但要注意,「大綿津見神」和後來誕生的「綿津見三神」並不是同一概念(實際上,大綿津見神在日本上古神話記載中突然消失了)。
另外,「大綿津見神」也被認為是「龍神」(Ryujin)的一個別稱。這可以解釋珊瑚宮猶若「龍宮」的外觀設計,以及身為現人神巫女的心海外表中明顯的「人魚」和「龍宮乙姬」形象元素。
「龍神」常與「大綿津見神」畫上等號
【注8】深海龍蜥的起源與生物特性
現今生存於提瓦特世界中的龍蜥一族,乃是洪荒時代被天外而來的原初之人擊敗的七位龍王的子嗣,因而也可統一稱作「龍嗣」。當年這些叛逆者與不從者面對來自新神的驅逐,或遁入大地深處躲避,或潛入大洋遠離人的世界,度過了無比悠久的歲月延續至今,某些族群甚至還在世界的邊緣和角落維持著繁榮。
儘管龍蜥如今依然可以稱得上是強大的元素生物,但無論是能力還是地位早已不可同往昔相提並論。即便如此,對龍族的榮光與永恆的希冀卻從未從這個族群的思想中消失。像是活躍在地面上的巖龍蜥一脈就普遍存在著一種刻入血脈的習慣:它們樂於收集古老的化石,並將之認作是龍之骨而加以珍惜,堅信自身蘊含著成為龍的可能性。只要假以時日,龍蜥也終將成為真龍,撼動山嶽、撕裂大地((見「骨片」系列與「未熟之玉」材料描述)。
與地面上身體生出結晶構成堅硬護盾的親戚們不同,生活于海洋中的深海龍蜥一族保留著更加不可思議的生物特性:它們可以靠意志決定自身特徵的去留與遺傳,即具有定向自我進化的能力(見「龍嗣偽鰭」描述。另擊敗奧賽爾的妻子、「漩渦的餘威」跋掣後也能獲得該材料,意味著跋掣實質是一隻進化程度非常高的深海龍蜥)。
跋掣的實質可能就是一隻高度進化的龍蜥
作為首要需要對抗的敵對生物,白夜國曾對深海龍蜥開展過一系列深入的科研工作,從龍蜥研究所殘存的記錄中還可窺見一二研究的成果。
在針對深海龍蜥的扛逆性實驗中,白夜國的科學家們發現,儘管龍蜥母體在遭遇未曾見過的嚴苛環境時並不能令自身迅速適應,但其可以編制新的「種子」留給子代,子代們在成年前可自由覺醒自身的「種子」產生所需的獨特特徵,例如耐寒性、抗熱性等,多型性元素行為以及特殊的攻擊方式同樣可以被子代繼承下去。
可以說,深海龍蜥這種生物體內潛藏著一整個軍械庫,這一族就是可以自我進化的「生物兵器」(見《深海龍蜥實驗記錄 · 水卷 - 壹〇壹 - 龍嗣的進化 · 一》)。
生物智能方面的實驗結果更加不可思議。僅僅經過四代有意篩選,實驗體龍蜥的語言理解能力就已逼近十二歲智力水平的人類學童。但這並不意味著龍蜥們就僅有此等級別的智力,它們本就擁有自己的交流方式,此處展現出的實際是龍蜥們「僅用四代更迭就初步掌握異族語言」的強大學習能力。龍蜥的智力水平足以支撐起具有一定複雜度的社會結構,並且已經觀察到海淵中的龍蜥族群產生了社會分工。
龍蜥種族的每個個體都是完美的適應者,它們需要的只是一些讓它們成長起來的時間,它們是可怕又聰明的對手(見《深海龍蜥實驗記錄 · 虛空 - 貳零柒 - 龍蜥的智力研究》)。
根據預言,古代的七龍王凋零之後,新一代七王也將會陸續誕生。新一代的「巖」之龍王我們其實已經見識過,那便是「若陀龍王」,支持這一點的證據包括:若陀並非摩拉克斯的眷屬而是地位對等的「夥伴」,若陀的實力可與處在全盛時期且為魔神中最強者的摩拉克斯一較高下,並且若陀曾怒斥摩拉克斯才是「僭越者」。
所謂「龍王」,就是指至高的光界(元素)生物。若陀龍王即是當代巖元素生物的頂點
然而,新一代「水」之龍王卻不會在深海龍蜥的族群中自然誕生了,因它們在與海淵人類的鬥爭中逐漸走向了錯誤的進化方向,已經失去了自身的純粹(見「深海龍蜥 · 吞雷」怪物介紹)。
但古代預言也告訴人們:終有一天,水元素龍王會以人之形態重生。這原本該是絕不允許發生在白夜國境內之事,但因一樁變故,催生「屬於人類的水龍王」卻成為了白夜國最急迫、最重要的研究項目(見【注13】)。
【注9】三界力理論:光界力、人界力與虛空力
根據三界力理論,提瓦特世界存在著三種互相排斥又維繫著動態平衡的「力」,它們構成了這個宇宙中各種現象的根源。這三種力分別如下:
※ 本節包含較多的推理性和猜測性內容,僅供各位參考。
- 光界力(Light Realm):即元素力。
光界力是自洪荒年代就已存在、提瓦特世界最原始最本源的力,以龍蜥和史萊姆為代表的光界生物(元素生物)才是這個世界真正的原住民,七龍王則是光界生物中的頂點存在,而由外來的第一王座所造的飛鳥禽獸以及人類某種意義上都是「殖民者」。本不該屬於這個世界又沒有其他超凡力量輔助的人類自然無法自由調動元素力這種來源自世界本質的力量,因而通常需要被稱作「神之眼」的外置器官進行引導方可使用。
遵諾斯替主義進行考察,光界(真實的光明世界)即是超越虛假的物質世界(現世)之外的地方,由移湧(Aeon,指從至高神溢出的一批精靈與存在物)統治,而物質世界的形成正是一位名叫「索菲婭」(Sophia,最小的移湧,意為「智慧」。她是神的女性面也是神的妻子)的移湧在探究深淵的過程中犯下錯誤導致的結果。
因為受到被派來拯救她的耶穌所授予的靈知(Gnosis),索菲婭的激情化為了物質,迴轉產生了靈魂,所見的耶穌之光產生了低級世界的靈,她在屬魂之物中創造了無知的高天統治者/天理 ——「德繆哥」(Demiurge,關於他的更多內容請參見【注10】)。
居正中者即是「索菲婭」。在諾斯替神話中,索菲婭因犯下錯誤創造出我們生活的物質世界
根據語頌源大佬對無相元素圓盤上的古提瓦特文與名片「虹色」的考據,其上的原文為「Ex culmine lucid in elementorum」,直譯就是「在光之山外,在元素之裡」,以諾斯替式的口吻來說就是「元素是光從至高中流溢出來的」,這意味著被劃分為七種類型的元素是光界力的不同具現形式,正像三稜鏡可以將日光分為七種色彩、七色光合成一體又重新變回白光一樣。
印證上述這點的細節就出現在旅行者身上。眾所周知,旅行者會根據目前使用的元素力量的種類變更服飾上熒光的色彩,如果你觀察仔細會發現,未喪失原本力量的旅行者其服飾上的熒光為白色,代表他/她可使用全部七種元素之力,也就是可以調動純粹的光界力。
- 人界力(Human Realm):第一王座降臨創世後產生的力。
具體性質可能是魔神的一部分固有力量(例如大蛇的海祇之血和珊瑚眷屬之力)或是因人類信仰造就的信仰力(例如蒙德劇情中提到,溫迪因刻意隱藏自身的風神身份又不積極履行神職,導致信仰帶來的力量加成低)。七執政所持有的「神之心」,其功能之一可能就是一種人界力收集器。
風神與巖神的「神之心」,目前這個道具的真實用途以及冰神收集神之心的目的依然撲朔迷離
人界力與光界力難以交融甚至會產生強烈的排斥,當年大蛇在嘗試將海祇之血引入深海龍蜥這樣的光界生物體內時就遇到了這種難題。按此理論解釋,當今關乎海祇存亡、日益嚴重的「聖土化」問題,根源就是由於大蛇死後其人界力(珊瑚眷屬之力)漸弱導致土地中的光界力無法被抵消發生失衡所致。珊瑚宮請求旅行者拿到「血枝珊瑚」,目的就是希望通過向海祇的土地中灌注珊瑚蘊含的大蛇之力來改善情況。
- 虛空力(Void Realm):一種神秘的力量,信息嚴重不足。
可能就是驅動坎瑞亞戰爭機器耕地機的能源(遊戲中已明確指出耕地機使用的能源不是元素力,作為一種機器靠代表魔神信仰的人界力驅動顯然也不合理),亦是戴因斯雷布口中「從世界之外取得,足以否定這個世界的力量」。
【注10】三界塔名稱之考據
依據三界理論,白夜國在國土的邊陲三角修建了三座被稱為「三界塔」的設施,構成了人類對抗龍蜥勢力的穩固屏障,並控制著海淵中湧動「風」(時之千風,時間之執政伊斯塔露的殘餘力量,可能是一類人界力)與「水」(深海龍蜥的龍蜥界之力,光界力的一種體現),平衡整個白夜國的傾向。
三界塔對於白夜國而言是異常重要的設施,平常都會控制承載它們的浮島沉入海淵中彌散的迷霧中隱去,只有當有需要時才會由巫女與御使喚出。三塔的古白夜國(希臘式)名稱已經佚失,大蛇到來後為它們取了新的鳴神式名稱,分別為北方的「八衢彥」與「八衢姬」(「衢」漢字唸作 qú,「八衢」意為「四通八達的道路」)以及南部邊緣的「歧」。
三隅之一的「八衢姬之地」
這三處地點的名稱源自日本神話中的「道祖神」(ちまたのかみ,保護村莊聚落的神祇,是行路人的守護神)三神:「八衢比古神」(やちまたひこのかみ)、「八衢比売神」(やちまたひめのかみ)與「久那土神」(くなどのかみ)。因神名中「比古」(ひこ)可寫作漢字「彥」、「比売」(ひめ)可作「姬」、「久那土」(くなど)可作「岐」(歧),故三神之名也可寫成「八衢彥」「八衢姬」「歧」。
日本鄉鎮路邊保留的道祖神神像
據日本神話傳說兼歷史文集《古事記》記載,從黃泉之國逃返的神祖伊邪那岐為了清潔身上所染的汙穢,在筑紫日向之橘小門之阿波岐進行禊祓(即袪除汙穢的淨化儀式)。他率先丟棄的衣冠服飾化作了十二神,其中丟棄的褌(ふんどし,就是「兜襠布」)化為了道祖神,而【注3】中所提大日御輿名稱由來的文化原型「天照大神」則是隨後伊邪那岐在清洗左眼時所誕生的「貴子」。
【注11】提瓦特史前神話:七龍王、法涅斯創世與兩個王座
模仿聖經式寫法且充滿寓言意味的禁書《日月前事》為我們提供了大量有關提瓦特創世與遠古歷史的線索,而其中最具顛覆性的信息無疑是:如今天地間至高無上的統治者「天理」並非是亙古的存在,其與旅行者一樣,也是自世界之外而來的「外來者」。
追溯至洪荒年代,天地間還是一片混沌,山川河流與萬物生靈皆未出現,唯有稱為「龍」的偉大存在統治著世界。龍中有七位力量無可比擬的恐怖大王,它們就是整個世界的主人。
直到有一天,永恆的王座自天外而來,帶來了原初的那一位 ——「法涅斯」。原初的那一位從蛋中出生,它生著羽翼,頭戴王冠,難以分辨雌雄,決定要讓這天地煥然一新。
原初的那一位首先用蛋殼隔絕了「宇宙」和「世界的縮影」,然後造出了四位自己發光的影子(原始輔神)來協助自己,接著向舊世界的主人 —— 七位龍王發起了戰爭。
大戰持續了四十年,期間火被埋葬、海變沸騰,最終七位恐怖大王終於被全部打敗,七個王國向天外而來的新主人****。
原初的那一位對此感到歡欣,隨後開始了它新天地的創造:山川、河流和大海落成,一切有生機的物體,花草、樹木、飛鳥、走獸和水魚接連在地上出現。直到最後,天上的主人造出了人。從王座降臨算起,至此已經過去了四百年。
人類是最受神寵愛的孩子,原初的那一位與人的先祖立下聖約,要讓人生活在幸福的天國中:如有饑饉,食物與甘霖便從天而降;如有貧瘠,礦藏貴金便自大地生出;如有憂鬱蔓延,高天之聲便會降下啟示。這就是地上的伊甸。
自由的天地中,唯有輸給誘惑是禁止之事,但是誘惑的通道早已封堵,神對此感到安心。
以上就是《日月前事》中所記載的提瓦特世界的創世故事,我們不妨來細看討論一下。
洪荒年代的記述讓我想起了《黑暗靈魂》系列中描寫的世界觀:「在遠古時代,世界還未分化,四處都是灰色的岩石、高聳的大樹及不朽古龍。但是有一天燃起了第一團火,所有的差異因此而生」。正如黑魂中是以葛溫神族為首、取得了王魂的勢力們利用「火」的力量擊敗古龍、燒燬古樹,才讓世界為之改變,在提瓦特世界觀中,同樣是最初的主人被「外來者」用「天外的力量」打敗才建立起天地間全新的秩序。
在黑魂世界觀中,最初世界只存在灰色的岩石、高聳的大樹與不朽古龍,是突然燃起的「火」改變了一切
但這類世界觀往往隱含著一種悲劇性的趨勢,那就是新世界的建立是違背規律、強行的、不穩固的,世界總會向著恢復原本模樣的方向滑落。就像黑魂中多少代薪王前赴後繼傳火,火終歸還是會熄滅一樣,提瓦特世界又是否會面臨同樣的命運呢?
提瓦特創世神話中提到「世界如果要被創造,蛋殼必須被打破。原初的那一位卻用蛋殼分隔了宇宙和世界的縮影」,相信不少朋友看到這裡都會聯想到黑塞的名著《德米安》(Demian)中的那句名言「鳥要掙脫出殼,蛋就是世界。人要誕於世上,就得摧毀這個世界」(原文:Der Vogel kämpft sich aus dem Ei. Das Ei ist die Welt. Wer geboren werden will, muß eine Welt zerstören.),其實這些描述都在暗含了一種諾斯底主義(Gnosticism,也譯為「靈知派」)思想下的獨特宇宙觀,即:
我們世界其實是一個監獄。創造了七重天並居於其上的造物主(Demiurge,德繆哥/巨匠造物主/物質世界的控制者)是一個墮落的蠢貨以及冒牌貨,只不過是神的低級碎片 —— 真正的神隱藏在不可知的帷幕之後,不可能用塵世的方式去認知。人們迴歸本源即通往神的道路被無情的看守把持著,也就是掌權者(Archons,塵世七執政所對應的英文),星體化為的神靈(邪靈);不是每個人都能獲得拯救,只有少數「屬靈的人」才能通過靈知(Gnosis,神之心對應的英文)得到啟示。
諾斯替主義的宇宙觀:虛假的物質世界被包裹在「蛋殼」中,人類所見的只是「虛假的星天」,方有打破不可知的帷幕,才能獲得「真知」
由於《原神》的世界觀設定已經確鑿參考了諾斯替主義(參見《PASH!》雜誌的開發者訪談),遊戲中也已經有眾多元素與之對應(重要名詞的英文翻譯、虛假之天、珍珠之歌等),《日月前事》中對創世部分的描述也只能說再度為這個事實提供了印證,最讓人期待的還是後續主線故事會在諾斯替主義指導的框架下產生怎樣的發展以及迎來怎樣的結局。事實上,本次白夜國與大蛇的故事也可使用諾斯替主義視角進行一番解讀,關於這點大家可以參考【注14】中提供的內容。
繼續來看法涅斯的創世故事,我們可以明顯發現《聖經》中經典故事「諾亞方舟」的痕跡。《聖經》的記載中,神看世間汙濁不堪無可救藥,後悔造人,決定降下神罰,用持續四十個晝夜的大洪水洗濯了世界 ——「四十晝夜降大雨在地上。」(創世紀7:12),這對應著法涅斯用四十年打敗七龍王摧毀舊世界的描述。
神在滅世前,看世間唯有義人諾亞是好的,於是指示他建造一艘方舟,並帶著他的妻子、兒子與兒媳,以及牲畜與鳥類等動物上方舟,在即將到來的大災難中保存地上生靈的種子,這便是著名的「諾亞方舟」(Noah's Ark),對應《日月前事》中的「箱舟」;而大洪水結束的標誌則是諾亞放出的鴿子銜翠枝歸來:「再等了七天,他由方舟中又放出一隻鴿子。」(創世紀 8:10)、「傍晚時,那隻鴿子飛回他那裡,看,嘴裡銜著一根綠的橄欖樹枝;諾厄於是知道,水已由地上退去。」(創世紀8:11),這對應著「銜枝」。
從法涅斯獲得古龍戰爭的勝利,到完成創世造人、與人類先祖立下聖約,持續了四百年;從諾亞到先知亞伯拉罕去世,共歷四百年。這裡也構成了對應關係。
「諾亞方舟」大概是流傳最廣泛、最廣為人知的聖經故事之一了
有關提瓦特創世部分的歷史姑且就討論至此。一如《創世紀》中亞當夏娃在撒旦的誘惑下偷吃禁果最後被神趕出伊甸園,提瓦特世界的田園時代也在某個事件發生後猝然結束。史書中,發生變故的那一年被稱作「葬火之年」:
世間萬物皆由最初的那一位創造,最初的那一位也坐在其天地間唯一的王座之上,用慈愛的目光注視著眾生。可沒有誰能料到,有一天,會有第二個王座自天外而來,與那天地間唯一的主人發生大戰。
這場真神之間的大戰有如曾經創世之戰的重演。山崩地裂,風雲變色,天地都為之傾覆,有天上的神自天空隕落,有地上的生靈慘遭屠戮滅絕,還有國度整個沉入深淵永世不得超脫。
大戰最終息止,地上倖存的居民望向天空。「那原初的那一位,應該打敗了後來的第二位吧!」人們這樣想著。可神明之間的戰鬥,有怎是凡人可以妄加揣測的呢?
自那一年之後,天地的秩序就再一次發生了改變。雖然沒有人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但人們知道 —— 樂園已經一去不復返了。
「葬火之年」可以說是整個提瓦特歷史上最至關重要的轉折點,那之後,原本「最愛人」的天理對待人間的態度開始發生微妙的轉變。這裡最大的疑問就在於:當年那場王座大戰,究竟是誰獲得了勝利?到底是真如古人猜測的那樣,第一王座勝過了企圖挑戰其地位的第二王座,但這場戰鬥讓原初的那一位的思想發生了轉變?還是說第二王座其實擊敗了第一王座,世界已經易主呢?
這個問題的答案非常重要,甚至可以說決定了整個《原神》故事的走向和結局。從目前遊戲中提供的一些線索來看,我更傾向於支持第二種猜測,也就是如今的天理實際已替換為第二王座,人們正處在偽神的統治下。
這一結論可以從稻妻地區的另一地點找到證據支持。不知道大家還記不記得,探索鶴觀時我們能在這座被濃霧籠罩的島嶼地下找到比島上崇拜雷鳥的文明更加古老的石根文明遺蹟,遺蹟中有一個房間畫滿了壁畫,講述了這個文明崇拜天上神明的故事。
菅名山地下遺蹟中,古代鶴觀文明描繪了一系列意味深長的壁畫
可以看到,石根文明最初崇拜的是天上的星月。根據語頌源大佬的考據,壁畫上的古提瓦特文字的大致內容翻譯過來應是「我們是虔誠信仰月亮之人」(LUNARUM SUMUS IN FIDE **** PUELLAE ET PUERI INTEGRI)、「我們歌頌月亮」(LUNAS PUERI INTEGRI PUELLAEQUE CANAMUS)、「智慧來自月光」(TRIVIA ET NOTITIA ESTIS LUMINIBUS LUNAE)。顯而易見,他們信仰的正是法涅斯的影子 —— 月亮女神。
但當我們將視線投向那幅黑日與天空島降臨菅名山的壁畫時,銘文的含義卻變得讓人不安起來:「警惕天空,他是虛假的」(VIGILABIST CAELUM EST NO**)。我們並不清楚石根文明之後具體遭遇了些什麼,但結果卻是已然知曉的:鶴觀被濃霧覆蓋,人們再也無法仰望星月;先進的文明逐漸退化,後世更因盲目的信仰招至自我毀滅。這一切,又是否是天上的偽神對知曉自己秘密的人們降下的懲罰呢?
淵下宮劇情中還提到,無神國度坎瑞亞也曾意圖竊取過《日月前事》,雖然沒有成功,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們就不能通過其他渠道獲知這些不可觸碰的禁忌知識,這也讓五百年前天理召集七神發動戰爭毀滅坎瑞亞的真正緣由再添一層迷霧。至於無辜的大蛇,僅僅因為意外瞥見了這些秘密,結果就招惹來殺身之禍,實在可悲可嘆。
【注12】白夜國原型之猜測
經歷過大刀闊斧的「鳴神化」(日本化)改革,如今的海祇在文化風貌上已與先祖白夜國有了天壤之別。如果按當今海祇包含的文化特徵(例如此地區使用琉球/沖繩調式背景配樂、珊瑚宮可能參考了被列入世界文化遺產的古琉球國王都遺址「首裡城」進行設計等)來考據其現實原型的話,最合理的判斷便是琉球國。
如今位於琉球群島的世界文化遺產「首裡城」乃是古琉球王國都城遺址,其最早建造於 13 世紀末至 14 世紀初,佈局仿照中國明清的紫禁城,曾是琉球王國的政治、外交、文化的中心。遊戲中海祇政權的核心「珊瑚宮」可能就是以「首裡城」為原型設計的
不過,白夜國的文化原型顯然並非是任何一種東亞文化。有關它的原型我想其實也很好猜測出來,考慮其三個顯著特徵:一是其古希臘文化圈特徵(古白夜國文字使用希臘文,傳統姓名為希臘式,傳說故事多化用古希臘神話),二是其曾一度擁有高度發達的科學技術,三是其國土沉入了海底(海淵)。我想答案已經呼之欲出了。
沒錯,白夜國對應的原型正是古希臘哲學家柏拉圖在其著作集《對話錄》中描繪的失落超古代文明 ——「亞特蘭蒂斯」(Atlantis/Ἀτλαντὶς)。在柏拉圖最晚年的兩本對話錄著作《克里特阿斯》(Critias/Κριτίας)與《蒂邁歐篇》(Timaeus/Τίμαιος)中對其有這樣的描述:
在梭倫九千年前左右,海格力斯之柱(直布羅陀海峽)對面,有一個很大的島,從那裡你們可以去其它的島嶼,那些島嶼的對面,就是海洋包圍著的一整塊陸地,這就是亞特蘭蒂斯王國。當時亞特蘭蒂斯正要與雅典展開一場大戰,沒想到亞特蘭蒂斯卻突然遭遇到地震和水災,不到一天一夜就完全沒入海底,成為希臘人海路遠行的阻礙。
亞特蘭蒂斯的概念被使用於眾多文藝作品中
【注13】龍蜥化人,眠龍之王
大蛇在意外知曉被天理禁止的知識,自知時日無多後,除了在全國大力推進「鳴神化」改革措施,為將來國民遷徙至海面後能夠更好地融入稻妻文化圈鋪平道路,一項禁忌研究也在大蛇的授意下於龍蜥研究所秘密推進著,而研究主旨是為潛藏有遠古水之龍王力量的深海龍蜥移植蘊含著大蛇及珊瑚眷屬之力的「海祇之血」。
儘管移植實驗一度因龍蜥表現出的強烈排異反應而陷入困境,但最終研究人員還是在不懈努力之下找出了原因並予以解決(具體是人界力與光界力的衝突,詳見【注9】),取得了實驗的最終成功(見《深海龍蜥實驗記錄 · 虛空-玖零柒-海祇大御神特令》)。
龍蜥研究所遺址,這裡是否就是珊瑚宮之血脈的誕生之地?
一切都源於一則古代預言:「偉大的水龍王終有一天會以人的姿態重生」,然而生活在海淵中的龍蜥族群已經踏入進化的歧途,無法再自然產生新的王者,這讓大蛇產生了人工催生水龍王並使其為人類所用的想法。雖然沒有明言融合實驗的最終成果是什麼,但種種跡象都表明,這份成果正是白夜國舉國搬遷至海面後才突然登上歷史舞臺、作為統治者世代管理海祇至今的「珊瑚宮家」的血脈。
珊瑚宮家所扮演的不僅是海祇政教合一體制下人類領導者角色,其至高領袖之稱號「現人神巫女」更承載了一份深沉的含義:以凡人之軀承載神的意志,代替神明守護這片土地。這並不是一種象徵性的說法,而是事實,珊瑚宮家的巫女們既是人類,也是龍族,她們血脈中代代繼承的大御神之血與水龍王之力,乃是已經逝去的大蛇為海祇準備的「王牌」與「秘密武器」。
關於現人神巫女是「人與龍蜥的結合」「未成熟的水龍王」的這點猜想,可從當代現人神巫女珊瑚宮心海身上所具有的一些特徵中獲得支持:心海擁有一頭主體粉色到末梢漸變為珊瑚色的秀髮,這種美學設計在《原神》中常被用於一些具有神性的個體,例如溫迪、摩拉克斯、影;心海的眼睛非常奇特,與尋常人類不同,表現為無瞳孔的「魚眼」形態;另外,心海的命之座既非人魚亦非珊瑚,而是形象類似龍蜥的「眠龍座」,而《原神》中命之座的設計與角色性格命運特徵有重要關聯,心海這裡取得應該就是「沉眠中的龍王」之意。
大蛇期盼著,這份源自太古龍王們的力量之種,有朝一日能夠覺醒,幫助自己的子民向天理吹響反抗的號角吧。
【注14】野馬泉,又名摩利支
當旅行者在蛇腸之路成功開啟陽炎之門,消除通往白夜國道路的蜃景後,將會解鎖名為「野馬泉,又名摩利支」的成就,這其中包含了多個典故。
「野馬泉」的典故與當年西行取經的玄奘法師有關,故事可見於《玄奘法師傳》第五卷,講述了玄奘西行至哈密一帶時,為躲避沿路的守備(和《西遊記》中唐僧奉唐王之命取經不同,真實歷史上作為唐僧原型的玄奘法師最初其實是私自出關開始西行的),聽從守軍王伯隴的建議去附近的野馬泉去取水。
但不幸的是,玄奘不但沒有找到泉水,還不慎將水囊弄掉流光了寶貴的救命水。陷入絕境的玄奘幾度在茫茫荒漠中瀕臨死亡,但依然靠著非凡的信念堅持了下來。最後奇蹟般地靠著石磐陀的老馬找到綠洲水源,化險為夷,走出了這八百里流沙,來到了西域的第一個國家「伊吾」。
「野馬泉」的故事發生於玄奘法師西行途中
「野馬泉」中的「野馬」其實也非其字面含義,而是對沙漠中海市蜃樓現象的一種比喻性描述。這個典故出自《雜阿含經》(即玄奘所譯經書《相應阿笈摩》),對應的經文中寫道:「諸比丘!譬如春末夏初,無雲、無雨,日盛中時,野馬流動,明目士夫諦觀思惟分別;諦觀思惟分別時,無所有、無牢、無實、無有堅固。所以者何?以彼野馬無堅實故。」
其實指的就是沙漠中因地表沙石被太陽曬得灼熱,形成下層熱上層冷的溫度分佈,導致下部空氣密度比上層密度小,這時前方景物的光線會由密度大側向密度小的空氣折射,出現光影扭曲,從而形成蜃景,彷彿波光粼粼的泉水,似馬鬃飄動,所以稱之為「野馬」。在沙漠中長途跋涉的人因酷熱乾渴,見到此番景象往往會誤認為已經到達清涼湖畔, 實則是一場空。
而「摩利支」則是指佛教中的「摩利支天菩薩」(梵語:Marīci),摩利支之名根據意譯即是「陽炎」的別稱。所謂「陽炎」(かぎろい,kagirou)是日語中描述因大氣局部密度不同造成光線折射所引發現象的詞彙,屬於下蜃景的一種。在日照較強且炎熱無風的天氣裡,柏油路上方、汽車頂部呈現出光線如同水波般跳動的景象就是「陽炎」。
摩利支天菩薩,是一位能夠自我隱形而為眾生除滅障難、施予利益的女神。據佛典《佛說摩利支天菩薩陀羅尼經》載,摩利支天有大神通自在之法,常在日天(太陽神)前行走,日天不能見她而她能見到日天
遊戲中書籍《光晝影底集》記載:白夜國中人們將白夜裡海淵出現的蜃樓幻景叫做「陽炎幻」,而常夜中的則被叫做「不知火幻」,後來因認識到兩者本質一樣而統稱為「陽炎幻」。現實中「不知火」(しらぬい,shiramei)是指每年陰曆 7 月微風新月的夜晚在日本九州一帶出現的「怪火」,其實際原理是因為海水蒸騰出的水汽和低密度的空氣混合在漁燈的照耀下產生的形狀不規則的折射,的確與前面所提到的「陽炎」在原理上類似。
綜上所述,以上出現的一系列概念包括「野馬泉」、「摩利支」、「陽炎幻」以及「不知火幻」,均是不同文化背景中對海市蜃樓現象的形容,用在遊戲中即是指隱去通往海淵之路的大門採用的特殊偽裝技術。
另外,《光晝影底集》中還提到,「陽炎幻」的古白夜國(希臘式)舊稱為「愛多隆」,即「幻靈」(Eidolon/εἴδωλον),在古希臘文化中是對活人或死人精神形象的稱呼,這類陰影的外觀常形似人類。荷馬與歐里庇德斯都曾探討過特洛伊的幻像海倫(非常著名的希臘神話人物了,她是宙斯之女,被稱為「世上最美的女人」,正是因為她與特洛伊王子帕里斯私奔才引發了規模空前的特洛伊戰爭)概念,認為這是賦予海倫死後生命的方式。
旅行者在白夜國探索時接觸的那些「罪影」就是這種現象的表現。過去海淵民們常將罪影與海市蜃樓混為一談,但顯然這兩種現象並不是一回事,前者明顯更加神秘且不可思議。
【注15】白夜國故事的諾斯替主義之意味
《原神》的世界觀和故事架構與諾斯替主義關聯甚深,如果嘗試站在諾斯替主義的角度對劇情進行解讀,往往能獲得一些有意思同時也比較深度的理解。那麼,我們能否通過這種方式來讀出大蛇與白夜國的故事所暗含的意味呢?答案是肯定的。
這裡我就不獻醜做個人解讀了,直接轉載語訟源大佬以諾斯替主義解讀白夜國曆史的精闢評論以供各位參考:
後記
這篇超(拖音)長的綜合考據文到這裡就正式結束了,感謝每一位耐心閱讀的朋友!
寫這篇文章的初心是因為個人一直以來都特別喜歡海祇島的設計並且對大蛇的故事十分感興趣,之前我就寫過好幾篇討論這塊兒內容的文章也給出了一些個人的猜想論斷,隨著這次淵下宮正式開放,圍繞海祇與大蛇的大量劇情謎團終於得到解開,於是就想寫一篇綜合文來為我的海祇考據之旅做一個收尾,只是沒想到最後篇幅會拉長到這個程度……
淵下宮的這段冒險令人非常難忘
本文撰寫時除依據遊戲內提供的書籍臺詞內容以及維基百科等網絡資料外,還大量參考了社區中諸位劇情考據大佬的工作成果(特別是語頌源大佬的考據),在此表示感謝!另外,雖然文章已經達到了萬字篇幅,但仍不能稱得上全面,其實還是捨棄了相當一部分遊戲內容未進行討論和考據。如果各位讀者未在本文中找到針對自己感興趣點的內容或是還意猶未盡,這裡強烈推薦去讀一讀語頌源大佬的精彩考據文《啊!這灼熱的真理》。
PS:一個淵下宮就能挖掘出如此豐富的內容,可見為了塑造足夠精彩又充分自洽的世界觀與故事,背後究竟要付出何等艱辛的努力呀!並且這還僅是作品的一個方面,在美術、音樂、程序等方面投入的氣力精力可是不遑多讓甚至更多一籌的。由衷欽佩為了輸出高品質內容做出不懈努力的製作團隊。
主線劇情預告《足跡》中說道:「現世的基底埋藏著陰燃的殘骸,那是對僭越者的警示」。旅行者已在龍脊雪山的凌冽寒風中見證了被毀滅的古國沙爾 · 芬德尼爾的不甘與遺憾,這次又在籠罩在永恆夜晚的海淵中見證了白夜國的失落與孤獨,在未來的旅程中,旅行者想必還會見證更多如這兩個國度般被天理毀滅的文明,直至再度踏入那個一度接近天空的國度 ——「坎瑞亞」。
這些悲哀的往事將化為旅行者遊歷大陸旅途中的沉澱,當抵達的一切旅途的盡頭,旅行者的眼中究竟會映照出怎樣的景色?世界的真相與故事的終末又會如何展開呢?讓我們共同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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