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C遊戲】魔法使“之”夜:聊聊久遠寺有珠——日本現代文學下的真偽善惡


3樓貓 發佈時間:2022-12-21 12:35:05 作者:Hirasawa_Yui Language

前言—

  魔夜的最終選題本來在月R測評文動筆前就定好了選題,就等著重置版發售拿出來蹭熱度,圍繞劇情寫一點“雖然不是重複造輪子,但也只是恰好觸碰到雜談深度癢點“的內容,畢竟一款發售十年的遊戲,已經稱得上是蓋棺定論了。

  如果一切照著上述歷程發展,那麼這篇文章的標題就不會這麼奇怪了。兩個月前儲存盤掛掉了。翻箱倒櫃找出了舊硬盤先頂幾天,習慣性的瞟了眼裡面的資料,看到以前寫過的一篇未完成的文章,然後驚人的發現,雖然天天宣揚自己不造輪子,但跟過去的自己比,也沒有進步多少。

  於是我抱著挫敗感刪掉了稿子,在糾結與空想中,重新定好選題,落筆。

序—

  文學是個很奇妙的東西,從廟堂之上滋養市民生活;文學也是個很廣泛的定義,因生活的擴大化而廣泛起來,但日本現代文學卻並未從廟堂之上走下來,可是“山不向我走來,我便向山走去”,廣泛後粗俗的,不是文學,而是廟堂。

  或許廟堂也該有神聖性吧,但廟堂無法支配自己,只能消極的看著自己入世。“世”也在思考,出世與入世,“世”為何物,“己”為何物。“世”在日本當代文學裡找不到答案,怎能從影子中找尋到真實?

  紅樓夢是入世的,他是1到100,可“世”在影子中看到的分明是從0到1,原初與無限之間,究竟有什麼聯繫?

後序—

  魔法使之夜也好,海貓鳴泣之時也罷,十一區的ACG作品多少集中在“從0到1”上,我想這與日本文學對社會的厭惡,或者說是疏離密不可分。什麼是從0到1?就是個人的小情小愛(落點於小,而非情愛),家庭的熙熙融融,是原子化的個體解放。戰後快速工業化與現代化的日本社會造就了日本現代主義文學的獨特,城市化下的現代社會就是原子化的,所以即使日本現代文學在中國社會的普遍印象是“喪”的情況下,他仍會與看似毫不相干的ACG作品在表現上有看似湊巧的共性。同一片土壤中生長的玫瑰也許花色不同,但總歸還是同一個品種。

楔子·靜希草十郎—

(從序、到後序、再到楔子,能不能講正文啊!)

  釋迦牟尼為盜賊降下蛛絲是善,但盜賊非善,佛祖亦非善,如同香蔥區別於紅蔥,善行非善。非善為惡,佛祖不盡然為惡。

  阿草說:「殺人是不對的。」在修行中啟蒙了自己的善惡觀,明明無人灌輸。如果社會是人與人的總和,那人熊共存的大自然顯然不是社會,在自然界中領悟的善惡觀又是否是真實的善惡呢。或許人性並非白紙,善惡觀天然形成。也或許善惡問題是客觀問題,白紙的思想不會改變善惡的真諦。

  阿草為什麼下山。可能是未曾殺人,拒絕殺人。也可能是殺人太多,大逃殺的勝利者。無論地獄還是天堂,都是自然的影子,鏡中水月。阿草在成長中不斷變化的善惡觀,說明純粹的並非根本的。自然所給予的苦難並不會打破一定的法則,人生所給予的苦難卻沒有那麼純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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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詠梨神父說:「你是一片不帶顏色的空白,也這也表明你沒有自我,沒有歸宿。」拋開心理學與哲學內涵,阿草沒有自我嗎?如果他沒有自我,那阿草是誰,“我”是誰?阿草確實有三觀這個東西,事業工作政績起碼是恪盡職守(串戲了啊喂!)不論他成熟與否。因此問題回到了“世為何物”上,過分注重從0到1,“世”這個單字的社會性被消解了很多,轉而追求個體世界。

草十郎為了保護青子而去破壞自己不殺人的原則,這意味著將草十郎這個人殺死,而青子在草十郎心中成為比他自己還重要的人,但青子並不想成為這種東西。

  單從劇情上看,阿草跟青子的矛盾是用來推動故事情節發展的。從文學角度上去看,則體現出普遍性的不完備,是東方主義發展而來的表現。雖然青子也有許多不成熟的地方,但這種不成熟是對於魔術協會與聖堂教會的不成熟,是在普遍框架中體現出的不成熟,與阿草的所謂“無自我”展現出涇渭分明的內外區別。因為在型月世界中,兩大勢力是帶有天然正義性的,也因此他帶有後殖民主義“蠻橫無理”的大家長表現。

  而阿草就屬於在普遍框架外的特殊性的行為,他本人則是不完備本身,而這種行為又成為了文化逆輸出的體現。青子因此獲得了跳出普遍框架的途徑,為什麼青子十年後仍然不能獨當一面,因為成熟的標準是用來評價魔術師,或是魔法使的,她用超越性的眼光審視了普遍框架,不成熟其實是更成熟的表現。

間章—

  “世”把自己變成一部公路片,或許四十年,或許四百年,或許永遠也不會結束。旅途中也需歇息,舟車勞頓。走了太久,走了太遠,也會遭受磨損,審視自我總令己錯愕,“世“看到身體被二分,政治性在這邊,社會性在那邊。

  政治性被“世”看的更重要,但愛之深,傷之切,這一側的身軀已被傷的體無完膚,不限於外在,那側的社會性也在蠶食這副殘軀。破而後立,“世”在懵懂間擁有了現代性,那是19世紀的尾聲,For whom the bell tolls,it tolls for thee.

  糞土培育出的美麗花朵,是否真的美麗呢。畢竟破土而出,沾染的氣息不可分離,或在蕾面,或在心中。玫瑰花期短暫,與浪漫一同轉瞬即逝。

  玫瑰枯萎,化作養料,重新融入現代性。

久遠寺有珠—

  隨意堆砌幾個關鍵詞,例如“理性”、“封閉”、“無直接心理活動”,乍一看覺得有珠與浪漫主義文學沒有多少交集,這也非常正常,日本應當是不存在狹義浪漫主義文學的(也可以說它存在的時間非常短,且影響力不高)。但根據普遍性的不完備理論,以理性一詞舉例,肯定是沒有絕對的理性的,如果有,那他必然是非理性的偽裝。封閉一詞則是語言藝術,也可以將其稱為獨立與自我。所以我們可以得出有珠符合浪漫主義文學角色特徵的結論嗎?遺憾的說,Yes,and no.

  本土思潮(所謂的本土思潮用更契合的語言表述應該是被日本接受的現代文學,本質還是西式的)對浪漫主義文學的影響太大,迅速成為了被同化的,本土的文學,浪漫主義被包含在了反浪漫主義中,也即寫實主義文學與自然主義文學之中。

  這種特殊的浪漫主義文學分支所導致的最大問題是“自我”的缺失,而用人與人的互動,人和人的關係進行填補。這與現代商業作品恰恰相反,“自我”與“關係”都屬於人設與劇情的糅合,沒有像人設與劇情一樣非常果斷的二分,應該算是更復雜的屬性。

  通覽小說不難發現,有珠跟青子在心理活動上的描寫篇幅差異很大,青子的心理活動描寫通常以類似“青子覺得自己..”的語句起頭,而且篇幅均較長。但有珠呢,則是“青子注視有珠的目光知道..”、“草十郎發現有珠..”等等語句起頭。這些語句所描寫更像是一種推測,似乎也可以展現出人的心理活動,但仔細斟酌就不難發現他更像是描寫人的外在非理性,而非內在自我。

  為什麼我用非理性這個很彆扭的詞彙而不直接說感性呢。其一我認為感性這個詞本身就不太正確,其二我認為感性與自我是緊密相連的。

奈須告訴我,有珠是個被困在過去的人,她足不出戶,性格的某些方面甚至遠不如同齡的少女成熟。這給了我很大的啟發:她和別人互動時流露狡猾或者小氣的一面時,就會暴露出不成熟的一面?理解這一點後,畫她變得容易很多。

  從4gamer的採訪中能看到小山通過反差塑造出了一個生動的“人”,有珠在阿草面前不加掩飾的流露出這些表現,就可以說她是感性的嗎?自然是否定的。角色為什麼感性?因為他有知,這個“知”既可以是學校中的學習,當然大部分情況下還是社會對人的塑造。感性的人往往是“我知道可以怎麼做,但是我一定要這樣做,因為我有自己要踐行的三觀,要保持自我。”而有珠這種非理性便是“我有一定的社會認識,但無知顯然是大於有知的,所以我不知道怎麼做,是因為別人那樣做了,我不知道什麼是對,但這樣一定無錯。”

  而且這段採訪中有一句話“和別人互動時才會有不成熟一面的展開”,也就是跟青子與阿草互動了,這便是前面所提到的人與人的關係。所以這種反差屬性與其說是有珠固有的,更像是關係的結合所帶來的,人物成為了關係的附屬品,這就進一步導致了自我的缺失與所謂自我的空洞。

【PC遊戲】魔法使“之”夜:聊聊久遠寺有珠——日本現代文學下的真偽善惡-第1張

我覺得跟有珠比,還是金鹿更可愛,所以放金鹿了。

  但你問我,有珠這個人塑造的好嗎,確實挺好的,能給人一種親切生動的感覺,對商業作品來講其實就夠了。只不過,人可以是精彩的,但精彩的人不一定能成為角色,如果對讀者而言,角色與人無差異的話,那文學與現實就無差異了。

  所以回看第五章遊樂園一戰時就能瞭解到有珠的善惡觀了,內在自我空洞的人善惡觀自然是虛假的,魔術協會的規矩成為動物本能,虛假的善惡觀既可以說是用來掩飾利己性的,也可以說是不存在這個概念。

間章—

  社會性耐不住寂寞,“世”感到些許不自在,有些厭煩。明明是他依附於我,可他能隨心所欲、活蹦亂跳,我卻顫顫巍巍、膽戰心驚。“世”沒意識到,那份不自在的原因是顛倒。也正因為無意識,才會將過多的目光看向顛倒。“世”過於依賴眼睛了,道路還在延伸,但公路片卻要走向尾聲了。

楔子·有趣的事—

  講一個我認為有點意思的小細節。

不過在聽取磁帶預試音時,感覺花澤小姐的聲音作為有珠比我想象的還要完好。

  金鹿跟青子說,她是堅定的磁帶派,堅定反駁青子認為的“光盤會取代磁帶”一說。結果十年後蘑菇還在用磁帶為介質收錄音,該說這個做法契合了魔法使之夜的氛圍,還是表現蘑菇不怕自己老婆呢。

楔子·無趣的事—

  日本的ACG作品,能被稍微標榜上深度的,或多或少都會沾染上私小說的屬性,但也是基於主角有明確的對立對象這一條原則上,而且這個“對象”幾乎都具有人的表現。之所以要讓主角擁有對立的行為,是因為私小說是用來作者用於展示自我的工具,而自我並非是天生的東西,它需要通過對立來表達出來。

  對立也是關係的一種,但其與前文所說的“當人物成為關係的依附品時便不存在自我”並不相同,“關係”中的人與人是兩個不同的主體,所呈現的是處在社會關係中的相互發展,通過發展推動劇情。但對立對象的本質上是自己的內面,表象的對象僅起到從外部推動認知變化的作用,但這並非表示對象便是不重要的存在,內面與對象是門鎖與鑰匙的關係。

  以《魔法少女小圓》跟《新世紀福音戰士》為例,兩者最表面的對立對象都不具有人的表現,前者與“規律”作對,後者與“使徒(外星人)”作對。人是無法與抽象的事物產生共情能力的,而共情是找尋內面的第一步(這裡的共情可以當作是理解,同時要區分理解與認可的差異),所以要展現自我就只能分化掉內部,分化的結果就是“曉美焰”作為主角與“鹿目圓”對立;“碇真嗣”作為主角與“其他所有人”對立。

  而表象對象的不同使得兩部作品主角的自我產生了極大的差異。在魔法少女小圓中,曉美焰認為世界是倒錯的(倒錯),這種倒錯的倒錯表現在鹿目圓的主體意識包含了曉美焰的客體存在,而曉美焰認為其自我應該包含鹿目圓的肉體存在,也即曉美焰為了實現自己不再孤身一人的目標。曉美焰把自己叫做魔,其實她也是神,不過鹿目圓也只是曉美焰的不完備內面,這份不完備使曉美焰最終成為了孤立且唯一的個體,也正因此實現了絕對性的自我。

  為什麼我要說“倒錯的(倒錯)”呢,曉美焰所認識到的是括號裡的倒錯,在故事中便是現象的倒錯,而前者的倒錯則是認知的倒錯,受限於故事框架,故事中的人物基本上是認識不到前者的倒錯,因為這份倒錯並不發生在小說,而在現實裡。只有作者認識到了現實的倒錯並願意將其投射到作品中,故事中的人物才能認識到前者的倒錯。

  新世紀福音戰士的區別則是,碇真嗣作為一個不作為的角色,並沒有發現現象的倒錯,而是見證了現象的倒錯的再倒錯,最終就有了真心為你中放棄補完的結局,最後的場景也正是內面的外化風景,象徵碇真嗣在普遍裝置外,找到多樣性的自我。

魔法使之夜—

  大家都很喜歡“平”這個字,在魔法使之夜的評論中,我見過“平淡”,也見過“平靜”,還見過“平凡”。蘑菇覺得魔法使之夜的氛圍是寧靜的,理由是作品塑造的整體氛圍與所處的歷史背景給人精緻與平緩的感覺。但真當如此嗎,又為何如此呢。只有這種時候,我才會稍許認可文學理論這門屠龍術。

我想拋棄所謂的流行話題,集中精力去雕琢更精緻的東西。

我想創造一個時間平靜流逝的世界。

那時我所見的閃閃發光的事物,就算現在被證明是錯誤的,也是一種財富。

  這是蘑菇認為的寧靜,是一種氛圍,是“社會的呼吸“、“城市的脈搏在跳動”。三咲在過去的幾百年裡坐落於山腳下,小溪口,水草豐盈之地。磚樓取代草屋,電力取代煤油,城市取代農村,但小鎮還是小鎮。奇蹟的泡沫,增長的經濟,彷彿不會停下,令人安心。

  寥寥數筆,我可以從我的文字中與寧靜共情,與時代共情。但寧靜是憑空變出來的嗎,是一開始就存在於20世紀80年代的嗎?莫非在過去與未來的人們都無法感受到寧靜。

  因此寧靜作為“風景”的發現途徑被掩蓋住,模糊化了。青子在學校中的舉動、大家間的互動、草十郎在同居時的差分都確實是心理活動的外化表現,但因為與外部環境,與時代融入太深,便被模糊化了。它沒能成為內面,所以無法發現倒錯。

  阿草作為一個與時代脫鉤的人,象徵了他的心理無法與時代結合,得以從更加本質的地方去描寫其心理活動。這與有珠的“中世紀思維”也有所不同,有珠是理解但不接受,阿草是不理解,所以在機緣巧合下阿草成為了唯一能夠發現寧靜的人。但此時的發現是因為人設的不得已而為之,所以可能蘑菇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這份寧靜的來源。

  前文說過,自我是需要通過對立來表現出來的,蘑菇說魔法使之夜在立項的時候沒有遊樂園一戰,那作品的核心自然只能是姐妹戰了,但橙子這個角色用了類似“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的方法進行塑造,將矛盾弱化,甚至於消解了,這使得對立的行為不夠徹底。使作品對於“自我”概念的整體塑造產生了殘缺感,進而使“寧靜”殘缺。

【PC遊戲】魔法使“之”夜:聊聊久遠寺有珠——日本現代文學下的真偽善惡-第2張

  對於自然之美,我們必須在我們自身之外去尋求其存在的根據,對於崇高則要在我們自身的內部,即我們的心靈中去尋找,是我們的心靈把崇高性帶進了自然之表象中的。

結語—

  寫完“久遠寺有珠”這個分段後耽擱了數日,等再次坐到書桌前發現把文章的構思忘得差不多了。又想趕在聖誕之前發出,結尾段本該寫的更好,算是遺憾。

  也是因為時間不夠,才在副標題上標一,原本的構想中,這篇文章還有海貓鳴泣之時的部分,原本的標題叫“聊聊久遠寺有珠與《海貓鳴泣之時》”,下次有機會再寫吧,說不定魔法使之夜2發售的時候呢。

  給自己定的規矩很多,比如ACG相關話題絕不談政治、哲學、宗教,但文學與這些東西息息相關,導致自己寫文章使就像帶著鐐銬在三個雞蛋上跳舞,挺不自在的,但好在沒有違背自己的規矩。

  “序與間章”、“楔子”、“正文”,講的是不同的東西,互有聯繫,我很難得構建一次這樣的框架,所以有些拙劣,但還是花了不少小心思,藏了一些內容與問題,不知道有沒有人看得出來。

  文章的核心是受柄谷先生《日本現代文學的起源》一書啟發,拿了一些概念,作了些完全不同的用法與解釋。

  我以前有並不想在文章開頭參雜太多個人情感與心路歷程的習慣,因為這會破壞文字的分量。所以本文前言的內容是以往結語才會說的話,畢竟太多人僅憑標題與前言就臆想我與我的文章,進而輸出不負責任的評論。我在以後都會把結語的內容放到前言,為原本放置於前言的文字開闢一個新的“序”,我希望通過有情感的內容告訴大家我是活生生的人,批判的文字也許並不冰冷。

  不過這篇文章算不得批判,即使在批判,也不會糾著一部商業作品大罵日本文學,很掉價的行為不是嗎。在商業作品中找文學價值,就像在垃圾堆中找吃食。想把這篇文章自誇為日本現代文學的科普文。但是別人做科普都是深入淺出,我是淺入淺出,僭越了。所以思來想去,覺得能成為拋磚引玉中的磚石就不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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