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在草稿箱裡躺了三年的未完成文章,最終還是覺得不寫完有點可惜。這遊戲用玩法講了一個好故事,如今再回想起來還是能有不少讓人印象很深的點。用遊戲的玩法機制與數值,配合碎片化敘事內容,講了一個蠻不錯的敘述詭計,結局的這種無力感讓人記憶深刻。
一、簡介與相關
全名:《人類滅亡後的pinocchia》
標籤:PC、RPG、RPGmaker作品、末日風格、短流程
流程時長:3~5小時
發售時間:2018年4月8日 Freem!免費發佈
人類滅亡後のPinocchia:無料ゲーム配信中! [ふりーむ!]
製作社團:喘葉の森
作者:饗庭淵
二、遊戲介紹
本作講述了一個經典的“世界末日之後”的故事:
隨著一聲機械尖銳的蜂鳴聲,玩家在一個休眠艙中醒來,第一眼見到的是一間破舊、死氣沉沉的房間,其他三個早已損壞的休眠艙,以及一片由工業垃圾組成的斷壁殘垣。你在這間房間裡找到了一篇文書,裡面雖是寥寥幾句,但你對世界發生的事情已經有了一個無法迴避的悲哀認知:
推開房間大門,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巨大的機器,以及一個將近完全損壞的人造人。她稱你為主人,用僅剩的力氣向你訴說情況與目標:發瘋的自律型機器人正在無差別屠殺這裡的所有人類,你要將收集而來的廢料與自己的殘骸投入分解爐,轉化成資源,製造新的人造人護衛你前進。說罷,這個外型如十三四歲的女孩的人造人永遠停止了運行。
你啟動這臺巨大的機器,生產出一個製造出來的目的便是為了被再次回收的“泛用型”人造人,她的形象與舉止與之前那個被破壞的人造人完全一致,但並沒有之前的記憶。恍惚間你想起了自己為何醒來便再冷凍睡眠艙內:你的呼吸器官受損嚴重無法醫治,預計生命只能維持一個月,但同伴決定現在將你放入冷凍睡眠艙,等到有能進行治療的手段時才會將你喚醒。除了人工手動打開睡眠艙外,在出現特殊狀況時睡眠艙也會自動打開,而如今的情況顯然屬於後者。
換句話說,你的餘命只剩下了30天。你要在這僅剩的30天內,搜刮手頭的資源,製造出一支人造人部隊,在“她們”的護衛下到達這個名叫Se·Ki·Lorder的建築的最上層,瞭解究竟發生什麼事情並解決它。
玩法
本作是一個以“資源管理”為核心玩法的爬塔回合制RPG。玩家需要在人造人的護衛下進行六個大關的攻略,在前進的過程中獲得素材,用素材建造新的人造人或者其他有助於戰鬥的一次性消耗品。
戰鬥玩法為相當簡化的回合制,除玩家自身所代表的角色可以被操控外,所有其他的單位都是依據角色速度判定的自動戰鬥。而玩家單獨一個人的攻擊對於戰局的影響杯水車薪,而所有及時有效的其他手段都需要使用製造價格不菲的道具。該作品中,玩家可以通過修復裝置回覆人造人的血量,但這套回覆血量的數值算法相當有趣且苛刻:人造人進行一次恢復的血量,是人造人當前血量的20%,這意味著人造人的破損程度越嚴重,修復裝置對人造人的幫助便越微弱。而這個修復道具造價相當昂貴,保住一個瀕危的人造人通常得不償失。再加上“餘命30天”的迫近的警鐘聲,以上種種原因使得玩家不得不進行精打細算的資源規劃,並通常伴隨一定的道德抉擇:是回覆隊伍的血量,或是使用道具讓戰鬥獲勝的更輕鬆;是保守地及時拖著受傷的人造人返程,或是冒著風險向終點繼續前進,並最終……理智地廢棄沒有價值的老戰友們?
劇情(後續內容將進行完全劇透)
本遊戲不存在故事內容、NPC對話等常規劇情交互,玩家在遊戲中獲得的所有信息都來自於探索關卡獲得的瑣碎文書,讓整個遊玩過程更像一場考古者的廢墟之旅,對這個已然終結的場所——Se·Ki·Lorder,為何而逝去進行解密,而這場解密的結果則是一場令人悲哀的歷史記錄:
人類的滅亡以一場毫無徵兆的“核狂亂”開始,確切地說在那之前就早有預兆:出生率的微微下降和死亡率的微微上升,無明確原因的自殺、他殺、事故等因素,只能歸類為單純的偶然,但是數年間全球的總人口便下降了五億之多。隨後,同樣是難以理解的眾多偶然性的集合,偏見、差錯、未注意、指令傳達的不協調,數萬人有意識或無意識的行為的集合導致了數百枚核導彈同時向所有主要國家發射,近20年培育的種子以一場核狂亂作為結果;戰火的擴大、經濟的混亂、政變暴動、疾病,地上所有的土地都已經陷入了核汙染,剩餘的人類逃到了地下,此時剩餘的人類只有幾億。
而終於在2093年,通過對言行異常的惡性犯罪者的檢查,人類最終發現了這個使人類滅亡的眾多巧合的元兇:“寄生體”。這是一種在血液中被檢查到的激素或神經遞質,研究者將其命名為“AbT”序列。經檢測,AbT能夠提高對象的身體能力與智能,並非只作用於腦部,而是在多種器官中會發揮效果。雖然該物質在人體內經過較短時間便會被分解而無法被檢測出來,但是其作用效果則會持續兩週以上,其形式為“誘導本人‘不知為何’地做出那種行為”。這種操作並非物理控制,而是更類似於精神操作;不會讓人覺得自己在被操作著,而是自發地誕生了那種“想去做”的願望;不是像酒精或藥物那樣模糊地改變人的狀態,而是有精確目的地使人進行著行為——人類的自由意志越過哲學層面地被動搖了。而“寄生體”又並非是其他疾病那樣為了生存而寄生在人類身上的一種麻煩的特殊關係,而是明確以毀滅全部人類為目的出現,可謂是脫離於達爾文法則之外的惡意。
在這種情況下,在這座名為“Se·Ki·Lorder”的避難所建成了:“Se·Ki·Lorder”分為六個層級:負責機械生產的第一層“機關區”,負責糧食生產的第二層“農業區”,負責動物類資源生產的第三層“畜產區”, 大部分人類所在之處的第四層“居住區”,管理者居住的第五層“軍官居住區”,與核心的第六層“司令部”。建築內的功能使其支持成為一個完全封閉於外界的自循環系統,軍方與委員會共同管理,經過足夠檢查未被寄生體感染嫌疑的人才被允許進入。
但是,四年後,“寄生體”再次出現在了這座避難所裡。同時,或許是對現今永無天日的環境感到不滿,亦或者是絕望環境下引起的“斯德哥爾摩症”,藉由一名瘋狂數學家“寄生體是自數字誕生以來便埋下的、神對人設置的陷阱”的不切實際的妄想,一個信奉寄生體的教團就此誕生。教團一邊傳播“寄生體並不存在/是軍方的陰謀”的言論,一邊有意識地擴散寄生體,將Se·Ki·Lorder的部分下層民眾分化開來。教團和軍方最終全面開戰,並最終被軍方消滅;然而,教團的影響已成氣候,民眾徹底對軍方失去信任,黑市、暴力橫行,軍方也對委員會的不作為徹底失去了耐心,將委員會成員全部處死並奪權,用武力穩固住了Se·Ki·Lorder管理體制的秩序,同時研發出了可以實時監測寄生體是否存在於體內的儀器。
軍方與民眾徹底失去信任後,民眾拒絕檢測寄生體。軍方決定高壓政策,檢測寄生體為陽性或拒絕檢測的格殺勿論。但一方面,軍方對彼此體內是否有寄生體尚不明確,另一方面,格殺勿論的高壓政策某種意義上也正中“寄生體”下懷。看來Se·Ki·Lorder的淪陷已成定局。
——但,仍然有一個方法可以啟用,但因其極度的不人道而被軍方指揮者們默默地留存在了心底:改變機關區生產機器的代碼,在第四層投放量產自律兵器並把所有人當成殺害對象,將它們投放到教團中去,清除所有寄生體寄生的可能,最後當作事故處理。軍方把這個計劃稱為“洪水”計劃,在第五、六層使用儀器確保自身毫無寄生體感染可能的軍方坐上了方舟,拒絕檢測、未檢測與可能有教團有關的第四層平民則會被這場猩紅色的洪水淹沒。
而此時,噩耗再次傳來,Se·Ki·Lorder的指揮者,軍方的司令官被檢測出攜帶了“寄生體”。由於發現及時,可以通過手術去除寄生體的感染,代價是司令的呼吸器官嚴重受損,僅靠目前解封的科技水平不足以修復,這也意味著司令官的餘命僅剩一個月。軍方的醫師決定將司令官暫時冷凍睡眠,直到科技技術足夠修復損壞器官時再將司令官喚醒。
這些內容大致便是玩家在1-5層收集的文書中可瞭解到的內容。
此時,玩家基本能夠大致瞭解本作的大致劇情:玩家正是這座建築——“Se·Ki·Lorder”中的軍部司令官,本應等到醫療技術準備完畢之後才會被喚醒的自己卻陰差陽錯在此時從建築的最底層醒來,而此時距離進入冷凍睡眠已經過了十年。每前進一層,敵性機械便強大一分,且無論是居民區的第四層還是軍官區的第五層都已經見不到一個人類,只有冰冷的機械仍在搜尋並試圖擊殺所有視野中的生命體。看來在自己沉睡中的這段時間裡,“洪水”計劃以一種最糟糕的形式被執行了。或許軍官中已然有人被“寄生體”感染?現如今已然終結的Se·Ki·Lorder中並沒有其他人可以回答這個問題。但是能夠解決目前事態的方式已經顯明:前往第六層,關閉仍在轟鳴作響持續生產敵性戰爭機械的自動工廠,才能結束“洪水”計劃,逃出避難所。
而到達第六層解決這場旅途中最後的敵人時,我們才能真正窺得這名為“Se·Ki·Lorder”的“避難所”的真正形體,在一個保存人類的避難所裡,有什麼東西是哪怕要發動“洪水”計劃清除全部人類也必須要保護的呢?而這個“Se·Ki·Lorder”的誕生也只是為了讓餘下的人類繼續苟活嗎?結束這段危險又悲哀的旅程之後我們又要去向何方?作者在整個遊戲的全部流程中投放了七十多條文書用來構建這個敘事詭計,而在最後通關的這一刻才正式揭曉答案:
這座名為“Se·Ki·Lorder”的建築,不是什麼深埋於地下的避難所,而是飄零於無盡宇宙中的、載著人類希望的恆星際移民船。
在看罷這最後一篇文書後,遊戲正式走向結束。回顧這場三個小時的短暫旅途,只會覺得一股諷刺的無力感襲來。
哪怕已經損毀了自動工廠,當前的“Se·Ki·Lorder”已然是一座無人生還的死城,一路走來遍野殘垣,這個船上最後的人類——司令官自己,也會在一個月後走向生命盡頭。希望的破滅比絕望本身悲哀更甚,這場人類與寄生體的可笑的鬥爭的結果,可以說得上是人類一方的完敗,人類應有的“無限的未來”似乎永遠不會到來。
——但還有一絲轉機。漫無止境的深空中發現了一個亮點,飛船開始向預測可居住行星N-α3減速。在解除“Se·Ki·Lorder”全部封鎖後,司令官對剩餘的人造人們下達了最後的囑託:
“之後拜託了,人類滅亡後的匹諾曹們,請不要讓人類滅亡。”
三、個人簡評
本作用一個相當小巧精美的玩法給玩家帶來了一個孤獨的終末旅程:這代表著人類希望的飛船裡,除了你以外已經沒有任何人類存在了。而在這短暫旅途中與你相伴的,則是一個個以鋼鐵為血肉的無機人造人。儘管如此,“她們”也是唯一能和你交流的存在,她們以保護你的生命為己任,哪怕代價是她們自己。在這樣一個狀況下,玩家很容易與這些言語不多但忠心耿耿的夥伴們共情,將她們真的作為類似於其他JRPG中陪伴你的、鮮活的同伴看待——但是在高壓的環境下面,輕易被破壞的脆弱軀體與所剩無幾的資源讓玩家不得不選擇廢棄她們,你與殘缺的同伴在分解爐前道別,並在機器的轟鳴聲中重建一個熟悉又陌生的新人。這讓你不得不重新審視她們,並得出一個你早就已經知道的結論:這些人造人只是你用來達成最終目標的工具而已。
可以說,“根據當前血量的20%進行血量回復”是一個相當有巧思的設計,作者使用的這套玩法本身已經搭建出了一個陰沉悲劇基調,同時,這套以資源規劃為核心的自成循環的玩法也讓後續大量細碎文書的鋪陳做有可玩性的填充與世界觀風格的鋪墊。甚至於說,這套資源緊俏的戰鬥玩法本身也為遊戲增添了一層“系統性敘事”:在其完全報廢在戰場上之前,自行廢棄掉殘破的人造人偶,哪怕理性上明知道這是通關的最優解,但作者設計的人造人在分解爐前的一句告別的對話又將玩家的思緒牽回了之前的戰鬥中:如果沒有冒那麼大的風險、如果那次決策選擇了另一個選項、如果準備做得再充足一些……旅途中充滿了這樣滿是愧疚後悔的分別。
其次,作者饗庭淵擅長的碎片化敘事手段在該作品中十分合適。碎片化敘事通常在一些較為晦澀、對玩家呈拒絕態度的世界觀遊戲中使用,比如大名鼎鼎的“魂系列”,以及《空洞騎士》等,以探索破敗荒無、終結或將終結的區域為主的遊戲流程中作為一種模糊的引導,因其自身天然有著一種“迷題”的特性存在。使用碎片化敘事作為一種“謎題設置”,既保持了此類衰敗世界觀中對玩家的“排斥拒絕”的風格表現,其留下的星星點點的訊息與謎題卻又吸引著玩家進一步對這個世界保持著興趣。每當收集一個文書,玩家對這個世界便多一分了解,而其留下的新的謎團又會讓玩家對下一封文書的內容有著期待,這使得文書本身得以承擔關卡的探索獎勵這一功能。而文書集齊後玩家終於能一窺世界過去歷史的全貌,這種蒐集敘事帶來的成就感是碎片化敘事所獨有的,且這種非被動受灌輸而是自己主動探尋思考得出的劇情全貌也會讓玩家對其的記憶更深一分。
精巧簡潔的系統玩法與優秀的碎片化敘事,此二者共同融合,達成了這一封閉空間內合理有趣的自圓其說,成就了一款簡短精煉回味悠長的小品作。
四、珊GN評分
畫面:6/10
作者饗庭淵自己負責人物立繪,其他內容使用RPGMAKER的免費/付費素材。饗庭淵xp是超巨乳,但是在做嚴肅向作品時會稍微克制一下自己的人設風格,總體來講是不算美觀但有特色的美術風格表現。
玩法:8/10
以資源管理為核心,其他內容相當精簡的半自動回合制RPG,儘管玩家能進行的決策內容很少,但是每次決策都確實影響著戰局走向與後續的資源規劃,戰鬥的深度不多,但作為一個3小時流程的作品而言是夠有趣了。
劇本:7/10
充滿“日式中二”的末日風格世界觀,玩家幾乎所有能獲得的劇情上的文本都來自於各個關卡內散落著的文書,但其碎片化敘事的文本投放功底能夠給玩家十足的“解開疑問”的快感,其塑造的敘事詭計在結局反轉展開獲得的驚訝讓人記憶深刻。
綜合評分:8/10
一款相當精巧的小品遊戲,做到了玩法和劇情的絕佳配合且任何一方單拿出來都很值得評價,其有趣而印象深刻的點支持著我把這個躺在草稿箱裡三年的遊戲測評補完並推薦出來。
順便一提,本作品《人類滅亡後的Pinocchia》是饗庭淵兩部曲作品中的前一部作品,其後一部作品《魔機人偶與被遺棄的世界》如果有機會的話也會考慮測評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