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普罗塔克斯信息中心的值班主管是一个中年女人。她穿着橄榄绿的制服，头发剪得很短，就像她手底下所有的通讯员一样。
仅仅只是观察她衣领上的徽记、在指挥室中所站立的方位，就能够断定出她在加拉斯帕体系中所处的位置。
她站在指挥室中央那根高高的圆柱之上，所有舱室都以她为圆心点缀在圆环之上。她俯瞰着她的下属，通讯员都能够感觉到那如蛇般冰凉的目光，不留一丝感情，令人如坐针毡。
她刚与国防部的总监事长结束交流，因为方才发生了一件她无权处理的事情。
“我们收到了来自主星系边缘的信号，总监事长。”她说：“这是一条直接发送给加拉斯帕的讯息。”
“重播。”
“这是一条来自人类帝国的问候：我们前来与你们团聚，并衷心等候你们自愿的、服从帝皇的统治。”
一阵沉默，所有人都能听见录音中静电噼里啪啦的声音。
“我们需要答复吗？”
即便她知道答案，也永远不会越俎代庖。命令必须出自正确的阶层，任何破坏指挥链的举动，哪怕再微不足道，也会被判处死刑。
如果没有秩序，就只剩下混乱。
“答复以下内容：加拉斯帕星系自几个世纪以来、就一直受到骑士团的保护，人类帝国没有权利进入加拉斯帕的空域，要么离去，要么灭亡——再重复一遍我的话。”
主管照做了，一字不差。
二
探索舰团结显现号（Manifest Unity）的指挥室上，哈瓦斯.伊弗森船长正在主屏幕前来回踱步。
团结显现号在一小时前就闯入了骑士团的空域，它正朝着加拉斯帕进发，来自帝国的讯息在电波中不断播放，循环往复。
“船长，”鸟卜仪主管说：“不正常的波动。”
“分析。”
“一艘正试图入侵拦截线的舰船，质量相当于一艘战斗巡洋舰——没有其他细节。”
“讯息？”
“自最初的回复之后，便再没有了任何消息。船长，其他姊妹舰船也报告了相同的情况。”
“向驶近的舰船发送讯息，坚持帝国的威仪，要求它表明自己的来意与身份。”伊弗森低声咒骂道：“战斗队形！”
警报兀的响起，团结显现号做好了开战的准备，伊弗森焦躁不安。
团结显现号上配置着完备的防御工事，进可攻，退可守。但它的作用乃是向其他政权宣告与帝国的首次相聚、是向流落人类前哨传播大远征的福音，征服并不是它的职责所在。
它并不是一艘军舰。
当第一艘加拉斯帕战舰踏入舰船的射程之时，团结显现号已经做好了整整一小时的战斗准备。这时，伊弗森已经不再踱步，他目不转睛的凝视着前方的虚空，双手在背后攥着，时而松开，时而紧握。
“目标已锁定，”鸟卜仪主管说：“准备完毕。”
武器就绪的信号在各个发射站响起。
伊弗森双手合拢，身体因悲痛而战栗。第一枪即将打响，看来只有兵戎相见才能够征服加拉斯帕星系。
那艘战舰非常庞大。
我们赢不了，也不能嬴。
最终，他没有下令。
“敌袭！”
“敌袭！”
在鱼雷命中的那一刻，伊弗森透过眼环，瞥见星辰被庞然大物遮住。噩运袭来，鱼雷齐射，护盾碎裂，使者的舰船发出悲鸣。
防御彻底崩溃，伊弗森知道，舰船即将沉没。
舰桥沐浴在火光当中，虚空狞笑着朝他来袭。
三
骑士团的监事长大厅位于普罗塔科斯的尖顶之上，这是一处宽阔的圆形房间，穷奢极侈，呈几何对称，几乎令人窒息。
在高达二十米的穹顶之下，光洁的平台上摆放着一张长桌，桌前端坐着数位衣着华贵的高级监事。每一位监事都对应着一个加拉斯帕星系中的奴隶世界，而此时，监事长埃瓦尔德.斯蒂文领主，正站在正中央的讲台之上，向这些高级监事们宣讲他的演说。
“几个世纪以来，加拉斯帕的主权从未遭受过他人的侵犯。今日，我们看见在这永恒秩序下潜藏的真正力量。入侵者前来，然后被消灭，理应如此；我们的自由与传统不会受到任何挑战，永远如此。”
“能击败我们的力量究竟在银河何处？并不存在。骑士团是所有政权中最为完美、也是最为伟大的存在，一旦对我们的文明产生了哪怕一丝一毫的了解，野蛮人们便会希冀我们前去开明的指引他们。”
“那些胆敢反抗我们的人都会泯灭，因为完美无法被击败。”
监事们齐声起立，雷鸣般的掌声就如节拍器的震动一样富有规律。
“为了秩序！”斯蒂文喊道。
“为了秩序！”监事们吼道。
四
莫塔里安一开始并不知道加拉斯帕的故事。
这消息首先传递给好战的军士，随后在大远征的军队中扩散开来，死亡之主听闻了团结显现号的陨落， 但那时的他正组织着第十四军团泰拉裔与巴巴鲁斯裔间的联合演习，这件事对他而言毫无意义。
随后，又传来了更多的报告，其余船只也被击毁、随后的任务受到阻碍。很久以后，莫塔里安回忆从前，觉得当时一定是有一种预感，吸引他的目光投向加拉斯帕，并渴望从中获得更多的消息。
从间谍系统反馈来的报告，让莫塔里安对加拉斯帕的注意转变为了痴迷。这些报告并没有提供给原体所期望的细节，但却揭示了这个口袋帝国的本质。
死亡之主看到奴隶哀嚎、看到暴政暴行，看到了基于权利、坚信阶级的残暴统治。
他不厌其烦的端详着那些简短零碎的记录，旁观人类在一颗难以生存的星球上沦为财产。一段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的记忆变得嘈杂起来，那是属于巴巴鲁斯上人们的苦难回忆。
他们是统治者的玩物，难以与其抗衡，甚至连反抗的念头都被吞噬。
他们斗争、他们挣扎、他们失败、一贯如此。
他们唯一能倚靠的，只有异形领主的乐趣。领主的乐趣不仅在于屠杀人类、更囊括在欣赏存活之人的无边恐惧。
恐惧。
很长一段时间里，莫塔里安都无法理解什么是恐惧。他无法辨析这种情感，因为他正是被噩梦养大的。
养父将他禁锢在一座高山的城堡之中，那里笼罩着高高在上的毒云。那里被不断溶解的钢铁城垛包裹，仿佛在为谷地遭遇的暴行，流下讽刺而缓慢的泪滴。
即便如此，莫塔里安仍然觉得，他花费了太多时间，去观察那些看上去和他是同一种物种的生物。
他没能窥见他们眼中的恐惧——直至他自山而下，抛弃了他的怪物父亲，投身于兵戎相见当中。
当他以人类的视角，而非怪物之子来观察这个世界之时，死亡之主终于瞥见了罪行的全貌。
仅仅是为了玩乐或原材料而收割人类，还远远不够。
他们被来自内心最深梦魇之人袭击——挚爱已死，亡魂已逝，只余空壳归来。
那是一群被铁丝缝合起来、步履蹒跚的腐臭尸体，惨遭屠宰肢解的烂肉重获新生，化为狂暴的屠夫重返世间。
这些怪物还残存着一些人类的特征，辨识度保持在刚好能让亲朋认出它。
又一个人倒下，在他死后，尸身也会遭受如此残酷的折磨。
绝望。
对于领主们来说，这是一个不错的游戏。噩梦般的力量在巴巴鲁斯肆虐，粉碎着人们的思想与精神。
人类被彻底的奴役着，莫塔里安看出了这一点。
他终于理解到了这残酷暴行的全貌，也立即明白了结束领主压迫的方式。
为了解放人类，压迫者必须死去。
这办法非常简单，简单到掩盖了它的深远寓意——仅仅保护人民不为领主伤害是远远不够的，萦绕在人们心头的惶惶不安不会消散。但如果暴君已经消亡，人民就不必心慌意乱。
莫塔里安每杀死一个异形领主，就能多带给巴巴鲁斯一点自由。当人们意识到噩梦也会消逝之时，终于能够带着对自由的希望与之战斗。
他的道路是如此明晰——他会通过净化与杀戮解放巴巴鲁斯，杀死领主，一个不留。
这是他的使命。
但他失败了。
他没能杀死他的养父，他真正的父亲替他完成了这项使命。
这份耻辱仍然令他耿耿于怀。
现在，在他把巴巴鲁斯裔与泰拉裔的死亡守卫整合起来、等待他们在大远征中的第一个任务之时，又传来了有关加拉斯帕的讯息。
加拉斯帕的暴君与巴巴鲁斯的巫术领主不尽相同，但这些细微的差异显然并不重要。莫塔里安看到的，只有这场长达几个世纪的压迫全貌——人民的身心都被骑士团碾压得支离破碎。
这样的秩序必须被摧毁。
这就是他的使命。
这一次，他会完成他的使命——带给他们彻底的湮灭。
他立刻便思索出战略的大致轮廓——围城是不可能的，他将一举拿下骑士团，将其斩首。
他必须以惊人的速度突破加拉斯帕的防御，抛弃擅长的战术，奏响上万人的牺牲。
他想到了那些小行星，它们是从小行星带中被收集过来的，舰队前端的简陋发动机缓缓推动着它们前行；他又想到了从废墟之中打捞出来的消防船，那是它们完成的最后一项任务；他又想到了第四骑士号，也许，在经过适当的改造后，这艘突击舰能发挥一些作用。
准备需要时间，但完全值得。
五
当一连长和七连长走进第四骑士号的装载舱时，死亡守卫的攻城指挥官向他们致意。
“首席连长，战斗连长。”（‘First Captain, battle-captain’）阿图尔.科里厄斯对安塔夫斯.巴拉辛、韦礼安.特苏斯说道。
他的头发被剃光了。虽然与巴拉辛和特苏斯同为泰拉裔，但却与许多巴巴鲁斯裔一样面色苍白。
“一次完美的演习，一切都很顺利。”
“同意。”巴拉辛问：“你叫我们来，是为了展示这艘改造完毕的突击舰吗？”
科里厄斯点点头，领着他们走过空荡荡的走廊。这走廊又宽又高，沿着舰船的脊梁向下延伸，正如第四骑士号的其余部位一样，这里的风格同样朴实无华。
把死亡代理人送到他们该去的地方，这就是它的作用。
“我有幸在船上度过了很长的时间，”科里厄斯说：“亲眼目睹了死亡之主的构想逐步成形。”
他在第一个十字路口转向左舷，带领他们进入一间炮舱。数以百计的技术军士和专家们在大厅内辛勤劳作，脚手架足足有十八米高，墙壁往内弯曲，形成一个拱形的天花板。一连和七连的死亡守卫们迅速检查火炮，开始熟悉这艘突击舰的新构造。
“加固了护盾。”特苏斯说。
“不止。”巴拉辛说。
“是的，不只是护盾，我们对所有的承重结构都进行了全方位的检查，在加速推进器的方面，我们也做了很多努力。”
“我有一个猜测。”巴拉辛说。
“什么猜测？”特苏斯问。
“首先——你对我们刚刚完成的军事演习有什么看法？”
“不寻常。”特苏斯说：“和我做过的任何事都全然不同，无论是作为死亡守卫、还是... ...黄昏突袭者。”
当特苏斯念出第十四军团的旧名讳之时，他的声音难以遏制的、传递出一抹深深掩埋的喜爱与失落。巴拉辛敏锐的捕捉到了这股怀旧之情，但他没有做出回应。
“它们很不寻常，”他赞同道：“而第四骑士号的准备工作是具有目的性的，且非常明确。”
“什么目的？”科里厄斯问道。
“莫塔里安大人正筹划着一场战役。”
“什么地方？到目前为止，我没有听到任何消息。”
“风雨欲来，”巴拉辛说：“帝皇的子嗣不会甘心无所事事。”
“但是，在哪里？”科里厄斯坚持问道。
“这些演习与改造太过具体，令人无从揣测。”
屏幕上，多个信号的耀斑如同炙热的闪电般闪烁不定。
特苏斯眉头紧皱：“这到底是个什么任务？”
“看得出来，你很不安。”
“不。”特苏斯耸肩：“只是疑惑——难道我们的阵型不需要一点防御吗？”
“这并不能作为猜测的凭依。”
“你说得对，我只需要知道它的目的：让第四骑士号能抵达目标所在的位置。”
“最强的防御就是进攻。”
“难道这种战术在战场中屡见不鲜？”特苏斯难以置信。
几米开外，一位第一连的死亡守卫转过身来，他朝着三人敬礼，将拳头放在胸前：“请原谅我的逾越，诸位大人。”
巴拉辛看向他：“你想补充些什么吗，提丰军士？”
“我无意冒犯，首席连长。”
“我知道，说说你的看法吧，放松点。”
“连长、指挥官，我再重复一遍——我无意冒犯，但你们是泰拉人。”提丰说：“如果你们也生于巴巴鲁斯，就能体会到只攻不防的常见。”
“领主们不会给我们防御的时间，搭建的堡垒在灵能下摇摇欲坠，活下去的唯一办法就是先下手为强。”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更正了自己的话：“只要莫塔里安大人和我们站在一起，对我们说能赢下来，那我们就能活下去。”
“在他赶到之前，如果你无论如何都会死，那就在进攻中死去。”他说：“大家做梦都想带着敌人一块下地狱。”
“在莫塔里安大人到来之前，我们甚至都不敢做这样的梦。”
“你告诉过我，他给了你名为梦想的礼物。”巴拉辛说。
“没错，梦想如何与仇敌血肉相搏。”提丰继续说：“他教会我们该怎样进攻，这样一来防御就无足轻重。”
“敌人死了，那还要防御什么？——您明白吗？”
“我大致了解了，”特苏斯说：“第十四军团的战术与巴巴鲁斯息息相关。”
“我们别无选择。”提丰说。
“我向你承诺，”巴拉辛说着，盯着那件造物，想象第四骑士号将化为何等锋利的武器。
“不管我们今后去往何处，都将亲手将这份绝望赠与仇敌。”
六
死亡之镰号，通讯大厅。
莫塔里安走上石铸地板（ hololithic plate of the lithocast system.），大厅里一片漆黑，只有技术人员的工作站还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莫塔里安微微颔首。石块苏醒，灯光闪烁，它们围绕在莫塔里安身侧，形成了一间会议厅。
漆黑的墙壁上，一只巨大的金色鹰隼展开双翅。长桌周围端坐着帝国的将领，系统在大厅中投影出他们虚幻的影像，他们仍在征战当中，但模拟现实足以满足此次会议的需求。
当莫塔里安的身影浮现之时，将领们敬畏的朝他鞠躬。
他冷冷的站在长桌的一端，目不斜视的盯着视线的尽头。帝国陆军的特雷韦特将军正阐述着加拉斯帕星系的情况，在他身旁，虚幻的屏幕上投射着袖珍帝国的地图。
“附近有哪些部队？”艾薇莎.布里廷将军问道。
她话音刚落，屏幕上的地图就变成一个扇形区域，几个小小的红点在上面闪闪发光。
“不足以征服加拉斯帕。”特雷韦特将军指向显示器：“第二十二军与第十一军正全力对抗着乌尔加.卡尔（Vulga Kar）的兽人，这是一场艰苦的战斗，我们会赢，但并不轻松。”
莫塔里安冷冷的想，舰队陷入苦战，而你忧心忡忡。
“白疤呢？”帕拉提尔将军问道。
“第五军团正与戈尔贡第五战团（Battle Group Gorgon Five）一同追击弗拉尔斯特伦（fra'al sistrum）。”特雷韦特说道：“这时召回它们，是把胜利拱手相让，徒留无谓的牺牲。”
“但我们不能让加拉斯帕逍遥法外。”帕拉提尔说：“这关乎帝国的威仪。”
“同意。”布里廷说：“考虑到加拉斯帕的战略地位，我提议，将骑士团列入瓦萨利乌斯（Vasalius）地区的隐患名单。”
“虽然就目前来看，骑士团没有曲率航行的能力。”特雷韦特说道：“但我们没有充足的兵力来攻打加拉斯帕。骑士团防线森严，堡垒分明——围城战是我们唯一的选择。”
“围城战。”
莫塔里安突然重复。
特雷韦特将军转过头，看向莫塔里安。帝国将领们极力避免与他视线接触，死亡之主的存在令他们心惊胆战。
“是的，大人。”特雷韦特说：“我们会将加拉斯帕收入囊中。”
“收入囊中。”莫塔里安附和着他，口吻轻蔑而冷漠：“那么，在什么时候，帝国才会将矛头指向骑士团呢？”
“等到完全征服加拉斯帕的时候。”
莫塔里安沉默了，带来可怖的寂静。
“这会是一场漫长的斗争，” 特雷韦特局促不安，尽力做出解释：“也是不争的事实。”
“漫长的斗争。”莫塔里安重复道：“不过是拖延的委婉说辞。”
“此时此刻，加拉斯帕的人民正在骑士团的暴政下受苦。”
“一如既往，不是吗？”布里廷说：“只是短短的一瞬，没有人会在乎。”
“短短一瞬。”莫塔里安冷冷的说：“那是几年的时间。”
特雷韦特举起手，试图缓和房间内剑拔弩张的气氛。但他很快反应了过来——他们并未与死亡之主处在相同的维度。
“这不是我们的目的。”他解释道。
“这就是你们的期望。”莫塔里安说。
特雷韦特的面孔因疲惫而扭曲，他乏力的说：“这场战役很复杂，我们没法速战速决。”
莫塔里安陷入了沉默。
“是您提出要征服加拉斯帕的，大人。”特雷韦特问：“不知道您有何高见？”
“速战速决。”莫塔里安说：“时间紧迫，我们必须尽快终结骑士团的暴政。”
“我们都如此期望。”帕拉提尔干巴巴的说道。
“嗯，然后死亡守卫就会解放加拉斯帕。”
“解放？等等，大人！”特雷韦特犹豫片刻，最后支吾着说道：“... ...您还无权定义这场战役的性质。”
莫塔里安冷哼一声，咄咄逼人道：“你认为这并非一场解放？”
“不！当然不是，大人。但如果帝皇下令——”
莫塔里安打断了特雷韦特的话语：“没有必要围城，我自会令加拉斯帕臣服。”
他已经对帝国将领们尽了最基本的礼貌。
他曾幻想能在与老将的高谈雄辩之中，激发出醍醐灌顶的妙想奇思。但也正如他所料，将领们的解决方案乏善可陈，不值一提。
一切都已准备就绪。
“没必要围城？”特雷韦特不敢置信：“雄心壮志——但您打算怎么做？”
“手执吉镢，一扫而过。”
“什么意思，大人？”帕拉提尔问道。
“我要突袭加拉斯帕星系的心脏。”
“死亡守卫将化作尖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进敌人的胸膛。”
“我将孤军深入，然后拿下加拉斯帕星系。”
“莫塔里安大人，”帕拉提尔说：“首先，我不想在战术方面苛责你。”
“那你就闭嘴。”莫塔里安说道。
“... ...但是，这不能适用于所有情况。”他深吸一口气，显然在寻找一个侮辱性不高、又不显得直白的单词：“所以，我们得制定战术。”
“这就是唯一可行的战术。”莫塔里安说。
“骑士团的防御坚不可摧。”帕拉提尔说。
“不足为虑。”
七
两小时后，第四骑士号的战术报告厅，莫塔里安向他的连长们宣告了此次战役。
报告厅位于指挥室正后方，除却中间摆着的一张长桌，其余地方都空空荡荡。
“加拉斯帕星系有十一颗主行星。”莫塔里安说：“但只要控制了加拉斯帕，残暴统治的核心，骑士团维系的秩序就将不复存在。”
在他说话的时候，桌上的三维图像开始变换，从星系全景图放大到加拉斯帕母星上。
“我们的战术很简单。从曼德维尔点（Mandeville point ）启航，全速航行抵达加拉斯帕。”
“有什么可怕的？对，敌人根结盘据，人多势众——但他们追不上我们。”
钢铁巨垒的图像在屏幕上显现，它们是加拉斯帕的守卫、是沉默寡言的野兽，其体型之巨，甚至能与巡洋舰相提并论。这些沉默的庞然大物形如金字塔，就像是秩序的投影。裸露在外的墙壁是锯齿状的，每一层都被巨大的炮台和鱼雷舱覆盖。
它们能够摧毁任何面向加拉斯帕的威胁。
莫塔里安停了下来，好让连长们仔细看看那些将会阻碍他们的怪物。
“如果被击坠了该怎么办？”没有一个人这样提问。因为答案显而易见——死亡守卫绝不止步。
屏幕的视角转变，现在只能看到加拉斯帕母星了。
“这些行星防御系统才是我们真正的阻碍，在轨道平台之外，还有大量的陆基炮（ground-based cannons），它们的火力足以击退任何试图靠近的舰船，但以我们的速度，有机会在这里强行登陆——”
视角又变了，冲入加拉斯帕，呈现出巢都的轮廓。
“这是加拉斯帕的主巢都，”莫塔里安冰冷的说着，就好像在对待一位即将死去的囚犯：“它的名字是普洛塔科斯。”
“加拉斯帕母星统治着这个星系，而普罗塔科斯统治着加拉斯帕。”他说：“来自普罗塔科斯的信号比其他星球加起来还要多，而最多的信号则来自这里——”
塔顶的最高处，光芒开始跳动。
“毋庸置疑，这里就是加拉斯帕的控制中心，也是我们的目标。”
“占领，而非毁灭。以防其他中心取代它的地位。”
“另一个脉冲信号则聚集于巢都底部，热量指数表明，大部分能量都在这里产生。这里是我们的次要目标。”
“一天之内，拿下巢都。”
“否则，援军将会抵达。”
“情况非常明显，除非轨道轰炸，不然没什么能压制住加拉斯帕军队。我们必须关闭行星防卫系统，否则舰队无法靠近加拉斯帕母星。”
“必须占领控制中心。第四骑士号和它搭载的一万名死亡守卫，将在一天一夜之内占领普罗塔科斯。”
莫塔里安叙述完毕，等待着他人的疑问。
他已经展现了他的计划——迅速、残酷、要给予骑士团彻底的消亡。但第十四军团同样会付出代价，这不可避免，就像死亡本身一样。
“如果他们要摧毁普罗塔科斯，那我们该怎么做？”
“骑士团奉行中央集权，阶级制度非常严格。”莫塔里安说：“而摧毁普罗塔科斯就意味着要将权利拱手相让。这是那些监事无法想象的事，而他们坚信援军将会抵达。不过这样想确实有些道理，但我们会证明他们大错特错。”
巴拉辛开口了，他正研究着巢都附近的地形：“要在什么地方登陆，才能这么快拿下普罗塔科斯？”
“登陆？”莫塔里安说：“第四骑士号将直接朝着普罗塔科斯撞进去。”
这项准备工作花了他好几个月的时间，长得让他恼火，但必须保持耐心。他看着第四骑士号逐渐变成他期望的样子，最后一切都准备就绪，前往加拉斯帕的旅途正式启航。
突击舰是本次进攻的指挥舰，航行在楔形编队的最前端。莫塔里安站在第四骑士号的舰桥之上，将向整只舰队发表演讲。
战舰之内，军营之中，一万名被莫塔里安选中的士兵翘首以盼。
当舰队离开曼德维尔点、驶出亚空间之时，等离子引擎全速运转，奔向加拉斯帕星系。
莫塔里安开始了他的演讲。
“我的死亡守卫们，”他说：“在初见之时，我称呼你们为不灭的利刃。”
“我向你们承诺，正义将由你们之手伸张；我向你们发誓，厄运将在千万世界降临。”
“今日，劫难将莅临于最初的世界——加拉斯帕。人民在那里饱经苦难，骑士团一手遮天，正如他们的鹰犬般污秽不堪。”
“正义之下，杀伐决断。摒弃一切怜悯之情吧。因为善良只是懦夫的珍藏、暴君的谰言。而今日，刀锋将直指桀纣之颈，摧锋陷坚。”
“没有任何事物能阻碍我们前进的步伐，没有任何敌人能阻挡在死亡守卫面前。”
“死亡是静待着所有人的真理，我们与死亡同行，亦与死亡同在。”
“现在，就让毁灭与正义合二为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