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齊格飛一行人晨間出發之時,陽光曾短暫地破雲而出,將昨日的陰霾稍稍淡去,但隨著歷練隊伍逐漸深入詠霧山脈,濃霧便吞沒了一切,山林愈顯寂靜,霧氣盪漾間,似有輕歌低迴。偶有一兩聲鴉鳴打破寂靜,而這時隊伍行進的軌跡都會發生微妙的變化。
"血腥地獄啊,這該死的霧氣怎麼這麼濃,不是說馬上就要到託然村了嗎?在這麼走下去,我的盔甲都要生鏽了"
在這數十人的隊伍中央,赫洛斯特伸手撫過栗色濃髮上的是溼露,濃霧同樣打溼了他英俊卻略顯浮躁的面龐,他身著銀色重鎧,荊棘纏繞的猙獰雄獅圖案雕刻於胸甲之上,揹負長柄劍戟和築城大盾,盾上繁複的花紋中央裝飾著蛇發矇眼的美杜莎頭顱徽章,似是不堪重負般地向身旁的同伴抱怨道。
"耐心,我的朋友,耐心,對於人們而言,耐心是有益的。遙想那諸神尚且行於大地之時,《奧德亞特》上所載持續十年的圍城大戰,多少英雄成敗於耐心這一詞——"
一身輕裝的希洛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赫洛斯特甲冑上的魔法光輝,開口道。額間綠色的髮絲挑逗著他俊美的眉眼,散溢出一股與生俱來的慵懶,嘴角處天然的弧度讓他的面容透露出幾分嘲諷,希洛說到興處時更是隨手撥弄起懷中的七絃琴,盪出悅耳的清音。
"科內塔在上,看在奈莎、索弗利夫或者隨便什麼神的份上,你們倆能消停一下嗎?"一聲清斥從二人身後響起,打斷了希洛即將開始的漫長詠唱,聲音間滿是壓抑不住的憤怒。那是一位引人注目的女騎士,耀眼的金甲如蓮瓣般包裹住她高挑的身材,如劍的柳眉為她美麗的容顏平添幾分英氣,黑緞般的曲發披肩而下遮住了脖間黑色的月紋,丹唇皓齒間隱露的一顆虎牙又透出一絲俏皮與可愛。可或許是無法與戰馬同行的緣故,長途的跋涉使她本該端莊的氣度染上了一絲狼狽。
赫洛斯特訕訕地吐了吐舌頭,明智地選擇了沉默。不過希洛似乎不滿自己的吟唱被打斷,反唇道:"噢我美麗的凱莉絲女士,我本以為在眾人之中你是最能理解藝術的痛楚,可你卻像佩里亞諾的狂風一樣暴躁,當歐辛的靈思觸碰我的胸膛,我如何控制我的詩歌不似夏日的嬌花綻放?美麗的女士,你那駑鈍的頭顱應該多經歷音樂的洗禮,就像將愛火投入清泉,我以歐辛的名義起誓,那一定會——啊!!!有話好說,別動手,嗯嗯嗯~~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看著在凱莉絲拳下倉皇逃竄的希洛,赫洛斯特心頭湧上一股莫名的快感。"撲哧",眾人之後,名為希瑞拉的銀髮少女已掩藏不住心中的笑意,但見道眾人的目光匯聚過來後,趕緊用雙手捂住嘴唇,尖尖的長耳如小貓般調皮地顫動著,一縷如醉的酡紅飛上臉頰。浮生長恨歡愉少,肯愛千金輕一笑?眾人的喧鬧打破了詠霧山脈彷彿永恆的死寂,為這如屍槨般寂靜的山林帶來一絲生氣與活潑,以致於沒人注意到從旅程開始便伴隨隊伍的陣陣鴉鳴,已是徹底消失了……
隊伍的前方,齊格飛皺眉看著眼前參天大樹上印刻著的薔薇花枝託舉的新月圖章,陷入了沉思。一旁的李長陵也注視著手中的地圖,停下了腳步。從佩法邊境深入詠霧山脈到託然村的這條道路一直伴有王座堡的烏鴉和德魯伊留下的記號指引方向,而不久前持續不斷的鴉鳴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而眼前的記號卻是標誌著道路的終點,託然村應當就在眼前,可這大樹之後依然是不變的重重密林。若是如此,烏鴉與記號究竟哪有一方出了差錯,抑或是密使團和精靈同盟中有人故意指引了錯誤的道路?還是說騎士團中…齊格飛的心中一時湧上無盡的驚異與猜疑。
"以這份地圖而言,我們理應趕到託然村了。"
李長陵在一旁開口道,心情同樣凝重。可他的話似乎並沒有打攪道齊格飛的沉思,回應他的是一陣沉默。見齊格飛不說話,李長陵不經向身後看去,隊伍裡的年輕人們神態各異,有的似乎還在為這次歷練而興奮,而有的臉上帶著掩飾不住的倦容,還有的似乎已被長途跋涉磨平了神經,一臉的麻木呆滯。不過好在這支隊伍訓練有素,隊伍突然的停行沒有引發一絲騷亂,不,不僅如此,甚至連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不知何時起,隊伍裡已經沒有人說話了,沉默得如同一具具屍體。
"前面…有人"
齊格飛突然的話語令李長陵一驚,回過頭來。前方密林處,立著一個白衣縞素的精靈女子,背對著眾人,銀色的曲發垂立於削瘦的雙肩,她垂首撫琴,琴音流入霧靄,清澈悅耳若清泉款款。
"是精靈使團的人嗎?"
齊格飛的揚聲問訊攪擾了清音,琴聲忽止,仍餘灰霧如水般流動,霧中似有誰淺吟輕笑。女子緩緩地轉過頭來,驚鴻一瞥間,明眸善睞,靨輔承權,如絲的媚眼間爬滿了盈盈笑意,玲瓏的鼻尖下朱唇半點,本該是下巴的位置空空如也,雪白如玉的頸項已直直轉過了一百八十度,淒厲的琴音乍起,如怨如泣,絲絲縷縷鑽入眾人的耳膜。
上一章: 密使隱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