鵝城的深夜，是連街燈都要熄滅掉的，什麼都不剩的深邃之夜。
薛詩蕾從未見過這樣的夜。當她靜靜靠在之前學校奧數競賽班的座位上時，教室裡是一片不見五指的黑暗。放眼望去，能夠為她指明方向的光芒盡失，唯有角落電視機的電源處點綴著一滴血紅，詭異如妖魔的眼眸。
平時就算她再怎麼努力刻苦，也會讓自己在十二點前入睡，以此確保第二天的一切規劃可以順利進行。但在今天，她覺得自己沒有入睡的必要。
窗外隱約傳來腳步，接著是窗戶被打開的細細簌簌聲。
“你來了？比我們約好的時間晚了十分鐘。”薛詩蕾整了整薄外套，語氣和臉色一樣嚴峻： “你得更有時間觀念才行，否則以後會耽誤很多事情。”
“說起來你可能不信，大概是校門口保安先動的手。”你翻越窗戶跳入教室，解釋道：“被保安追著繞了兩圈。”
薛詩蕾聳了聳肩：“那保安為什麼不對我動手？這個世界上一切的運氣不好基本都能歸咎於人自身的準備不充分。”
今天的薛詩蕾有些出乎意料的強詞奪理，你很少見她這種咄咄逼人的樣子，但你明智地沒有選擇繼續追問她是做了什麼奇怪準備，只是默默地來到她身邊坐下。畢竟有時候，戀愛中的女孩兒確實有著某些特權。
今天是高考成績揭曉的日子，薛詩蕾考得不算“理想”。
當然，這個“理想”是相對的。從你的角度來看，薛詩蕾考出這樣的成績即使不是超常發揮，至少比起之前的模擬也算得上中規中矩。但對於薛詩蕾而言，兩次與自己理想中的最高學府失之交臂，怎麼想都不是一件可以輕易釋懷的事情。
無聲的寂靜在空曠的教室中流淌，空氣裡只剩下你與薛詩蕾的呼吸聲，虛無縹緲。
“喏……幫我……幫我開一下。”
興許是意識到剛剛對你的態度有些過分，薛詩蕾出聲打破沉默。她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一瓶啤酒，輕輕推到你面前。像只拆家後主動收起爪子釋放善意的小貓。
厚度極為可觀的玻璃酒瓶在月色下反射出奇異的光，你不為所動。
於是她略微拿起酒瓶，“啪”得一聲拍在桌面。淺黃透明的酒液在瓶中搖晃——正如她此時極力掩飾，卻還是暴露在你面前的動盪之心。
你嘆了口氣，拎起酒瓶放到她夠不到的另一邊：“你不喝酒的，別騙自己。不要逃避，也別幹傻事。”
薛詩蕾想要搶回酒瓶的動作凝滯在半空，輕嘖兩聲，沮喪而肆意地靠向桌子，並埋首於兩臂之間，簡直像個被後排的男生拉了馬尾，於是就痛哭的小學女生——不過，你想她是沒哭的，肩膀上承擔過這麼多東西的女生，不至於因為這點小事就哭。她只是累了，又倔強地不想依靠別人，只能用著桌子，自己依靠自己。
你把酒瓶塞進課桌，無言地側身，抱住了她。
然而。
“為什麼呢。為什麼呢。”薛詩蕾將頭埋在你的胸前，抽泣聲斷斷續續，用著絕望，窒息，哪怕看不見一點光明的聲音，不斷地小聲問你：“為什麼，我和夢想，和你之間的差距始終無法磨滅甚至哪怕接近一點點呢？明明，我自以為，自己已經很努力了……”
你沒有說話，只是緩緩拍著她的肩膀，心中的嘆息聲一不小心自唇邊漏出，在這片小小的空間中來回飄蕩。作為伴侶，你見證了她從小學開始的奧數競賽之路，又眼睜睜地看著她因為高考而焦慮憔悴，而她自己心中的壓力與痛苦，卻又遠比你看到的要多得多。
“你……你不會笑我吧。”
抽泣持續許久，慢慢冷靜下來後，薛詩蕾突然輕聲問你，語氣仍止不住地顫抖。
你低頭看她，那張熟悉的臉龐如梨花帶雨，著實不是常見的模樣。猶豫一會兒後，略微搖頭：“不會。”
“我們……大學之後會分開嗎。”
“不會。”
薛詩蕾突然抱緊了你，雙手勒住你的後背，一直一直，直到她自己的呼吸都因此紊亂為止。你則屏氣凝神，保持著這費勁的姿勢，沒有動作。
“這麼長時間以來，你一直陪在我身邊，傷心的時候、生氣的時候、難過的時候、渾身不自在的時候、想找個人好好聊聊的時候……我的選項裡，永遠都只有你一個人。”
你沉默不語，只是輕撫她的頭髮，繼續當一個合格的聽眾。
“就像習慣一樣，平日裡把你的存在視為理所應當，但真的到了可能會分開的時候，我才覺得心裡說不出的難受。”
薛詩蕾抽了抽鼻子，聲音還殘留的哭腔：“很奇怪吧，明明之前還信誓旦旦地讓你不要因為談情說愛因小失大，結果現在最不想分開的卻又是我自己。”
“倒也沒有那麼奇怪，我也不想和你分開啊。”你把頭枕在薛詩蕾的肩上，鼻翼間是淡淡的沐浴露香氣：“另外，到了新學校，你也會認識新同學，結交新朋友，有新的選擇。更何況，以你的分數，我們也未必會異地。”
“那不一樣。”薛詩蕾執拗地嘟囔：“你和他們……不一樣。”
“而且你和你的夢想已經很接近了，不必這麼看輕自己。”你知道薛詩蕾的脾氣，也沒指望說服她，因而繞過這個話題，繼續勸導：“你的成績完全可以上一個上游的985高校，接下來無論是保研還是考研，再到清華不就可以了，以你的學習能力，這應該不難。”
薛詩蕾埋在你懷裡的腦袋輕輕點了點，像是被你說服，更像是在說服自己。她的呼吸順暢了不少，語調也恢復了一些：
“想好了，過兩天我們一起去畢業旅行吧，我想在暑假和你多待一會。”
“嗯。”你點頭答應。
似乎是貪戀你身體的溫度，薛詩蕾雖然止住了眼淚，但還是捨不得完全放手。她吝嗇地收回一隻手，將小拇指搭在你的手上——就像很多年前，很多次，那個還小的你，在書店衝著還小的她約定下次自習，伸出小拇指一樣。
“一言為定。”
你勾起她的小拇指，用力搖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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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碎碎念：
答應hy的加更，後面應該還有一篇旅行。
emmmmm，雖然很羞恥，但還是想求一下點贊。創作中心有個點贊100的活動任務。
我想我算是一個有貪婪特質的人(得加錢.jpg），雖然現在五塊錢甚至在便利店裡都買不了某些高端飲料，但還是想薅一下平臺的羊毛。
言歸正傳，簡單聊聊這篇文的想法吧，其實我在寫的時候有糾結人設的問題，由於官方在競賽初試後的文本劇情太少，我很難把握小蕾高考前後的心理活動。這也是我之前不打算繼續寫下去的原因。
一千個讀者心裡會有一千個哈姆雷特，如果光靠我自己腦補瞎想，萬一與讀者心中的小蕾不符，勢必會大大影響觀感體驗。
但餅自己都畫了，只能儘自己所能去還原出來。
一方面，小蕾從沒有揮霍自己的天賦，想在數學領域有所成就。複試和高考最終結果都與最高學府無緣，我想對於比較要強的她來說，應該是會難過一陣子的。
另一方面，雖然小蕾在遊戲裡一天天的跟奧數難捨難分，但本身又不是那麼冷冰冰的性格，在與男主的交流裡會有明顯的情緒波動和撒糖。
男主對她來說意味著什麼呢？
我個人覺得，陪伴多年的男主更多的是一種“習慣”。就像晚上定的鬧鐘，網上買的東西。對於第二天鬧鐘會響，商家會發貨，是非常理所應當，合乎情理的事情。
但當真正面臨分別的時候，對感情比較遲鈍的小蕾可能才會後知後覺地意識到男主在她心中的分量。遠比她想象中要重得多。
大概就是這樣吧，接下來的旅行可能會輕鬆一點，再發發糖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