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關於姬子的故事結束啦,撒花花 很好哭,更多的是感動,是個美麗的故事。
——————優花——————
幾天後——
今天的工作結束了,開始注意到下班時間時,已經過了17點了。
似乎今天是星期四的緣故,辦公室裡比以往更忙了。
雖然覺得很對不起其他人…
一邊這樣想著,一邊準備收拾東西回去。
“昭島小姐,今天能加班嗎?”
聽到了課長的聲音。
和以前不同,這次直接用了“加班”這一詞彙。
當我聽到這句話時,周圍的聲音都靜止了。
毫無疑問其他人也在側耳旁聽。
“啊,呃,很抱歉…”
“不是要你加班到10點11點,兩個小時就行了。”
雖然用詞和語調很平靜,但明顯比之前多了幾分怒氣。
最近一直都是定時下班,很讓人糟心吧…
然而今天千尋要和我說些關於姬子的事。
所以,即使一會也好,也想要早一點回去。
“對不起課長,可以的話還是…”
“哦,果然不行嗎?”
這次的語氣,誰都能聽出來其中的挖苦意味。
坐在旁邊辦公室前的人也說,“所以說了也沒用啊。”
除了目前為止的加班和職場問題之外,還有作為辦公室的管理者的面子問題吧…
“你要去探望朋友是吧?”
“啊,是,是的…”
“我也不是不理解你的心情,如果是重要朋友的話就更不用說了。”
然後重重地呼出一口氣。
“昭島小姐,雖然很難說出口…但根據就業規則,親屬的服喪休假時間是一週。”
“而關於手術和探病等一些的規則沒有特別規定。”
“……”
“所以,希望你能用常識判斷一下。”
雖然是拐彎抹角的說法,但我十分理解了課長想要表達的內容。
“好了,話就說這麼多。”
“對不起…”
我深深地低下了頭。
沒有什麼能反駁的,就算有,我的性格也不允許我把話說出來。
遠方傳來一陣唏噓聲,“課長,可別讓人女孩子哭了啊”,這聲音讓人聽起來感到屈辱,又感到悲傷。
不久之後到了17點半,完全像逃跑似的離開了辦公室。
當然也比以往更麻利地換上了便服。
…我不知道千尋要和我說什麼,很著急…
一邊思考著,我急匆匆地將要離開一樓大廳的時候。
“呀?昭島小姐?”
“誒,啊…前輩們…”
恐怕是加班的緣故,剛從便利店買完東西回來吧。
時機真糟,偶遇到了一群女職員前輩們。
“啊~今天是明天也是,每天定時下班真是辛苦您了。”
看著我輕飄飄的衣服說道。臉上浮出一絲冷笑,顯然帶有挖苦的意味。
“我們啊,就吃著便利店的飯糰,可是要一直加班到趕末班車呢。”
“…對不起,過段時間我就來接班…所以現在就…”
“那我問一問,過段時間是要過多久啊?”
“誒、是…”
回答不上來。
不,並非無法回答。
聽千尋說,只剩一個月左右了。
雖然沒有具體說,但姬子自己也說過一些類似的微妙的話語。
但是,我不知道如何說出來。
…要是說出來,就好像認定了姬子會死一樣,我感到十分害怕。
“昭島小姐,為什麼說不上來呢?”
“話說雖然看起來像是去探病,但我們可不知道是去探什麼病呢。”
“笨,肯定是去男人那裡啊。”
“果然是啊,課長稍微寬恕一點就得意忘形起來,年輕人真是好啊,一次都不會被說。”
之後又繼續抱怨起來,說了一些中傷人的話。
我對此只是默默接受。
即使想要解釋,但我並不覺得自己能好好地把話說明白。
“對不起,我先失陪了…”
所以我只說了這一句,便撥開人群離開。
背後傳來“請等一下”的呼喚,我竭盡全力將其甩開。
從明天開始,去公司變得更加艱難了…
我一邊想著,一邊疾步走在通往變得昏暗的車站的道路上。
不知為何感到無比哀傷。
我想馬上見到姬子。
——————千尋——————
“姐姐,我把晚餐的托盤拿過來了唷。”
“謝謝…千尋今天是帶便當來了嗎?”
“嗯,我想和你一起吃。”
我一邊回答著,一邊把便當攤在桌子上。為了讓姐姐能夾起來,我多準備了一些。
“是的,還做了以前你說的可樂餅唷。”
“謝了,看著就很有食慾呢。”
“呃— 圓圓的是蔬菜可樂餅,袋子裡的是蟹肉奶油。”
“那我吃一個蟹肉奶油吧。”
姐姐從病床上坐起來,拿起筷子向桌子上的便當盒伸去。
我如出一轍,伸出筷子,兩人吃起了可樂餅。
姐姐以前都是隨便進出食堂,吃自己喜歡的食物…
但如今,這樣的事再也做不到了。
即使姐姐不說,我也通過好幾個七樓的負責人知道了個大概。
實際上,並非姐姐不吃,而是不能吃。或者只能吃一小部分的東西。
就算想吃,也只能吃些流食或者鬆軟的食物,否則難以下嚥…
“話說起來千尋,差不多到時間了吧?”
“什麼?”
“看,是點滴拉,點滴。”
“呃,我覺得還有一小時左右用不完吧。”
“不是這個…是說下一瓶點滴唷。”
我不禁嚇了一跳。
這不是單純地在說現在的點滴輸完了,要換新的一瓶的意思。
雖然確實讓人心情沉重,但這是最近幾天內必須要決定的重要事情。
本來正好也打算今天和優花小姐商量一下,沒想到
姐姐先開口了…
“千尋,隱瞞是沒用的唷,至少我比你閱歷豐富。”
我放棄了,決定坦率地說出來。
恐怕不可能搪塞過去,而且遲早要問。
“…嗯,週末的時候聽醫生說了。”
“呀,比想象中要早啊…所以才特別關照我的嗎?”
是在說換點滴的事。
很遺憾,止痛藥嗎啡是有限度的,增大劑量也是有限度的。
“…你有什麼打算麼姐姐?”
“是呢,嗯,該怎麼辦好呢。”
手指輕輕抵在臉上,一副苦惱的樣子。
這個“最後”的點滴處理不是強制的,可以依據本人的意願進行選擇。
不知道其他醫院是怎麼樣的,但至少這裡的醫院是這樣實行的。
通常是更晚期時才告知是否選擇輸液…
恐怕正如姐姐所說,正因為相熟所以才早點處理。
“難道說姐姐,你打算接受嗎?”
“嗯,打點滴,算是醫生的好意呢。”
“但、但是,姐姐…”
“沒關係的啦。我真的很不喜歡疼痛。”
姐姐邊說邊對我笑。
…但其實不是的。
我一直都知道,姐姐並不是因為這個理由才選擇打點滴的。
一定是因為不想讓我和父母,以及朋友們看到自己痛苦的樣子。
對於優花小姐尤其如此,姐姐絕對不想被她看到那種姿態。
“吶千尋,你比自己想象中更加堅強唷。”
“誒、…”
話題突然轉向我這邊,嚇了一跳。
“是這樣的吧?每天一放學就來7樓,假期還在特殊教育學校當志願者。”
“此外還是教堂的好幫手…”
“如果我是上帝的話,會讓你上天堂的。”
“姐姐…”
“所以我不會說不好的話,我去世了的話,小助手要休息一次。”“即使想再幫忙,也請去其他的醫院。”
“那…不能來這個醫院嗎?”
“那時候…等你完全休息好了再說吧。”
姐姐的語調不同於平常,沉著而冷靜。
我雖然不太理解,但還是沉默著點頭附和。
“這是給你施的魔法唷。”
“魔法…?”
“是的,雖然以我的實力來看沒什麼值得期待的效果…對了,還有一件事想拜託你。”
說著,姐姐從床下面抽出一個紙箱子。
“說不定哪一天,瀨津美會去拜訪你。”
“瀨津美小姐?”
“如果那個時候,瀨津美帶著衣服過來的話,幫我把這個交給她。”
“難道說…這是給瀨津美小姐的魔法?”
“嗯,是剩下的一半。”
【優花 全勤獎】
十月的天空,白天變得更短了。
天完全暗了下來,我前往老地方。
咚咚、咔擦
“唷,看起來還是這麼有精神嘛。”
“歡迎光臨,優花。”
在平常那個摺疊椅上坐下,兩人今天也聊了起來。
“對了優花,那個全勤獎…”
“什麼嘛,我可是連休息都沒有,好好地堅持著呢。”
“不是說這個…我想說到這週末為止就ok了。”
“誒、…”
難道是…我立刻產生了不好的聯想。
“嗯~嗯,離死還有一段時間呢…”
“什麼嘛,可別嚇唬人啊。”
“但是呢,馬上要換點滴了…”
“點滴?是什麼意思?”
“吶優花,一旦開始使用那個點滴…”
“是在醒著還是在睡著,會變得連自己也不知道。”
……
突如其來,一時語塞。
其實是沒想出合適的話語。
“正因為如此,換了點滴之後,你可以認為我已經不再是我了。”
“但、但是,就算你這麼說…”
“不行唷。我不想這樣的樣子被人看到。”
“……”
之後又進行了一會兒爭論似的對話,我離開了病房。
為了打聽更詳細的情況,我開始找尋那個人的身影。
“千尋,過來一下。”
“啊、優花小姐…”
“吶,點滴的事,是真的嗎?”
“啊,嗯…本來症狀不進一步惡化的話,是不會用的…”
“是不是用了那個之後,是醒著還是睡著,會變得連自己也不知道了?”
“嗯,有的人清醒期很長,也有的人會一直醒不過來…”
原來是真的…
並不是懷疑姬子所說的話,只是太唐突了,心情怎麼也平靜不下來。
“吶,那從什麼時候開始?”
“可能,週六早上吧。”
“週六…那不就是後天嘛。”
“嗯~嗯,不是後天,可以說明天就是最後一天了。”
“誒?”
“週六當天不只是醫生們,教堂的神父們也肯定會把病房擠得滿滿的。我們實際上只有明天才能來探病。”
“怎、怎麼會,明天就是最後一天了…太突然了啊…”
——第二天。
“哈、哈”
不由得氣喘吁吁的。
站著蹬自行車,正全力向車站猛衝時。
現在的時間是7點50分。
儘管比平時早了很多,我還是騎著自行車前往公司。
昨天發生了那些事,今天早點去吧…
當然也有這樣的打算,但更重要的是想讓身體活動到出汗。
“早上好,請用咖啡。”
和往常一樣,臉上掛著諂媚的笑容,給辦公室的所有人分發咖啡。
可能昨晚衣服的事,大家已經傳個遍了吧。
遞咖啡的時候,也有人明顯感到厭煩。
今天公司依舊很忙。
營業員不停地在電話裡說話,幾個人在股價圖表前討論。
周圍還傳來忙碌的鍵盤敲擊聲。
在我的桌子上,放著一大堆明顯沒有必要的估價書。
但是,我心裡並沒有這樣想…
看了看時鐘,還沒有到晌午…不,已經是了。
今天和姬子見不了面了。
已經共度過多少年的時光,不管做什麼都是一起…
我無法忍受,站了起來。
“對不起,課長…”
“怎麼了嗎,昭島君?”
“今天,也請讓我早退。”
“哈?早退?”
語氣並不生氣。
不,不如說是呆住了吧。
考慮到目前為止的經歷和昨天的事情,吃驚也是理所當然的。
“你知道現在是什麼情況吧?正忙著呢要早退?”
“是的,雖然十分抱歉…”
“唉,真讓人生不起來氣…你覺得朋友和工作,哪個更重要?”
說話的語氣雖然很平靜,卻暗含著“炒魷魚”的氣息。
“這…”
“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做好心理準備後回答我吧。”
“……”
其實很想回答朋友更加重要…
但我難以啟齒。
比起被公司開除,更害怕被人討厭的懦弱。
我不由自主地在尋找敷衍了事的、該怎麼回答才能平息這種場面的話語…
但是,我既沒有找到合適的答案,也沒有說出口的靈巧和膽量。
“對、對不起、總之請讓我早退。”
“啊,喂!昭島君…”
沒有下班打卡,我便直接跑到走廊,從公司飛奔而出。
我為什麼不能大大方方地去姬子身邊呢…
太陽仍然高高地掛在天上。
歸途的快速電車上搖搖晃晃的,但我一直在想這件事。
也不是對公司的人們生氣。
不如說,是自覺自己給大家添麻煩了,覺得很抱歉。
但是,自己做了比那個更對不起姬子的事情…
“如果你生氣了,對公司的人發怒也沒關係…”
明明自己也知道,對自己而言什麼才是最重要的、自己究竟想要守護什麼。
自己無法把這些直接表達出來,真是太丟臉了。
悔恨自己的懦弱…
我覺得很對不起姬子。想要快一點見面。
我一到醫院就快步走向電梯。
按下頂層的七樓的按鈕,到達前的三十秒無比漫長。
——叮
電梯門開的很慢,我覺得很焦躁,下意識地向病房跑去。
咚咚、咔擦——
“哈,哈、姬子,我來了唷。”
“怎麼了嘛姬子,這樣氣喘吁吁的。”
“跑、跑了一小會,哈、哈。”
“真是傷腦筋呢,醫院內不能奔跑的吧?”
“啊,抱歉抱歉…”
坐在椅子上,先調整一下呼吸。
本來想儘可能平平常常地、一如既往地來見姬子的…
我今天有些沒自信。
但是,正是在這種時候…
我才必須要偽裝得和以前的我一樣。
“比起這個,你的工作怎麼了?現在才晌午吧?”
“誒,啊~太閒了,就早退了。”
“你上班的公司,工作日的週五會閒嗎?”
“算啦,現在哪兒都不景氣吧。再這樣下去,冬天的獎金也不值錢了。”
我說著輕輕笑了起來。
不能被察覺…
即使不這樣,姬子也有敏銳的一面。
現在無論是多麼瑣碎的事情,都不想留下遺憾。
“對了優花,好不容易白天來看我一次,帶我去裡院吧。”
“誒?啊、嗯…”
——譁…
水管裡的水灑滿花壇。
今天照射下來的日光也生出小小的彩虹,包裹著姬子。
“但是啊優花,有時候這件衣服也挺好的呢。”
“誒?”
糟了——
說了才發現,今天我還穿著西服。
忘記在一樓廁所裡換下衣服,就飛奔過來了。
“啊、啊~今天好像有點冷呢。”
“呃,雖然不太懂…不過挺適合你的,挺好的。”
“誒、是、是呢。”
“果然看起來有點氣派呢,即使是軟弱靠不住的你…”
“喂、誰、說誰軟弱呢…”
本想反駁,但又停了下來。
長久以來互相陪伴的姬子,已經看穿了我的性格。
再繼續動搖的話,就難以保持平靜了。
“啊等一下,要重點給這裡灑下水。”
停下輪椅,對向之前的青草地。
“那個,是水仙來著吧?”
“是呢,雖然長得差不多了,但還沒結花蕾呢。”
以前問的時候,姬子告訴我說開花期早的話也得到12月了。
而現在是10月末。
並且明天姬子是一定要進行那個點滴處理的。
理所當然的,姬子不可能看到開花了吧…
“……”
“嗯?你怎麼一臉鬱悶的表情。”
“啊,抱、抱歉…”
明明儘可能地不表現在態度上,但還是無意識地表現在了表情上。
我現在不能被察覺…
必須和平時一樣。
一直到最後,都不能有悲哀的表情。
不能讓明天就會消失的姬子,抱有哪怕一絲不安。
…這是作為目標全勤獎的人,自己應該遵守的規則。
“接下來去鬱金香花壇吧。”
“好好,現在就推你過去。”
但是…現在這樣真的好嗎…
明天的這個時候就要永別了…
思考著,不久所有的花壇都澆了一遍水了…
正打算再次回醫院時,
“吶優花,現在幾點了?”
“呃— 下午一點左右。”
“那麼,再過幾個小時也沒問題吧…”
正想著這是在說什麼,姬子對我指了下一個前進方向。
“誒、不會是…”
手指向的地方,是門診出入口對面的…停車場。
當然,那裡連接著醫院的出口。
“吶,我有一些想去的地方,能帶我去嗎?”
“……”
“你是把敞篷車停在了停車場裡吧?”
我沉默著點了點頭,平靜地繼續說。
“現在嗎…”
“是,只能現在了。明天的這個時候,我就不再是我了。”
“……”
“啊,順便提一下,要是被醫院的人發現的話就麻煩了,所以難度很高呢。”
該回答什麼好呢…躊躇了一下。
以常識來考慮的話這是不被允許的,甚至還有可能會被問罪。
也許會辜負醫生們的好意。
當然從目前的情況來看,我們誰也沒有攜同離開醫院的許可。
但是…我是不同的。
即使是其他任何人都會拒絕的事情…
我是…摯友。
“我知道了…”
簡短地回答之後,我慢慢地把輪椅推向正面的出入口。
相比於急診和住退院用的出入口,這裡不會引人注目。
接下來到停車場之前,我一邊謹慎地環視周圍,一邊向敞篷車走去。
停車場的角落裡,紅色敞篷車冷清地停在這裡。
這車作為全勤獎的獎品,不久之後所有權就會移交給我了。
“呃、真…”
“對不起啊,沉沉的。”
“沒事唷,就這種程度的話。”
我從輪椅上抱起姬子,將她安置在副駕駛座上。
接著掀開車篷,把點滴固定在副駕駛上方,輕輕繫上安全帶。
我這麼沒有力氣的人也能抱起來。
姬子的體重讓人心痛。
“總之先出去吧…”
這麼說著,我啟動引擎,從醫院停車場向眼前的大十字路口駛去。
還是老樣子,踩著還不習慣的離合器,車身“咔嗒咔嗒”地抖動著前行。
透過擋風玻璃看到10月的天空。
不知為何藍得讓人害怕,又高又清澈…
——埼玉縣某地—— 下午2點。
奔馳在不知名道路上的敞篷車,鮮紅的車身倒映著天空。
“優花,下一個十字路口右轉。”
從醫院出來正好兩個小時。
按照姬子偶爾的指示,現在正行駛在巨大的國道上。
本來就不怎麼開車的我,多少也能猜出現在在哪一片地區。
我不知道我們要前往何方。
但是姬子應該是知道的,她在重要的地方都認真地指示。
“越過荒山…”
眼前是“歡迎來到東京都”的標識。
好像是進到板橋區了。
“吶姬子,到底要去哪裡呀?”
“嗯,再等等唷再等等。”
之後繼續直行了一會,要在大十字路口拐彎的時候。
白晝已然短縮,夕陽開始染紅天際…
面前突然出現熟悉的地點。
這是我每天早上通勤到達目的地的地鐵站。
“姬子…莫非?”
“是的唷。”
我不想被姬子察覺出來。
公司的事我誰也沒有說。不只是姬子,千尋我也沒有和她說過。
而且我也沒有帶姬子來過公司,最重要的是,我都不知道到公司的路怎麼走。
車裡也沒有導航,是怎麼來到這兒的呢…
“為什麼能…?”
“嗯?只要知道地址,總會有辦法的。”
“……”
“嗯哼哼,別小瞧本姬子小姐唷…可不是在顯擺記得住日本地圖噢。”
然後從座位上坐起身來。
“把我帶過去。”
說著從副駕駛座向外伸出手來。
當然現在沒有輪椅。
從一開始這車裡就沒有置放物品的空間,我也沒有想到姬子會從車裡下來。
“可、可是,姬子…”
“沒事的啦,不要這麼畏畏縮縮的,只是和公司的人打下招呼而已。”
“……”
姬子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察覺到的呢…?
確實給公司添麻煩了,我有自知之明。
如果對於這件事,姬子覺得是自己的責任…
想替我去道歉的話,那絕不能讓她做這種事。
“優花,不要誤會了,我沒想要去道歉。”
“誒…”
“而且並不是為了你,而是為了我自己。”
這麼說著,姬子強撐著從車裡下來。
我慌慌張張地跑到副駕駛座抱住姬子。
不是為了我…
並非害怕被辭退。
這點我自己也知道…
“嗯、沒…”
姬子身穿睡衣,手裡握著點滴。
看到我抱著姬子走在大廳正面,門衛瞪大了眼睛。
不,不只是門衛,路過的職員們臉上也浮現吃驚的神色。
“優花,沉不沉?”
“嗯、嗯,沒事…”
“噢。那就再堂堂正正一些吧。”
終於進入電梯,按下了3樓按鈕。
現如今我習以為常的辦公室就在那裡。
咚咚、咔嚓——
“打、打擾了…”
我早上逃跑似的早退了,而現在職員們看到我的身影,都停下了手頭的工作。
然後認出了姬子,工作人員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跑了過來。
“啊,昭島小姐,你旁邊的這位是…而且你今天不是早退了嗎…”
“呃,課長,這…”
“優花,可以把我放下來了,我自己也能稍微站一會…”
“啊…嗯…”
按照剛剛所說的,我靜靜地把姬子降到地板上。
事已至此,或許聽從姬子的意願便是最好的選擇。
因為這件事,日後由我來承擔責任也無可奈何。
如果我的道歉就能消除姬子的悔恨的話,那我怎麼道歉都可以…
但是,我不希望姬子低頭行禮認錯。
我想讓姬子無論何時、直到永遠都挺胸抬頭坦坦蕩蕩的。
“初次見面,您就是課長吧?我叫做姬子。”
“呃,你難道就是…昭島小姐那個住院的朋友嗎?”
“是的,馬上要去世了,想來這裡打聲招呼。”
“死”這個字眼瞬間讓辦公室沸騰起來。
“啊,我先提前聲明一下,告訴你去世的事不是博取同情,也不是想拿來當作威脅的道具。”
“…我不清楚你的事,請趕快回醫院。”
“嗯,只要事情解決了馬上就…”
“你已經打過招呼了姬子小姐。喂,叫輛救護車。”
“等一下,還沒有…”
我用肩膀一直撐著姬子,而說到這裡,姬子把我推到了前面來。
“並不是我…是優花想來打招呼唷。”
“誒、姬子?”
意料之外。
姬子的言行和我想的完全不同。
“哈?你們到底在說什麼?我可是中斷了工作來陪你們說話的。”
“昭島君,你也真是的,把這種狀態的病人帶出來,也太沒有常識了吧?不要再給課組添麻煩了。”
“啊,好的…對不起…”
啪——!
說完“對不起”的那一剎那,清脆的聲音響徹整個辦公室。
我一時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不一會兒,臉上開始發麻…
我意識到姬子狠狠地打了我的臉。
“姬、姬子…?”
“優花,不許道歉。”
“誒…”
“你沒有道歉的必要,倒不如抱怨幾句。”
“你們兩個,再不適可為止我就叫警衛過來了。”
“真吵啊,中年課長,你安靜一會吧。”
“你、你說什麼,因為是病人,我才關照你一下…”
“好了優花,你快說出來吧。”
“但、但我…”
啪——!
清脆的聲音第二次響了起來。
毫不客氣地給了我一巴掌,姬子抓住我搖搖晃晃的肩膀。
迄今為止每天也有過吵架,但從來沒有動過手…
“說啊,優花!”
“嗚…”
眼淚不由得奪眶而出。
並不是因為被打了之後臉頰很疼…
而是某個東西、某處地方很痛。
我把肩膀借給姬子,向前踏出一步。
然後張大了嘴。
“課、課長,以前你問過我朋友和工作哪個更重要…”“當、當然是工作更重要,嗚…”
“昭島君,那件事就算了…你趕快起來吧。”
“嗚,但、但如果是摯友和工作的話…那就是摯友更重要!”
“就是這樣優花,再繼續說下去吧!”
——這樣不好嗎…笨、笨蛋。
我是知道的…
姬子的行為,是想對公司的人說三道四…
我想,這不是為了讓我以後更容易留在那家公司。
這是更加根本的問題。
對於這樣軟弱、無助的我…
是明天開始就消逝的姬子帶來的…
留給我一個人的…
“要更加堅強”的聲援…
——回程的車廂內。
短暫的秋日,才五點天空已然變為黑夜。
姬子坐在側座上,我掌管著方向盤。
彼此緘口不言,安靜地行駛在回去的路上。
“吶優花…”
姬子率先打破沉默。
“剛剛和那個課長道歉…只是利用了他一下。”
“啊,嗯…”
雖然嘴上這麼回答,但自己也不清楚。
事到如今,我覺得公司的事情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但我得到了比這更加重要的東西。
“說起來姬子…你是怎麼知道的?”
“嗯?你公司的事嗎?”
“嗯,我可不記得有和誰說過哦。”
至少從去年春天姬子第一次住院起,我不記得有說過工作的事情。
當然,也不記得有和千尋說過。
我甚至有些覺得姬子是故意撇開話題不談的。
“昭島優花,23歲,11月25日生,射手座,O血型…”
“興趣是收集可愛的小東西和動畫鑑賞。喜歡輕飄飄的衣服,性格是不坦率的傲嬌系…”
姬子突然說起了我。
“但那只是表面的,在家總是這樣喜歡穿運動服,性格也很內向…”
那些是其他人都不知道的事情。除了我,只有姬子知道這些。
“也就是說,想要對我有所隱瞞,還太嫩了。”
“是呢,是這樣呢…”
“當然的吧?我們可是常年的摯友。”
姬子說著笑了一下。
“摯友”這個詞不是指別人,而是用在了我身上,我感覺很開心。
一想到這樣的我是那個對誰都能挺起胸膛的姬子的好朋友,就無比自豪。
夜幕降臨的天空下,奔馳著的敞篷車。
漸漸出現了連我都熟悉的地方,看來醫院就在附近。
到了醫院…
明天就要換點滴了。
這也說明和姬子的分別變得更近了…
第二天——
一大早就來到七樓。
今天的談話室裡罕見地擠滿了人。
那裡有醫生和認識的護士們,不僅是父母,還有親戚們…
還有從教堂來的神父和修女,都聚在這裡。
然後像往常一樣正要前往姬子的病房。
“禁止入內。”
制止我的不是醫生和護士,而是修女。
擋在門前。
為什麼不行呢…?
我們還想多說些話呢…
但是,現在的情況讓我無法反駁。
有種獨特的氣氛。
“優花小姐,早上好。”
“啊,千尋…”
回頭一看,千尋已經不像平時那些穿著圍裙,而是打扮的很時髦。
“吶,已經見不到姬子了嗎?”
我不由得有些焦躁地詢問道。
“不,現在神父正在聽姐姐的告解…”“我想這個結束後就會挨個叫人了。”
“那就是還能再見面對吧?”
“是的,優花小姐一定會被叫到的,在此之前請耐心等候吧。”
說完這句話,千尋再次走向談話室。
一向沉穩的她,態度比平時更加冷靜。
差點忘了她也是教堂的信徒,姬子也是虔誠的信徒。
對於生死,至少比過著正常生活的我們,更能有真摯接受的覺悟吧。
過了一會兒,擠在談話室裡的人一個接一個被喊進病房。
親戚,父母,和姬子關係好的護士以及教堂的孩子…
被叫入病房大約間隔十分鐘,再從房間裡出來。
然後千尋被叫去之後…
“優花小姐,姐姐在喊你…”
“嗯,我知道了。”
咚咚——
我有些緊張地敲了敲門。
今天是最後一次見面了。
“請進來吧…”
門內傳來尚能聽清的微弱聲音。
我立刻思考了起來。
果然即使是這種時刻,也應該像平時那樣面對吧?
還是說今天,哭出來也沒事呢…
只躊躇了一瞬間,我便斷定我應該表現得和平時一樣。
我握緊放在口袋裡的車鑰匙,告訴自己全勤獎還沒有結束。
咔嚓——
“唷,看起來很有精神嘛。”
“是呢,多虧了你呢。”
互相用平常的語氣寒暄著。
這樣的對話,在這裡重複過很多次。
與以往不同的是,房間一角的桌子上鋪著白布,上面放著十字架,燃燒著兩根蠟燭。
除此之外,形狀怪異的玻璃杯裡還擺著麵包。
“啊,這是枕頭裝飾品。在我們這裡,打點滴前就能把大部分的事情處理完。”
說著打開雙手給我看,上面塗了聖香油。然後繼續說了起來。
“不用這麼著急唷,你是最後一個,時間有很多。”
“嗯,我知道了。”
我應聲坐在了平時的摺疊椅上。
以前我帶來的那個畫著小貓圖案的薄靠墊,今天似乎被各種各樣的人使用過了。
“對了姬子,告解已經結束了嗎?”
“是的,本來以為有很多呢,沒想到這麼少。我不會是個大善人吧?”
然後調皮地吐了吐舌頭。
即使不說,也毫無疑問姬子是個善良的人。
如果有上帝、有天國這樣的地方的話,姬子一定能去到的…
沉默的時候,腦子裡滿是這樣的想法,都快哭出來了。
所以什麼都行,只要繼續說下去。
像這樣說話的時間也所剩無幾了。
“說起來昨天你還打了我呢。”
“啊,難道很痛嗎?”
“這不是當然的嘛,並且還是毫不客氣地打了兩次。”
其實我並不記得疼痛,也並不想說這樣的事情。
只是,雖然想說一句感謝的話語,可在姬子面前,我總是不坦率。
“但是啊姬子,偶爾也是會打架的吧?好朋友之間。”
“那、那是什麼話,跟漫畫裡的名句一樣。”
突然說出的“好朋友”一詞讓我心頭一緊。
我很高興。
(嗚…嗚…)
但是還不能哭。
全勤獎還沒有結束。
在那之前…
一直保持平常的自己,是我給自己定下的規則。
但是,除了喜悅的心情,還有悲傷和寂寞…
無以言表的感情噴湧而出…
啪——
“不許哭優花…”
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淚,快要忍不下去的時候,
這間狹小的病房,和昨天一樣,響徹著姬子打我臉頰的聲音和姬子的說話聲。
“不能為了這樣的事情哭啊。”
“嗚、但、但是,就算你這麼說,嗚…”
“那就以被打了耳光臉很痛的理由哭吧。”
說著,姬子把手貼在我微微泛紅的臉頰上。
從床上挺起身來,撫摸我臉頰的手掌,十分溫暖。
姬子一定比捱打的我還要痛好幾倍…
所以我硬把眼淚嚥進心裡。
明天開始姬子就不在了。
我會變得孤身一人。
不只是為了姬子,為了自己也不能在這裡哭泣。
“不、不疼,沒關係的…”
“是嗎,如果是這樣就好了…不知為何,我想不出來對你使用的魔法咒語。”
然後嘆了一口氣。
“總之…那件衣服還是別穿了比較好。”
“誒,這件衣服?”
“確實會吸引男性,輕飄飄的,不過你也到年紀了。”
“吸引…跟、跟年齡沒關係吧。”
“真可惜,我要是男人的話,就娶你為妻。”
“等、說、說什麼呢。”
就這樣…
從昨天開始一共捱了三巴掌,好不容易忍住了哭泣。
雖然是同性,但這是有生以來第一次聽到類似求婚的話語。
姬子的點滴換了…
一週後。
“…千尋,現在怎麼樣了?”
“啊,優花小姐。”
談話室前。
我發現了千尋的身影,開口詢問道。
“呃,雖然直到剛剛還一直昏迷著…”
“雖然…?”
“血壓下降了很多,今天可能醒不過來了…”
“噢,總之我去看看吧。”
從談話室走向病房。
雖然姬子說不用再來了,但我還是繼續常來探望。
走到病房前停下腳步,小聲說道。
“我進來了哦…”
即使姬子清醒著,我也知道她不會回應。
但現在,大門一直敞開著,只用窗簾擋住,想敲門也沒法。
“嗨喲。”
小聲地喊了一聲,我在熟悉的摺疊椅上坐下。
床上放著氧氣機,姬子安靜地沉睡著。
我開始向姬子彙報今天發生的事情。
“說起來,我本來想辭職的,但還是決定留下來繼續工作…”
“挺不可思議的吧?總覺得從那之後,周圍看我的眼神都變了。”
“啊,不…變的可能是我吧。”
就像自言自語一樣說個不停。
這種行為沒有任何意義。
也沒有任何目的。
即使偶爾和清醒狀態下的姬子搭話,也基本收不到“嗯…”這樣的答覆。
基本和昏迷沒什麼差別。
雖然聽說偶爾也會有神志清醒的時候,但我並不是在期待這種時刻到來。
連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
這才是最貼切的表達。
自那之後過了兩週——
十月即將結束的時候,今天我還是在老地方度過。
姬子躺在床上,仍然昏迷著。
她靜靜地躺著,如果不是有心電圖顯示著,恐怕會讓人以為已經去世了。
“吶姬子,剛才聽千尋說,還有一個星期左右了。”
“那個全勤獎,在我能來這裡的時候延遲時間了唷…”
“這是我自己擅自改變的規則,你不要見怪哦。”
一個人坐在摺疊椅上喃喃自語。
我握住從床單伸出來的手,感覺十分溫暖。
那天臉頰被打的疼痛消失了,但觸摸到的手還是那麼溫暖。
“對了…”
突然想起了以前挨巴掌的事。
雖然說好朋友之間也是會打架的,但我們的話只有我單方面被打了。
我想起這件事,慢慢伸出手。
溫柔地輕拍姬子的臉頰。
啪…
傳來柔和的聲音。
與其說是拍打,說是撫摸可能更合適,但這樣就足夠了。
“畢竟我們是好朋友啊…”
然後從摺疊椅上站起來,打算結束今天的見面。
這時…
“…優花,挺不錯的嘛…”
“姬、姬子,你意識清醒著嗎?!”
“…你聲音,太吵了…真的…”
“啊、啊對不起,我以為你再也醒不過來了。”
“啊,一天至少有一次是清醒著的,這樣也…”
…我只是很高興。
倒也不是有什麼期待,本以為再也說不了話了…
“相比這個優花,你怎麼又來了啊…我好像說過不用再來了吧?”
“啊,呃,這…”
我一時語塞,但沒關係,我已經準備好怎麼回答了。
這是我這幾天,自己思考後得出的答案。
考慮到萬一,反覆進行了無數次的假想練習。
“姬子,並不是我自己想來才來的。”
“哈?那是為什麼…”
“我是覺得你一個人太寂寞才來的,快感謝我。”
“……”
練習生效了,我一口氣都說了出來。
對於我的這種態度,姬子嘴角微微一笑。
“哼,你果然是笨蛋…我馬上就會消失了,趕緊忘掉吧。”
“沒門。”
“那我退一步,偶爾想起來我就行了…”
“嗯,那我會妥善處理的。”
我儘可能開朗地回答。
我不知道姬子意識清醒到何種程度。
不過,時間應該不會太長吧。
…我看起來應該很爽朗很堅強吧…
為了不讓姬子留下掛念,我應該能讓她安心吧…
“吶優花,說起來魔法的咒語…”
“祈禱的話你以前做過了哦。”
“嗯,不是這個…是隻對你生效的,特別的魔法咒語。”
“…只限於我?”
“嗯,唯獨對你,我怎麼也找不到…”“這幾天我一直在想,終於找到了唷。”
然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注視著我…
“謝謝你。”
“誒?”
“和你是好朋友,我很自豪…”
“姬、姬子…”
眼淚奪眶而出。
為了以防萬一我反覆練習了很多次,進行過很多次模擬…
明明是這麼簡單的話語…
實際一聽到這些,之前什麼練習都不管用了。
“嗚…在這種關頭說這些可犯規了…”
“沒關係,哭到最後也沒關係…又不是隻會互相打架的好朋友。”
說著姬子對我笑了起來。
——就這樣,我的摯友永遠地安眠了。
口袋裡放著的車鑰匙,作為全勤獎的獎品所有權轉移給了我。
不經意間看到了裡院花壇裡的那些花。
水仙花。
學名narcissus,開花期11月-來年3月。
開始長出白色和黃色的小小花蕾…
【尾聲 魔法】——瀨津美
夏天,在陣陣蟬鳴聲中,今天一如既往前往醫院。
雖然還是早晨,太陽已經高高升起,漆黑的影子落在腳下。
今天好像也是炎熱的一天…
吱——噶。
突然,面前停下一輛汽車。紅色的敞篷車。
那是似曾相識的東西。
啪嗒——
開門下來的是一個嬌小的姐姐。筆直朝我走來。
“吶,你。”
“誒…?”
這個人以前好像在海邊遇到過…
不過上次見到她時,她穿著一身輕飄飄的衣服,給人一種可愛的印象,今天卻穿著一身利落的職員套裝。
“你應該是…瀨津美小姐,這樣稱呼可以嘛?”
“找我有什麼事嗎…?”
“不,以防萬一我來確認一下…這是,睡衣?”
我的衣服…
他盯著粉色睡衣問道。
“是的,然後呢…?”
“嗯~嗯,沒什麼,告辭啦。”
姐姐只說了這句話,又回到車上。
然後,她發動引擎,正要離去…
“誒,對了對了,差點忘了。”“吶,最後讓我給你一個忠告吧。”
“忠告…?”
“嗯,那個魔法…說不定意外地很有效呢。”“那告辭啦。”
啪嗒。
說完這句話,不知駛向何方的紅色敞篷車——
仰望蔚藍的夏雲,知了刺耳鳴叫著。
看來炎熱的日子還會持續下去…
To be Narcissu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