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
一行人到達了水溝村
眼前的荒村可和水溝沒有半點關係，甚至和水都扯不上關係
地早就幹了，地面被酷日曬的龜裂，裂紋縱橫交錯，遠看就像是老翁眼角的皺紋
蝗蟲時而在縫隙間蹦跳著，時而振翅貼地而飛，它們猙獰的頭部和褐色的軀體向人們宣告著饑荒與瘟疫的到來
目前村中無水，地上的農作物也死了個乾淨，蝗蟲便沒剩下多少，只剩下零零散散的一些
破敗的房屋七零八落地躺在顛簸的道路兩旁，枯死的樹和幾聲淒厲的鳥叫又為這裡增添了一些不詳的氛圍，讓人不寒而慄
幾個小娃不約而同地向隊尾的良湊了湊，滿穗站在良的身側，看著眼前的一幕，心裡湧現出了一些不好的預感
她抓住良垂在身側的左手，搖動著自己的腰肢使勁晃了晃
良沒看著滿穗，他站在村子的高地俯視著眼前的景象，只是稍稍在手上用了些力，緊緊握了握滿穗的小手，示意她不必過多擔心
[良]
'水溝村這個村名，不應該有一條貫穿全村的水溝嗎？'
良的目光所及，除了蹦跳的蝗蟲外別無活物，他可以想象不久前，這裡經歷蝗災的樣子
'蝗蟲黑壓壓一片，席捲了幾個村子，在農民無助的哭喊聲中把所有的糧食啃食殆盡…'
“哼”
'明明和螞蚱沒什麼區別，卻讓人厭惡多了'良一臉嚴肅地看著眼前的景象
良在兒時與父親在晉地的野地中捉過螞蚱，它們通體綠色，面部與蝗蟲相似，腳上有著黑色的倒鉤
良曾經喜歡把它們關在盒子裡，看它們纏鬥
它們的纏鬥並不怎麼精彩，幾晚過後，盒子裡留下的只幾具殘破的軀體和盒子底部一顆顆黑色的“彈丸”
幼時的良和大部分的男娃子們一樣，對這些東西很上頭
現在的良和幼時的良對此卻判若兩人，他看到這些蟲子可沒有了當時的玩心
“舌頭，你確定這裡是水溝村？”良向站在隊首，同他一樣駐足觀望的舌頭喊到
[舌頭]
“呃…”舌頭皺著眉，望著眼前荒蕪的村子，沉默了良久，現在有些接不上話
[良]
“那你就說說，這劉永福要怎麼找？”良看著舌頭一臉尷尬的樣子便又給了他一個臺階下
[舌頭]
“嘖，我們繼續往前走走看吧，得找人問一問這會兒在哪”舌頭邁開步子，牽著馱馬就往前走
[良]
“你覺得你能找到？這村子裡的人…估計早逃荒去了”良觸景生情，想到了滿貴家中的情況
哪怕臨近中原，這裡依然和陝北的情況別無二致
像是老天對新的萬歲爺不滿，在他登基後，這幾年便災情不斷
崇禎元年時，陝北各處鬧了旱災，田裡的麥子都死完了，人們都在逃荒，餓殍遍地，屍橫遍野
又過了幾年，老百姓都以為災年過去了，更多的地方卻鬧起了旱災，只是禍不單行，甚至新填了蝗災和瘟疫
這些沒什麼餘糧的小村子，比如甘泉村，面對連年的大災只會徹底遭殃，吃不上飯的人們要麼在村裡等死，要麼向東逃荒
而華州，陝洲，洛陽這些大一些的城鎮還好，災年尚有餘糧，能挺上一陣子
這些城裡，雖說會有流民曝屍荒野，但城裡的大多數人卻不至於吃不上飯
'小崽子一個人能活到現在也是她命大'
良站在原地沒動，他不由得把身旁的滿穗拉到自己身邊，讓她的腦袋貼緊著自己的腰，他不想讓滿穗看到眼前的場景回憶起那段往事
[舌頭]
“趕快往前走吧，不找找怎麼知道”向前走了一段的舌頭向後擺擺手，不滿地催促到
[良]
“行！聽你的”
“跟著他，我們走”良對著身前的幾個小娃輕聲說道
“小崽子，好好拉著她們，別讓她們掉隊了”
良一行人沿著村子中的小路走了一段時間
[舌頭]
“良！來這看看！”舌頭站在一間沒有門板的小屋旁，一臉驚恐地向良招手
[良]
“稍等！”良向舌頭回應到
“小崽子，刀掏出來，我去舌頭那看看”良輕聲向身側的滿穗說著，滿穗聞言也立刻照辦
在幾個小娃子驚訝的目光下，滿穗很麻利地取出了綁在大腿內側的小刀，將握在手裡，刀鞘仍留在腿上
良見滿穗已經掏出刀來，便隻身前往舌頭那邊
---小娃子一邊---
[滿穗]
“哎？”滿穗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這個味道是！'她的瞳孔瞬間擴大了，額頭上冒出一片冷汗
[瓊華]
“穗兒姐…這把刀是良爺給你的嗎？”瓊華緩緩靠近滿穗，怯生生地說
[滿穗]
“唔…”
'肚子裡好難受，腦袋也不舒服'
“這就是良爺的刀”滿穗強忍身體的不適，一臉嚴肅地說著，眼睛死死盯著眼前的一間民房
“良爺已經把這把刀送給我了”
“瓊華，我們在這等著良爺回來，之後你來告訴良爺，這裡很不對勁，我們要快點離開”滿穗單手反握著小刀，絲毫不敢鬆懈
[村民甲]
“啊！是娃！有娃兒！”滿穗盯著的那間房子傳來一道駭人的喊叫聲，話音剛落，道路的兩旁傳來陣陣躁動的聲音
滿穗餘光一掃，便看到自己右側竄出來兩個手持帶血棍棒的餓鬼一般的村民！
[村民乙]
“小娃兒！還有幾匹馬！…嘿嘿…可以搶了吃了！”離小娃兒最近的一個村民揮舞著棍棒便向擋在小娃前面的滿穗衝來
滿穗為了保護身後的小娃兒，咬了咬牙沒有退後
眼前村民的模樣與曾經差點吃了她的餓鬼如出一轍，她頂著心中難以言喻的恐懼，深吸了一口氣，便抬刀想學著良的樣子將這一擊架開
可惜，哪怕是餓鬼般瘦弱的村民，力氣也要比瘦的可憐的滿穗大得多
村民乙一棒子劈下了滿穗手中反握的小刀，索性滿穗退後一步躲開了，只是虎口被這一棍的力道震麻了
村民乙這一棍用的力氣很大，他自己甚至差點栽倒
但他揮棍心切，在舊曆力未盡時強行改變棍子軌跡又甩出了一棍，這一下雖然不重，但還是擊中了滿穗的下巴
—嘭—
[滿穗]
'良…'
滿穗眼前一黑，隨著棍子的力道倒在了地上
村民乙見狀便蹲下拽起滿穗的腿，沒有再繼續補棍
[瓊華-紅兒]
“良爺！！！”兩個小娃也注意到了滿穗這邊的情況，急切地向聽到動靜跑過來的良大喊
[村民丙]
“吃！吃，吃！”村民丙手中握著棍棒，眼中發著綠光，一步步向幾個小娃靠近
就在村民乙拖著滿穗往身後的小屋子走，村民丙打算抓住其他小娃時…
[良]
“給老子滾開！！！”隨著良的一聲怒喝，一顆石子正中村民乙的腦袋
---早些時候，舌頭一邊---
良帶著一絲疑惑走近了舌頭所在的那間屋子
[良]
'能讓舌頭這傢伙怕成這樣…到底是什麼？'
'難不成他是裝的？想在這要我的命？'想到這裡，良對舌頭加強了戒備
…屋子內…
腐肉的臭味，混著濃郁的血腥味一齊湧入了良的鼻腔
“嘔”
蒼蠅嗡嗡地盤旋著，聒噪地飛做一團，令良心神不安
'宰牲口的地方？'
屋子的正中央有一塊案板，案板上都是結塊的黑血，血跡蔓延到地上凝固了
在木板周圍堆砌著一些骨頭，骨頭旁的蒼蠅最多，還有噁心的蛆蟲在地上爬
這些骨頭上帶著血，有些被煮過，有些沒被煮過
'豬的骨頭？'良皺了皺眉
'看來這附近的人走了沒多久'
[良]
“這裡怎麼了？”良一邊俯身看去，一邊向身後的舌頭問道
[舌頭]
“看樣子，我覺得這兒應該有人”
[良]
'不像啊…比豬的骨頭要細一些？'
'小豬仔？'
良仔細去看…
“這他媽！”一股涼意衝上胸口
'小娃子的骨頭！？'良呲著牙，眼中出現了幾道血絲，緩緩向後退了幾步
奇怪的是，這些骨頭中沒有頭骨，大多都是胳膊和腿的骨頭，或是被敲碎的軀幹，它們與一堆黑糊糊的大概是內臟的玩意和蛆蟲混在一起，不仔細看很難認出是人的骨頭
[村民甲]
“啊！是娃！有娃兒！”屋外傳來一聲駭人的叫聲
[舌頭]
“這他媽的怎麼回事？”站在門口的舌頭將手按在身前刀上，伸著脖子往聲音的來源看去
[良]
'小崽子！！！'
良不敢多想，如撲食的惡狼般衝出了門外，向小娃子的方向趕去
[舌頭]
“良，你…嘶！”舌頭沒看清地上的骨肉，原地想了一下才弄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隨即他也跟著良跑去
…
[瓊華-紅兒]
“良爺！！！”站在馱馬旁的她們向良大喊
[良]
'小崽子呢！？'良見三個小娃子暫時都沒事便開始尋找滿穗的身影
沒跑兩步，他便看到了往幾個小娃子身邊走的村民丙和昏倒在地上的滿穗與正拖著她想走的村民乙
良的耳朵裡嗡的一下，腦子裡頓時一片空白，甚至呼吸都有些困難
良緊咬的牙被他的下顎的力道磨地發出了聲
反應過來，良右手迅速抓向腰間的綁帶，掏出滿穗早上塞給他的石子
“給老子滾開！！”
良緩下腳步，側著身子抬手一擲，那石子如離弦的箭矢般飛了出去，正中村民乙的腦袋
村民乙打穗穗這段改了一下，因為力道太大可能會給穗穗留下後遺症
作者實在捨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