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繩與棍是人類最早發明的兩種工具。棍可以讓不好的事物遠離,繩可以將好的事物拉近。”——安部公房
當科樂美公司宣佈最新的《寂靜嶺》系列被腰斬後,一位男人懷著憤怒、不甘的心情,離開了科樂美公司。此時,索尼向他拋出了橄欖枝,與他合作創立了這個男人的新工作室——“小島製作”(Kojima Productions)。而這個男人,便是早已叱吒遊戲界的殿堂級遊戲製作人——小島秀夫(Hideo Kojima)。
上圖為“小島製作”的LOGO,中世紀的頭盔與現代的頭盔有著“追求新技術和探索性精神的新世界”的含義。值得一提的是,該LOGO是由《合金裝備》系列角色設計師新川洋司親自設計的。
科樂美無情的“棍”向小島秀夫砸來,讓此前小島的計劃變得支離破碎。在萬般無奈之下,小島只好開始研發新遊戲。這時,他只能去嘗試,找到了自己心中的那根“繩”。
小島秀夫發現,即使玩家們獨自在客廳中玩著遊戲時,也能和來自各地的遊戲玩家們一起開心,但部分玩家依然會感覺自己與社會或者是其它群體格格不入。那麼有沒有一種可能,可以讓玩家們感受到,即使自己在遊戲中是孤獨一人,他們也會發現全世界都存在著像他們一樣的人,擁有和他們一樣的感受呢?
於是,伴隨著這個理念,一個新的遊戲項目被確定了。沒人知道這個名為《死亡擱淺》的遊戲,日後的命運將是怎樣。小島秀夫能得到遊戲界的大部分認可,主要是歸功於他那天才般的頭腦,與各種打破當前遊戲界認知的創意。上世紀90年代,各種動作射擊遊戲都以“子彈多,敵人多,節奏快”為主題,但小島秀夫卻劍走偏鋒,嘗試以“潛入,缺少補給”為主題製作動作遊戲。事實證明,《合金裝備》系列的成功是小島秀夫式創意最有力的詮釋。
時間來到2016年,大作井噴。《黑暗靈魂3》,《女神異聞錄5》,《戰地1》等高質量遊戲競爭著那個年代的最佳遊戲。在12月2日的E3電子娛樂展中,小島秀夫為玩家帶來了新作《死亡擱淺》的第一支預告。
2016年的世界也不算太平,時任美國總統特朗普在美墨邊境築起了圍牆,英國正絞盡腦汁想辦法脫離歐盟,世界出現了越來越多的“圍牆”,人們開始變得只為自己著想。這估計也成為了小島秀夫的靈感來源之一。
(特朗普可以重建美利堅的帝國,那代價是什麼呢?)
小島秀夫很清楚,這次製作的遊戲與以往的遊戲形式完全不同。“現代是個人主義的時代。”當他在採訪中說出這句話時,他也表明了自己對這種現象的極度反對。正如小說家安部公房在隨筆《紐約與莫斯科》中寫到的那樣,“人不應該從孤獨中逃脫,必要的不是從孤獨中恢復正常,而是把它看作必然之物主動接受,並在孤獨中探索未知的新的途徑和精神”。小島秀夫想要在遊戲中讓玩家感受到,孤獨並不可怕,敢於探索與創新才是真。於是,這一理論成為了《死亡擱淺》的感情基調。
有意思的是,小島秀夫與《死亡擱淺》中飾演男主角山姆·布里吉斯的知名演員諾曼·瑞杜斯(代表作:《行屍走肉》弩哥),是由知名導演吉列爾莫·德爾託羅(代表作:《環太平洋》)介紹認識的。當時他們三人準備一同製作的遊戲也不是《死亡擱淺》,而是《寂靜嶺》系列遊戲的新作。
但隨著小島秀夫與科樂美公司的決裂,《寂靜嶺》新作被腰斬,三人的合作只能暫時擱置,諾曼也因為這件事沮喪無比;直到小島秀夫向諾曼展示了一些概念圖後,諾曼才明白小島秀夫將要製作一款全新的作品。對此,諾曼表示這將是一款震撼人心的作品。
很明顯,吉列爾莫成為了小島與諾曼的“繩”。
在遊戲的開發製作過程中,小島秀夫時常會讓諾曼進行一些莫名其妙的想象。比如面前有一個死去的娃娃,但諾曼要認為它是活著的;又或者是讓他想象面前有1000條鯨魚出現在海灘邊。諾曼有時不太理解,但想到小島秀夫那天才般的頭腦與積極的工作態度,便願意虛心接受一切。時間一久,兩人甚至不需要翻譯便能跨過語言的障礙交流了。
在《死亡擱淺》發行前,諾曼曾問過小島秀夫,會不會有一天再也不需要演員了?小島秀夫的回答是,你永遠不能這麼做,因為遊戲需要靈魂,只有真實的人才能傳達出人類的真情實感。
就這樣,在眾多工作人員的努力下,《死亡擱淺》如期發行了。
這是一部巨星雲集的大作,在這裡,除了諾曼與吉列爾莫,各路好萊塢巨星也加盟了《死亡擱淺》的世界。
比如飾演亞美莉的美國女演員林賽·瓦格納。
亞美莉年輕的外表便是瓦格納年輕時的樣貌。
以及在遊戲中飾演克里福德·昂格爾的麥斯·米克爾森,他也是人氣美劇《漢尼拔》的主演。
有趣的是,在接受GQ雜誌的採訪時,麥斯表示自己的兒子似乎是小島秀夫的粉絲。看來聯繫小島與麥斯二人的“繩”距離他們並不遙遠
當被問到如何看待《死亡擱淺》這部遊戲時,麥斯的回答也緊扣了《死亡擱淺》的主題,充滿著深意。
“通過各種數碼產品,人們之間的聯繫比以往任何時候都緊密。然而,我們也比以往任何時候都疏離,這讓我覺得非常有趣。但是,我敢肯定,俄國革命或任何類似的事件發生之後,你也會想“究竟發生了什麼讓事物分崩離析?”,從而產生同樣的衝動,迫切希望與其他人取得聯繫。然而,在2019年,我發現問題不再是“什麼導致了現狀?”,而是“對此你該怎麼辦?”。這款遊戲的遊玩方式非常精妙,你會得到他人的幫助(有時甚至是在你不知情的狀況下),因為你也為他們留下了一些物品。你甚至並不認識這個人,但依然會出手幫助他。“
可讓玩家們想不到的是,媒體的評價十分尖銳。權威遊戲媒體IGN只給出了6.8分的中等評價,理由是《死亡擱淺》很難支撐起他當前的重量。
“近年來那些具有里程碑意義的遊戲,諸如《薩爾達傳說:荒野之息》、《荒野大鏢客:救贖2》,都成功地跨越了現實主義剛性和逃避主義純粹快感之間的界限。《死亡擱淺》就像它那跌跌撞撞的主人公一樣,儘管擁有著遠大抱負和無數的創意,遊戲始終都沒有能夠實現很好的平衡。
這是一個迷人的、有血有肉的超自然科幻小說世界,玩家能通過它龐大而壯觀的地圖來欣賞這款遊戲,而這些也成為了遊戲的負擔。在整個旅程中,《死亡擱淺》都在奮力去支撐這份重量,真的太令人遺憾了。
也許是因為《死亡擱淺》所描述的世界太過於“虛無縹緲”,導致很少有人能夠在遊玩時產生共鳴,更不用說將自己代入主角山姆了。至於為什麼會這麼想,原因很簡單——送快遞並不是一個好玩的差事。
一部遊戲最重要的是什麼?毫無疑問是必須好玩。要是遊戲不好玩或者觀賞性不夠,那麼再精良的製作也很難贏得玩家的認同。特別是在日益浮躁的玩家群體中,很少有人願意靜下心來,奔波在送快遞與基建的路上。差強人意的敘事手法以及冗長緩慢的遊戲節奏更是勸退了一大批玩家,也許這便是《死亡擱淺》口碑兩極分化的原因——喜歡的人覺得玩起來很有成就感,不喜歡的人覺得遊戲實在是太無聊了。諸如以上原因,遊戲直播界也很少有人會選擇《死亡擱淺》,原因與上文類似,很少有人願意看一個人到處跑,送快遞。
而小島秀夫很明顯對《死亡擱淺》的看法不是這樣,在收穫了IGN6.8分的評分後,他口無遮攔地指責美國玩家只愛玩“車槍球遊戲”,很難去理解《死亡擱淺》深刻的寓意所在,這自然導致了一大批網絡節奏的誕生。一時間,玩家對於《死亡擱淺》的戰爭,還在繼續。
直到2020年初,一場影響全球格局的疫情爆發了。
一夜之間,人與人開始隔絕,《死亡擱淺》所描繪的世界,在現實生活中上演了。
更沒有人會想到,在這個非常時期,千千萬萬個“山姆”,成為了所有人共同的“繩”與“棍”。
這些無名英雄,值得我們每一個人的致敬。
也許到了這個時候,玩家們才會開始接受《死亡擱淺》的設定,逐漸明白小島秀夫想要在遊戲中表達的心意。畢竟只有親身經歷過,才會留下最深刻的印象。估計也沒有幾個遊戲製作人敢像小島秀夫這樣,在遊戲快發售前都很少有人直到《死亡擱淺》到底是玩什麼的。小島秀夫想用自己全新的遊戲設計理念為玩家打開新世界的大門,但如果不是突如其來的疫情,《死亡擱淺》將繼續站在輿論的風口浪尖。 鏈接你我,鏈接各地,鏈接世界,這是小島秀夫想要在遊戲中表達的內涵之一。那麼他做到了嗎?在某種意義上,《死亡擱淺》鏈接了遊戲製作人與玩家,使得雙方能夠得到正向反饋,從而推動遊戲行業的發展,也讓玩家今後能夠獲得更好的遊戲體驗;《死亡擱淺》同時鏈接了玩家與玩家,雖然彼此不能相見,但卻可以通過指示標、建築物等來確認彼此的存在,為部分玩遊戲感到略顯孤獨的玩家,留下了一份心靈上的安慰與孤立;《死亡擱淺》同時也鏈接了玩家與社會,給玩家一個心平氣和、沉穩心性的機會,讓他們在這個浮躁的社會風氣中,稍稍放緩腳步。 《死亡擱淺》成為了小島秀夫的“繩與棍”,也成為了玩家們的“繩與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