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在辦公桌前坐好，目光落於桌上那老舊的皮革刀鞘上。就這樣默默地注視了許久，他才抽出短刀，閃著銀光的刀刃上沒有半點汙漬，但男人還是拿起一旁早已備好的柔軟白布，從刀刃根部開始，一遍又一遍緩慢細緻地順著弧度擦向刀尖。
就算保養得再好，原本鋒利無比的刀刃也會被時間一點點磨鈍。刀是如此，人似乎也是如此。
男人心想著，雙手握住短刀的兩端，用錚亮的刀腹照向自己的臉，注視著其中的雙眼。
幸運的是，他看到的仍是一雙人類眼睛。但男人並沒有因此而鬆一口氣。因為如鏡子般的刀腹中，詭異地多出了一雙不屬於自己的眼睛。
沒有絲毫慌亂，男人像是根本沒察覺到身後的異樣，將左手從刃尖上移開，緩緩伸向放在皮革刀鞘旁邊的彩色紙條，似乎是想將其拿過來再仔細察看一番……
但就在指尖碰到紙條的前一刻，男人的左手突然猛地按在了桌上！用力一撐，全身上下當即同時發力，在座椅和辦公桌之間的狹小空間中，來了一次速度極快的轉身！而在轉身的過程中，原本只是被他用指尖捏住的刀柄，已然被牢牢攥在了手裡！
那人是什麼時候進到他的辦公室裡來的？又是何時毫無動靜地站在了他身後，看他擦刀擦了半天？他到底想幹什麼？
在從刀腹的反光中看到對方的雙眼時，這些問題便出現在了男人腦海中。但比起直接發問，他還是更喜歡先拿到話語權再和別人聊天。而他拿話語權的方法也很簡單：
暴起，轉身，揮刀。一套動作行雲流水，男人手中的短刀幾乎在一瞬之間便抵達了身後之人的脖頸旁邊，最終在距離喉管幾釐米左右的位置停了下來。
“不割下去嗎？”
那一襲深黑色運動裝的青年沒有躲閃，男人試圖從他的眼神中尋得哪怕一丁點兒慌亂，也沒能成功。
“你可以換個時間來，我今天沒有殺人的興致。”
話畢，男人收回短刀，吹掉剛才自空中落於其上的一片黑色羽毛後，用它在手中舞了個刀花，重新坐到了椅子上。繼續起之前將刀收入刀鞘的動作。
來者不是普通人，從他們行動的隱秘程度來看，甚至也不是普通的靈脩者，如果只有一人的話，男人還可以嘗試著掙扎一下。而當房間裡出現第二個闖入者時，抵抗已經沒有意義了。
如果剛才他的刀刃再往前一寸，便會先砍到那片羽毛，接下來會發生什麼，誰也說不準。而就算他可以一刀割下那年輕人的腦袋，男人也無意那樣做。剛才的話並不是說出來嚇唬人的，除了害自己女兒變成那樣的幕後主使，他今天真的沒有殺人的【興致】。
第二個闖入者，是一名打扮奇特的少女，身穿黑白相間的歐式古典女僕裝，彷彿是從幾個世紀前的西歐莊園中穿越而來一般，筆挺地站在辦公桌前，笑眯眯地盯著男人，眼神中似乎流露著讚賞之意。
女孩深黑色的長髮閃著亮光，由一根點綴著羽毛的髮髻盤在頭頂上，顯得十分乾練。額前的齊劉海中夾雜著一兩束白毛，皮膚也白皙如瓷，泛著淡淡的紅暈。鵝蛋般的小臉更是像被雕刻家仔細打磨過一般，圓潤而精緻。
如果自己的女兒沒出事的話，再過幾年，應該也會出落成這般美若天仙的女孩吧。想到這裡，就算面對兩個靈脩者也沒露出半點懼色的男人，眼角居然出現了一抹淚珠。
“但是我有。”
布萊克的眼中有著難以掩飾的殺意，一邊說著，一邊將手輕輕按在了男人左肩上。沒有用力，但黑色的靈力霧氣已經縈繞其上，只要他想，隨時可以像切豆腐一樣，從男人的左肩，經過心臟和小腹，一直切到大腿。
“我知道你們是來找誰的，那孩子就在後院。”
“這我們知道。”女孩笑吟吟地開口到，“說點我們不知道的吧，比如是誰把女孩們賣給你的，你對她們做了些什麼……”
“喂？在聽嗎二位？能過來個幫手嗎？這邊的情況我一個人應付不過來！喂？”
耳麥中傳來的聲音打斷了女孩的話，男人只看到兩名靈脩者同時臉色一遍，自己身後那個年輕人便率先奪門而出，離開前還撂下一句話：
“盯好他烏央！我去那邊看看出了什麼事！”
“沒問題，你自己小心！”
布萊克快步離開後，房間中只剩下名為“烏央”的女孩。男人微眯著眼，站在他正對面幾米外的女孩看上去是那樣人畜無害，但他卻並不打算採取任何行動。
除了不希望再增添更多誤會之外，他總有一種對方可以輕易弄死自己的感覺，剛才那年輕男子把手放在自己肩膀上時，他全身上下也充斥著同樣的寒意。
這種感覺很不好受。看來以後得多瞭解瞭解靈脩者的事了。
“那，咱們繼續剛才的問題吧，蘇楷先生。”女孩臉上仍帶著禮貌的微笑，重新將目光投向座椅上的男人。
男人不慌不忙地正了正衣領，就算對方是靈脩者，在展露實力之前，他還不至於被一個小女孩嚇到，“我以為先來的會是龍組的人，但這好像不是他們的做事風格。”
“我們的做事風格取決於你的回答，還有待會兒查清的事實。如果不是情況緊急，我們也可以用更溫和的方式來請你配合調查的。”女孩也毫不示弱，將話頂了回來，“至於為什麼會如此唐突地登門拜訪，你自己心裡應該清楚。”
男人點了點頭，不打算再用談判的態度對待女孩。無論如何，確實是他犯錯在先。好在事情還沒到無法挽回的地步，對方也給了他補救的機會。
“你的所有問題我都會一五一十地回答，但在那之前，我可以先針對你的問題提一個點嗎？這對你們可能很重要。”男人的聲音很誠懇，事到如今，他已經沒有撒謊的必要。
“請講。”
說話的同時，女孩下意識地比了一個“請”的手勢，似乎是某種條件反射。但這卻讓看在眼裡的男人鬆了一大口氣，能不能遇到講道理的妖獸，還是很重要的。他從沒有怕過死，但他還有牽掛。
“你剛才……為什麼要說‘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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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靈脩者們
萌牙之章·如夢新生
《生靈軼事·掩埋往昔的塵土》卷二 萌牙之章·如夢新生 總第10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