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九蓮寶燈
最近兩個月，有一款由國人制作的小型獨立遊戲正隱隱有走紅之勢。
在知名海外論壇Reddit上，關於這款遊戲的討論已經獲得了超過七千點贊，並被推廣到Reddit首頁；在日本，遊戲媒體4Gamer也在遊戲商店頁面上線的第二天就進行了報道，並引發了一些日本主播的轉發關注。
這款遊戲就是《哲學梗模擬器》。
初看遊戲的畫風，相信很多經常網上衝浪的人一眼就能認出來：它來自知名的「電車難題」梗圖。
電車難題，可以簡單介紹為「一輛無法剎車的電車正在行駛，如果不改變方向，它將開向一條綁著5個人的鐵軌；它也可以駛向一條岔道，但岔道上也綁了1個人。如果你能改變電車行駛方向，你會讓它輾向原本的鐵軌，還是岔道？」
這是一個非常知名的思想實驗。然而在如今喜歡用無厘頭消解一切嚴肅的網絡上，它已經成了一個被惡搞的熱門對象。誕生過很多搞笑的段子。例如：
橫向滑動查看梗圖
說實話，如果僅僅是關於電車難題的遊戲，這款遊戲並不是首個。例如在日本，就有較為知名的《電車難題之末日戰爭》，「咖喱味大便和大便味咖喱你選哪個」的靈魂質問至今仍被人提起；此外，稍偏嚴肅和燒腦向的《電車難題公司》，也曾因為故事內容一度引發討論。
國內主播玩《電車難題之末日戰爭》
《電車難題公司》
既然已有這麼多相關遊戲，為什麼《哲學梗模擬器》還會引發這麼多人的關注？上個月，葡萄君聯繫到了遊戲製作者落七，想問問他這款遊戲引發熱議背後的來龍去脈。
01
不僅僅是電車難題
落七告訴我，《哲學梗模擬器》並不是一個單純惡搞電車難題的遊戲，而是一個更加完整、包含了更多思想實驗的模擬器。
在Steam商店頁面的描述中，這款遊戲會包含電車難題、忒修斯之船、西西弗斯、缸中之腦、無限猴子、薛定諤的貓等多個知名思想實驗。落七說，遊戲最後將會包含15個思想實驗，它們會被設計成各自獨立的關卡。目前遊戲還在製作中，因此我們也無法實際試玩到遊戲內容。不過落七向我講述了遊戲的一些玩法。
比如剛才提到的電車難題。遊戲中，玩家面對駛來的電車，將會真的擁有那個扭轉撥杆的機會，並且親眼目睹自己選擇的後果。
再比如忒修斯之船。這個思想實驗講的是「一艘船在航行中受到損傷，就要換掉一些組件。那麼如果一艘船遭受了很多次損傷，以至於換掉了全部組件，我們還能不能將這艘船當作以前那艘船？」
在遊戲裡，也會有這麼一艘船，它在行駛過程中將遭遇各種事故，玩家需要及時為它更換零件，並在過程中感受和思考這一問題。
還有無限猴子。它講的是「如果讓一群猴子不停地敲打打字機，就算猴子們對文字一無所知，只要猴子夠多，它們也有概率敲出一部莎士比亞的著作。」
在這道題裡，遊戲倒是沒有喪心病狂到要玩家敲出一部莎士比亞的程度。但是玩家仍然需要不斷地讓猴子打字，直到打出「monkey」這個單詞為止。
目前，落七計劃製作的15個思想實驗，他已經完成了其中10個的基本關卡。但之後除了關卡，他還需要製作音樂音效等內容，目前來看，遊戲大約會在2024年一季度完成。
這個遊戲聽起來很容易製作，但在設計上卻需要克服不少難題。落七說，歷史上的知名思想實驗其實非常多，但不是每一個都能被做進遊戲，挑選合適的思想實驗，並想好呈現方式，是他工作中主要的困難。比如說「祖父悖論」。它的問題是「如果一個人穿越時空刺殺了他自己的祖父，那麼他還會不會存在？如果他不存在，那麼這起刺殺又怎麼存在？」
自從製作《哲學梗模擬器》的事情被落七發到網上之後，曾有人希望他製作這個思想實驗。但這種問題在現階段根本就沒法得出答案，遊戲也就沒法呈現玩家選擇的結果，因此這個思想實驗也就只能遺憾落選。
02
適度的“梗小鬼”
「我覺得我就是個梗小鬼。」落七開玩笑地說。
自從紐約大學遊戲專業畢業後，落七一直在加州的一家獨立遊戲工作室做技術策劃工作。在大學時，他曾製作了一款類銀河惡魔城遊戲作為畢業設計，並想將製作這款遊戲作為自己的全職工作。
然而遊戲的工作量越鋪越大，他實在掌握不住，因此只能先暫停，從積攢經驗開始，一邊在遊戲工作室上班，一邊製作一些小體量的個人作品。
落七計劃製作的惡魔城遊戲
作為一個熱衷於網絡衝浪的人，無論中外流行的網絡梗，落七都非常瞭解。因此他也想到，能不能用這些流行梗來製作一款遊戲？去年9月，他看到網上流行的電車難題梗圖，一拍腦袋，他便決定製作一款《哲學梗模擬器》，並給電車難題梗圖的作者發了郵件，希望在遊戲中使用這張圖片。沒想到對方也很快就給予回應，表示願意授權。於是，就在這張梗圖的美術基調下，他和一位來自新加坡的大學同學開始了遊戲製作。
和其他流行梗相比，哲學梗擁有一個特殊之處，就是它本身引人深思的基底。不管網友在二創時進行了怎樣的魔改，都會保留原本的思考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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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也僅限一些比較關注于思想實驗的哲學梗。有些哲學梗與專業內容太過相關，反而無法令人理解。」
有些哲學梗存在理解門檻
落七在製作的過程中，經常會將自己的設計思路發到網上。很多人會提出很多有意思的想法，給他提供了不少幫助。
比如電車難題，原本的互動只是可以讓玩家在兩條軌道間二選一，但論壇上有人提出建議，當玩家鼠標懸停在每個鐵軌上的人時，可以彈出他們的每個人的背景、職業等個人信息。「這樣會讓玩家在抉擇的過程中思考得更多一些，不然它就只是一個純粹的數字問題，反而沒那麼有意思。」
比如「無限猴子」，就算遊戲已經將猴子敲出一部莎士比亞著作這件事，簡化到了敲出「monkey」即可，但6個隨機字母的組合仍然是一個龐大的數字，玩家想要通關的概率還是很低。因此落七也聽了網友的想法，只要猴子敲對一個字母，就保留一個字母，通過這種方式進一步提高玩家通關的概率。還有細心的玩家提醒他這一關卡記得設置屏蔽詞，「英文裡，6個字母的髒詞還是挺多的。」
但即便這款遊戲足夠簡明直接，我卻仍然有些擔心，遊戲在趣味性上可能會有所欠缺。但落七表示，目前的整體方向，是他經過考慮的選擇。
「我們之前在大學課堂上曾學到一個知識點——所有遊戲都是模擬，但並不是模擬都是遊戲。《哲學梗模擬器》到底是不是一個遊戲？其實我還不太確定，但我會盡我所能，去把模擬的部分給做好。」
不過他也認為，目前所挑選的思想實驗，本身已經足夠有魅力。特別是對於接觸相關知識較少的玩家來說，每一個命題都能讓人體會到足夠的新鮮感。
另一方面，在落七看來，目前面對哲學、道德等問題，有不少遊戲表面上會給予玩家一個兩難選擇，但實際上無論玩家怎麼選，遊戲都會刻意去強調遺憾的部分，從而質疑玩家。他認為這不是一種很厚道的做法。很多哲學命題之所以出名，就是因為不存在固定答案。任何一個問題的結果，都僅由玩家自己去感受和判斷，對於這些命題來說才是一種好的處理方式。如果加太多私貨，就會違反這些思想實驗的初衷。
「玩梗可以，但要適度。我不覺得自己能在這些哲學命題之上，還能教育別人什麼。如果你面對兩難，已經做出了一個自己能接受的選擇，我還要不斷對你陰陽怪氣，那就喪失這些命題本身的意義了。」
目前，落七也同樣在考慮加入一些有趣的內容，讓遊戲在純粹的模擬器之外，能具備梗圖一樣令人意外的幽默感。鑑於已經有主播在關注他的遊戲，他後續或許還會將遊戲設計得更有「節目效果」。
例如在薛定諤的貓關卡中，他打算將內容與知名的"女人喊貓"梗圖做結合；
而在忒修斯之船關卡中，他也在考慮是否撞擊這艘船的物體是否可以設計得更令人意外，比方說米老鼠。
在和一些玩家的交流中，落七也受到啟發，打算將類似《瓦力歐製造》的玩法模式融入到遊戲裡。這種玩法模式能夠讓遊戲在不破壞本身玩法和深度的情況下，更連貫地闖關；並且由於關卡之間切換的速度很快，也會讓玩家獲得更加刺激的感受。
從目前的結果來看，這款遊戲所獲得的關注已經令落七感到滿意。現在他的目標，是希望遊戲在發售之前，能夠被至少7000人加入願望單，這樣也就能獲得Steam的推薦。
落七表示，推廣遊戲並不是他的強項，但他認為這是現階段最有必要的事情。他用一個思想實驗來打比方：如果一棵樹在森林中倒下，但此時無人在場，那麼它究竟有沒有發出過聲音？
“物理上它肯定是發出過聲音的，但是如果它的聲音沒有被聽到，我們其實也無法判斷這個聲音如何存在。遊戲營銷也是這樣，就算你做了一個很好的遊戲，但是沒人看到也毫無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