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寫於2021年9月
《血源詛咒》是我第一個魂類遊戲,又一個美學啟蒙。我所有的恐懼和痛苦,都在今天日出月落,神祗魂歸大海後煙消雲散,值了。原來走了這麼遠。
踏上旅程
我想寫《血源》背景的同人,所以我要打《血源》,三個月的艱難困苦就從這裡開始了。這人買了盤,饞得流口水。
6月,我打開了遊戲。
一開始也玩得很失望。我大概是123456次打開《血源》,到達篝火,1小時後關閉。當時我是這麼分析的:代入感好強,我明明不怕死,但不敢玩。玩《血源》是真的憋屈啊。小怪喊卑鄙的外鄉人,你以為我想來這裡?被熱情的亞楠人追得滿大街跑……不是人的怪物倒也無所謂(我後來就會有所謂了),看見這群舉著千奇百怪農具的傢伙們我就不知道為啥賊害怕。
好笑的是,和所有遊戲一樣,痛苦到克服再到享受都在一念之間。
6月13日5點21分,我已經不眠不休玩了6個小時,直接通宵了!太好玩,太受苦。
誰把槍反當太刀碰瓷,卻因此被boss的攻擊範圍打到不能自理;誰看攻略一句話,自己走了3個小時。正面大橋為什麼這麼遙遠;誰花了2個小時死磕神父,心態又差,絲血不會打;誰會的槍反 1+1=2,一到神父發現是大學微積分?哦,是我啊。此人如此吐槽:“《血源》會把人打哭, 還好我是《噴射戰士2》玩家有這個心理準備。”你沒有心理準備,真的。
比如朋友看到我在看攻略,說:“對著打就沒有新鮮感了,都不會被嚇到了哪算初見!”
我說:“確實”。
直到攻略說:“把前面的大刀哥殺了。”
我疑惑,等了一會。“我在這兒了啊大刀哥呢?”
然後抬頭看到一口大刀從天而降,當場手柄、血條和人都被嚇沒了!
無數次被裝死大哥嚇到麻木。三天後我哭著說。
16小時終於打過渴血獸了。手在顫抖,心中五味雜陳,眼中熱烈盈眶,中間一度懷疑自己為什麼要忍受這樣的痛苦。血瓶,我萬惡的血瓶。雖然回頭看是中間死太多,尤其機槍哥那裡,丟了不少迴響,搞得皮脆等級低,一開始又用完了所有的雞尾酒,結果打得如同追求無傷。
但是值了!
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開了100個攻略網站。手裡攥著舊亞楠門口買的火把。沒什麼大用,但人拿著壯膽。
迷路
到達歐頓教堂以後,和很多獵人一樣,我開始快樂刷豬生涯。雖然時不時被布袋哥舉起來捏死的,被巫婆洗頭,總體來說還算順利。女巫,神奇的您自己,哦,女人。風景不錯,但還是有被嚇到。比如說門口草叢堆的槍手。卡門還是吃了人一半血的刀斧哥。一遍過,簡單。
白羊女,我打過啊?一遍過,讚美聖劍。
禁忌森林,都讓人都夢到BOSS了。夢中打亞楠三基佬,怎麼槍反都槍反不準,又進圖跑太快忘了召喚NPC,結果被打得落花流水身上血瓶一口都沒有了。
現實中打開遊戲,瞬間懂了什麼叫做精神攻擊。禁忌森林能逼得人恐蛇。這圖確實噁心,花花草草長得一樣枯黃,怪一樣成精。也就在村口馬火堆迷路了一百次,心中默唸一百次蛇人去下水道,你解決老鼠,我解決你。
幸運的是夢裡最怕的BOSS反而簡單,掏出二打三,也莫名其妙就通了。你們召喚的蛇有夠大隻的。
對決,受苦
於是一路順風順水,沒想到渴血獸以後又一次受苦在鳥姐。13次大戰,當時非常爽,手都在抖。這就是和同類的戰鬥,揹包的血瓶全空了。
刮痧不易,精神高度集中。對戰中我有心理戰的感覺了,我倆無數次同時抬手扔刀,同時翻滾,同時開槍。打到彼此絲血的時候甚至想給鳥姐喊Bravo,好一個滑步躲我R1!只能說不愧是同類。截圖第一張就是鳥姐,如今彼此廝殺,只能嘆息。
打完立馬休息。
這一休息就是兩個月。
我因為愧對《艾爾登法環》和《死亡擱淺》,決定重新打開《血源詛咒》。這真是個很奇妙的遊戲,一方面我一想到開機就要面對僅十位數的血瓶,不禁產生了深深的恐懼,另一方面我多麼想通關,因為在短暫的《血源》生涯中我爆發出了第一聲“好色”,去過拜爾金沃斯我已經對這個世界有些著迷,不打完我不好意思。
重啟
之前打過了白羊女和羅姆,一心向通關,終於進度變快了。
血月後的未見村他們都殺紅了眼,很不講武德。比如小教堂的三英戰呂布,他們單挑是打不過人的,一定要群毆,他們是三英,你是呂布。我著實表演了一場“別的不行逃得賊快”,碰一下,然後趕緊跑回老家。這兒也就磨蹭了兩三個小時吧。
又比如搖鈴女,就在重生古神那兒,第一次打還不知道上面有人搖鈴助威呢。我悶頭悶腦撐了好久,夾著火球奧術的垃圾堆還是壓垮了我。有本事單挑啊!都到未見村了怎麼不點名箱子怪,遠離馬車,小心撲臉,阿彌陀佛。
該隱城倒不算難。外頭風雪太大了,還是城堡裡舒服。幽靈女僕非常下飯。老王是我後期為數不多卡了一會的boss。我也心心念念槍反,最後還是用聖劍背刺打過的。看到燈火通明的宮殿在暴風雪中拔地而起,終於見到了女王。
曼西斯夢魘和大教堂上層也許不是最難的圖,但絕對是最恐怖的圖。在大眼睛的凝視下,狂暴值悄悄地就竄上頭,悄悄地就要“you die”了。就從氛圍來說,到這裡我徹底玩成了恐怖遊戲,不是不可名狀的恐怖,更像是無法理解的東西——踢踢踏踏的小鐵人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大廳裡遊蕩;聖歌女的眼睛們凝視著我;到處都是鳥頭狗身、狗頭鳥身的拼接怪;時常能聽到吸腦怪的喘息,我卻不敢想他們在哪裡。
而我還不得不和吸腦怪大戰一百個回合。
它們看到我:大餐來了。
所幸三個boss都比較輕鬆。噩夢主人跑男,人追你的時間比打你的時間還長,你在曼西斯教會運動會是不是年年報名馬拉松;米克拉什,你摘了腦袋說不定還能跑過路德維希!神聖使者,戳果凍;宇宙女,一個很像怪獵的美少女,召喚了跑男,感謝跑男全家,也是幾次就過。
結局
本篇以大米和梅高的奶媽結束。這兩個也相對簡單,奶媽切菜(我是菜)達人,大米也是魔法少女。亞彌達拉取自杏仁體,《極樂迪斯科》也有用古老大腦對應古神,我非常喜歡。
三結局太浪漫了。亞楠日出,依然危機重重,月神的夢逐漸侵入現實,而我已經逃走了。
二結局則是我全篇覺得最美的地方。
和第一任獵人格曼的對決在白百合花搖曳的山坡,身後月亮在冷酷地凝視著。這個場景,美到讓我窒息,能在這裡終結,如此浪漫又殘酷。不愧是第一獵人,象徵處刑者的鐮刀利落,月光下的二階段,殘破卻依然優雅。等月之魔物從雲端落下,用觸手將獵人包裹於其中,而身後月色依舊。這一幕該說是捕食,這裡卻描述為“被月亮所迷惑”,明明充滿無法理解的恐怖,為何還是這麼浪漫。
三結局絕對是經典。吃掉臍帶,殺死月神,主人公自己化為幼神祗,“帶領人類進入他們下一段童年。”屠龍之人終成深淵,這個結局太狂氣了,我非常喜歡。
後面幾天開始看設定集,這才發現自己喜好徹底被《血源》改變了,看裡面的墮落怪獸(san0)和古神看得津津有味。
最愛
DLC的研究大樓絕對能稱得上我地圖喜歡的前三。
我們要從藏汙納垢的地下囚室往上走,穿過瘋癲的怪物和發狂的病人,來到宏偉又冰冷的教堂。多麼諷刺,我們要踩過骯髒的血,假裝一無所知地走進神聖的殿堂下。
教堂上層就是研究所。紮根在水池,依傍一根通天柱子,那拔地而起的巨大旋梯宛如龍的脊骨,無窮無盡地盤旋著,又如血管,將各個樓層牢牢地連接在一起。邊上點著的點點綠燈,讓此處充滿宗教氣息的同時,更添幾分神秘,彷彿一座高聳入天際的迷宮。作為醫學生,我也幻想著有一天能看到這麼優美的醫院,原來能將圖書室和病房連在一起。
從研究大樓走到小漁村,我也打開了眼界。如果說拜爾沃金斯滿足了我對維多利亞時期學院的幻想,研究所給人大飽眼福,小漁村就讓我感慨:我喜歡這個神秘又原始的海邊村落。
風雨中屹立著巨大的建築物,散發著瑩瑩藍光的洞穴更添海的氣息。踩過鹹腥的水窪,和跪拜著的奇異生物擦肩而過,走出幽深的洞穴,眼前忽然亮堂了,那是一片幽深的原始大海。初見科斯的孤兒,讓我想到“初極狹,才通人。復行數十步,豁然開朗”。
也是DLC讓我回想起《血源詛咒》的美是扭曲又瘋狂的,正如大家所說的,沒有克蘇魯,又處處都是克味。研究院的怪物設計極佳。腫脹的布袋下,病人的頭和腦漿到底被寄生蟲變成了什麼樣子?沒人知道,我們只能聽到他們說:大海在呼喚著我。
除了地圖,DLC也揭示了很多新劇情。
我們能看到DLC裡很多和本篇對應的細節,比如瑪利亞和人偶,她原來是人偶的原型,也是古老獵人骨頭的主人;瑪利亞和血鴉,還有勞倫斯和路德維希,西蒙更是一路指引,向我們娓娓道來治癒教會的過去。
我最喜歡路德維希,他的設計,到地圖,再到流程,處處都是悲劇和詛咒。二階段能一窺第一獵人的風姿,他的尊嚴,引我扼腕嘆息:
Aah, you were at my side, all along My true mentor, My guiding moonlight……
當然,DLC也遵從了點到為止的傳統。正是它的留白豐富了《血源?世界,保持著神秘感,讓人浮想聯翩。
又說迴路德維希,那黑暗中引誘他的亮光,是科斯的寄生蟲嗎?聯盟長是否是食獸者,那第一頭野獸從何而來?在這種點破不說破的氛圍下,我依然被其中的感情所震撼。路德維希的悲劇不用多說,我聽到浪人的哀嘆,那是英雄們的惺惺相惜;瑪利亞送給愛德琳的鑰匙,原來是想讓她多去外面曬曬太陽;布拉多殺死了自己的重要的人,永遠困在囚牢之中。西蒙那句“這不公平”,太慘太慘了,他沒能等到夢醒的一天。
結語
陸陸續續寫了這麼多。一邊想一邊寫,忽然覺得覺得遺憾。我打得太走馬觀花,沒時間慢慢欣賞,也許錯過了不少細節。音樂,怪物設計和捷徑,都值得再一次品味。禁忌森林後面連著診所。該隱城,獵人工房,治癒教會上層,這幾個隱藏地點的地圖第一次打開真的會有種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覺。《血源》,讓孩子愛上開門。
二是感慨這個世界除了我大家全不在了。我幫過的人、幫過我的人墮落成了野獸,或是迷失了。而愛德琳的精神已經消失在了大海里,再也聽不到她的呼喚。曲終人散,所有人都離開我了。
這一切是因我而起嗎?
善良的裘拉被我推下高樓;篤定救得了的孩子消失在下水道里,唯有血跡斑斑的綬帶證明過她活過;我沒能救下西蒙,他沒能看見海上的曙光就不公平地死去了;第一次遇到的同僚、前輩,卻眼睜睜看她發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最後死成為我劍下亡魂;教會的青年阿爾弗雷德初見意氣風發,外袍一塵不染,再見血已經染紅了全身,他冰冷地蜷縮在那天的神像下,一句話都沒有留下。都因為我遞給他的邀請函,我多麼沾沾自喜,殊不知這是能壓垮一顆堅定心靈的稻草。所以當布拉多罵我本性難移,我都難以為自己申辯;連聯盟長也不告而別。他像影子一樣,從這個世界消失了。
就算成為了新的幼古神,這個空蕩蕩的世界又有什麼意義呢?
《血源》的克味就是這樣的。本該是一路過關斬將,最後撥開謎團拯救世界,在這裡我們做的一切都是徒勞。一切都在日出月落,神祗魂歸大海後煙消雲散。
但無論如何,給我帶來痛苦,喜悅和憂傷的《血源詛咒》,確確實實稱得上第九藝術的稱號。它是我第一個魂,又一個美學啟蒙,從此我會夜夜回想吧。感謝相遇,我們明年《Elden Ring》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