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往往是最簡單的那個。
紅色和白色。在日本的傳統裡,這兩種顏色的組合經常出現在傳統節日和各種慶祝儀式上。
關於它的由來有很多種說法,最主流的說法來自於日本歷史上最初的全國範圍內戰——源平合戰。在那一戰中,舉著白旗的源賴朝對陣舉著紅旗的平清盛,經過了一番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艱苦激戰後,源賴朝獲得了最終的勝利,並在不久後建立了鎌倉幕府。從那之後,紅白配便成了日本人生活中最常見的顏色搭配之一。
在遊戲圈,和紅白色有關的事情並不多,但其中最有知名度的當屬任天堂的紅白機了。在它上市時候,關於紅白色搭配的由來,坊間有很多種說法,但很長時間內都沒有一個證據確鑿的定論,以至於幾乎所有人都搞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同時又被各種說法誤導著——這些說法看上去都挺有道理的,甚至還和採購成本和供貨風險之類的原因聯繫到了一起。
但真相,往往是最簡單的,今天我們就來簡單聊聊紅白機配色之謎和發現謎底的過程。
1980年,任天堂推出了一臺名叫Game & Watch的掌上遊戲機,這臺有著醬紅色邊框和銀白色面板的小玩意在全球範圍內賣出了4000多萬臺,它的成功不僅讓當時揹負70億日元借款的任天堂秒變無債一身輕,還為公司創造了多達40億日元的利潤,後來,任天堂把這筆盈利投入到了紅白機的開發中,以至於事後任天堂的高層也公開承認說:Game & Watch是任天堂遊戲的原點。
標準紅白配色的Game & Watch掌機
1981年,在任天堂第三代社長山內溥的命令下,以上村雅之為首的開發團隊啟動了FC主機的開發,除了性能的要求之外,同樣來自山內的“儘可能把成本壓縮到1萬日元”的這個社長命令也讓上村等人頭痛不已。後來的事情我們都知道了,紅白機以比其他競爭對手產品便宜得多的價格獲得了市場的一片好評。但是,對於為什麼它也要採用和Game & Watch近似的外殼配色這個問題,沒人知道確切答案。
一時間,坊間流傳著各種小道消息,其中最知名的,就是“紅白塑料成本便宜”這個說法。不過這只是來自於石油化工品業內人士的看法,一開始沒有主流媒體把它當回事,直到NHK電視臺的一檔專欄節目出現。
1996年1月21號,日本公共電視臺NHK播出了一檔專門介紹遊戲業現狀的節目:
“新電子立國 第4回 電視遊戲之鉅富的攻防”
節目中涉及了從軟件開發、硬件到企業成長等方方面面的內容,在節目的55分35秒的時候,畫面中出現了一臺紅白機,屏幕中的旁白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ボディのプラスティックは製造コストの安い白と赤を選んだ
(主機外殼的塑料選擇了成本低廉的白色和紅色。)
鑑於NHK在日本媒體中的巨大聲望,在節目播出後,各大雜誌和其他媒體都開始引用這個說法,也沒有人去懷疑它的真偽,彷彿這就是任天堂的官方定論一樣。
在NHK節目播出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有大量媒體從業者和專欄作家都在嘗試從各種角度試圖去推導成本控制說的正確性,其中比較知名的論調當屬下面這個:
2012年,一個叫加納新太的作家在自己的博客裡寫道:
FC主機之所以選擇醬紅色和白色,是因為之前在生產Game & Watch的時候,他們為了確保不會出現缺貨而事前囤積了大量的同色原材料(各大主機廠商在和零部件商談判的時候都會先保證超大規模的進貨量來儘可能壓低採購價格),這直接導致了任天堂採購這兩種塑料的成本大幅降低,而作為Game & Watch後繼者的FC,採用和前者近似的配色也能確實降低生產成本和材料供貨風險
加納新太的博客截圖
看起來很有道理,只是,和NHK的論調同樣,這種說法也沒得到任天堂的證實或證偽。
在FC發售30年後,一本和遊戲毫無關係的雜誌讓整件事情的發展有了巨大的轉機。在2013年 出版的《週刊Play Boy》(花花公子)第18、19合刊裡,一篇多達20頁的FC誕生30週年專題報道為所有人揭開了真相。
在這篇報道中,時任FC主機開發最高責任人的上村雅之為讀者講述了FC紅白配色的真正由來:
在FC還在全力開發中的時候,某日,前社長山內溥和上村坐車外出,在經過名神高速的某個出口的時候,山內指著路邊的一個電視天線的廣告牌對上村說:
那個顏色不錯啊。
第二天,山內拿著自己經常用的一條圍脖又找到上村說:“你看這個顏色就是不錯。”
右上角黑字標題:FC的顏色來自社長的圍脖?
原本,FC主機顏色搭配有黑白、全黑和藍色等多種備選方案,但既然社長說了,那就不用再考慮了。最終,FC採用了山內溥最喜歡的醬紅色和白色的搭配。
在那個日企普遍盛行一言堂的時代,社長的一句話幾乎可以解決99%的問題,但如此簡單的一個小事情卻在這麼長的一段時間裡讓大把人猜來猜去還百思不得其解,這也算是蠻神奇的。
時過境遷,如今,我們也沒有機會再去找山內溥本人瞭解其中的諸多細節了,但假如真要問他的話,我想,依老爺子那高傲的性格,他的回答很可能就是三個字:
你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