餓殍：重走千里（一百一十二）
天色漸晚，一行人迎來了此行的第一個黑夜。
利索地生好火，安置好馱馬和行李，良把藏在包裹夾層裡打盹的蜀黍也拽了出來，因為怕它在外面會亂跑或者掉隊導致走丟，所以它一路上基本都待在包裹裡，他們休息時才把它抱出來放放風，留給它的夾層是敞口的，它若是想出來也就一蹦噠的事，倒也不怕悶壞了。不過它能在這裡待的住也挺不容易的，還挺省心。
“喵嗚？”被拎起來的小傢伙像是還沒開機，蜷著小腿眯縫著眼，也不知道到底醒沒醒。
隨手把貓丟給滿穗，然後也懶得去管身後從懵逼到憤怒的“喵嗷”怪叫，扭頭去準備今天的晚飯。
等他帶著分好份的糧食回來時，蜀黍正趴在滿穗懷裡享受著撓下巴服務，甚至發出了“咕嚕咕嚕”的呼嚕聲，看起來相當愜意了，看到良後只是瞥了他一眼，就又眯起眼用小腦袋蹭了蹭滿穗胸口，示意她再用力些。
嘖，有種人不如貓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真虧得你們還有心思養這小東西，在我們那逮到當天就得趁還沒餓瘦了扒皮吃肉。”正在鋪床鋪的燭瞥了一眼道，蜀黍聽懂了似的以一聲不滿的“嗷嗚”作為回應。
“它是我們走之前就跟著我們的，反正吃的不多，也不鬧騰，就讓它跟著了。”滿穗擼著貓隨口回道，這話沒說謊，卻能和之前的說辭對應上。
燭只是點點頭，對此不發表看法，畢竟這一人一貓熟絡親暱的樣子任誰也想不到他們幾天前才第一次見面。
應該是很早之前就養著的吧，跑這麼遠也要帶上那確實是……
等會，他們是為什麼來找闖軍的來著？
要脫離大部隊行動，燭自然提前儘可能地對兩人進行了調查，也從李自成那裡瞭解了初見兩人時的整套說辭。
都逃荒逃到投奔反軍的地步了還要養著只貓？
燭微微眯起眼打量著剛吃飽在滿穗懷裡打滾的蜀黍，沒說什麼，低著頭自顧自啃著自己的那份晚餐。
然後差點被滿穗堪稱詭異的乾飯速度驚到差點噎死自己。
燭連灌了幾口水，好不容易才緩過來，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半塊乾糧，又抬頭看了看已經開始喂貓的滿穗，開始思考自己闖軍那群大老爺們是不是還是太斯文了。
這樣吃飯真的不會鬧肚子嗎？
不管怎麼說，這下他是真信這倆人是逃荒來的了……
就這樣，在兩人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莫名其妙地降低了燭對他們的警惕。
飯後又擼了會貓，滿穗見燭和濁也吃完了就朝一旁靠著樹休息的良打了個手勢，良立刻會意，起身從馱馬身上取出了木箱。
燭好奇地湊了過去：“這是要開始了？”之前兩人表演時他也混在人群裡，自然知道這個箱子裡裝的是用來表演影子戲的道具。
滿穗“嗯”了一聲作為回應，想了想又補充道：“因為白天路程比較緊，所以就在睡前這段時間……你們不介意吧？”
“不礙事，”燭擺擺手，“反正在大哥那裡也睡不了這麼早。”
“那就好，”滿穗接過木箱，又問，“你們對影子戲有多少了解？”
“嗯……”燭瞥了濁一眼，見他完全沒有開口的意思，便開口道：“在那個撐起來的驢皮後面透著火光舞動小人，把影子映在驢皮上，我瞭解的大概就是這樣。”
“嗯……是這樣沒錯，但是……”滿穗說著也看了眼濁，“還要有伴奏和演唱，一個人是很難演好影子戲的。”
這也確實是個問題，燭低下頭思考起來，也就是說一場影子戲表演應該分成三個部分，操控皮影小人、伴奏和演唱，其中操影和伴奏都需要用手，一個人肯定是忙不過來，所以要分別交給兩個人來，而演唱則可以由這兩人中的任意一人負責。
雖然就他而言其實對操影更感興趣，但稍微想象了一下濁一邊敲鑼打鼓一邊扯著嗓子唱歌的樣子……
算了他想象力不太夠。
“明白了，”燭道，“我比較關心關於劇情的事，大哥只是說有助於宣揚闖軍的名聲，但具體內容沒說，可以先演一遍給我們看看嗎？”
“額……關於這個……”滿穗撓了撓臉，“其實那出戏還是半成品，啊不過劇本還是有的可以說給你聽。”
是的，兩人謀劃的新戲其實到現在還沒完成，而且進度已經完全卡住了，主要問題是兩人根本不會編曲和填詞，幹有道具和劇本，唱詞之類的東西完全沒有著落。
“這樣啊……”燭卻是一副不是很在意的樣子，只是有意無意地看了眼濁，“也可以，不管怎麼樣先開始吧。”
“哦哦，好。”滿穗倒是被他這個反應整的一愣，用來解釋的說辭都沒用上，不過還是很快回過神來給燭講起了他們的故事。
燭認真地聽著，直到聽完後才抬起頭用奇怪的眼神看向良和滿穗。
嗯……怪不得他們不願自己去演這出戏，因為人牙子生意和影子戲結緣的孤兒小女孩與盜匪，這倆人站在一起簡直就是把身份貼在臉上了，這倆人跟大哥說的話裡假話的成分必想象中多啊。
見他這副神情，滿穗略帶不安地攥住了良的一根手指，她其實本就沒打算瞞著燭他們，在李自成那裡說謊也是說給其他人聽的，畢竟她當時故意把故事詳細地講給李自成聽以作為試探，他依舊答應了，這應該足夠說明他的態度，不過滿穗還是有點擔心兩人的態度。
燭想了想還是沒說什麼，滿穗想到的他也想到了，既然大哥那邊沒什麼意見，這倆人是什麼身份又和他們有什麼關係？他完全沒必要點破來給自己找麻煩。
“嗯……我可以提點建議嗎？”打定主意，他也就不在這方面上過多糾結，認真地問道。
“當然，不如說求之不得。”滿穗鬆了口氣。
“就在主題上來說，有點過於注重這段旅途中主角之間的感情轉變了，雖然加強了戲劇性，會比較吸引人，但我感覺重點應該放在反映朝廷的壓迫和宣揚闖軍上。”燭道。
良微微蹙眉，剛準備說些什麼，又被滿穗拍了拍手背攔下，這種情況她早就考慮過了，畢竟這才是闖軍與他們合作的根本目的，所以這一點是他們不會退讓的。
但是，這一段屬於他們的故事也是不可退讓的。
“我同意稍微更改一下詳略關係，但主角之間的糾葛也是對這不公世道的一種反映，我覺得還是保留比較好。”滿穗朗聲道。
“額……”似乎是被面前小女孩略顯反差的氣勢震懾到了，燭微微一怔，“還有不必要的角色太多了，與《三英戰呂布》一類的劇目不同，都不是什麼耳熟能詳的人物，會分散看客的注意力，也沒起到什麼作用，憑空增加工作量，應該刪了。”
雖然沒有明說，但滿穗還是能聽出來他指的是紅兒翠兒：“這兩個角色是用來增加合理性的，本身戲份不多，可以放在一起，還是留下吧。”
……
兩人又就劇情聊了很多，良和濁兩個話少的糙漢子完全插不上話，只能一個擼貓一個擦刀，安安靜靜地等待討論的結果。
過了好一會兒兩人才大致討論出結果：增加了兩位主角的回憶以補充背景和突出朝廷壓迫下百姓的困苦，顯著增加了闖軍和行刺福王的部分，甚至藝術性加工了一下增加了不少故事，而相應的為了壓縮篇幅相當大程度地略過了兩人旅途中的事件。
“如果沒有問題了的話就先這麼定了？”滿穗揉著自己略微發脹的眼眶，其實這和她預期的差不太多，為了多爭取一些戲份她甚至在他們之前敲定的版本的基礎上提前增加了一部分作為籌碼，就結果而言她還是比較滿意的，至少成功保留了他們故事的大部分主要事件，哪怕只是一筆帶過。
“行吧，先這樣吧。”燭這邊也是一臉頭疼，只感覺對面是個討價還價的老手，完全沒有半點外表上表現出來的稚嫩青澀，總是莫名其妙就被壓到了她的預期，比起跟她改劇本他寧可去給那幾個老傢伙算賬去。
“談攏了今天就先到這裡吧，我和濁守夜，你們睡吧。”良朝篝火裡又添了幾根柴火，兩人這才發現天已經完全黑透。
“我也可以……”燭剛開口就被濁拆了臺：“早些休息，明天少叫喚兩聲就幫大忙了。”
“額……”燭尷尬得撓了撓臉，也就不再逞強，爬到自己的床鋪上睡覺去了。
ps：詐屍咯，這下真是月更了（）這兩天沒事想了點思路，最近可能更的勤點（如果我不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