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殍:重走千里(九)
满穗从良手中接过支架和白幕,用支架穿过白幕旁的小孔,纤细的小手在支架和幕布间熟练地来回穿梭,把支架一点点地往白幕上套。
良看着她卖力地支着白幕,有些出神。
“良爷,支架不够高,少了两根,得找些树枝和捆绑树枝的细绳。”套到一半,满穗发现了问题。
哦,良想起来了这事:“行吧,我去拿。”说着,他站起身向营地走去。
良先是返回了大家睡觉的营地,从行李中取了两根细绳,又去精挑细选了几根长短粗细适中的树枝,才返回满穗所在的山崖,但拨开树丛看向火堆时,他一怔。
那个本该在火堆旁乖乖等着他的身影此刻已然消失不见。
良随手把手里的东西丢在地上,压低声调喊道:“小崽子!”
没有人回应他,良有些慌了神,焦急地四处张望,试图寻找消失的满穗。
她去哪了?为什么不见了?是借机逃跑了?还是被盗匪或野兽袭击了?
不,不对她一点动静都没发出来,只能是自己跑掉了。
她为什么要跑?是这两天他对小羊太好导致她认为他已经是个好人所以离开了?还是这两天他显露出什么异常让她猜到自己知道她是寻仇的了?
良的思绪很乱,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良有些不知所措,小崽子很谨慎,没有留下什么痕迹,良也无法找到她离去的方向。
重来一次却只能在这里停下吗?她走了,那么他回到这里的意义是什么呢?只是为了在这破世道下继续作为游荡的狼而活?
可恶,要是他拿了绳子就回来,要是他不去费那个时间精挑细选那几根树枝,要是……
不解、迷茫与懊悔充斥着他的心头,让他的胸口有一种撕裂般的疼痛。
“小崽子……”找寻一圈无果后,良回到了崖边,篝火还在噼里啪啦地燃着,火光映照着支了一半的白幕,那光晕却不再让良感到温暖。
良看了看不远处的悬崖,眼底泛上一抹纠结。
既然他死后已经重来一回,那是不是……
“良爷?”
良猛回头,熟悉的瘦小身影从树丛后探出头,隔着火堆,她的瘦削的小脸被映得分明。
她气息有点乱,也许刚跑了两步,眼中是藏不住的担忧。
“良爷,你在干……欸!?”
良如饿狼扑食般冲过来将满穗拥入怀中,紧紧抱住。
“良、良爷?”满穗这会儿也有些不知所措,只好红着脸道:“良爷,男女授受不亲,松一松……”
良此时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忙松开满穗装模作样地厉声道:“呃……你这小崽子,让我好找!要是你跑了……我的银子怎么办!?”
呃……良爷,你这演技……
满穗突然感觉当时让他和自己刺杀豚妖还真是挺为难他的……
本来只是想躲起来吓一吓良,刚准备回来就看见他站在崖边,这下反倒是给自己吓了一跳。
害怕之余还有些生气。
唔……笨蛋良爷!
怎么就这么不爱惜自己的生命呢?
你的债可还没还完,你的命,只能我来取……
“你干什么去了?为什么我叫你不答应?”良冷静下来,冷冷问道。
“其实……我刚才是去解手了,不好意思答应……对不起,良爷……”满穗像是做错事的孩子般低下头,哦不对,她就是孩子……
良一愣,刚才他找地粗略,如果她这种身高蹲在树丛间,他可能还真看不到。
“你……”良想责备她两句,但看她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算了,来教我影子戏。”
“好~这就来。”
良爷这般着急的模样倒是真有几分可爱呢,满穗嘴角微微上扬。
两人回到篝火前,半柱香的时间满穗就搭好了白幕。
“良爷,白幕搭好了,可是,还少一些东西。”满穗道。
“少什么?”良明知故问。
“少了乐器,影子戏一般是两个人演,一人操影,一人伴奏,这两人中有一人还得唱。”
“哦,这么一说确实是,那等我们到城里的时候,我去弄个乐器。”其实之前在尹三客制出发时他就想到了,只不过还没出发就带上毫不相干的乐器,着实有些过于可疑了,自然是不能买。
“你先看看能不能操影和演唱,我想看一段。”
“没有伴奏唱不出来,而且我也不会唱,词我倒是记得,但肯定唱不好。”
以前的时候,都是爹爹在唱,我要么操影,要么奏锣鼓。”
“行,那你先操影演一段吧,我看看。”
“好,我先试试看小人有没有问题。”
良把箱子搬到白幕后让她坐下弄,然后凑了过去,看了眼满穗手里穿着红色盔甲,长相魁梧,手里拿着一把长戟,胯下骑一匹赤红色马的小人。
“这是吕奉先?”
“是啊!嘿嘿……良爷竟然也知道,”满穗笑了笑,然后指着箱子里其他几个小人道,“刘玄德、关云长、张翼德、还有吕奉先,这些都是表演‘三英战吕布’用的小人。”
“嗯,”良点点头,然后问,“为什么就吕奉先有马?”
“不知道,可能这样显得吕奉先厉害一些。”
“这些小人做的不好,要是我,会给他们都去带上马。”
“我可以教良爷做,但是……木箱里没材料了。”
“你演吧。”良自觉走回幕布前坐下。
“那我开始了。”
良望着那散发着暖色光晕的白幕,心底略微安定些了:“嗯。”
满穗在幕布后晃动手指,白幕后就出现了张翼德的影子小人。
“白袍——乌甲素包巾!丈八蛇矛——手里握哎~”
良会心一笑,这小崽子还是和上一世一样,说着不会,还是唱起来了
“今与~吕布~去交战,贼命难逃张翼德欸~”
良长舒一口气,眯缝起眼睛,心底那种不安的感觉终于消散了,恍惚间,那白幕后跃动的火光似乎与昨夜所见重叠,连同舞动的小人和稚嫩的唱腔,但似乎并不似其那般生涩。
一场终了,良露出了思索的表情。
“良爷?在想什么?”满穗从幕后走出,凑过来问。
“啊,没什么,很精彩!”良道。
“那就好,”满穗笑了笑,“有些晚了,我们要不先回去?”
“嗯,也是,免得舌头起疑。”良站起身,帮满穗收拾好木箱里的东西。
临走前,望着空旷的悬崖,满穗垂了垂眼睑,如果她离开的话,他甚至会想到死吗……
满穗不自觉咬了咬下唇。
良……
两人回到营地,良将木箱放回行李,帮满穗系好绳结,然后继续守夜的工作。
话说,他们走之前,舌头是这个姿势吗?
ps:今天多搞点,明天又要补课,还是没法水的课,可能要少点了(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