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夢中,我感覺自己正在一個巨大的空曠的空間中飛行,這裡一無所有,只有我一個人,我的身體輕得就像一縷煙,似乎已經不存在,眼睛也睜不開,耳朵也聽不見,我在裡面悠悠地飄行著,飄呀飄,一直飄……也不知過了多久,遙遠的前方出現了一個洞,閃著明亮的光,我慢慢地向著它飄過去。
又不知過了多久,我離這個洞越來越近了,它在我眼前逐漸變大,可就在這時,我感到身體突然開始痛了起來,全身上下都痛,越來越痛,我想喊可是發不出聲來……在穿過這個洞口的一瞬間,那種劇痛達到了頂峰。
我的夢在這一刻好像醒了,這是在晚上,我聽到了呼嘯的風聲,看到了一座座黑乎乎的山,一條條泛著光的河……迷迷糊糊間,我迎面撞上了不知什麼東西,一下子昏了過去。
當我好辛苦地睜開雙眼的時候,第一眼看到是一個“大”字形的窟窿——在一個草棚頂上,而我正四腳朝天躺平在地上。我努力地坐起身環顧四周,這應該是一個雞圈,木製的柵欄,地上有幾個盆子,牆角有一隻老母雞不停地大聲咕咕叫著,幾隻小雞仔在它翅膀後面探頭探腦。
嘶,我的頭好疼,肩也疼,肚子也疼,腳也疼……還好睏,困得睜不開眼……
突然,我聽到跟前有人在一聲大叫:“什麼人?來偷雞嗎!”
我奮力地抬起頭,卻見不知何時來了一個黑乎乎的人。這是一個小男孩,他穿著一身黑衣黑褲,上面有數個補丁,正手執一把木劍指著我。我不知道他長什麼樣,因為他的整個腦袋都被黑色的布……也許是帽兜……包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了雙眼和口鼻。
這……他這個裝扮可不像現代人,有點像那個啥……對了對了,就像是電影電視中的忍者。
一***,我當然不理他,可是當我渾身痠痛地,好不容易才站起來以後,卻發現事情不對勁了——這個小孩儼然正在平視我,可是看他也就七八歲的樣子啊……我四下張望,沒發現周圍有鏡子之類的物品,我攤開雙手,卻發現它變小了!這已經不是我的手了,這真的只是一雙小孩子的手,肉鼓鼓的,我嚇得一激靈跳起來,卻發現自己竟然是赤身裸體的,而這具身體竟然也變小了,這是怎麼回事?我是還在夢中嗎?
那一瞬間,無數個念頭鑽進我的腦海,我想起了那棵樹,想起了那個柯南的故事,我頭痛欲裂……
“譁,衣服也不穿,羞羞!”那個小男孩一直警覺地望著我,然後他突然躍起,木劍迎面劈了過來……
再次醒來的時候,我已經躺在床上了,腦袋裡仍有些暈暈的,我睜開眼睛盯著天花板,這是哪?我怎麼在這裡?啊,頭好痛啊……記憶漸漸湧來,我記起了那個小男孩,我記起了我的手、我的身體——
我猛然驚醒,一把掀開被子掙扎著站了起來,身體果然還是昨晚變小了的那一具,這會兒已經被套上了一身淺藍色衣褲,上面有白色的不規則條紋,噢,上衣還是V字領的——這,這兒童服裝倒還挺合身,只是白色的腰帶上還紮了一個蝴蝶結,真讓人哭笑不得。我攤開雙手,唉,還是那雙小手手,床邊擺著的一雙黑色布鞋,這麼小的鞋,然而我穿著正合適——我的確是變成小孩子了。
我這是返老還童了?真是不可思議!
屋子不大,一橫一豎擺放著一大一小兩張木床,我睡的是一張小床。床邊豎著一個深色的木製高櫃,另一個同色的木製低櫃擺在靠窗的位置,這是一扇支摘窗,上面糊著紙,這會兒整扇窗被一根細木棍撐起,柔和的陽光從外面灑進來,窗邊還擱著一把椅子。
我走近低櫃,上面隨意地放著幾把木刀木劍和幾枚竹製的十字飛鏢,還橫七豎八地疊放著一堆線裝書:這是《三字經》,這是《千字文》,這是《劍豪的傳說(中)》,還有幾本書的書名字跡模糊不好識別。
這時我才看見低櫃邊還放著好大的一個缸。這是幹嘛的?好奇心起,我走過去掀開蓋子,原來是一個水缸,水缸為何放在這裡?藉著這缸清水,我第一次看到了自己現在的長相:OMG!我怎麼變這樣了,這哪裡還是我啊,這完全就是變了個人!而且……我的嘴巴,嘴巴居然外凸,嘴唇肥厚,這看起來就像是……雞嘴!我伸出手去摸著自己的唇,有點硬硬的,像是結了一層硬痂。這麼醜!這太可怕了,我看著水缸中面目全非的自己,震驚不已。
完了,在這裡我不光變小了,我還變醜了,怎麼會這樣?原來我不是返老還童,我是變了個人……我的頭又開始疼了。
在椅子上坐著休息了好一陣,卻也並沒有讓我緩過神來,因為從窗戶望出去,外面群山曼延,層層疊疊,一山放出一山攔的樣子……
這到底是哪啊?這是哪裡的深山老林?這可怎麼回去啊,這下芭比Q了……我現在這個樣子,活脫脫就是一被拐兒童啊。
突然,一個大膽的想法從我腦中跳了出來,把我自己都嚇了一跳,只是這種事真的存在嗎……
高櫃的門上鑲著一枚不大的橢圓形銅鏡,磨損得有點嚴重了,我過去盯著裡面的那個全新的“我”看了一會兒,現在我感覺從我的角度客觀地說現在這副模樣其實也不能完全說醜,雖然帥是帥不成了,但是最起碼醜萌是有的……
這一間明顯是臥室,於是我打開房門去了外屋。
這裡的陳設同樣相當簡單:迎面是一張半新不舊的四仙桌,四條長板凳,桌上擺列著茶壺和幾個倒扣的杯子,還有一支只剩半截的蠟燭,牆上掛著一幅畫,可我看不太懂。屋子正中央安置著一個大水缸——大水缸怎麼放在這裡,真是令人迷惑——再往前幾步就是灶臺,邊上也還放著一個小水缸和幾個木桶。這裡的地上、牆上和裡屋一樣,都有著好多大小不一的黑色斑塊,這些都是啥啊?
我踱到灶臺這邊,鍋子裡的竹蒸架上放著幾個飯糰,我摸了摸,又冷又硬,這沒法吃。可我真是餓得不行了,只好從小水缸裡舀了一瓢水到鍋子裡,然而在打算燒水的時候,我找遍整個屋子,卻硬是找不到一件引火之物,最後只得無奈喝了幾口涼水,嗯,清冽、甘甜,這水質倒是相當不錯。
整個屋子裡找不到一件現代的物品,一切都很古色古香,這進一步加重了我的猜測。為求究竟,我拉開了大門,這門本就沒有閂上,是虛掩著的。
出得屋去,卻見天空密佈著白色的雲朵,雖然遮蔽了天空,但云層很薄,太陽儘管被遮擋著,卻仍在努力把陽光灑向大地,看那雲後模糊的太陽的位置,現在約摸是中午時分了,高空還有幾個黑影在雲間穿梭,也看不清是什麼。
屋前稍走十幾步就是一條窄窄的山路,路邊緊挨著的是一條小溪,溪水清澈見底,流淌得很慢,從山上曲折而下拐進了山下的樹林。
我繞屋走了一圈,大門前貼著春聯:“癸年人瑞,醜歲春溫”,原來如今是癸丑年,大名鼎鼎的癸丑年啊。整個屋子建在半山腰的一個比較開闊的凹陷處,屋子的前後都是山坡,坡上滿是蒼翠的樹木,為防雨天山上的積水灌入,圍著屋子的還有一條小溝。屋後的一角設有茅房,雞圈蓋在小屋一旁,我特意走進去看了頂棚上的窟窿,看起來昨晚我真是從天上摔下來的,難道我的猜測竟會是真的。
我回到屋子大門前,眼前盡是青蔥高聳的大山,最遠處的一座高山更是分外醒目:它山勢陡峭,高聳入雲,有兩座山峰,整座山就像是被用巨斧從山頂往下直劈過一般,差一點就要一分為二被劈成兩座山了。
屋外的風變大了,天空的雲朵逐漸被吹散了,陽光抓住機遇開始猛烈地撲向大地,我回到裡屋坐下,屋子裡一點點地亮堂了,我的思緒也漸漸清晰起來——我之前的猜測是:我,穿越了。
根據我看過的關於穿越的影視文學作品,一個現代人穿越回古代一般有兩種情況:一種是由於某種原因,通過某種途徑到達了古代,原來的身材相貌不變,然後開始闖蕩世界;另一種則是原來的肉身消失,意識附身到了古代的某個剛死之人身上,復活後就以此人的身份行走江湖。不管哪一種,穿越前的記憶、意識、學問都是保留的。
而我可能就是第二種情況,現在的我已經變成了另外一個人,變成了一個小孩,也不知這個可憐的孩子是誰,說不定就是因為嘴唇沒長好所以被那個了……我還來到了某個深山老林裡,這裡的這間屋子沒有任何現代文明的氣息。
雖然我還不能百分百確定這就是穿越,只是反過來說,如果我真的穿越了,那麼一切就都說得通了,如果沒有,那我怎麼會變了個人呢,這又是哪裡,為什麼窗上還會糊著窗紙……
世事無常,人生如夢,我是挺相信天意的,可是老天把我弄到這兒來,還給我安排了這麼一副嘴臉,到底是何用意呢?
真要是穿越了,我可怎麼才能回去呢,再穿越一次嗎?
我又想起了那棵樹,那是一棵很粗很大的樹,我向它走去,越走越近,我繞到它的後面……後面的就想不起來了,啊,我的頭好疼……
我發現我的記憶好像出了問題,我想不起我是誰了,我多大了,做什麼的,我的親人朋友同事……我都想不起來了,確切地說,是每次一去深入地細想這些事,我的腦袋就疼得不行,腦中也是一片空白。但是另外的一些事情,一些天文地理歷史什麼的,我卻還記得,甚至比從前記得更清晰。莫非是從天上掉下來摔到了腦袋,海馬體受了傷?
我靠在椅背上默默想著心事,發著呆,等到驀地回過神來偶然看到的一件事,卻又讓我想不明白了:支起木窗的這根木棍,所映在低櫃上的影子,剛才還只有一道,現在怎麼變成了兩道了呢?雖然一道略深一道略淺,可終究是兩道啊。難道還能有兩個太陽不成,這可太奇怪了,這地方奇怪的事情怎麼這麼多啊。
我伏下身瞅向天空,眼前的景象讓我恍然大悟,也使我確認了穿越的事實,同時又令我如墜冰窟惶恐不安。
——天空中,赫然高懸著一大一小兩個太陽!那兩輪耀眼的白球發出的光芒直逼射得人眼睛都睜不開。
在我的錯愕間,或許是風停了,雲層很快重新聚集,陽光迅速減弱,天空中也只有那個大太陽還能從雲層後被看到它那淺白的身影,小太陽則消失不見了。
這不是幻覺,我慢慢冷靜下來。我記得我學到過,在宇宙中,像太陽系這樣的單恆星系統是相對比較少的,兩顆恆星互相吸引互相圍繞旋轉的雙恆星系統,以及《三體》中描繪的有三顆恆星的多恆星系統其實更要多得多,適才我看見的那兩顆太陽有大有小,應該就是它們距離我的遠近不同。
這就是說,在我腳下的並不是地球。
所以,我穿越到的不光是古代,我穿越到的居然還是異星。
於是問題就又來了,之前在這茫茫宇宙中連個有生命跡象的外星球都找不到,現在卻一下子出現了一顆與地球如此相像的星球……莫非這是地球的境像星球不成?是一顆與地球時間軸不同的境像星球?
我想起了那部電影《星際穿越》,劇中最終拯救人類的不是別人,而是人類自己。那麼這裡的一切:那個打扮成忍者的小鬼,桌上的這些書,所有的傢俱……我相信也一定和地球有著莫大的關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