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张落下,日记终了,良穗二人久久没有说话。
房间内万籁俱寂,却震耳欲聋,寂然无声,却振聋发聩。
久寂之后,是良先打破了这份沉静。
“烈女。”他以短短两个字的评价总结了琳笙那最后的献身,“真是个十足的……烈女。”
烈女……确实。
“她本可以苟且偷生……却选择了这般屈辱的死法……”一边说着,在满穗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维度,她的声音中哭腔已是越发浓重,“她是个好姑娘,不该有这样的结局……”
想着她自愿被裹入那将送入王府的被褥,带入着她被自己所爱之人亲手送入豚妖之腹的悲痛……满穗便不由得鼻子发酸。
可……换得了什么呢?
她的献身,到底换来了什么?
“但是……她的献身,什么都没有换来。”良久,满穗慢慢从悲痛的湖水中浮出,可此时,良沉沉的声音却再度传来,听得出,他的情感也在此刻产生了相当的波动,“不仅另外三只小羊仍旧葬身王府……权反身也未曾向善。时至今日他仍在劫道杀人……笙没能拯救任何人,包括她自己。”
虽说事实如此……但满穗总感觉有些奇怪,心中有些莫名的不得劲。
从权反身把她误认成琳笙的表现来看,他不应是个如此无情的人。而从其表现看来,琳笙的死给他带去了极大的冲击,以至于往后十年都有些疯疯癫癫的了。
那为何……他反而丧失了那本就尚存一丝的向善之心,终而负了琳笙呢?
带着疑问,满穗便抬起手,将那日记继续向后翻去。
下一页,纸被蹂躏的全是褶皱,却全无内容;再下一页,纸张上沾满了墨水,看不出任何有效信息,再下一页,干脆直接被撕得只剩一半,残页中也全无字迹……
后面的纸张不是被连根撕去,便是被蹂躏褶皱,直至最后一页,都全无内容。
再结合那日记本表面的褶皱和破裂——好似书写者仍在尝试每晚书写日记,却无甚可写,终而恼羞成怒,毁坏纸张后愤然合上书本,想要撕毁整本书,却在用力后想到其内尚有故人最后的字迹,心一软,再将之放下,翻到琳笙的那封信,一边读着一边落泪,泪水将那页纸泡的湿透而溢墨……
每晚重复,直到整本日记再无一页完整的白纸……
“他肯定是疯了。”良的声音越发沉默,随即伸出一只大手像是安慰似的握住了满穗那微微发抖的小手,而另一只手则向前抚上那翻到最后的日记本,轻轻将之合上,“你说……如果琳笙没有用这种方式献身,而是直接和权反身坦白……你看,你当时让我做出我自己的选择,不就,有些不一样了吗?也许……”
他并没能说完这句话,而是像梗住了戛然而止。
满穗便缓缓将挂着泪的眼睛从那日记上抬起,缓缓转向了良。他看起来,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事情。
……还记得那时候的事吗?
“不。”满穗摇了摇头,又把自己的另一只手叠在了良握住她的那只手上,“在权反身决定和金鑫将她们运到洛阳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出了他的选择。”
这么一想……良相比于权反身的心性,那的确是强了不止一点。
她之所以觉得良尚且可以拯救……便是因为,他在利益和舌头的威逼利诱,以及豚妖的淫威之下,都保留住了自己善的底线……即便是伪善的底线,那也是底线。
至于权反身保住琳笙的打算……那连伪善都算不上。
最多只是……他对于情感的自私罢了。
“权反身可能是有向善之心……但他并无我这般坚定。”良摇了摇头,转过身,而坐到了二人背后的床上,不再看那日记本,“琳笙或许是个烈女……但她并无你那般顽强。最后,无一人得以善终……真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
“悲剧。”满穗重复着良的话,内心被方才看到的内容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也就将日记本弃留在了原地,起身,和良一起坐在了床上,“良爷,幸好……幸好有你。”
虽然此事说来有些古怪……但,幸好是良。
“……嗯。”良大抵是理解了她的意思,沉重地答应了一声,便没有再说话,无言地看向那日记本,“谢谢你……也幸好有你,拯救了我。”
权反身和琳笙之间并无他们这般复杂的过往,单纯的情爱,或许没有恩怨情仇纠葛持续的绵长,但死别之时的苦痛,良与满穗二人定然皆感触颇深。
他们坐在床上,而缓缓向对方挪动着。
满穗静静斜过眼去看良,却发现良也正偷偷看着她。
对方一惊,忙回过头去,惹得满穗不由得笑了一下,又向良靠近了几分。
直到二人肩触相碰,心的距离却仍在接近。
越靠越近,越靠越紧……
而最终,相互伸出手臂,紧紧拥抱在了一起,同时两唇相接,再度亲吻起来。
尽管原本已经到了相当的程度,但今日起,两人将更加珍视对方的存在。
……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客栈的房间内,只余满穗一人坐于书桌前。
灯火摇曳,她一页一页地翻着那些已读过一遍的日记,尝试从那板正整齐的字迹中再提取出些先前未曾注意的蛛丝马迹。
说来真不愧是举子家庭出身的男孩子,权反身的字写的是真漂亮啊,比她自己歪歪扭扭的字迹好看多了。
若是将来能够安定下来,她定也要好好看书,好好认字,当个知书达理的女子。
这样若有了孩子,也能教导他读书,当个有文化的人,便不必成日打打杀杀了。
可若是孩子随他爹,那恐怕便不会擅长读书。那还是习武……
……唔。
满穗的目光恍惚了一瞬,而从书页上抬起,眼前浮现出良的模样,脸颊微微一烫,便又不自觉地笑了一笑。
她怎么都开始想这种事情了。
稍微提醒了一下自己专注于眼前的事后,她的目光再度下沉,读向那日记。
书页停留在日记中间,目光扫向一行先前被他们忽略的文字。
“军营门口的路一下雨就变成泥水地,很烦,脚上粘的全是泥,难受。”
那是权反身接到送小羊任务的第二天,受“老板”邀请,要去看小羊的时候。
军营……?
为什么看小羊,会和军营扯上关系?
从这种情况来看,无非就是从军营里面出来……或是走进军营。
若是前者……她可不觉得按照权反身的过往,他会有时间和机会去当兵。
那就是后者……那四只小羊,在军营里。
可一般来说,官兵和人牙子不说势不两立,至少也不会和平共处。即便无心抓捕,至少明面上也不会纵容人牙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活动。
而出现这种情况……
老板说她以前是大户家的小姐,后来因为饥荒被流民吃了大户,家破人亡。父母为了一口活命饭而将她卖给了人牙子,时间不长,或许是角色还没转变过来,多拷打拷打就好了。
看来,他们取小羊的时候,“老板”就在现场,也就可以推断——那老板,一直都在军营之中。
难道……
“人家现在早就也不做了……自从傍上了王爷这条大腿之后,那叫一个节节高升啊,早看不上我们着些粗鄙行当咯……”
“是啊,都做了三品官了……”
!!
一股更早时偷听到的声音在满穗脑中响起,直接将她惊了一个踉跄。
难道说,那个所谓的“老板”,一直都在军队系统之中,从十年前直至今日,都未曾被绳之以法,甚至坐上了如此大官?!
虽说这听上去相当荒诞……但在如今的大明朝,也未必没有可能。
那这“老板”到底是谁?
再往前想想,肯定是有线索的……
……
咚咚!
就在她盯着那书页,奋力回想,托住下巴若有所思之时,房门突然被敲响了两声,激得她当即下意识地将那日记合上,丢在了书桌之后。
“是我,是我,快开门。”直到屋外传来良的声音时,她才松了口气,走过去,打开了锁住的房门,便见一个高大的黑影迅速挤入门内,便是将一团被包住的软物丢在了床上,“东西取回来了……没人来打扰你吧?”
他看着风尘仆仆,若非满穗知道他只是下楼去马棚一趟,定会以为良方从远方来。
“没有。”满穗一边迅速锁门,一边回过头,有些焦急地着看向她气喘吁吁的心上人,“倒是良爷看着这么着急……难道是遇到什么危险?”
“没……没被他们发现,但是……确实挺危险的。”良像是如释重负般一把坐在了床上,把床单压得都有些凹陷下去,“我下去的时候那姓金的在柜台算账,没看到我,小二不知道在哪,但反正都没看到……不不不,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从马棚里取了东西回来的时候,看到……有另一伙举着火把的人正在从山里接近客栈!所以我才这么着急回来,就是怕你这边有什么变数……”
另一伙人?
“良爷,没事,没事,我没事的?”满穗一面安抚仍喘不过气来的良,一边有些担忧地看向那锁住的门,脑中回响起先前偷听时所听闻,“另一伙人……应该就是金鑫说的,另一队将要抵达的人牙子吧?”
“对,我猜是的。”稳定气息后,良从水盆中舀了些凉水,便大口灌下,“这么说,他们带的货物……便是……咳咳……”
因为一边喝水一边说话,良稍稍呛了一口,而没能说出最后一个词。
不过,满穗已经心知肚明。
她疾步走到窗边朝外望去,便能瞅见几团火光正从远处缓缓向客栈靠近着。
“小羊……不知道有几个。”她点点头,再度回过头,有些紧张地看向那紧闭的木门,“良爷……我们得救出他们!”
此刻,无论是良,还是满穗,都不能做到对那些小羊见死不救。
但是……
“我知道……但是困难比较大。”喘了几口气后,良的语气便回归了他那常规的沉闷,点了点头,站起身,将他那少林宝刀平放在了桌上,而却像是忽然注意到什么似的扫了一眼桌面,又道,“话说……日记呢?”
直到此刻,满穗才想起权反身那本饱经折磨的日记——而后二人废了一番功夫,才将那本子自桌子后面捞出。再之后,良穗二人便坐在床边,一手牵着握在床上,一边看着摊在桌上的日记本,一手撑着下巴,沉默地靠在一起坐着。
窗外的火光越发接近,已能看见领头的不止一人。
与此同时,满穗的大脑正高速运转,分析着当前的局势。
……良说的是对的,现在的情况并不乐观。
若是直接武力营救……即便权反身醉倒不参战,敌人至少都有三个小二加上金鑫四人,以及人数不明的过路人牙子。而且人牙子极有可能会胁迫小羊当作人质,到时候,二人将会相当为难。
那花钱把小羊买下来呢?这样虽然能让小羊得救,但一方面不知道带的钱够不够,另一方面也无法达到惩罚恶人的目的……并不能作为一个有效的方案。
……
那现在到底该怎么办呢?
满穗一时间有些淤塞,便闭上眼,抱住胸的手松了开,而捏住了自己的下巴。
若是她有胡子,此刻定会像诸葛孔明一般缕一缕。
不过长胡子可不好看,还是不胡思乱想了……她便挪开目光,朝窗外的夜空看去。
此时,来者的火光在屋下闪了一闪,随即寂灭,看来,是已经进了客栈。
一筹莫展的她挪开了视野,有些无助地在房间里扫视一番,而最终还是锁定在了桌子上的那个暗色的,被折磨得遍是龟裂褶皱的本子。
……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其实挺羡慕琳笙的。毕竟,她和她所爱的男人之间,并不存在如此复杂的爱恨情仇,她也没有必要小小年纪承担起这么多,而受这么多年的苦……
如果是琳笙,她会怎么做呢?
……
“希望权爷,不要再杀人,拿着王爷给的报酬,做些好事。
愿来世,尚能以身相许。”
……嗯?
……唔??
……啊!
……哈!!
有了!
她有主意了!
一时间,茅塞顿开,满穗若醍醐灌顶般猛地仰头,丝毫不顾及身侧还被良微微握住的左手,而即刻起身,将良的那只没用力的手猛地拽起。
她有主意了!
“小崽子,你咋了?”良看起来也是方从沉思中被猛然惊醒,愣了一会,才放开了握住她的那只手,“亏我没用力,小心下次伤到自己……”
……的确,自己有些反应过度了。
虽说这的确是个很好的主意……但是,有些过分依托于权反身的觉悟了。
可以作为一个方案……但还有必要再讨论讨论。
“良爷……我想到了一个办法!”虽说已在心中冷静了几番,但她的声音不免还是有些抑制不住的激动,“这个地方最大的变数,就是……”
“哒哒哒!”
门外忽然传来的脚步声猛地打断了满穗的话语,良即刻暴起,迅速接近到木门旁,一边把她护到身后,一边侧耳,附在门上听些外面的动静。
“他们来了。”良低声说着,此刻,满穗才注意到他的表情有些后怕,但满穗此刻也只能用有些不好意思的笑来表达一下自己的歉意,“没事,你继续说,这里的门隔音质量不错,就算我这样也听不大清楚外面在说什么。”
“嗯……良爷,我的事过会再说,既然他们来了,就还是先探探虚实。”满穗稍稍稳了气息,便也是站起身,轻轻把良推开,而后将手慢慢放在了门闩之上,“过会我会把门开一条缝,应该不会被他们发现。但是……”
她并没把话说完,而是回过头,用求助的眼神看了看良。
“嗯。”对方瞬间心领神会,便是闭上眼,点了点头,随即转身拿起宝刀,一手便搭在了刀柄之上,默默为她警戒了起,“……注意安全。”
满穗有些感激地看了看良,随即闭眼,在心中想了几套万一被发现的说辞,随即便是轻轻拉开门闩,微微地将木门打开了一条缝。
“对,就是这里,孙爷。”首先涌入她耳朵的,便是小林,那先前带他们上楼来而后来出门去“接客”的小二陪着笑的声音,“二位爷到的迟,小店实在是没有热的饭菜了,倒是有些剩饭,若是不嫌弃……”
……二位爷。除了这个姓孙的人牙子外,大概还有一个人。
她偷偷挪了视角,把一只眼睛对准门缝,便是见到他们对面那间房门洞开,而动静皆是从那里面所传来。
“剩菜就剩菜……过会热热给我送上来。”这是一个沉重的声音,根据这个音色,满穗即刻在脑中想象出了一副满身横肉的粗壮模样,“都干这一行了,也别嫌这嫌那的……”
“唉,林兄,以往来你这,可没见过有剩菜的。”另一个尖细的声音打断了孙的嘀咕,而向小二询问起来,“今天为啥会做这么多菜啊?莫非是金爷赚了大钱,自己庆祝,却瞒着我们?”
……这是个聪明人,而且大概和金鑫关系比较密切。
“唉,二爷,瞧您说的,今天只是权爷回来了,还带了朋友来访,必须招待。”那小二倒也没替他们保密的意思,“他那朋友现在就在对面那间休息,若是二位爷想要认识认识……”
看来他们的存在已经暴露了……不过倒也无妨,此刻良的身份只是一个独立人牙子,而她只是他的童养媳,并不会引起怀疑。
“嗯,回头我会找时间看看他们的。”那“二爷”见自己没听到想听的话,便顺坡下驴,应付道,“话说如果隔壁房间被那位占了……那小羊住哪?金爷的房间里吗?”
小羊……她又挪了挪视角,然而并看不到房间内的情况。
“唉,权反身都回来了,那肯定是跟那姓金的睡一间房。”这时,孙却插了一句嘴,随即传来一阵金属碰撞声,像是把什么重物扔到了地上,满穗猜测是某种锤状武器,“要我说啊,让这些小羊都滚去马棚睡,反正那边有干草,他们也冻不死……”
“哎哎,这可不好,小羊也是人,可不能睡马厩。”那“二爷”似乎有点看不下去他的粗暴,而发声打断了他,“要不然,我们让金爷再取点被褥,在地板上铺点床,让他们睡?”
……目前来看,那“二爷”表现得比“孙爷”要好些。
但是干这一行的能有几个好人呢?与其说是人好,更像是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
“唉,二爷,小店别的不多,被褥确实有不少。”那小林也不含糊,便是当即答应道,“那我去让金爷取六套被褥……”
六套被褥?看来有六只小羊……但一直没听见他们的声音。小羊是很难忍住出声的,这么看,极有可能他们根本就不在这里。
“不不不,不用这么多。”未等满穗分析完当前的局势,便听见“二爷”那略显有些含笑的声音打断了他,“抱两套来就够了。”
两套?为何这么少?难道故意让小羊挤着睡,让他们难堪,以达到戏弄的目的?
“两套?可是……”小林的声音有些疑惑,但质疑的话未说出口,似乎便被什么打断了话语,而即刻换了一副献媚的语气,“好好好,小的多嘴,多嘴,这就去取,这就去取。”
说罢,便是一阵脚步,满穗立刻便将门紧闭而不拴,直到那小二的脚步远去,方才重新松开。
房间里并没有走出其他人,看来那两个人牙子仍待在房内。
“原来如此……还得是你啊。”瞬间,满穗便听见孙哈哈大笑的声音,“那你觉得这两个名额应该给谁呢?”
“要我说啊,一个带把的,一个不带的。”那“二爷”贼贼的声音转而传来,“反正我们这六只小羊对半开……一边一个,更好管。”
……管?
什么意思?
“好!那就雅儿和宝儿吧!”那个姓孙的一拍手,便是决定了下来,“这两一个官家小姐,一个举子出身,突然被拐,肯定心理落差大,这时候对他们示好,然后帮我们管其他小羊……”
“哎呀,我的孙爷啊,你真是诸葛再世,卧龙凤雏。”没等孙把自己的豪言壮语放完,满穗便听得二爷越来越尖细抑扬的声音,“你自己想想,那些被意外拐来的富家小羊,你对他们再好,能好过他们家里?我们对他们越好他们就会越想家,家里多好啊!反而是那些农村出来的,被家里卖给咱们的小羊,反倒是无牵无挂,我们这时候给他们点三瓜两枣的,稍微装下好人……便能让他们对我们死心塌地!然后反过来让他们去管那些趾高气扬的富家小羊,我们高兴,他们也高兴,这便是双赢!”
“哎哟,还得是你啊老二……”
……
原来如此。
……真是没眼看。
“他们在分化那几只小羊……真是阴险。”满穗摇了摇头,甚至都听不下去孙接下来的话语,便轻轻关上了门,转头对良说道,“两个人牙子,六只小羊。其中一个姓孙的,大概是个粗人,估计力气不小,另一个叫“二爷”的家伙是个聪明人,不容小觑。而且……他们绝对是两匹恶狼。”
“那他们带着的小羊其实挺危险的。”良有些无奈地说道,随即抬起头,有些焦急,“我们得尽快救出他们……小崽子,你之前说的那个变数是什么?”
“权反身。”满穗也没跟他含糊,便是正色道,“权反身有着那样的经历,若是我们去点破他的伪装,然后再用琳笙的东西刺激刺激他……对了,衣服!衣服……”
她把目光扫向那床上的包裹,良便走了过去,将之打开,露出内部蓝色的布料。
成年女子的华贵衣服,蓝色料子,有些年头,看着很软,实际上摸起来真的很软……
那不就是先前他们在永城黑当铺花二钱银子买的衣服吗?
“如果说权反身这么在意笙遗留的东西……那这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永城当铺?”良的声音有些疑惑,一边用手指搓着那衣服感受质感,一边疑惑道,“我看,不一定……”
“可是我们也并没在仓库里找到衣服。”满穗打断了良的质疑,说出了自己的看法,“而且,就算不是那件,看起来也很像是那件衣服,只要让权反身想起琳笙就行了,不是吗?”
良沉默了一会,便点了点头,也是认同了她的说法。
“但是……这个方案也有其风险,毕竟都十年了,权反身都没有如琳笙说的那般向善,而是继续杀人劫道……很难信任他内心到底有多少悔恨。”这时,满穗的脑中却是有些泛起了嘀咕,便也就把心中的忧虑说了出来,“我怕若是真让他见了琳笙的遗物……他会恼羞成怒,以至于对我们出手……”
“但是,人数不占优,我方也不在暗处……这也就是我们目前的最佳方案了。”良摸着下巴沉思片刻,便是缓缓道,随即,他抬起眼,满穗见得了他坚定的目光,“若是他此般不思悔改,自取其辱……那我届时,必将诛杀他……那负了琳笙的恶狼。”
满穗看着他那反射着烛火的瞳仁,内心不由得有些躁动。她刚想说些什么,却听到门外又传来脚步声,便只得示意良安静,再度警戒起来。
过了一会,声音停了,满穗再次偷偷将门打开了一条缝,却仍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她偷偷地将一只眼睛贴近那门缝,而朝外看去。
还是没有任何人,对面的房间也是鸦雀无声,满穗便将视角向楼梯的方向转了过去。
而瞬间,她便浑身寒毛耸立。
楼梯那边,站着一个男孩,身上拴着绳子,正看着房间的方向。
一时间,目光相接。
满穗看见对方的眼睛,颤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