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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一件事情總是發生時,如果它下次沒有發生,人們反而會覺得有些不適應。你猜的不錯,今天,她又是四點就把我倆叫醒了,好吧,反正是最後一天了。說來也怪,這些天究竟做了些什麼,我居然完全沒印象了...怎麼稀裡糊塗就快結束了呢?你還能記起來嗎?看來真的是我的問題了...
小喬讓我訂的全都是最早的一班城際列車,第二班要晚兩個多小時。是吧,你也覺得她這麼做沒錯吧。去晚了人可就多了,出去玩,沒人願意一堆人擠來擠去的。只是這也太早了點...和昨天一樣,我們出門時天還是黑的,直至車到站,也就是我睡醒的時候,天才總算亮了。
我在想,她不會是想趁早看日出吧...對,你說的對。看日出也不可能在這種地方。但出於某種原因,我倆一直都喜歡在天黑的時候出門。夜晚或許是因為人少吧,只有這時我才覺得世界盡在我的掌控之下。
我們今天去的是一座山,我的興趣你是知道的,我從小就不太喜歡爬山,累死個人...當然了,這次我沒得選,他倆都來了,我難道還好反對嗎...
在出發之前我們就已經商量好了,這次只去後山。是的,這還分前山後山,前山面積要小很多,況且那都是道觀,我們又不信這個,再說了,這種地方不消多想就知道,人一定不少。我一向最討厭道士了,但不是真的不喜歡,只是因為討厭世俗的香火味,虛偽至極,真正的修行之所,在我看來一定是在人煙稀少的深山老林裡,不需要人為地施以香火,卻仍然馨香縈繞。
老柴說他也不喜歡香火味,這倒是意料之中,不過他極力推薦去後山,我想主要還是因為票價,我們三個人足足可以省一百五十塊。你可別誤會,我不是說他摳,這是勤儉節約,不花冤枉錢是值得我學習的。
這裡的山路...也...太讓人受不了了,明明路挺平的,但這彎就像方便麵一樣,你是不知道這種感覺...我和小喬從小就有暈車的毛病,上了高中後,我倆也不知為什麼就突然好了,可我現在舊病復發了。
她倒是聰明,一上車就睡著了。可我慘了,上了這班車後,我簡直就是要死了,差點把早飯全吐出來。為什麼?你說我為什麼會暈車呢?我還以為高中後是我的精神可以戰勝肉體了,現在這樣,難道是因為我的意志動搖了嗎?
下車後,他倆看出了我的異常...廢話,我這樣,是個人都能看出不對勁...坐了足足半小時我才終於稍微緩過來一點。
我們終究是來早了,大門都沒開,我休息這一會當然也不算耽誤時間。後山確實比前山冷清多了,來的路上我們經過了前山,那裡人可海了去了。看來我們的選擇沒毛病,我就喜歡幽靜的地方,眼前這幾座嵐氣繚繞的山才能算是真正的山。
山下居然還有一個古鎮,關於古鎮,老柴在很久之前就和我說過。所有的古鎮全都是專門用來忽悠外地人的...我記得,你也說過這話,是的,我十分認同。這幾天以來,我們幾乎都是劍走偏鋒,所謂主流的網紅景點幾乎一個都沒去,專找那些當地大爺們愛去遛彎的地方。
這山可比我想象中的陡多了,我都快成爬行動物了...也好,這反而讓我精神了不少,一點都不犯困了。只是有一點,我實在無法忍受,這山裡居然一點信號都沒有,這你敢信。地圖打不開,導航用不了,連短信也收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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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得承認,我真的不太適合爬山。才剛剛走一個多小時,我就一點力氣都沒了,可總不能讓他倆揹我吧。小沫也是一副氣喘吁吁的樣子,他今天本就有些不舒服,現在估計比我還痛苦呢。
讓我意外的是老柴,他臉不紅心不跳的,一點看不出疲態。照理說,他那樣的生活方式,身體不應該這麼好吧?
確實來得早了,一路上也沒什麼人爬山,不過,如果真的滿山都是人,那可不就慘了嘛。這麼窄的山路,我又累成這樣,卡在路中間,別人可不就走不過去了嘛。
更要命的事來了,下雨了...一邊撐著傘一邊爬山那可不成,就我們這樣子,到時候怕是隻有老柴能活著回去。我們只好到一座亭子裡暫時先避避雨。
半個多小時過去了,雨依然不見小。除了面前小賣部裡的奶奶,再沒看見別的人了。後來,一位姐姐也來亭子裡避雨了。她本想著找老奶奶買件雨衣,可奶奶只收現金,她沒辦法,就問我們有沒有。
是老柴換給了她五塊錢,她本想著用手機把錢轉給他,可是...沒有信號啊。她掏出一根菸,一邊抽一邊開始搗鼓手機。可這不是現在能解決的問題,我們都沒有信號。
最後,老柴也沒要她錢,而是希望她可以把她的香菸盒送給他。她正好抽的是最後一根,所以二話沒說就答應了。其實就是一個很普通的白色香菸盒,要說有什麼不同...那也是煙不同,特別細,比正常的煙至少要細三分之一。可老柴也只是要煙盒而已,他還覺得自己賺了呢,拿著煙盒當寶貝一樣。
終於,在我們的不懈等待下,又過了十分鐘,雨終於停了。我們還得繼續上路。可是,我的水早就喝完了,山裡的水也太黑了,一瓶普通的礦泉水要賣十塊錢。老柴可不樂意買,小沫也不想當冤大頭。
不過老柴倒是心大,直接跑到瀑布邊上,用瓶子接了一大瓶,也不管乾不乾淨,兩下就喝完了一瓶...反正,他都喝了,大不了一起完蛋,至少不能在這渴死吧。
沒想到山泉水還挺好喝,冰冰涼涼的,一點也沒苦味,細細一品...嗯,有點甜,比買的礦泉水好喝多了。
我們最終也沒爬到山頂,一方面是因為體力不支,後半程我的腿幾乎沒有知覺了。更重要的是,我們害怕回不去,手機沒信號,所以導航不了,這山裡的地圖也模糊不清,我們又是第一次來,完全不熟悉,這麼走下去,也不知道會走到哪。
最最重要的是,我們沒時間了。據我推測,我們走了這麼久,也才剛到半山腰而已。就算找對了路,等回到山腳,可能都得是傍晚了。小沫訂的回去的車票是下午一點的,現在趕回去都不一定來得及了,更何況爬上山頂呢。
僅僅商量了一分鐘,我們就集體通過提案,立刻原路返回。我決定了,以後如果出去旅遊,絕對不去爬山了,累得要死...恐怕我明天起床都不一定起得來,起來了也渾身痠疼。如果非要爬山,那也絕對不能超過...五百米,這是極限了,再高些我就不一定回得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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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和生長環境有關,我一直以來對於方言的識別能力幾乎為零,唉,你都比我強。這裡的人很少有說普通話的,我完全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同為一個國家的人,居然無法用語言溝通...
下山以後,我們趕緊跑到了來時大巴的停車場,從時間上來看,應該能來得及。不巧的是,此時此刻,竟一輛車也沒有。
好吧,你說說,我是有多倒黴,城際列車看來是趕不上了...幸好票價不算貴,一人才虧了十塊錢。等了大約半小時後,終於一輛車開進了地兒。
車上的人一下車,我就跑過去找司機大叔詢問:“師傅,這車啥時候能開啊?”幸運的是,這個師傅說的是塑料普通話,勉強可以聽懂,只不過他的回答讓我摸不著頭腦。他攤了攤手,露出一副無奈的表情,說道:“喔辣鍋曉得嘞?”啊???說完,他就走了...
這,你說說,難道是我說的話有問題嗎?車是他開的吧,他怎麼可能不知道什麼時候發車啊?這時候,老柴和小喬也過來了,我就告訴他們剛才的奇怪問答。老柴似乎一點不在意,他可倒好,直接跑到車裡,找了個座位坐下。他說:“遲早得走的,車門又沒關,我們先上去等。”話是這麼說沒錯,可哪有這樣的?
我們在車上足足等了半小時,車上人早就上滿了,可那師傅還在外邊和人聊天,最關鍵的是,車裡竟然沒有一個人去催他趕緊發車...
這,這什麼意思?唉,我現在算是明白了,你評評理,這人也太懶散了吧,哪有這麼不負責任的人,不,我不是針對司機,而說是在座的所有人,一點都不在乎嗎?這麼懶散?我接受不了...
你說的對,或許老王應該來這座城市,他和這些人真是絕配。我反正受不了了,在這再住下去,我非得發瘋不可。幸好,我是來旅遊的,明天就能回去了。不過,他倆依然不怎麼在意,小喬是累壞了,早就靠著老柴睡著了。可老柴竟然也一點不在意,還傻不楞登地在那玩一個破香菸盒...唉,要是他倆以後退休了,估計也挺適合在這住的。
最後,我們終於發車了,這次我沒有暈車,可能是因為沒吃東西的緣故吧。在車上我就訂好了回市區的車票了,時間應該來得及,我真的很不喜歡被別人牽著鼻子走,要是我自己開車就好了。
小喬睡了一路,到了市區,卻像是又打了新鮮的雞血一樣,哎,你說她以前是這樣嗎?我怎麼不記得了...她一個人跑去買菜了,說是臨走前要最後做一頓大餐。
也好,我吃不慣這裡的東西,她高興就隨她好了。額...你覺得我是不是應該給媽媽買些紀念品回去啊?你幹嘛老是這麼無趣,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跑這麼遠,不買些紀念品真的合適嗎?
我記得在樓下不遠處有一家特產超市,那裡應該有不少東西吧。老柴得知我的想法後,建議我別去這種地方,他覺得那也是騙外地人的。他說就在對面那條街開了個新超市,現在過去說不定還可以領到免費的茶杯。茶杯???哪有人帶個茶杯當紀念品,還是免費的。再說了,他是怎麼知道有免費的茶杯的?
一路上,我們都在散扯閒聊。他告訴了我一些他小時候的事情。在那時候,他家附近,只要有新的超市或者商場開業,總是會送茶杯。
他最喜歡的是一個小黃鴨的茶杯...那間超市我也去過,生意也不怎麼好啊。他說,在他小時候,孩子們最喜歡的就是去逛超市了,只是現在時代不太一樣了。
剛開業那天,他們那一片所有的小夥伴全都跑去玩了,超市送小鴨子茶杯,小孩也可以領,只不過每領一個茶杯就要填一張卡片,就是些簡單的電話號碼之類的。
他們為了多領幾個茶杯,不知道寫了多少電話號碼,最多的一個領了二十多個,家裡幾乎所有親戚的電話都被他出賣了。老柴和阿杰每人只要了一個而已,不過他倆至今還在用那個茶杯。呵,倒是真懂得愛惜...
出於好奇,我讓他多給我講了講...
他倆小時候其實還挺幸福的。到了寒暑假,阿杰的爸爸每晚都會帶他倆去超市玩,在超市看書聽歌都不要錢,還有空調。他們一般也不會買什麼,最多隻是每人一瓶飲料罷了。超市裡的籃球、乒乓球、跑步機就是他們和小夥伴的玩具,一點都不見外...這些人還真是皮厚,也不怕弄壞嗎?這都是商品啊。不過...你覺不覺得這樣也挺好的,他們小時候完全不是我想象中的悲慘世界,反倒是我和小喬...我倆可沒太多別的玩伴了。
說著說著,我們就到地兒了。嗨,還真的是有送茶杯唉,你說氣人不,他真的說對了。玻璃杯挺漂亮,還是藍瓶的。
我問他:“你真的覺得我送媽媽一個免費的茶杯合適嗎?”只見他從包裡取出另一個裝滿水的茶杯,把裡面的水都倒進這隻新杯子裡。
我這才想起來,這是他上午在山上接的山泉水,這可挺好的。
他對我說道:“水送你了,你看這樣可行?”我答道:“不錯,讓媽媽也嚐嚐山裡的泉水。”他趕緊搖了搖頭:“這不行,這水現在能喝,可是就憑現在的溫度,等幾天後,微生物一繁殖,這杯水立馬就渾了,肉眼可見一大堆雜七雜八的東西,絕對不能喝。”啊...對哦,你說我怎麼就沒想到呢。不過,喝不喝不重要,千里送鵝毛禮輕情意重,我這一兩千多公里外半山腰上接的山泉那可不是一般的貴重。不錯,這很有新意,你別說,他可比我有心多了。
出來這麼多天,我最精神的時候就是此時此刻,在回家了列車上。我覺得不夠盡興,似乎還少了些什麼,或者說,這不是我喜歡的旅行方式。
就好比現在,我不喜歡坐在列車上的感覺。不,我更不喜歡飛機,那會讓我更不踏實。如果可以,我想自己開車,想去哪就去哪,什麼時候走、在哪停、開多快都是由我自己決定。可反觀他倆,他倆壓根不在意這些,怎樣似乎都是可以的。
我們得坐十個小時左右的車才能到家...他倆都睡著了,可我卻一點睏意都沒有。我學著老柴那樣閉目養神,時間過得飛快,不知不覺就走了一大半的路程。
我腦子裡一片空吧,你別說,還真是神奇,時間怎麼就過得這麼快呢。我睜開眼,瞧了瞧坐在左邊的老柴,我們認識快半年了,最開始時,我是那麼討厭他,可現在...說喜歡,怕你笑話,只能說,我挺佩服他,他內心就像片荒漠,表現出來卻讓我覺得他像個孩子,真的是孩子...
我又扭過頭看了看小喬,唉,這傢伙啊...我們認識都快二十年了,其實她現在,和我們剛認識那會兒應該挺像的,你也不記得了嗎?...我也不記得了,那時太小了,話都說不清。轉眼她都長這麼大了...小時候有一陣子,我還特別羨慕她呢。因為沒人管她,她想做什麼都可以,她就是他們家的王。漸漸大了以後,其實...也挺可憐她的,哪個孩子像她這樣總是孤零零的...
好好好,我不說了還不行了,你說說,還真是,我們要是沒認識老柴,小喬又會是什麼樣呢?現在呢...她好像走得越來越遠了,走回了我到達不了的地方...
在還有半小時就到站時,我發現了一件極其不幸的事,我車票居然弄丟了。這可完了,在周圍找了一圈,可是什麼都沒有。可毀了,該不會出不去了吧。你說啥?補票?我先上網查查...我靠,這些人怎麼什麼回覆都有啊,看來每個火車站的規則都是不一樣的...算了,大不了就補一張票算了,不過好麻煩啊...
這半個小時,我的心可就沒放下過,好在他倆沒發現。下車後,已經是晚飯時間了,我讓他倆先出了站,我自己走到人工檢票處。我剛準備向檢票員解釋,可她看都沒看就讓我過去了。這...你們這都是這樣的嗎?不至於吧?看她一臉疲憊,難道是因為著急吃晚飯?看來還是我想複雜了,有些事其實根本沒那麼複雜,想簡單些,多去嘗試或許才是更理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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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沫拒絕去醫院接受治療。
事情是這樣的,自從回家以後,他就開始生病。不是常規的病,具體是何種病我也不知道。回來的當天還好好的,可第二天,就開始發燒。
我們只用了一天時間就讓他退了燒,但這並不是關鍵問題。從那天開始,一連二十多天,他開始變得食慾不振。每天最多隻能吃得下一顆雞蛋,除此以外,什麼也吃不下。我不認為他是裝的,因為,就算換成我,也不可能連著二十多天每天只吃一顆雞蛋而不覺得餓。我們最終不拉他去醫院是因為他僅僅只有這一個問題,看上去,身體十分健康,況且每天上班都很有精神。
我和小喬最初提議他去醫院時,他堅持說,不想生病就不要去醫院。既然這是他自己的意願,我也就不再勸說,畢竟他本身除了這種症狀,也沒別的異常。
小喬有些著急,她說她幾乎從來沒見過小沫生病過,這次又是不知名的怪病,最好還是去醫院看看為好。我不知該怎麼和她說,我又不是醫生,根本看不出個所以然。
於是,我只好從別的角度分析,我告訴她,按照我兒時一位小夥伴的說辭,小沫很可能是中了邪。她聽後嚇了一跳,問我是有什麼依據。我只是說,我那位小夥伴曾經告訴過我,許多奇怪的病就是因為中邪造成的。
她問我有沒有辦法根治,我說那位小夥伴的奶奶據說會驅鬼,或許可以去找她。我就把兒時聽來的事告訴了她,那位小夥伴曾經和我們說過她奶奶獨自戰勝鬼的故事。
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她奶奶正走在鄉間的小路上,村裡當時還沒有裝路燈,所以光線十分昏暗。突然間,她奶奶面前閃出一團白光,那是一個沒有形體的光團,可奶奶不慌不忙,穩穩地紮了個馬步,雙手運氣,氣沉丹田。
她看了一眼,笑道:“嗷,原來是隻火屬性的魍魎啊。”下一個瞬間,她用左手食指蘸了點口水,隨後在右手手掌寫了個“水”字,最後,把寫有“水”字的手掌貼到額頭上,對著它大喝一聲:“滾!”她笑一下準備收掌,因為這時間,按點到為止,鬼已經輸了,如果這一掌發力,一掌就把它打成灰了。後來那鬼果然很識趣地跑了,並且再也沒有出現過。
我如實地訴說了這個故事,可小喬非但不害怕了,居然還笑得前仰後翻。事實上,這件事當然沒有人可以證明是假的,但更不可能說是真的。但究竟哪裡能讓她笑成這樣?
最後,我們還是沒有找人替小沫驅鬼。小喬說他可能只是胃口不好,我最終便去中藥店抓了些藥,給小沫熬了整整五大桶烏梅湯。小喬也喝了不少,不過主要還是小沫在喝。
喝了大概二十多天,小沫終於康復。他非得感謝我,說是因為喝了我的烏梅湯才好的。我不覺得是這樣,二十多天,就算什麼藥都不吃,也大概率可以康復。但他既然這麼想,那就由著他,至少,我又知道了他倆都特別愛喝烏梅湯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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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們出門的這段時間,我們家樓下居然搭了一個兒童樂園。門口還有一個旋轉木馬呢,我從來沒有坐過,可又有些不好意思,畢竟都是些小孩子在玩。
就在這天晚上,我置辦了一身行頭,棒球帽、口罩、墨鏡,我在樓上用望遠鏡偵查了許久,在確定旋轉木馬附近沒人後,便趕緊跑下樓。
可是,當我到了那時,居然發現老柴正坐那兒玩呢...而且,他一眼就認出了我。算了,算了,既然被識破了,也就不裝了,幸好是老柴,要是小沫...
以前,奶奶也會帶我去遊樂園玩。我最喜歡看著別人坐旋轉木馬了,但我自己則不敢。
我告訴老柴:“你覺不覺得坐在旋轉木馬上是最幸福的事,因為兩人永遠不會再分開。”他此時就坐在我前邊最近的一匹馬上,他看著前方對我答道:“是嗎。可我覺得這是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明明近在咫尺,卻永遠也追不上。”...我怎麼覺得他說的才是對的啊...他說的是阿杰嗎?他自始至終一直看著前方那隻空蕩蕩的馬。他原來也會有這種感覺嗎?
幾分鐘後,我開口問道:“世界上,有你愛的人嗎?”他搖搖頭:“我不知道你指的是哪一種。”“就是現在這種。”“沒有吧。”他回答地十分乾脆,我相信這就是他的想法。我也沒有,我沒有愛過任何人,或者說,我們都沒有遇見愛的人。
其實,這兩者並沒有什麼區別,我愛的人,本就不應該存在於世界上,阿杰也一定是這麼想的吧...不,或許不應該這麼說。老柴他可能從沒思考過愛是什麼,我以前也不明白,但現在或多或少懂了一些。愛一個人,便會因為愛這個人而愛整個世界,愛世上的所有人...但是,愛別人的前提一定是愛自己。而老柴,他愛的正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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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於某種我知道卻又不能明確分析的原因,小喬和小沫總是對阿杰充滿興趣。小喬可能和阿杰一樣都很喜歡攝影,不過她並沒有阿杰那麼專業。
回家後,我倆把旅行中拍的照片都洗了出來。大部分都是她拍的,就都給了她,我只是留了幾張我自己拍的風景照。
其中一張我格外喜歡,於是把電子版發給了阿杰,這張洗好的,我就掛在了牆上。在掛上去之前,我按照習慣,寫上一句話。這句話是很久以前阿杰寫給我的,多半也是她從別的什麼地方抄來的。
“在最相似的事物之間,恰恰是光在說著最美麗的謊言:因為最小的縫隙之間是最難架起橋樑的。”看到這句話時,小喬立刻就猜出這是阿杰以前寫給我的,我不明白她為什麼一下就可以猜到,畢竟我絕對沒和她說過。
她只是回答說她明白了,可我告訴她,我不明白她究竟明白了什麼,但她又說,她明白我已經明白她已經明白了,說到這我就不再搭理她,因為這種無意義的繞口令可以一直持續下去,沒完沒了。
隨她怎麼想好了,論繞圈子,我繞不過她。或許只有小沫才能是她的對手,他們倆人說不定可以就這麼繞上一個上午,我不行,或許是因為不願意,我覺得說話儘量保持簡短較好,話越多越難以找到重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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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我說,你知道不,他倆有一個共同愛好和是你一樣的。他們都對音樂十分在行,儘管我唱歌十分動聽,可我依然不愛音樂,很少在這上面話心思。
我很少聽音樂,所以每當小喬聊起時,我就根本插不上嘴。不過,老柴也是奇怪,他琴彈得不錯,可是也聽不懂小喬說的那些歌名或者是音樂家。你看啊,我是不是可以這麼理解,小喬是理論派,老柴是實戰派,這樣可以吧。
這附近不遠處有一間劇院,經常開音樂會。這不,正好現在就要開一場呢。
我靠,你們這音樂會這麼貴嗎?我們那?額...我好像不知道吧,對哦,我從來沒聽過唉,我還以為和看電影差不多貴呢...真的不便宜,可是小喬想去,老柴似乎更想去...這就沒法子了,只好陪他倆一起了。也就當學習學習了,我們三個多半還得相處很久很久很久,多一些共同愛好總歸不是壞事吧。我要不要先做些功課啊?
是,你說的也對,音樂這種東西過於抽象,不是一兩天可以學會的。我就怕,到時候我被他倆排擠,他們說的,我是一句也不知道...只希望到時候我至少別睡著吧。
不負眾望,在開始僅僅幾分鐘時,我便睡著了。你也別說我了,這真的是太無聊了,放的都是什麼歌啊,無聊死了。
我本來睡得正香呢,可誰知道這樂隊突然一聲巨響,我啪就站起來了,很快啊,小喬就趕緊把我按下...有些尷尬啊,差點影響到別人...不過,我回頭一看,嘿,後面這大媽睡得比我還死。
環顧一圈...呵呵,我還以為這些人多愛音樂呢,一個劇院幾乎九成的人都是半死不活的樣子,就那為數不多的幾個看上去精神些。恐怕也就小喬和老柴是真的愛音樂吧。你們這兒也不怎麼樣嘛,這些人,你說何必呢,不喜歡聽就不喜歡,非要來裝高雅,在家裡聽流行歌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音樂哪來的高低貴賤啊。你說我?我是為了朋友好嘛,能和他們一樣嗎?
不過,把我吵醒的這首歌我真的聽過,是叫命運交響曲吧。我覺得我可能有些明白貝多芬為什麼要故意把歌寫得一驚一乍了,他可能就是預料到了聽音樂會的人多半會睡著,這樣寫不就好了嘛,看誰還敢睡著,嚇不死他!不過說真的,確實很好聽唉。貝多芬不是聽不見嘛,居然能寫得這麼好。情感很豐富嘛,可惜我聽不出什麼別的門道。他倆倒是津津有味...這不行,我以後一定要讓老柴多教教我...教練,我也想學這個。
這首就是最後一首了,唉,我有些後悔,他們怎麼不第一個表演這首啊,前面那幾首我都沒聽啊。血虧啊,這麼多錢都浪費了。
我在回去的路上,開始找老柴請教,關於這場音樂會,他似乎十分了解。我問他:“最後那首歌是不是要表現對於厄運的反抗啊?”他解釋道:“我個人認為,這首曲子反抗的是命運而不是厄運。”“這不都一樣嗎?”“不一樣。”“哪不一樣了。”等等,你就先說說是不是一樣的?隨便我?你這算什麼回答啊。貝多芬那麼慘,耳朵都聽不見了,可還是不向悲慘的命運屈服,這難道還不是反抗厄運嗎?
老柴開始向我解釋,他覺得並不是只有所謂悲慘的厄運才是要反抗的,而是所有的一切命運。在他看來,沒有任何一種命運是不值得的,正因如此,所有的命運都是值得反抗的。啊?“你這話難道不覺得有邏輯錯誤嗎?因果關係也有問題吧?”“接受命運正是反抗的前提,先要面對才能反對。現實、事實是最準確的因果關係。”
不不不不,他這話絕對有問題,你覺得呢?我突然有些繞不過來...人如果先屈服了,那怎麼能算得上反抗呢。就像人如果先被殺了,那又怎麼可能再拿起武器反抗呢?
不行,這樣和他說我可不是他的對手,還是,先說回現實好了。
我說:“你是不是沒見過比你悲慘的人啊,你自己的生活太安逸了,就好比你的工作,沒什麼大風大浪。”他答道:“這正是我選擇這份工作的一個重要原因。”“那如果你換一個工作呢?”“到時候該怎麼樣就怎麼樣。這不是什麼要緊的事。”“我可是經常看見那些被剝削壓榨的打工人。”
這回他不說話了,小喬站在一邊,到現在為止一句話也不說,就只是在偷笑。就在我以為我贏了時,老柴說道:“說到底,我們仨儘管活到了這麼大,可至少在物質上從來沒有過什麼缺失。我雖然沒你們家有錢,更不算土豪,可我至少沒捱餓過。”“這倒是,我確實也沒見人捱餓過。怎麼,難道你還見過?”“見過。”啊?啊???你們這難道還有人連飯都吃不起嗎?不至於吧...沒人管嗎?
我說:“那這些人確實可憐啊。”他則是搖了搖頭:“沒有人有資格替他們決定他們是否可憐。他們有的人告訴我,儘管覺得世界看不見希望,但依然願意熱愛生活。”“為什麼?這說不通?”“熱愛生活與否與是否富裕並無直接關係,沒有任何事物是一定有關係的,任何命運都一樣。”
說到這,我就無法回答他了,並不是我覺得他說的就是對的,而是,我確實不知道他說的那種人究竟是怎麼生活的,我沒見過,我總不能對完全不瞭解的人隨意地臆測。
他接著說道:“有些人僅僅在精神上受過折磨,也有些人是肉體上受到了折磨,肉體的折磨會漸漸導致精神也被折磨。可還有一種人,一開始就同時受到兩種煎熬,這種人當然不是常人可以輕易理解的,何況他們還各有各有不同。”
這種說法並沒有什麼問題,你也這麼覺得嗎?我知道,我就是他剛才說的那第一種人,後面兩種,我一種都不認識,真的有這種人嗎?我什麼都不知道...我沒資格回答這些問題,貝多芬又是怎麼想的呢?
你說的是,他這話倒確實值得我反思,我倒真的像是在無病呻吟。抗爭一切的命運,連美好的命運也要抗爭嗎?他和阿杰似乎都是這樣吧。
我問道:“阿杰是不是就是因為這個才離開的?”“可能是吧,你應該問她才對。這不重要。”“那你為什麼要讓她離開呢?”
他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指了指天空:“最亮的天體是什麼?”我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就是一團黑啊?你看見了什麼沒?“月亮嗎?”他搖搖頭。“那,是太陽?”
他又搖了搖頭:“阿杰告訴我,最亮的是黑洞。”啥?黑洞?不不不,你不覺得這很有問題嗎?黑洞又看不見...看不見...這也太荒謬了吧。如果真的是他說的這樣,不就意味著,宇宙中最亮的天體居然是看不見的...
人與人之間...最閃光的人事實上其實是毫無亮點的。黑洞不是會把周圍的東西全都吸進去嗎?那如果是兩個黑洞呢?是不是...唉,在這個世界上最能相互理解的人,或許並不是非得待在一起吧...不過待在一起或許也沒問題吧?黑洞不是沒有體積嗎?那一個還是兩個應該差不多吧?你說我想多了...那他究竟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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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柴總是很享受下班後回家的這一小段路,無論是坐公交還是地鐵,他都非得走這條路回家。今天,我們仨剛聽完一場音樂會。小沫又一次找老柴問東問西,他倆總喜歡這樣。
他今天再一次沒說過老柴。其實,老柴每次都只是在陳述想法,或者訴說事實罷了,沒有針對任何人,是小沫自己非要想得那麼多的。我們今天走的正是老柴最喜歡的那一段路,這次或許是因為觀察仔細,我終於明白了為什麼這段路如此讓他喜歡。
除了月亮,我只找到了三顆亮些的星,木星、火星、天琴座α。老柴也總喜歡看星星,可能是看見我仰著頭找星星,他也學著我,抬起了頭。我指著織女星說道:“在未來的一天,她將取代勾陳成為女王,只不過,或許到了那時候,人類已經不存在了。如果那樣,我希望她成為人類最後的見證者,守護這顆星球...”
這段路原本只有一邊種了樹,而另一邊則是小區的圍牆。只不過,小區內側種的樹過於高大,枝條伸到了牆外,正好把周圍路燈的光線全都遮蔽住了。因此,這段路成了整條路最暗的一段。也只有經過這段路時,才能看清天空那幾顆原本昏暗的星辰,可惜的是,過路人從來不願抬頭望兩眼,他們太忙了,忙得都忘了自己究竟在忙些什麼。只有我們這樣的閒人才會如此珍視這短暫的美好,可是,生活就是由無數個短暫的片刻構成的,沒有任何一刻是不應該珍惜的,哪怕是鮮血淋漓的事實。
一股逆風襲來,老柴緩緩閉上雙眼,吐出兩個字:“夏天。”
僅僅是兩個字而已,就在這一刻,我明白了...也感受到了。這是一股熱烈悸動的風,僅僅裹挾著幾片碎葉。那是被它豢養著的久違的夏。
此前,我以為知了的鳴叫便是夏,以為空調吹出了冷氣便是夏,隨風颭拂的裙襬就是夏,太陽的灼熱便是夏...不,這些全都不是,夏本身便已經包含了它的一切,風是它的,芬芳是它的,草木、蚊蟲、熱浪、龜裂的土地都是它的,而如過反過來,這些的一切都不能是夏。
一縷輕雲徐徐舞動,遮蔽了月光,輕雲蔽月,在它的尾巴處,木星仍然閃爍著光芒。月成全了輕雲,一縷發光的氣流在夏中展開衣袖,這是她最後的起舞之姿,而一切散去後,她依然會是一團最幸福的灰暗,無處不在的萬物,皆是她的命運,是命運讓她得以顯現,她本就是萬物的一部分。我從前並未明白,可他自始至終都知曉,他此刻不需再用任何言語便可以教會我,我想,人生也就是這種感覺了,沉默再一次用了語言辦不到的方法將我們連接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