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方舟》“風雪過境”考據:諾希斯為何來到羅德島?


3樓貓 發佈時間:2022-01-04 19:36:16 作者:銀髮三千雪滿頭 Language

諾希斯為何來到羅德島?

——靈知之路初探

By 銀髮三千雪滿頭

前言

半年前,我邊通宵猝死邊敲下《英雄與靈知》這個標題的時候,是萬萬沒有想到鷹角居然會出“靈知”這個幹員的。當我在“風雪過境”的PV裡看到這個名字時,表情那是相當地精彩——我本以為謝拉格的劇情不過是補全世界觀的填坑故事,可以讓《泰拉秘典》開個好頭,沒想到還有意外之喜。
靈知、靈知,我對這個詞再熟悉不過了。早在20年4月份,我便在探索《明日方舟》世界觀的道路上和他初遇。從那篇現在看來極為粗糙的《源石及其對泰拉世界的影響綜述》,到頂著一知半解強行分析的《博士克蘇魯原型》,再到不久前連結論都難以確定的《“阿米婭”起源之謎》,我在“鷹小姐”的筆下走過了與靈知相遇、相識、相熟的漫漫長路。如今,在雪境又一次見到了這位老朋友,這不得好好談談心?

一、靈知從何而來?諾斯替主義與諾斯替態度

來聊聊靈知吧。首先,他不是一個人——或者說,他不只是一個人。幹員靈知的檔案裡清楚明白地寫道:“靈知這個代號的來源,是他的本名,諾希斯,意為知識、洞察”,而諾希斯(Gnosis)這個名字,則可以追溯到古希臘的詞根“gno-”。雖然可以簡單地理解為“知道”(know),但它的實際含義並非平凡的、世俗的知識(knowledge),而是精神的、奧秘的——乃至靈性的知識,這也許便是譯者為什麼選擇“靈知”作為它的翻譯了。
在歷史上,這個詞很少孤立地以原意出現,因為它往往被包括在靈知主義的大量文本中。追根溯源,這種現象源自“靈知”與“靈知主義”的密不可分。
靈知主義(Gnosticism),也可以音譯為“諾斯替主義”,提倡一套以靈知稱義、因靈知得救的學說,作為基督教的經典異端,不但果斷放棄了神父們口口聲聲宣稱的“因信稱義”,還大力貶斥著主教們世世代代頒佈的律法教條。講到這裡,不知道有沒有靈機一動的讀者產生了既視感——這不就是喀蘭貿易和蔓珠院的現狀?
從維多利亞留學歸來擁有“靈知”(雙重含義)的銀灰,與久留謝拉格的大長老和其他家主們,一邊是知識一邊是信仰,可謂是復刻現實世界教會的數百年鬥爭了。不過事實沒有那麼簡單,我們並不能這麼草率地輕下論斷,否則直接右轉搜索引擎就好了,幹嘛要聽我擱這長篇大論呢?
複雜的事實就是,古老的靈知主義並沒有那麼寬泛與溫和。這些古典靈知主義者對於現世、肉體、律法的厭惡抵達了一種非常極端的情形,以至於他們在倫理觀上要麼崇尚完全的縱慾主義——不懷孕怎麼搞都行;要麼崇尚完全的禁慾主義——像靈知那樣漠然到了常人覺得離譜的程度:“銀灰的兩個妹妹?……我對那種活蹦亂跳又善變的生物沒有研究,也沒有興趣”。兩種選擇的理由完全一致:反正物質世界毫無意義,為啥不放飛自我呢?禁慾主義也不過是放飛到了另一個極端罷了。
這種死板而僵硬的東西,簡直像是另一種教條,如果直接往靈知乃至於謝拉格上面套是萬萬不行的。我們需要更先進、更現代、更適合的體系,比如現代的靈知主義。
政治哲學家沃格林(Eric Voegelin)研究總結了現代靈知主義的六大特徵:對這個世界的不滿、相信這個世界的疾病來自於它的組織方式、確信改良是可能的、假定改良是歷史性演化的、相信人類能夠改變這個世界、相信知識是改變世界的關鍵。以這種標準來看,靈知主義的理論就與“風雪過境”的劇情再相合不過了——銀灰與靈知對謝拉格一潭死水的狀況不滿;他們相信這種情形源自蔓珠院自古以來對謝拉格的信仰統治,還有延伸出來的三族議會制度;他們確信一切可以變得更好;且在國際交流越發頻繁的歷史變局面前,這一切應該變得更好;他們相信自己終有一天能發起變革;他們也相信先進的知識是改變這一切的關鍵力量。一一對應,完美契合,就像鑰匙與鎖孔一般合適。
也許你會覺得這是否太過巧合或者過於生硬,但並非如此。在沃格林的觀點中,這種“靈知主義態度”是具備相當的普遍性的。他認為馬克思、尼采、海德格爾等人都算是靈知主義者,進步主義、馬克思主義、存在主義都可以歸入靈知主義的變種——當然,這種較為激進的學術觀點引發了廣泛的爭議,但從歷史的註腳中,我們可以窺見從浪漫與靈知的交纏到近現代“靈知的復仇”……等等無數的靈知延續思想,所以至少這句話是真實不虛的:“一個幽靈,靈知主義的幽靈,在歐洲遊蕩”。

二、靈知所踏何地?現世的囚籠與知識的道路

靈知主義的幽靈是怎樣在雪境裡遊蕩的呢?別急,先來講個故事吧,一個發生在群山環伺、風雪千里的古老國度中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群野人,生活在大地的一角。他們茹毛飲血,他們餐風沐雨,他們飢寒交迫。天災掃過大地,凍骨鋪遍荒原。仁慈的神祇自群山中抬起頭顱,化為人身,走入風雪,引導這群可憐的人們。祂賜下自己的血肉、皮毛與骨骼,換取了土地的肥沃、生靈的繁盛和礦產的富裕,為他們帶來豐收、安康與和平——也為野蠻帶來了文明。人們擁戴著他們的王,仁慈的王,偉大的王,無所不能的王,迎來了神明的時代。可王並非無所不能,更無法庇護每一個人……人們總將信仰的目光望向她,但在這片大地上,僅僅是守住一個小小的避風港,也許她便已竭盡全力。
三百年,整整三百年。她累了,她想休息。於是她轉身離開,而蔓珠院與三族議會便為她維持這片土地——他們心中的神明從未離去。就這樣,轉瞬千年。她對這片土地寄予厚望,希望他們能找到屬於自己的繁榮,結果卻只見到一次又一次的叩首。
這一方淨土,停滯了千年。可這片大地,可能不會給他們下一個千年……時光飛逝,當初在神祇們守護下牙牙學語的嬰孩,已經來到了屬於他們自己的青春飛揚的時代。他們走出自己的搖籃,認識其他的孩子,交流、衝突、貿易……人在神明的羽翼下長大,卻已不再需要備至的呵護。人類建造了屬於人類的方舟,創造了屬於人類的文明,走進了屬於人類自己的時代。
但當初那個群山與風雪中的土地,依然寧靜,就好像從未長大。
這就是謝拉格的故事。故事到這裡就結束了——嗎?並沒有,如果這只是個童話,至此收尾便已足夠,可惜這片大地容不下那麼多童話。學不會在襁褓中取暖的孩童,終有一日會被凍死在冰冷的雪原裡。這就是雪境需要面對的現實。
很幸運,這裡有希瓦艾什一家,有恩希歐迪斯、恩希亞、恩雅和諾希斯。他們是“擁有靈知之人”,得以不被美好的童話矇蔽雙眼,得以見到真實的、靈知的神話。也就是另一個,不那麼美好的故事。
耶拉岡德是善良的,希望拯救這片土地的人民,但祂做不到。祂的力量流失太多,以至於維持都已艱難。名義上信仰著祂的人們卻對此雪上加霜,用無數的律法與教條試圖禁錮所有人,甚至包括祂的神啟者,直至無路可走。這裡的人們唯有創造屬於自己的繁榮,不能僅依賴外物,也不能停滯不前——唯有打破虛偽的、以神之名行逆神之事的舊秩序,方能得到新的未來。這打破舊秩序的力量,就來自靈知。
這就是另一個故事,一個囚籠般現世的故事,一個出路唯有靈知的故事,一個風雪過境的故事。這個故事的主人公有許多,銀灰和靈知,初雪與崖心,還有我們——羅德島的博士。
這許多主人公都擁有屬於自己的知識,無論是出國留學的兩位海歸,還是真正聆聽神啟的聖女,這個時候,“外力。一點微小的外力。只要這輕輕一推……雪崩會掩埋整個謝拉格,包括它所隱瞞的陰謀和發生過的一切。”

三、靈知歸向何方?世界的疾病與拯救的旅途

也正是這個時候,我們來到了謝拉格,以一個異鄉人的身份,扮演那個既是毀滅也是拯救的“外力”。這古老的土地曾經死氣沉沉,而如今,來自異鄉的風,將為這片雪境吹來新的生機。
異鄉人同樣是靈知主義的重要概念之一,指來自“異鄉”的呼喚此世昏睡生命的存在。沃格林認為,政治的靈知主義是一種“解決現世之疾病與罪惡的努力”。這就是博士在這次雪山劇情中的定位:作為一個見過更先進社會的“異鄉人”,用“呼喚”敲醒那些麻木的、沉醉在一觸即碎的幻夢裡昏睡的心靈,就像靈知的EP《Heal the World》的歌詞所言:“Pain is truth”(現實即是苦痛),“the lies surround”(謊言環繞周身),“I'll continue forward, calling to you”(我會不輟前進,向你發出呼喚),“Breakaway the truth”(揭開那真相)。
博士在謝拉格所作所為彰顯的便是他自己的態度——他是試圖治病的醫生,無論是感染者的礦石病,還是這個社會的種種痼疾和罪惡,羅德島也同樣如此。有說法認為羅德島的原型是現實中的醫院騎士團(Order of Hospitallers,全稱Sovereign Military Hospitaller Order of Saint John of Jerusalem of Rhodes and of Malta,即耶路撒冷、羅德、馬耳他聖約翰醫院主權騎士團),歐洲三大騎士團之一。這種既治人也治世的思想,便正是醫院騎士團的宗旨,也是靈知主義的追求。
少年的諾希斯有一個夢想,那就是與銀灰一同將謝拉格變成一個無比強盛的國家。他們夢想有一天,幽谷上升,高山下降,坎坷曲折之路變成坦途,聖光披露,滿照人間。於是他對銀灰說:“我會去學那些最先進的知識,等我學成了,我就回來幫你。”之後,他回來了,帶著他的知識、他的選擇一起。如今,山雪崩落,大局已定,可靈知之路,方剛剛起步。
“Leaving life around me”(離開周遭的生活),“Breakaway the pain”(從苦痛中掙脫),“Heal the world of darkness”(治癒這世界的黑暗)……“Heal the World”。
這大概便是靈知在雪山事變後,前往羅德島的原因。不僅僅是為了研究他的生命科學與源石解析,更是想要繼續探索拯救的道路。謝拉格不過是這片大地的一個縮影,更愚昧、更冰冷、更殘酷的地方比比皆是。想要治癒泰拉的疾病,靈知要走的路還有很長,羅德島的旅途亦是遙遙無期——但,方舟的騎士們,“漫漫長夜之後,羅德島肯定也會迎來黎明的。”

結語

從靈知的來路到歸途,我們看似講了很多,其實不過是冰山一角。篇幅所限,無論是靈知主義本身,還是謝拉格的設定,都沒法進一步地展開討論。不過諸位若是能在閱讀之中,有感靈知的沉默、銀灰的謀算、初雪的深思乃至雅兒的苦心等等其中之一,筆者讀的幾遍“風雪過境”劇情、十幾篇幹員檔案和密錄以及幾十篇文獻也就不算白白浪費了。
謝拉格是個很有趣的地方。少女峰、馬特洪峰(角峰原名)、魏斯峰(訊使原名)還有靈知池子的雪絨花(Edelweiss’ Vow,雪融之諾,直譯為“雪絨花之誓”),都可以將原型確定在阿爾卑斯山脈,而劇情中提到的食物“呂斯蒂”能對應到瑞士;可《耶拉岡德》的記載“祂的淚是永不融化的冰,祂的背是堅不可摧的山岩,祂的呼吸是冬日的寒風,祂的笑是春日的暖陽”以及耶拉自己,卻又能將原型漂移到北歐神話典籍《埃達》起源的冰島,而冰島在《埃達》成文時期的維京海盜文化也可以在遊戲中敵人手持的經典盾斧中找到對應;並且,初雪的金剛鈴、金剛杵還有蔓珠院的聖山、天路,還能讓原型跑去中國的西藏……只能說,不愧是有靈知主義的地方,連希臘化晚期的宗教混合主義都能neta,佩服佩服。不過除了《埃達》的詞源拉丁語“Edo”能解作“運用智慧”這點和靈知主義的思想還算有關係,藏傳佛教的密宗也勉強能和梁宣帝《迎舍利詩》的“靈知雖隱顯,妙色豈榮枯”搭上邊之外,謝拉格的地方原型和靈知主義倒是真沒啥確鑿聯繫。
最後,還是想說說我和靈知的緣分。從最早的源石本身,再到卡茲戴爾的阿米婭、拉特蘭和伊比利亞的律法、阿戈爾的知識與高傲、米諾斯的希臘英雄主義,我和諾斯替主義是真的可謂抬頭不見低頭見啊。隔壁《原神》和《雲圖計劃》都能看見你這老朋友,關係真鐵!等著,馬上就來寫你——《明日方舟》神秘主義哲學世界觀解析系列《泰拉秘典》,敬請期待。

特別鳴謝

T-A-Defender Blemmigan 黯影詩章 Dr.玲瓏 先代的隨波逐流

參考文獻

《明日方舟》鷹角網絡 《源石的神秘學符號含義研究簡報》銀髮三千雪滿頭 《諾斯替宗教:異鄉神的信息與基督教的開端》漢斯·約納斯 《諾斯與拯救:古代諾斯替主義的神話、哲學與精神修煉》張新樟 《西方二元靈知論:歷史與神話》約安·P.庫里亞諾 《浪漫和靈知——一場沒有時間的遭遇》胡繼華 《榮格與鍊金術》傑佛瑞·芮夫 《人、藝術與文學中的精神》卡爾·古斯塔夫·榮格 《古典柏拉圖主義哲學導論》梁中和 《解密失落的符號》約翰·麥克·格里爾 《多元文化視野中的身體——以早期中國身心思想為中心》
周瑾 《醫院騎士團全史》馬千 《埃達:冰島史詩》石琴娥 & 斯文 《英雄與靈知:淺談米諾斯信仰變遷》銀髮三千雪滿頭 《博士克蘇魯原型:<查爾斯·迪克斯特·瓦德事件>——從鍊金術到重鑄未來》銀髮三千雪滿頭 《烈焰與冰海:明日方舟謝拉格文化背景解析》GalladeC & 今天鴿子球咕咕了嗎 & 網紅茶 《“阿米婭”起源之謎:<白鯨記>,夜雨,還是神明之女?》銀髮三千雪滿頭 《靈知的迴歸與方舟的結晶:PV3暨覆潮之下先導PV淺析》銀髮三千雪滿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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