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後,凱伊姆發現自己被綁在椅子上。
在自己身前,酒吧老闆微微挺立,正嚴肅地注視著他。
“……還沒醒嗎?歐茲,再給他兩拳。”吉克的聲音迴盪在屋子裡。
再?也就是說……
腦筋還沒轉過來,凱伊姆便感覺右臉火辣辣地疼。
混賬……
不過話說回來,歐茲?
“好。”
酒吧老闆應聲答道,掄起右拳。
可自己明明睜開眼了啊?剛剛還和這人視線相交來著。
“喂!”凱伊姆吼道。
這個音量,何止這一個房間,只怕整棟樓都聽得一清二楚。
歐茲拳風正勁。
迫不得已,凱伊姆只得整個身子向後倒去。
吱呀一聲,木椅整個散架,而凱伊姆狼狽地在地上扭著身子。
“哦呀?這不是醒了嘛。你倒是吭一聲啊,瞧把我倆急的。”
欣賞著蛆蟲般蠕動的凱伊姆,吉克促狹地笑道。
“我和耳聾的抖S無話可講。”凱伊姆喘著氣。
“對不住了,凱伊姆先生。”
酒吧老闆鞠了一躬。
“……這是玩什麼把戲?”
不願承認自己沒能識破偽裝,凱伊姆冷冰冰地說。
歐茲垂手侍立一旁,吉克則一屁股坐在黑桌後的貂皮交椅上,點燃菸草。不一會兒,淡灰色的煙霧再次蓬起。
就像許久之前的日常那樣,吉克緩緩吐出菸圈。
“有工作了,凱伊姆。”
“幹嘛,在太平日子待著不習慣,開始搞cosplay了?”凱伊姆皺著眉頭,“現在的我不是殺手,你也不是老大了。難道腦子終於給搞壞了?”
不理會凱伊姆的冷嘲熱諷,吉克繼續說:“凱伊姆,這次還是做我的保鏢。兩天之後——”
“無聊。”
發現實在無法掙脫,凱伊姆嫌棄地說:“趕緊給我解開。雖然不知道你怎麼找到我的,但咱們已經沒關係了。希望你別再做出打擾別人喝酒這種混蛋事來。”
這幾年,凱伊姆和所有人都保持著距離。
隨著城鎮在大地上的擴張,他常常搬家,搬到最偏遠的地方,一個人孤零零地喝酒。
他不知道有什麼必要和他們聯絡。再說了,自己有什麼臉再去插手他們的生活?
在“安魂日”的大戰中,他把武器對準了牢獄的人們, 又殺掉了魯基烏斯,蒂婭也消失在自己懷中。
他毀掉了一切。拯救世界的是蒂婭,他只是一如既往地混賬。
可是,為什麼?
“別掃興嘛。”吉克笑嘻嘻地說,隨即像變臉一般沉下眉毛。
“如果我告訴你,不蝕金鎖復活了……你會怎麼辦?”
“我會告訴菲奧奈,讓她帶著警衛隊抓走你們。”凱伊姆不假思索地答道。
“感動死我了,那個凱伊姆居然成了一名遵紀守法的好公民。啊啊,前代聽到的話也會感慨萬千的吧。”
吉克假惺惺地用手帕擦著眼睛,隨即邊擤鼻涕邊說:
“那麼我們的好凱伊姆,一定幹著一份誠實的工作吧?絕對不會在各種酒吧喝個爛醉,把積蓄揮霍乾淨,然後習慣在垃圾桶旁倒頭就睡吧?”
血液凝固的感覺。
“……你監視我?”
“如果是往常的你,恐怕早就發現了吧。歐茲的偽裝也是。”小聲喃喃著,吉克嚴肅起來。
“接下這份工作。相信我,凱伊姆,這是你最後的機會了。”
在吉克的示意下,歐茲解開凱伊姆的繩子。
“不蝕金鎖已經變了。大家雖然不是什麼乾淨人,幫不上什麼正事,但也在努力開始新的生活。凱伊姆,就差你了。”
“現在你倒是一口大道理啊。”揉揉手腕,凱伊姆冷笑道,“這還是那個殺人不眨眼的娼館老闆嗎?活脫脫一個貴族啊,吉克。”
吉克的笑容凝固了。
卑劣的快感在凱伊姆的胸中湧起。
激怒他吧,作為愚弄我的代價。
“當年在牢獄裡, 我怎麼就沒發現你有這麼好心呢?這麼多年過去了,庫羅蒂婭、莉莎和阿伊莉絲掙到贖身的錢了嗎?”
“凱伊姆先生,很抱歉但我必須聲明,不蝕金鎖現在已經……”
“歐茲,居然學會插嘴了啊。組織現在洗白了是嗎?真是大人有大量。”
吉克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還差一句。
凱伊姆咂咂嘴,微笑著說:
“吉克,現在的你,梅爾特一定會喜歡的。”
這一拳的分量很重,重到凱伊姆不知道自己的頭還能不能留在脖子上。
這樣就好了。
說到底,再見面就是個錯誤。
如果讓蒂婭聽到自己剛才的話,估計也會討厭我吧。
說一些“凱伊姆先生,真是太過分了”之類的話。
說到底,為什麼自己非要被那傢伙救呢。
凱伊姆甩開吉克的拳頭,頭也不回地朝外走去。
“是嗎……真是沒出息啊,凱伊姆。現在的你,根本不配讓蒂婭醬操哪怕一丁點心。”
那樣正好。
“這封信,看來也沒有留著的必要了。送你了,拿去擦屁股還是什麼的隨你。”
從抽屜裡抽出一張白色的信封,吉克向前甩去。
“不能參加你的葬禮是很遺憾,但我們下週二就會出發。最後的建議,如果你的腦袋還有哪裡沒被酒精燒壞的話,那就用你剩下的錢體面地去死吧。”
不再言語,吉克盯著桌上的羊皮地圖,歐茲也識相地遞上繪圖尺。
下意識地接住信封,凱伊姆的視線凝固了。
昏暗的房間裡,聖子會的火漆印閃著絳紫的光。
印章裡的圖案,分明就是——
分明就是,她背上的那對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