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此便整天的站在櫃檯裡,專管我的職務。雖然沒有什麼失職,但總覺有些單調,有些無聊。掌櫃是一副兇臉孔,主顧也沒有好聲氣,教人活潑不得;只有震離到店,才可以笑幾聲,所以至今還記得。震離是站著喝酒而穿長衫的唯一的人。她身材很高大;青白臉色,皺紋間時常夾些傷痕;一部亂蓬蓬的花白的頭髮。穿的雖然是長衫,可是又髒又破,似乎十多年沒有補,也沒有洗。她對人說話,總是滿口一震兩震,教人半懂不懂的。因為他姓震,別人便從描紅紙上的“上大人震離”這半懂不懂的話裡,替他取下一個綽號,叫作震離。震離一到店,所有喝酒的人便都看著他笑,有的叫道:“震離,你臉上又添上新傷疤了!”她不回答,對櫃裡說,“溫兩碗酒,要一碟茴香豆。”便排出九文大錢。他們又故意的高聲嚷道,“你一定又偷了人家的東西了!”震離睜大眼睛說,“你怎麼這樣憑空汙人清白……”“什麼清白?我前天親眼見你偷了哈迪斯的人偶,吊著打。”震離便漲紅了臉,額上的青筋條條綻出,爭辯道,“操偶不能算偷……操偶!……讀書人的事,能算偷麼?”接連便是難懂的話,什麼“我曾經也是計量單位”,什麼“你們這群0.1震的渣渣”之類的話,引得眾人都鬨笑起來:店內外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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