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馬哈拉施特拉邦
本小說基於戰地世界觀
“1.任務全程應遵照本指南行動。2.在現場指揮官許可下,可適當違反上一條並遵照現場指揮官的命令行動。3.在無法確保任務可完成的情況下,可視情況在彙報並存檔後違反上兩條。4.謹記:公司所承擔之人身保險僅涵蓋本公司所宣稱之合法合規經營內容,除此之外,恕不擔保。”
——《彌涅爾瓦安全防衛公司員工行動指南 第三版》
1
“我曾三次目睹天火隕落,每次之後我都是唯一的倖存者。當焚盡世界的炎風捲過,我目所能及的便只有枯槁大地· · · · ··”
“OK,OK,shut up。滾下去推車,右後邊車輪又他媽的陷泥坑裡了。”·卡倫看著後視鏡裡在泥坑裡無效地轉動的車輪,打斷了模仿著聖經自言自語的布蘭登。後者抱上步槍,咕噥著下了車。
“嘿!你,說你呢,過來,幫我推車。”布蘭登衝著一個站在路邊看這群大頭兵笑話的小男孩喊。
“給我五美元我就幫你。”那個男孩說。
“我可以給你一千盧比。”
男孩搖搖頭,攤手說:“抱歉,不收盧比。”他伸出兩根手指頭,“除非兩千。”
“快點推!”卡倫把車門敲的“梆梆”響。
布蘭登只得背好步槍,下到泥坑裡,不知道在咒誰地說:“回家找你媽媽吧!讓她給你點錢買東西吃,補補腦子!你他媽的腦子落你媽pussy裡了!該死的!要是這時候有人給我們來上那麼一發火箭彈·· · · · ··”
卡倫狠狠地踩了一腳油門,吉普的引擎轉速一下子飆高,發出尖銳的爆鳴,從泥坑中掙扎了出來。
“該死的泥潭!跟這個破地方一模一樣。”布蘭登上了車,依舊不停嘴,“她媽的我以前待過的地方,除了也門,沒有比這裡更差的了。憑什麼B組可以去日本我們就要在這個倒黴地界執勤?”
“你去問董事會。”卡倫終於煩不勝煩了,他一下子停住,然後衝著布蘭登說,“你來開車,我走回去。你大可把車一路開到孟買,然後買張去維也納的機票,到那兒去拿著你的M5A3質問那些董事會的董事們說:‘親愛的BOSS們,為什麼要把我扔到南亞那鳥不拉屎的瘴氣林裡,你們是不是TM的活膩歪了?’”
“我倒很想這麼做。”好一會兒,布蘭登這麼說到。
“那就去做!”卡倫跳下車,把車門“咚”一下子摔上,站在泥濘的土路上抽菸。
布蘭登輕輕地下了車,站到卡倫旁邊,這個英國人此時少有的展現出了所謂的“英倫風範”來。他伸伸胳膊,拍拍身上的灰,來了一句:“今天天氣不錯啊。”
“幹嘛?”卡倫遞給布蘭登一根菸。
“我是說,卡倫——”布蘭登點上煙,塞進嘴裡,抽了一下,就啐出一口唾沫,“媽的,印度煙都這麼難抽。我是說,卡倫,咱們回去和那個婊子打個報告,休他個一年半載的假,去·· · · · ·媽的,去哪裡玩呢,新加坡好不好?總之,別他媽的在這個狗屁不如的地方待了,沃斯那傢伙都能批上兩個月的假期,咱們為啥不能呢?咱們可是剛從黎巴嫩回來就被調到了這裡啊,一個星期的時間都沒隔。”
卡倫看著遠處發呆。
“你在想什麼呢?”布蘭登見卡倫沒有回應,就問到。
“我在想· · · · · ·”他長長地吐出一陣藍灰色的煙霧,“我在想,從這裡到新德里有多遠。”
“一千多公里吧。”
“到孟買呢?”
“幾百公里吧,這個近點兒,大概有三百多公里的樣子?”布蘭登說,“操心這個幹嘛?”
“那裡為什麼沒有游擊隊?”卡倫把抽完的菸頭扔到地上踩滅。
布蘭登聳聳肩,說:“大城市嘛· · · · · ·治安好一點,而且也掏的起錢養正規軍。也就這種地方才會找咱們這些防務承包商了。”
“該死的大城市。”卡倫說,“那那些比這裡還要小的城市呢?”
“那些地方要不就自生自滅,要不就早被游擊隊拿下了。”布蘭登擺擺手說,“這不該咱們管。新德里或許有辦法,誰知道呢?我說,你操心這個幹嘛?”
卡倫說:“不為什麼,想到了而已。”他看著路邊低矮的平房說,一個穿著紗麗、裹著頭巾的婦女在把門口的孩子往屋子裡頭推。卡倫衝著那些小孩喊了一聲:“嘿,接著。”然後從口袋裡摸出配給的兩小筒M&M豆扔了過去。小孩像魚池裡被投餵的魚一樣湧向M&M豆掉落的地方,爭搶起來,女人則在他們身後大喊大叫。
“安卡不讓給這些小孩東西吃了。”布蘭登皺著眉看向那些小孩,“她說自從你和黃給那些小孩吃的之後,基地門口就成天圍著一幫小孩,趕都趕不走。”
“我知道,前些天我聽比安科說過。他還說安卡和貝克在門口開槍了,搞得她不得不去給市長道歉。”卡倫問道,“事故很嚴重嗎?”
布蘭登聳聳肩:“不,本來只是嚇唬嚇唬那幫子小屁孩而已,結果有個四五歲的小女孩摔倒了,貝克打到了她的腿。完全是無心之過。”布蘭登頓了頓,接過卡倫遞來的口香糖,放進嘴裡嚼起來後補充道,“她沒有右腿了,一點兒都不剩了,你知道吧,從這裡·· · · · ·”他在右大腿根上比劃著說,“· · ·· · · ·這下邊全被鋸掉了。”
“是嗎?”卡倫有些驚訝,“我說安卡這段時間怎麼總是氣鼓鼓的。”
“不· · · · · ·她生氣倒不是因為這件事· · ·· · · ·”
“那是什麼事?”
“她沒和你說過嗎?”
“沒有,我也沒聽別人說過。”卡倫重新坐上車,“上車說吧。”
“行。”布蘭登直接坐到了後面,“她去給市長道歉的時候,市長告訴她這個月的安保費要拖欠幾天,因為還差點兒。她給董事會打報告說希望公司能支援點兒錢,但公司以任務優先級太低給拒絕了。”
“啊?那現在豈不是全靠咱們自己在撐著?”卡倫繼續往基地開去。
“是的,在用咱們自己的分紅基金。這件事兒其他人暫時還不知道。”
“媽的,第一次聽說出任務還得自己倒貼錢的。董事會真是一幫狗孃養的。你什麼時候去維也納?去的時候記得叫上我,我得和你一起斃了這幫傢伙。”卡倫罵罵咧咧地猛打方向,拐上了通往基地的大路,這是他們駐守的印度小城科拉布爾殘存的為數不多的鋪裝路面之一。
基地是用當地原先的一所大學改建的,教學樓早就被夷為平地了,依然聳立的圖書館被改為了兼顧住宿和作戰指揮功能的總部。具有穹頂結構,內部空間還算闊綽的食堂和體育館分別用來停放步戰車和直升機。圖書館前的寬闊平地則在平整和加固後改造為了可供戰術運輸機起降的臨時機場——原本的小機場在之前和游擊隊的交火中被徹底摧毀了。卡倫和布蘭登的吉普車駛回基地時,臨時機場上剛停下了一架KC-390D運輸機,機身上塗著碩大的紅色圖章——三根矛與交叉的箭頭——一般他們不會派出這麼顯眼的運輸工具,除非他們知道這一路上絕對安全。
“嘿!要來看看嗎?”候在機場上的安卡對下車的卡倫和布蘭登大聲說。
“什麼東西?”布蘭登問。
卡倫看向緩緩降下的飛機尾門,對安卡說:“我說過不要用咱們自己的錢買黑市的東西。”
安卡白他一眼:“難道找其他人就更安全了?”
飛機尾門完全打開後,從裡面走出來一個穿西裝的男人,戴著白色的沒有任何圖案的面具。他先是活動活動四肢,之後又回到機艙裡拿出一個文件袋,交給安卡,說:“對一對。”
安卡打開文件袋,隨便掃了一眼那幾張紙,就簽上了名字,還給了西裝男。
“就這樣?”他看向安卡。
“你們沒必要糊弄我,如果真是這樣你們的生意早黃了。”安卡往艙裡張望,“把東西卸下來吧。”
西裝男像個機器人似的咧開嘴,衝裡面喊了句什麼,隨後對艙門口的人說:“你們往旁邊站,把這兒的空間騰出來。”
卡倫一行人站到了運輸機側面,緊接著就聽見運輸機裡面發出發動機的悶響,倒出了一輛VBCI指揮型裝甲車,原本的炮塔位替換為了一面雷達,現在還沒有完全伸展開來。而在側面,已經被提前貼心地塗上了彌涅爾瓦的公司LOGO。
“我們原本想用小野貓,但是你知道的,她太重了。只能用老一點的,不過您放心,裡面的系統都是經過現代化改裝的,性能上絕對沒有落後之處。”西裝男站到裝甲車旁邊,對安卡說到。
“喂,安卡,你買這麼個玩意兒是幹什麼?咱們又沒有裝甲集群供你指揮。”卡倫非常痛心自己本可以拿到的分紅被安卡挪做奢侈用度。
“讓經紀人把話說完。”安卡則是像是看到了新時裝般興奮。
經紀人又露出了他機器人般的笑容:“我接下來說的話,正是要回答這位先生的疑問的。這輛VBCI指揮型並不是傳統的指揮用車,而是專門用來聯絡我們為您提供的衛星的。換句話說,您購買的其實是我們的衛星服務,而非是這輛步戰車。實際上·· · · · ·”經紀人拍拍他身旁的步戰車,“· · · · · ·這是我們免費提供給您的衛星終端,和衛星電話沒有什麼區別。”
“黑市的衛星· · · · · ·”布蘭登似乎是發現了什麼好笑的事,嘲弄地低聲說。
“您可以不相信我個人,但是不能不相信我們。我相信您應該明白箇中區別。”經紀人純白的面孔不自然地扭向布蘭登,使後者瞬間感覺彷彿是在和幽靈對視,不由得打了個冷戰。
“它有什麼用呢?”卡倫替布蘭登解圍到,“你們的衛星能做些什麼?畢竟我們· · · · · ·”卡倫看向安卡,她接上道,“· · · · · ·花了兩百萬美元。經紀人先生,您給他們講講。”
經紀人吩咐飛機上的工作人員拿來一個筆記本電腦,幾個人湊了上去,結果他卻放起PPT來,和一二十年前那些在硅谷大談區塊鏈和元宇宙的“精英”一模一樣。“我們有五十多顆衛星,這足以改變戰場生態。”他這麼總結道。
“抬頭。”經紀人打了個響指,卡倫他們便往天上瞅了一眼——天空很高,發灰藍色,萬里無雲,也沒有飛鳥。
“看什麼?”布蘭登眨眨眼,問。
“好了,看回來吧。”隨著經紀人的聲音,卡倫看見他手上那臺筆記本上赫然是他們三個人抬頭看向天空的臉。
“五十年前美國的間諜衛星也是這個水平。”卡倫聳聳肩,“這不值兩百萬。”
“那如果我說它還可以這樣呢?”電腦上的圖片一下子被縮小,展現出整個基地的高清圖像,並且用彩色線條清晰地標記出有層次的防線和對應的進攻路線,還用清單列出了它標記好的裝備情況和據此推測出的基地兵力。
“我們售賣的是一整套戰爭解決方案,黃油(Butter)先生。”經紀人用代號稱呼卡倫道,“我們的客戶遍佈全球。”
“哈哈哈!”安卡興奮地笑起來,“我要的就是這個。”
她走到經紀人面前,“啪”地合上電腦,夾到自己腋下,說:“謝謝您給我們如期送來,您要再確認一遍賬單嗎?”
經紀人並沒有如預料的那般奪過電腦,當然也可能是根本沒必要,他只是搖搖頭,告訴安卡賬單不歸他管,然後說:“我已經確保貨物安全送達,請問我可以走嗎?”
安卡當然不會阻撓。
當看見那架KC-390D的起落架離開臨時跑道時,安卡才鬆了一口氣,她依靠著步戰車打開那臺從經紀人手上搶來的電腦,想找到經紀人用衛星拍下的基地,卻發現電腦無論如何也打不開了。卡倫和布蘭登拿來了工具,幫安卡打開了筆記本的底殼。
“哇,這可真是· · · · · ·你沒感覺到發熱嗎?”布蘭登挑起眉毛,問安卡。筆記本的主板已經完全燒燬了,不管是什麼東西都攪作一坨。
“沒有。”安卡搖搖頭,“別用這種眼神看著我,誰知道經紀人會怎麼做?”
“那咱們去看看兩百萬美元能用不能吧。”卡倫把報廢了的電腦丟進垃圾箱,和安卡一塊兒鑽進步戰車裡。
車廂裡非常狹窄,周圍全是被黑市的工程師們塞進來的元器件,它們被各種顏色的線串聯起來,最後彙總在成員位前的十幾塊兒屏幕上。安卡拿出經紀人給她的白色卡片,插進指揮官位旁的插槽裡,所有的屏幕同時亮起,一個明顯是合成的女聲通知到:“身份認證已通過··· · · · ·系統自檢中· · · · · · 準備就緒· · · · · ·已連接衛星系統· · · · · ·使用許可已下發· · · · ·· ·歡迎,蘋果(Apple)女士。”
卡倫突然想到:“他們怎麼會知道咱們的代號?”
“黑市知道什麼都不奇怪。”安卡全神貫注地調試著新玩具,她面前的屏幕上顯示著這臺步戰車已經連上的衛星數量以及車輛的各部位運行情況。在她確定了所有功能都正常後,她命令卡倫道:“調一顆衛星看看科拉布爾周圍,並設置為警戒模式。”
卡倫照做了,操作方式完全是傻瓜式的。黑市的研發部門很明顯的考慮到了一些學識水平不高的人群的需求,所有操作界面都是圖形化的,甚至比用智能手機還要簡單一點。不到五分鐘,對科拉布爾周圍的掃描就完成了,成果直接展示到了安卡面前的大屏幕上,需要重點防禦的交通要道,需要警戒的可疑地區,正在進出城市的人員全都被標記的一清二楚,安卡在長長地名單中發現了熟悉的人——Cook,沒有名字,只有這麼個單詞。
“什麼鬼,他不是休假了嗎?”卡倫說,“我記得有兩個月呢。”
“啊、啊、估計是被取消了,連我都不知道,肯定是董事會直接通知他的。”安卡的態度有些敷衍,她關掉大屏幕,說,“測試成功,咱們都下去吧。”
“什麼?這就成功了?”卡倫完全摸不到頭腦,“你不試試別的嗎?比如衛星通訊什麼的。”
“沒有必要。”
安卡貓腰走出步戰車。
沃斯的歸來沒有任何的驚喜,迎接他的只有布蘭登和卡倫一人一個的鐵拳和一句“親切地問候”。周防三夏給他做了一盤咖喱權當接風洗塵,然後就還是布蘭登和卡倫,他們“”連不斷地盤問可憐的格蘭特·沃斯——“你去那裡度假了?”“那裡太陽好嗎?”“認識新女孩了嗎?”“屁股圓不圓?”“衝浪了嗎?”··· · · · ·諸如此類。
“媽的,憑什麼你能休假!”布蘭登重重地放下酒杯,裡面的威士忌全都被震了出來。
“你不是要休息兩個月嗎?這才兩個星期不到,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卡倫問出他一直想問的問題。
沃斯搖搖頭,嘆口氣,說:“董事會通知我回來的。我還在沙灘上睡午覺呢,他們給我打電話說:‘小夥子起來幹活啦!’第二天我就收到了維也納寄來的直飛孟買的機票。”他聳聳肩,“天吶,那個巴拿馬女孩的屁股真他媽翹,再多一個星期我就能拿下了。”
“去你的吧!”布蘭登揪下沃斯的帽子,又扣上,“要真能拿下兩個星期足夠了!”
“我是要循序漸進好吧,在她的心上狠狠地刻上那麼一道。我不喜歡露水情緣。”沃斯打開布蘭登伸向他的貝雷帽的手,如此說道。這話讓基地的酒吧裡一下子就充滿了快活的氣氛,就連一個人喝著清酒的周防三夏都微微笑了起來。
“好了好了!”卡倫示意大家安靜,接著繼續問到,“那個信裡只有機票?沒有別的什麼?”
“只有機票。難道你不知道什麼事嗎?”沃斯擦擦嘴,紙團精確地被投進垃圾簍,“他們最好能給出個足以讓我放棄休假的理由。”
“我不知道,但是安卡可能知道。”
周防三夏加入討論,他說:“卡倫說的對,安卡肯定知道,我猜她買那輛步戰車就是在做準備。自從那次從市長那裡回來後,我就覺得她一直不太對,肯定是出了什麼事情。”
“那是因為· · · · · ·”布蘭登話說到一半,突然不知道該不該接著說下去,他看向卡倫,後者點點頭,他才續下去,只是聲音低了很多,“那是因為市長說這個窮地方付不起咱們的安保費了,董事會那幫混賬又不想掏錢,咱們只能靠自己的分紅基金撐下去的緣故。不要對其他人說,這事兒只能咱們知道。”
周防三夏微笑起來,他亞洲人的面孔上充滿了神秘,他說:“我早就猜到了,但是我說的不是這件事。”
“那是什麼事?”布蘭登問。
“你先說你是聽誰說的這件事——就是分紅基金的事。”周防三夏反詰道,“肯定不是安卡告訴你的,她不會和任何人說的。”
“比安科,他和安卡一塊兒去的市長辦公室。”
“比安科?你把他喊過來。”周防三夏皺起眉頭。
布蘭登很快就帶來了比安科。
“你給布蘭登說的咱們現在在用分紅基金裡的錢?”卡倫問道,“他說他是聽你說的。”
“我沒有這麼說,我只是說這個地方一時半會兒掏不起咱們的安保費了,這是市長原話。”這個意大利人打起手勢來簡直是手舞足蹈。
“市長只說了這麼一件事嗎?”周防三夏繼續問。
“當然不止,但後面的我沒有聽,我去上廁所了。我憋了好長時間,實在是忍不住了。廁所又很遠,所以我花了好長時間· · · · ·· ·”他簡直是沒完沒了,卡倫不得不示意他停下他蝴蝶般翩飛的兩片嘴唇。
“所以你知道他們後來又說了些什麼嗎?”卡倫馬上又補上,“知道或者不知道就行了。”
“不知道。”比安科回答的乾淨利落。
“回去擦直升機吧。”布蘭登拍拍比安科的屁股說。
“好嘞!”他一溜小跑離開了。
卡倫看著比安科的離開背影,說:“所以我們得知道那個禿頭後來又說了什麼?”
“他能說什麼呢?朱莉·安卡小姐,嫁給我!儘管我有兩個老婆和五個孩子,但是我還是缺個你!”布蘭登的語氣極盡誇張,逗笑了在場的所有人。
沃斯擺擺手,說:“他要真這麼說了,第二天咱們起床後就會發現這個城市就只剩咱們基地了。”
“哈哈哈!”布蘭登大笑起來,“所以· · · · · ·所以這只是個玩笑嘛!哈哈哈!”
“正經點,正經點。”周防三夏帶著笑意說,“咱們說認真的,他會說些什麼?”
布蘭登打算繼續接著那個笑話說下去,可比安科又跑了回來,衝酒吧裡的人喊道:“H女士來了!所有人馬上到指揮室集合!”
他們馬上行動起來,沃斯把杯子裡的酒一飲而盡,和其他人一塊兒幾乎是以衝刺的速度往指揮室趕。
指揮室位於圖書館二樓,本來是閱覽室,裡面擺著八張木桌。在被設為指揮室後就往桌子上堆滿了資料、地圖、服務器、交換器、顯示器之類的東西。不過因為一直以來只有三四個指揮分析人員,所有大多數設備一直都無人使用,保持著剛堆在這裡時的原狀。然而當卡倫他們衝進指揮室時,裡面堪稱是人滿為患。原本堆積了三四張桌子的資料被轉移到牆角處,桌子則被拼到了一塊兒,其上攤了一張大地圖,幾個人圍著地圖指指點點,不時做上標記。所有的顯示器都被打開了,並且有人守著,還拿著本子進行記錄。唯一不合理的就是,他們穿著制服不屬於彌涅爾瓦公司的任何部門。
“起碼有兩個指揮班。”卡倫低聲對布蘭登說。
“印度人。”沃斯用下巴指指一個站在地圖邊兒上的人的臂章。
安卡早就在這裡了,她向剛到的卡倫他們走過來,周防三夏問她:“H女士呢?”她回答道:“她去接人了。咱們得等上一會兒。”
剩下的幾個人也陸續趕來,黃和崔正智臉上溼漉漉的,看起來是剛洗洗了臉,可能是粘上了機油,也可能是值完夜班剛睡醒;拉科斯特和貝克穿著整套的外勤裝備,大概是執勤中被臨時喊回來的。總之,彌涅爾瓦安全防衛公司執行部的虎鯨小隊A組成員全部到齊,等候小隊長H女士的大駕光臨。
可惜H女士姍姍來遲,不過來的不止她一個人,隨行的還有三個大鬍子的印度人。站在H女士旁邊的印度人看肩章似乎是個校級軍官,可能是少校。他把指揮室裡的其他人都趕了出去,只剩下A組的成員和他的陪同人員。
H女士穿著灰色的風衣,頭髮是剛燙好的時髦樣式——起碼兩個月前卡倫和安卡結束完在黎巴嫩的任務後去米蘭給她述職時她還不是這個髮型——怎麼看都是一個喜歡在知名地標建築前拍照打卡留念的INS紅人的樣子——事實上她確實是,不過這只是她的兼職,大概在她的INS下每期必定留言的粉絲們不可能想象到。
布蘭登吹了一聲口哨,說:“H女士,我看你昨天發的TIKTOK還是在盧布爾雅那的普列舍仁廣場呢,怎麼今天就過來了。順便一提,那身禮服很性感,我給你打賞了五美元。”
H女士很迷人地微笑著,回應到:“非常感謝您的打賞,那麼一會兒會議結束後能請您在跑道上蛙跳五個來回嗎?”
布蘭登尷尬地咳嗽兩聲。
H女士收起笑容,介紹旁邊的印度軍官道:“這位是從浦那來的桑賈伊·古普塔少校,他是印度南部軍區的聯絡官,負責我們與南部軍區進行協同作戰的聯絡事宜,也負責傳達印度方面的調動指揮。”
古普塔少校看資歷章起碼服役有將近三十年了,胸前掛著一枚基爾蒂輪型勳章,一枚戰時優秀表現勳章和一枚大北方行動紀念勳章,黃看見後,嘲弄般地吹了一聲口哨。古普塔少校看了他一眼,不太自然地咳嗽起來。
H女士繼續說道:“應印度陸軍方面要求,我們需要配合印度南部軍區深入西高止山脈,打擊游擊隊在西高止山脈中的殘餘勢力。印度陸軍會在科拉布爾派出一個機械化營,我們屆時將和他們協同作戰。此前在四月份,印度方面在孟買、浦那和薩達拉周邊地區的行動取得了一定的成效,當前已經處於最後階段。該行動已經於23日取得董事會批准。”
古普塔少校接過H女士的話,說:“我們將會進入西高止山脈腹地,大體沿從安巴到阿杰拉一線進行掃蕩。我們預計這一片地區的游擊隊數量將會在一萬到一萬兩千人左右,他們大概控制了兩百個村子,但是這些村子大多以老人和女人居多,因此他們很難獲得兵力補充。我們調用了大概十架直升機對這一片進行地毯式搜索,確保我們的行動將會結束的相當快。”
“他們的裝備呢。”拉科斯特問。
“以輕武器居多,極度缺乏火力,這一點你們不用擔心。我們還切斷了他們的補給線,他們現在連子彈都很難獲得。”古普塔說。
“那為什麼要我們幫忙,照我說我們大可以撤退了。”黃說道,“按你的說法你們完全可以自己應付。”
“我們沒有辦法在山裡面投入重兵,我們的兵力不足,還要防守大城市。你們的人少且精,行動靈活。而且· · · · ·· ·”古普塔少校頓了頓,掃視了一圈,又說,“國際輿論壓力小。”
卡倫一下子笑出了聲,緊接著,A組的所有人都笑了起來。H女士掐掐眉間,無奈地說道:“董事會已經批准了行動,不要再問為什麼了。”
“董事會不怕以後拿不到復興銀行的貸款嗎?”布蘭登問。
“那是董事會需要考慮的事。”H女士說,“行動,我們只需要行動。”
“她說的對。”古普塔少校點點頭,“我們唯一需要考慮的是游擊隊比起我們來說,他們更熟悉山裡面的地形,而且因為快到雨季,山裡面的路將會非常難走,重型裝備幾乎不可能進山。”
“也就是說我們的裝備水平其實相差不大。”周防三夏說到,“我們需要陸航的支援,這可以是決定性的差距。”
“你們不是有超級雌鹿和夜鶯?”古普塔說,“有多少?”
“一架雌鹿,兩架夜鶯。”比安科說,他負責直升機的保養維護。
“它們的覆蓋面不夠大。”卡倫解釋到,“這是為特戰行動準備的,不是為了這種大規模的掃蕩行動,我們也不擅長這個。”
“我們最多隻能援助三架‘兇猛’,這是機械化營的最高配備了。”古普塔聳聳肩,“我只能說我會盡力爭取。”
“為什麼非要在雨季前行動呢?不能等到乾季?”沃斯問,“雨季很難作戰,你們應該也知道。”
“新德里希望在總統獨立日講話時能宣佈行動勝利。”古普塔這麼說。
沒人笑得出來。
“希望各位全力戰鬥。”古普塔少校向他們敬禮道,只是沒有人給他回禮。他又和H女士寒暄了幾句,離開了指揮室。
屋裡一時間滿是死寂,直到黃開口說:“我說· · · · ·· ·他們是給了多少錢啊。”
“不知道。”H女士搖搖頭,“應該很多。”
“咱們沒有拒絕的權力嗎?”黃還想掙扎一下,“這是印度人自己的事兒,咱們可以把錢退回去· · · · · ·”
“得了吧,PMC哪裡有自己選擇的權力。”沃斯擺擺手,“他們給錢,咱們幹活,別的啥都別問。”
“行動時間呢?”安卡示意所有人安靜,然後問。
“這個還需要和印度方面溝通。整個行動期間我都會在這裡進行後方指揮。安卡,你需要和卡倫進行前線指揮。”
“明白。”安卡和卡倫立正到。
“那就散會吧。”H女士衝安卡勾勾手,“安卡你先留下。”
卡倫看見圖書館前停著一架直升機,古普塔少校正在登機,多半是要回浦那。古普塔在登機前往圖書館看了一眼,之後才坐上飛機。直升機起飛的有些吃力,應該是因為機型比較老了,卡倫對民用直升機型號不熟悉,只能看出來是貝爾公司的。他看著直升機升高,遠去,消失——消失在一片褐色的、灰撲撲的、乾癟的平房上空。明明前兩天剛下過雨,這座城市卻像千百年來一直被旱災盤桓般面黃肌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