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候鳥嗎? ——候鳥,有夏候鳥和冬候鳥之分。 ——夏候鳥就是「春天來北方,秋天去南方」的鳥,它們一年四季都生活在很溫暖的環境裡。 ——而冬候鳥……則是春天就飛向北方,飛到又遠又冷的地方生活,冬季才返回的鳥。 ——儘管它們可能會在同一個地方,各自度過一生中一半的時光…… ——卻從來沒有機會在一起。
那麼,先說點車軲轆話吧
我的朋友說過:“類似的故事有很多,這聽上去只是個美好的故事而已,但不妨礙我們喜歡並祝福。”我覺得這句話很好,就放在開頭好了。
首先要說的是,我玩國G大多是靠朋友推薦,數量並不多。所以在談論感想的時候難免會顯得有些偏頗和以自我為中心,畢竟眼界就在這裡,真沒辦法。而在我玩過的那些優秀作品中,如果說《青箱》是小小雪花球裡的落雪,《聖歌德嘉的晚鐘》是有著致命吸引的聖歌,那《候鳥》就是一面鏡子,看著現在映出過去,初嘗還行,後勁挺大,在把人整破防的能力上遠高於其他作品。
在製作人訪談中,主催蒼藍的風十分自豪的一點是,《候鳥》區別於日式Galgame,在中式特色上描寫的很是成功。儘管校服的第一版設計曾是日式二次元水手服,但他最後還是選擇了國產經典,也就是大街上隨處可見,你我可能都穿過的那個款式。而中國式高考這一主線自然也是國人才能體會的內容。當然,儘管之前也有類似《高考戀愛一百天》的遊戲,但在寫實方面自然是不及的。你看嘛,樣樣精通的美少女憑什麼就會看上非親非故的你是吧。
故事的兩位主人公,梁芷柔和葉雨瀟,兩隻候鳥,在故事中並沒有款款深情的你儂我儂。他們身邊只是一件件小事,一點點小情緒,回家路上的碎碎念,書店裡找找書,約個地方一起做作業,開心的時候一起開心,emo的時候一起emo。沒有劇烈的情感衝突,只有整篇的細水長流。
流的好。
在《候鳥》中,對Galgame來說必不可少的感情衝突並不是來源於男男女女的情事,而是來源於決定人生的大事。故事的主線與進展,兩個人的情緒變化,相互理解的過程,全部都是依附在「高考」這個主線任務上的。大家都懂,高三這個玩意是不會給你風花雪月的時間的。而不幸或者幸運的是,女主樑芷柔從沒有被曖昧的男女關係衝昏頭腦,而是始終堅持自己的目標——考上櫻華大學。而男主葉雨瀟雖然並沒有那麼遠大的志向,但是卻因為被男女關係衝昏了頭腦,反而把曖昧化成了衝刺的動力。儘管愛情這東西在學習的時候基本都是負作用,但所幸在這個作品裡,它成為了一個正向積極的玩意。但反過來,也就是說在《候鳥》這個作品裡,它的第一主旨並不是“愛情”,而是“目標”,或者說是“理想”。既然側重點不同,那它自然不能像其他Gal一樣愛的驚天動地,而只能把淡淡的情愫揉碎了放在生活中,放在追逐夢想的路上。
所以,《候鳥》更像是一個富有日常味道的中篇小說。篇幅不算太長,隨便翻翻就結束了。人物不算太多,掰著指頭就能數的過來。情節不算跌宕,沒有什麼衝突,也沒有什麼誤會,面對的始終只有生活,各自的生活,彼此的生活。
但你照照鏡子,看看像不像自己。
當然,作品也有諸多不足之處。比如在故事序章的描寫中有很多生硬的地方。雖然作者對人物中後期的心理變化掌握的算是不錯,但可以看出其他部分的描寫水平還有待提高。不過比較好的一點是,儘管作品也有不少差評,但是都沒有集中到某個點上。也就是說,對不喜歡這部作品的人來說,主要是個人口味在起作用。因此,《候鳥》整體的素質可以說很不錯。而要說爭議的話,最後的機械降神式說教算是一個,不過在我本人看來,這部分的說教內容在遊戲中已經是寫的很不錯的,味道沒那麼衝,而且說的確實有幾分道理。
而另一個是由於整個故事內容都與高考死死綁定,但因為主筆根本沒參加過高考,故事裡當然也有種種不合理的地方。評論中尤其是對浙江理工大學的分數線設置這塊大家都頗有微詞。當然,作為一個千軍萬馬走獨木橋的過來人,大家對這種話題格外認真的心情當然可以理解。但是,這不算太重要。你大可以把浙江理工大學換成浙江科技學院,分數線再放下撥拉個三四十分,可那又怎麼樣呢?一些細枝末節,並不妨礙這是一款優秀的作品。
車軲轆話說完了,接下來多講一些。
故事發生的場所叫做百薇,取材來自於組內蘭州成員的回想,介紹是西北的一個小縣城,大橋橫跨黃河兩岸,那裡有新老城區,有牛肉麵,還有灰豆子。既然如此,我相信把故事舞臺直接當作蘭州也沒什麼不合理的地方。而既然它是一個蘭州愛情故事,那我本人的感受自然是要比其他人更深一些的。
我還記得,當年有新生在考上蘭大過來上了一週學後,毅然決然的選擇了退學復讀,由此可見,蘭州這地方對於東部地區的人來說確實不怎麼宜居。所以,面對梁芷柔那種強烈想要衝出這一片象牙塔,去往櫻華大學,也就是浙大,那片新天地的強烈意志,我真的是發自內心的理解。這是一篇蘭州愛情故事,但是故事的重點並不在愛情上。這裡或許是西北的某個不知名的小縣城,或許是一個省的省會城市。但共同點是,這裡能看到的真的太少太少。小時候只以為這片天地就是這樣,但當我第一次出去,看到外面的景色時,我才發現原來我有兩樣東西還不知道——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真的,這裡你能看到的太少。儘管現在比當年要好很多,但還是太少。雖然蘭大的教學資源和師資力量完全不遜色於其他985,可是學校外呢?象牙塔外面呢?當被霓虹晃過了眼,還有誰會甘心只看眼前的一方世界呢?他們會選擇離開,出去,走出去,看更美的景色。
而且,故事裡的每個人都是這麼想的。
——在櫻華,你所能見到的新鮮事物,遠比你在百薇要多,要早。 ——我終於明白一個真正的大城市應該是什麼樣子,我能不去追嗎。 ——我當年只看了那一眼,就讓我拼到了最後,一直拼到一點本錢都沒有了,才不得不放棄。
我想,我能理解他們。理解老師看著年輕人不顧風險拿前途去賭發出的嘆息,理解店員哪怕把所有本錢都拼出去也想留在那裡的執念,理解梁芷柔拼了老命也要向外走的決心。當然,也十分理解她離開葉雨瀟獨自前往櫻華的背影。倒不如說本來就該如此,被前途未卜的愛情干涉了自己未來的路本身就是一件荒謬至極的事情。而故事裡的葉雨瀟也十分爭氣,復讀了一年以後終於考上了自己的目標。說到葉雨瀟,在想要考上浙江的大學卻落榜這一點,我和他絕對也有很多共同話題。誒呦我草,原來哥們你也沒考上啊。真的是有人玩遊戲,有人照鏡子,遊戲源於現實而未必高於現實。
而很有意思的一點是,這個故事裡,學生在高考面前的掙扎和戀愛的比重是一樣重,甚至可以說戀愛本身是依附在這種掙扎上的。《候鳥》證明了愛情故事並不需要愛恨情仇也能寫的很好,告訴我們一個簡簡單單的故事也可以打動人心。或許,葉雨瀟和梁芷柔都只是一個意象。或許沒有梁芷柔也可以,或許沒有葉雨瀟也可以,他們一個是追求者,一個是被追求者,先驅者,讓人為之執著的背影。背影,櫻華是梁芷柔的背影,梁芷柔是葉雨瀟的背影。他們成一條線在向前追逐,有的人追到了,有的人還在路上。有的人是永不見面的冬候鳥和夏候鳥,時間不同,難以相聚。而既然等不到夏候鳥和冬候鳥見面的那天,那就乾脆成為一隻過境鳥,違反直覺與天性,甚至忘記了自己是誰,去追,追到頭破血流,不知何時會墜入海底,拼命的扇著翅膀,就為了讓腦海中朦朧的印象成為鮮活的畫面,去看一眼夏候鳥永遠無法相見的冬候鳥,自己苦苦追尋的冬候鳥,自己追尋的追尋本身。
真是青春啊。
——致十八歲的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