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譯自David Annandale所著的小說《Castellan》,僅做個人娛樂與交流用途,不侵犯原著任何合法權益。
出場人物與專有名詞:
伽蘭·克洛維(Garran Crowe):灰騎士淨化者堡主,兄弟會冠軍,安塔爾黑劍的看守者與使用者
斯泰爾(Styer):灰騎士仲裁官
蓋瑞德(Gared):灰騎士智庫
哈德里安娜·菲利亞(Hadrianna Furia):聖錘修會審判官,阿瑪拉斯派(保守派),雙眼雙手和左半邊身體義體化
布魯諾·賽爾弗蘭克(Bruno Saalfrank):泰達里斯號艦長
安巴赫(Ambach):泰達里斯號觀測員
賽西諾(Setheno):遊俠修女(Canoness Errant),雖然脫離了修女會的編制但是擁有審判官一樣的威信,曾是著名的亞瑞克政委的戰友,擁有聖遺物動力劍斯卡普拉塔(Skarprattar)
莉娜·維斯瑪(Lina Vismar):阿爾吉杜斯巢都總督
塔勞塔斯(Tarautas):帝皇之子的一個戰幫首領
哥托拉(Gothola):帝皇之子混沌星際戰士
安塔爾黑劍(Black Blade of Antwyr):堅不可摧的混沌遺物,能夠自然地引誘凡人乃至混沌並迅速腐化持有者變成安塔爾的傀儡,但十分敵視其他混沌勢力,在周圍沒有潛在腐化對象時會神秘消失,由歷代堡主持有
泰達里斯號(Tyndaris):灰騎士打擊巡洋艦
拉波利斯·格拉利亞(Laboris Gloria):阿爾吉杜斯的工業區
阿爾吉杜斯(Algidus):安格里夫·普林姆斯的主巢
安格里夫·普林姆斯(Angriff Primus):鑄造世界
第二部分 進行曲
第七章 希望與榮耀
帝皇之子打擊巡洋艦宣洩號在納赫蒙德星系的邊緣徘徊。這艘船曾經是高貴的紫羅蘭色,就像一把鑲滿寶石的利刃切割著虛空。數千年來的戰鬥使船體傷痕遍佈,混沌腐化以殘酷的扭曲重塑了這艘船。現在船身變成了黑色和深紅色、炮臺和上層甲板上飽受折磨的雕像反映了數千年的墮落。那些能夠依稀看出人形的最為恐怖的雕像伸出手來,祈求諸神賜予極度的痛苦。這艘船仍然是一把劍,但上面不再有寶石,只留下腐化和詛咒。令塔勞塔斯高興的是,她現在更像是件刑具,而不是武器。
塔勞塔斯已經從至高王那裡獲得了進入星系的許可,但他並不打算冒險進入卡里吉烏斯的領地。待在邊緣的位置就足夠了,宣洩號在黑暗的納赫蒙德星系只不過是一個小點,船上的鳥卜儀陣列對準了帝國方向,等待著。這艘船已經在這裡停泊了很長時間。塔勞塔斯並不介意,他很有耐心。
但哥托拉沒有。當塔勞塔斯打算離開十字處刑室時,他擋住了他的路。
十字處刑室是宣洩號的黑暗心臟。這個大廳位於最下層甲板的中央。這裡原本是一個用於交流和鑑賞的地方。它的圓形劇場曾經容納過數百名帝皇之子。現在船上只有五個帝皇之子了,但多的是被迫參加表演的凡人,表演也不僅限在花崗岩舞臺上,而是進入了觀眾席。十字處刑室現在是一個追求感官刺激的場所。塔勞塔斯和他的戰鬥兄弟們不斷髮明、更新和創造。他們孜孜不倦地''精進''著自己的藝術,幾個世紀以來,他們創作的血腥成果已經沾滿了整個大廳。長凳上沾滿了陳舊的血跡,凹凸不平的表面上佈滿了風乾的肉塊。由軌道和滑輪組成的鐵網佔據了大廳的上方。刀片、鋸子和鉤子隨意的掛在鏈條上。有些樂器是用仍然活著的受害者的神經纖維編織而成的,還有用鏤空的骨頭製成的笛子和用鞣製的肉製成的鼓。
正是在這裡,塔勞塔斯接受了色孽的祝福。起初,他感受到強烈的靈感,他知道這些靈感不可能來自他的頭腦。第一個靈感來自於受害者的尖叫聲,當痛苦的聲音達到如此純粹的程度時,就已經不再是人類所能發出的了。他全神貫注地思考著安格里夫·普林姆斯和賽德瓦三號。起初,這種痴迷是毫無根據的。他因此陷入了折磨之中,不得不從他的奴隸和他自己那裡創造出更加精緻的痛苦,更加極端的感覺。最後,在他的腦海深處,靈感變成了幻象,他知道自己必須做什麼了。從那時起,他更加頻繁的讓靈感指引自己的行動。他看不到自己工作的目的,但他感受到了它的榮耀和完美,就像感受到太陽的熱量一樣。
塔勞塔斯遵循他的靈感,下令在十字處刑室建造新的建築。巨大的鐵框架從牆壁上的八個點延伸到天花板的中心。從那個交叉點開始,大量鋼鐵被鍛造成線圈、漁網和花邊,形成一隻爪子,一直降到舞臺的上方。這是一件微妙而殘酷的藝術品,它的末端如此鋒利,當船艙裡的通氣系統呼嘯而過時,它似乎切割了空氣。在它的下方,舞臺的花崗岩上用符文劃出了一個圓形禁區。二十名奴隸的鮮血湧入了那個圓環,然後消失了,似乎被石頭吸收了。圓圈內沒有進行任何進一步的工作,塔勞塔斯不允許任何人接近。
''這是為了喚醒戴奧西安嗎?''卡斯卡問道。
''不,''塔勞塔斯回答道。即使是最極端的殘忍儀式也不能激起戴奧西安的興趣。他現在已經超越了凡人的感官,超越了藝術的極限。塔勞塔斯開始相信他會永遠沉睡。
''那這是幹什麼用的?''
''我還不知道。''他微笑著。靈感指揮著行動,並充滿了崇高的希望。他或許只能看到一小部分。崇高的真理並不完全屬於他。不過,它總會來的。''這將是榮耀的開始。''
這一天,塔勞塔斯一直在舞臺左側的一個房間裡工作,旁邊就是戴奧西安巨大的黑色身軀。當他慢慢地將熔化的黃銅倒在一個奴隸的頭骨上時,他正在探索他可以奏出的音調,逐漸將這個凡人的頭顱變成了一個鐘。他取得了想要的效果。烏瑟安、貝拉加斯和卡斯卡原本分別位於劇場上方的兩端,各忙各的,但在他離開的時候,他們也離開了。
哥托拉就站在門外,阿萊克圖斯跟在他身後。塔勞塔斯不用看就知道其他三人肯定已經找好位置將他包圍了。然而,這場伏擊並不會立刻執行。很明顯哥托拉是唯一一個想要公開挑戰他的人。其他人都在坐壁上觀。
塔勞塔斯感到一陣後悔,因為他沒有派哥托拉而是奧西迪烏斯去賽德瓦三號。奧西迪烏斯深刻地理解了他們正進行的偉大工作的本質。他不會質疑塔勞塔斯的決定。然而,他的忠誠正是塔勞塔斯讓他成為賽德瓦三號任務負責人的原因。塔勞塔斯無法信任哥托拉。
但現在賽德瓦三號失聯了,哥托拉試圖挑戰他的領導。塔勞塔斯並不感到驚訝。他之前就已經預料到了。無論是哥托拉的耐心,還是他對偉大傑作的信心,都已經超出了塔勞塔斯的預期。
''你什麼時候才會承認失敗?''哥托拉問道。
塔勞塔斯歪著頭,嘴唇抿出一個微笑,蓋住尖牙。他光禿禿的頭皮繃緊了。塔勞塔斯一直以來不斷地給自己剝皮然後治癒,而且從不讓傷口結疤,所以他暴露在外的肌肉都呈現深粉色。細長的機械樹突與他的動力揹包相連,鑽入他的頭皮和臉部。它們不停的製造燒傷、割傷,讓傷口無法癒合,但通過巧妙地控制,讓肌肉能夠癒合,並讓下一次疼痛更加猛烈。塔勞塔斯感覺到機械樹突現在開始嗡嗡作響,因為它們對他激增的腎上腺素做出了反應。''你才是失敗者,兄弟。''他說。
''你什麼意思?我們一直在追隨你,並且已經完成了你的命令。這給我們帶來了什麼?除了暴君王的殘羹剩飯,什麼也沒有。你知道賽德瓦三號已經失聯了。你的美夢已經結束了。''哥托拉說話口齒不清。他的臉被自己的短劍劃成四等分,舌頭也被割成兩半。
''這不是夢,兄弟。''塔勞塔斯說。''而是黑暗王子向我們發出的命令。''
''陳詞濫調。你總是要求我們相信你。我有件事要坦白,隊長兄弟。''他吐出了最後一個字。''此時此刻,我對你的信心很脆弱。非常脆弱。''
塔勞塔斯壓低了聲音,聲音很小,哥托拉不自覺地向前邁了一步,以便聽得更清楚。其他的帝子則原地不動。他們更多的是想看個熱鬧而不是真的想要譁變。''我們的任務還沒有結束。更沒有失敗。最重要的時刻尚未到來,如果你有耐心的話,你很快就會看到成果。''
''又是耐心!''哥托拉怒吼。''我們還不夠耐心嗎?!這麼多年來,我們一直在這個空無一物的地方耐心等待,眼睜睜看著可以肆意掃蕩的帝國燃燒而無所事事。你希望我們再等多久?等到戴奧西安再一次站起來?''
塔勞塔斯的右臂在一片殘影中突然伸過來抓住哥托拉,把他摔到牆上。在他的左手上方,來自一位死去已久藥劑師的鑽頭注射器伸出來,將改良過的麻醉劑注射到哥托拉的脖子裡。
''只要我告訴你要有耐心,你就必須保持耐心!''塔勞塔斯咆哮道。藥物衝進血液,哥托拉的臉從恐懼變得鬆弛。塔勞塔斯笑了。他給哥托拉帶來的不是痛苦,而是麻木。他偷走了哥托拉的所有感官。他經常給自己注射麻醉劑。麻木是嚴酷折磨的前戲。只有這樣,更強烈的感覺才會以更強大的力量反饋。哥托拉缺乏耐心,不斷的渴求更極端的刺激。塔勞塔斯正在切斷他的感官和世界的聯繫。他將哥托拉隔離開來,將他的身體變成一座空虛的監獄,並威脅要把他永遠關在裡面。他使用了任何帝皇之子都會害怕的酷刑。
哥托拉的手臂無力的垂在身體的兩側,手指也鬆開了。如果塔勞塔斯放手,他就會倒下。
''你會耐心等待,''塔勞塔斯邊說邊看著其他的帝皇之子,將他們也納入他的命令之中。''只要你服從我的命令。你將見證即將到來的榮耀,這會是你參與過的所有屠殺中最完美的一場。否則你會失去所有的感官。兄弟,這就是你的選擇嗎?是不是感覺自己動不了了?因為你的觸覺消失了。很快,你的其餘感官也會一一關閉。你有沒有感受到何為虛無?你希望我繼續嗎?''
哥托拉掙扎著搖了搖頭。
''我很高興我們能達成一致,''塔勞塔斯說著收回鑽頭,把哥托拉扔到甲板上,然後退後一步。哥托拉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他的臉垂了下來,眼裡充滿了仇恨,但塔勞塔斯認為他短時間內不會再次冒險挑戰自己的權威,因為他不會忘記失去知覺的恐懼。''所以你要保持耐心。''塔勞塔斯慢慢地轉過身來,他的目光掃過小隊的其他人。''你們還有問題要進一步討論嗎?''
他等到每個人都搖頭。
''那就做好準備吧。承諾兌現的時間很快就要到了。''他提高了聲音。''只要棋子放上棋盤,我們的工作就將完成。你們無法想象等待著我們的崇高。兄弟們,神啟會顯現在我們身上!''
他看到自己的熱情反射在其他人的臉上。就連哥托拉的眼中也開始燃燒起更多的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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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達里斯號停泊在闊劍港,準備通過納赫蒙德星系的致命通道進入帝國暗面。機僕車隊穿過空間站大廳將彈藥裝載到打擊巡洋艦的軍火庫中。技術神甫們正在為這艘船的機魂祈禱,並用聖油塗抹它的控制面板。在連接空港和泰達里斯號的柱廊上,沃爾達斯大導師親自送打擊部隊登船。灰騎士隊列的兩側都是紀念勝利和烈士的壁畫。這些不朽的油彩人像都以側面示人,面向離港的方向,當灰騎士們前進時彷彿與畫上的人物一起團結一致地前行。
沃爾達斯站在柱廊最後一個拱門下方。淨化者們在隊列的最後,克洛維則是最後一個登船的。德雷克和桑德拉克斯在船艙門口停下來等待堡主。他們的小隊在烈焰騎士的身後待命,從而與克洛維和安塔爾黑劍保持安全距離,他們會和堡主一起登上泰達里斯號,以表達對堡主的尊重,然後他將再次把自己與兄弟們隔離開來。
克洛維帶著頭盔。他的臉和烈焰騎士的臉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儘管德雷克臉上的金屬和燒傷的特徵使他更像雕像而不是人類,但他似乎仍然比克洛維更接近桑德拉克斯的正常臉龐,後者面容上高貴的線條表明了決心和驕傲。克洛維的皮膚現在幾乎是灰色的,緊緊地貼在他的頭骨上,眼睛凹陷,陰暗。多年來與黑劍永不停息的戰鬥在他的臉上刻下了深深的凹痕,那些皺紋就像花崗岩上的鑿痕。克洛維的臉龐依然是一位戰士的面容,他曾面臨過最嚴重的身心俱疲,但還是用自己的決心將其克服。即使海枯石爛他的面容也不會動搖。
沃爾達斯上前迎接克洛維。''堡主,願帝皇之手指引你的旅程,願你的每一擊都飽含帝皇之劍的力量。''
他們不會得到任何引導,他們的道路註定徒勞。一群背離命運的蠢貨!汝不一樣。汝會抓住劍柄在勝利之火的照耀下走向榮耀。
沃爾達斯的靈魂無視了安塔爾的誘惑。黑劍以一聲咒罵作為回應。
''你正帶著黑暗走進另一片黑暗。''沃爾達斯對克洛維說。
堡主的手從未離開過劍柄。''所以我們必須帶來更可怕的光芒。''
''的確,這就是帝國一直以來所面對的考驗。每一場戰爭都更加艱難。但我們很感激你的光芒依然如此強烈。''
當沃爾達斯說話時,德雷克和桑德拉克斯加入了他們。''我們的光芒將在安格里夫閃耀,''桑德拉克斯說道,''您會在泰坦上看到的。''
''剋制一下你的驕傲吧,兄弟,''克洛維說。''在勝利之前,我們不會提前慶祝。''
桑德拉克斯低下了頭。''當然,堡主。我失言了。''他的懺悔聽起來很真誠,而且他的表情保持中立。即便如此,沃爾達斯還是看到他的鼻孔因不悅而張開。
''上船吧,''克洛維對烈焰騎士們說道。''我向大導師告別後就過來。''
當桑德拉克斯和德雷克離開後,克洛維問道:''您對我們的任務有新的見解嗎?''
''我不知道。昨天晚上我正在思考你的任務,一個異象的片段出現在我的腦海中。我看到無盡黑夜的中心燃起熊熊大火。我應該在這場大火中挺身而出,儘管我知道我的職責不允許我這樣做。然後幻像就消失了。''
''您能解釋一下這個幻像嗎?''
''我不能。但我相信這與你的任務有關。為此,我很抱歉。''
''您不需要這樣,''克洛維說。''感謝您的分享,大導師。我會考慮您告訴我的話。''
他們分開了。沃爾達斯目送克洛維離去,堡主是最冷酷、最堅定的純潔騎士。黑劍的詛咒聲隨著堡主的陰影漸漸遠去,隨著沉重的氣閘轟然關閉,最終歸於平靜。
沃爾達斯一直待在原地,直到柱廊因泰達里斯號起航的顛簸而震動。
莉娜·維斯瑪總督跟在賽西諾身後穿過大門,進入拉波利斯·格拉利亞工業區。護送總督的儀仗隊則跟在總督身後,不過更多的是出於對塞西諾的恐懼,而不是對總督的尊重。維斯瑪很難跟上修女的步伐。她已經不再年輕了,而且比高大的戰鬥修女還要矮很多。然而,真正讓她難以跟上塞西諾的原因是,維斯瑪發現自己因為與遊俠修女如此之近而感到害怕。如果可以她很樂意離賽西諾更遠一些,但她不希望塞西諾回頭。她不想面對塞西諾頭盔上那張嚎叫的臉。如果塞西諾摘下頭盔,情況會更糟。維斯瑪再也不想看那張臉了。那雙可怕的金色眼睛和毫無感情、令人生畏的大理石面容在一直出現在她的噩夢中。
門後面就是工業區的中央大街。五百碼寬的通道上沒有封頂,但密密麻麻的鐵軌和步道幾乎遮蔽了天空。維斯瑪認為這是一種仁慈。自從這個偉大的夜晚來臨之後,阿爾吉杜斯上空的煙霧愈加稀薄。幾個世紀以來令人窒息的確定性被維斯瑪無法理解的力量所吞噬。當她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她清楚的記得天空放晴了整整一個星期。她花了幾個小時凝視著星空,驚奇地認為帝皇統治著她所看到的一切。她的母親告訴她安格里夫星系的其他行星的位置,並教她辨認天上的星座。從那以後這就成了維斯瑪總督的私人愛好,她會在能夠獨處的短暫閒暇裡仔細研究星圖,並記住每一次能夠觀測到銀河系光芒時短暫而珍貴的景象。
星光不再是一種樂趣。天空是錯誤的。
''我會讓你意識到這是你的失職。''塞西諾說。
''遊俠修女,你必須明白——''
塞西諾打斷了維斯瑪為自己辯護的企圖。''你的責任是確保這個熔爐、阿爾吉杜斯和整個安格里夫·普林姆斯繼續運轉。工人們沒有好好工作。而教導他們是你的職責。''
''人們不再像以前那樣聽話了,''維斯瑪說,承認這一點是一件痛苦的事。人們比起我的命令更害怕你,她想。拉波利斯·格拉利亞的產量再次大幅下降。維斯瑪已經做了所有她能採取的措施,但懲罰的效果越來越弱,因為士氣低落也侵蝕了行星防禦部隊。勞工和士兵們都陷入了絕望的冷漠之中。自夜幕降臨以來,她一直在努力維持這個世界的士氣。但這是一場註定要失敗的鬥爭。歲月流逝,星炬並沒有再次出現。安格里夫星系被帝國已經消失的寂靜所包圍。
維斯瑪知道她所取得的成就並不真正屬於她。是塞西諾平息了初期的恐慌。是塞西諾一次又一次地維持了秩序,讓維斯瑪的世界得以在無盡的黑夜中存續。是塞西諾,而不是維斯瑪,也不是紅衣主教奧爾拉領導下的國教,迫使安格里夫·普林姆斯的人民保持忠誠和責任。
我已經盡力了,維斯瑪想。她的努力失敗了,但這不應該是她或著奧爾拉的錯。帝國消失了。即使是安格里夫·普林姆斯的每一個人都團結在一起也無法改變這個事實。維斯瑪無法將塞西諾視為人類。她是帝皇在光芒消失之前派出的活生生的制裁,是對維斯瑪的的提前審判。她毫不留情地強迫安格里夫·普林姆斯遵守秩序,而她的成功感覺就像是在故意提醒人們維斯瑪無力實現那本不可能的目標。
今天的拉波利斯·格拉利亞是她的另一次失敗。在那裡勞作的人們不再害怕懲罰和死亡。阿爾吉杜斯的反抗意志正在消失。維斯瑪明白原因。繼續戰鬥沒有意義了,為已經結束和失敗的戰爭生產武器也是沒有意義的,一切工作都不再有任何意義了。
塞西諾注意到了拉波利斯·格拉利亞的衰落。她命令維斯瑪糾正它。她的命令絲毫沒有顧及維斯瑪的身份和地位。維斯瑪強忍怒火嘗試補救。但產量依然持續下降,所以塞西諾決定親自來一趟,並且再一次命令維斯瑪陪著她。
塞西諾面前掀起了一陣恐懼浪潮。維斯瑪看到恐懼在主幹道上的人群中蔓延開來,他們在賽西諾面前讓開道路,彷彿在逃避審判本身。恐懼進入了鑄造車間,進入了工廠的連廊、步道、磁懸浮軌道還有塔樓、起重機和煙囪。修女的動力甲是墓碑般的深灰色。她的斗篷也是灰色的。她步行的速度讓斗篷不斷飄動。在維斯瑪眼中,遊俠修女就像是一陣冰冷的鐵風。
維斯瑪緊隨其後,帶著責任、痛苦和受傷的自尊心。她無法否認塞西諾的存在是對抗黑暗的最大依仗。維斯瑪憎恨這種力量,但又需要它,並且需要將自己與它聯繫起來。曾經照亮帝國的光芒已經消失,比黑夜更可怕的無盡黑暗正在試圖佔領安格里夫·普林姆斯。維斯瑪不知道那些可怕畸形的異端阿斯塔特到底是什麼,她只知道這些怪物來到她的世界並將成千上萬的公民腐化為異端邪教。因為賽西諾的到來,那些怪物死了,邪教徒也被消滅了。但當她望向天空時,維斯瑪知道安格里夫·普林姆斯的黑暗還沒有結束。黑暗會捲土重來,帶來更可怕的恐懼。她認為她的人民這次不會有足夠的熱情來擊退黑暗。因為她知道她自己也沒有。
然而,塞西諾的力量並沒有減弱。她的信仰一如既往地無情且堅定。如果說有什麼東西能抵禦黑暗的話,那就是她。
格拉利亞鑄造廠的工人們在塞西諾通過時感到畏縮,有些人甚至被嚇呆了,但更多人想看看她會做什麼,聽她會說什麼。直到到達拉波利斯·格拉利亞的中央廣場,修女才再次開口。她停在了廣場的中央,那裡是萬千驚恐目光的焦點。在這裡,工廠上方的步道和軌道盤旋上升,使廣場擁有難得的天空。維斯瑪直視前方,專注於賽西諾,抵制住抬頭仰望星空的誘惑。
電子尖嘯聲震撼了整個拉波利斯·格拉利亞。維斯瑪已經做好了準備。塞西諾以前就這麼做過。她接管了整個工業區的揚聲器,無論是廣場、大廳、宿舍還是鑄造廠,她的聲音將傳遍拉波利斯·格拉利亞的每一個角落。當她說話時,維斯瑪皺起了眉頭。她永遠無法準備好面對修女雷鳴般的憤怒。
''你們在帝皇眼中毫無價值,''塞西諾宣稱。''你們只是在哭嚎著尋求庇護,但卻拒絕為帝國而戰。你們工作是為了保衛帝國。這裡建造的軍備正保護著這個世界。建設安格里夫·普林姆斯的城牆是你們的榮幸,但你們卻拒絕了這份榮譽,無恥的逃避責任。''
塞西諾停了下來。工廠裡迴盪著巨型機器的震動和叮噹聲。高溫氣體從尖塔的頂端呼嘯而出。然而,在塞西諾作出宣判之前,維斯瑪覺得拉波利斯·格拉利亞上空一片寂靜。她屏住呼吸。勞工們也一動不動。
''你們將重拾責任!''塞西諾喊道。她拔出動力劍並高高舉起。人們渾身顫抖,屏住呼吸。動力劍的藍色光芒照亮猩紅的工廠,直擊黑暗的天空。''你們會恪盡職守。你們會艱苦奮鬥。你們將贏得站在帝皇身側的權力。你們難道認為他的目光沒有落在你們身上嗎?你們敢相信他不再坐在黃金王座上嗎?看這光芒。看這利劍。這就是帝皇之光!這是他憤怒的利刃!這也是每一個異端最後能看到的景象。在信仰之光下為帝皇效力,或者在審判之光下像個懦夫一樣死去。''
人們聽了遊俠修女的話語立刻跪倒在地。他們哀號著請求寬恕。有的人舉起雙手懇求,還有人捂住眼睛哭泣。然後動力劍的分解力場劈啪作響。它發出更加明亮的光芒,彷彿被眼前的景象激怒了。
''你們會恪盡職守!''塞西諾命令道。
哭聲變成了恐懼的尖叫聲,工人們站了起來。''我們會恪盡職守!''他們哭喊。''我們會恪盡職守!''他們逃回自己的崗位,彷彿在追逐得到救贖的最後希望。幾分鐘後,塞西諾站在原地,舉起劍發出警告,同時鑄造廠的噪音也隨之響起。這是生產力突破絕望的聲音。
最後,塞西諾收劍入鞘。她轉身面對維斯瑪。她向前傾身,頭盔上那張噩夢般的臉俯視著總督。她對維斯瑪說話,但她的話仍然在揚聲器中咆哮。''如果我再次來到這裡,這裡不會有任何人活著。''
維斯瑪低下了頭。''不需要再麻煩您了。''她承諾道,並想知道她能守住這個誓言多久。儘管她深感恐懼,但她並不認為塞西諾能永遠維持這個世界的秩序。
塞西諾離開了她,朝大門走去,留下了新的信仰和恐懼。維斯瑪不需要陪她來,塞西諾顯然也不需要她在場。修女認為她並不比勞工好多少。塞西諾最後的威脅是針對他們所有人的。
維斯瑪一直等到戰鬥修女號消失在視線之外。即使是在修女離開之後她還留在原地,因為她屈服於誘惑,仰望天空。她所看到的一切立即開始侵蝕她對誓言的信念。絕望再次削弱了她的精神防禦。
大裂隙吞噬了她童年時見過的許多星座。橫跨銀河的憤怒傷口足以讓人絕望,但最讓她不安的是天空中距離安格里夫·普林姆斯更近的光芒。維斯瑪能夠辨認出該星系中肉眼可見的其他行星。安格里夫·塞昆杜斯和安格里夫·特提烏斯還掛在它們應該在的位置。但月亮已經不見了。當大裂隙張開時,它就消失了,而在最初的幾天裡,月亮消失所引起的恐慌差點摧毀了塞西諾對社會秩序的控制。經過了黑暗的一年,夜空中出現了新的閃光,而這些閃光是沒有理由存在的。幾個月過去了,其中一處閃光越來越亮。很快它就變成了一個棕色和綠色的圓盤。它越來越大,直到它在天空中比原來的月亮還要大。每當它升起時,它那蒼白的光芒就會讓夜晚充滿神秘和恐懼。
天空是錯誤的。而且維斯瑪不相信它會恢復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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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泰爾和蓋瑞德智庫都試圖向克洛維提供他們在泰達里斯號上的住處。但他拒絕了。他們的房間距離小隊其他成員的房間太近了。克洛維必須更加孤立。在船的中間,艦橋和船頭之間的圖書館後部有一個冥想室。克洛維宣佈在任務期間禁止所有人進入圖書館,並關閉了冥想室的門。只有戰鬥需要他時他才會出現。
泰達里斯號衝入亞空間,儘可能地在不被亞空間風暴波及的情況下躍遷到納赫蒙德星系的邊緣。直到躍遷結束前不久都沒有人打擾克洛維的孤立狀態。當他意識到圖書館裡有人時,他正為裝進備用彈匣的最後一顆爆彈低聲祈禱。片刻之後,出現在他牢房門口的身影已經失去了大部分人性。
''菲利亞審判官,看來在戰鬥前我們應該談談。''
''我也這麼認為。''哈德里安娜·菲利亞回答。這個聖錘修會審判官的聲音是無情的電子合成聲。
克洛維知道她和斯泰爾一起執行過多次任務,但這是他們第一次相遇。她的大部分肉體都被仿生體所取代,如果不是沒有機械觸手,她幾乎可以被誤認為是機械教的神甫。她的左半身和右臂都是青銅色。她的右臉上滿是堅硬的疤痕。她的傷口象徵著驕傲和決心,這讓克洛維想起了德雷克,儘管他的眼睛仍然是人類,而菲利亞的閃耀著紅色光芒。
克洛維感覺到安塔爾立刻將攻擊轉向審判官。
又是一個愚蠢的清教徒。汝見證過那麼多神蹟,卻一事無成。吾會賜予汝啟示。拋棄最後一點肉體。擁抱真理。吾會把汝的每一絲人性燒成灰燼。
菲利亞的目光在黑劍上停留了很長一段時間,然後才抬頭看著克洛維。
''你是阿瑪拉斯派,''克洛維說,菲利亞點點頭。阿瑪拉斯派是審判庭的保守派之一,他們絕對避免使用與混沌有關的武器。克洛維遇到過一些激進派的審判官,他們對黑劍充滿了渴望,自欺欺人地認為自己可以利用它的力量來對抗帝國的敵人。菲利亞的信念能讓她在面對安塔爾的意志時堅持更長時間,儘管沒有凡人能夠無限期地反抗它。
''在我們看來,您所持有的遺物是一個格外恐怖的對象。''菲利亞說。
''確實如此。你想知道如何在不利用它所擁有的可怕力量的情況下使用它。''
''是的,儘管我知道這是您的職責。''
''你想跟我談的就是這個嗎?''
''從某種意義上說是的。您應該聽說過蓋瑞德智庫關於預言自我實現的理論。''
''是的。你像斯蒂卡·斯泰爾仲裁官一樣相信這個觀點嗎?''
''在某種程度上我同意他的看法。但他告訴我,您也感受到了類似的操縱。''
''是的。''
菲利亞似乎暫時集中了思緒。''我不喜歡假設,''她說。''它們往往會促使我們在瞭解事實情況之前就採取魯莽的行動,這通常會帶來災難性的後果。''
''即使如此,你還是打算給我一個假設?''克洛維感覺到,如果菲利亞還能做鬼臉,她現在就會做一個。
''我們正準備與一個似乎能夠移動星球的敵人作戰。那麼,是否將來某個時刻需要使用這把劍的力量呢?''
黑劍在劍鞘中發出轟鳴聲,克洛維緊緊握住它。安塔爾勝利的咆哮充滿了他的腦海,他開始考慮菲利亞是否已經墮落了,以至於他必須立刻處決她。''根本不存在這樣的假設,''他說道,聲音裡帶著冷酷的警告。''敵人越是強大,就越有必要囚禁這把劍。黑劍的力量絕對不會被釋放。我對你的問題感到驚訝,菲利亞審判官。''他向前邁出了一步。
''我很滿意您的回答。''她說。''我只是突然想到,我們所面臨的一連串事件可能是黑劍重獲自由的序幕。''
安塔爾對菲利亞的話感到憤怒,它試圖鼓動克洛維繼續前進。
放肆的騙子!現在就殺了她!她沒資格活下去。她必須被犧牲。
''黑劍永遠不會重獲自由。''克洛維站在原地說道。
''我沒有懷疑您,堡主。我也沒有懷疑任何一位灰騎士。但我曾經看到過如果我的同僚誤入歧途,即使他們依然相信自己是為帝國而戰時他們會做什麼蠢事。''
''這就是你所擔心的嗎?''
''不全是。雖然斯泰爾仲裁官和我已經經歷過足夠多的事件來預測最壞的情況,但我們不知道這一次會採取什麼形式。''
''我也一樣,審判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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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達里斯號回到物質世界。曼德維爾點(進入和離開亞空間的安定點)位於納赫蒙德星系的奧爾特星雲中。該地區的小行星帶異常密集。過於接近大裂隙扭曲了這裡的現實世界,將大量的冰塊捲入重力異常的漩渦中。當扭曲的的重力拉扯打擊巡洋艦時,船體發出呻吟聲。眼前的景象是痛苦的現實。大裂隙的瘋狂色彩滲入了整個星系。預言者們已經預測到大裂隙將出現一段相對平靜的時期,此時的納赫蒙德星系可以通航。在艦橋的指揮台上,斯泰爾對這無情宇宙的小小憐憫心存感激。
''我們有發現任何敵人的蹤跡嗎,安巴赫中尉?''布魯諾·賽爾弗蘭克艦長向觀測員問道。奧爾特星雲的漩渦對遠距離傳感器造成了嚴重干擾。
''傳感器只傳回了一點點數據,''安巴赫說。''我得到了一些視距外的參數,但數據太少。''
賽爾弗蘭克轉向斯泰爾。''我們最好希望敵人也面臨同樣的問題。''
''希望如此,但我們不會指望它。''斯泰爾告訴他。
''無論毀滅之力如何對敵人有利,他們也必須應對現實的挑戰,''蓋瑞德說。智庫指著星雲的右側,那裡是大裂隙肆虐最猛烈的地方。
''我同意,''斯泰爾說。''艦長,規劃一條路線,在我們的船體能承受的情況下儘可能靠近大裂隙。''
''收到。''賽爾弗蘭克回答道。即使他害怕亞空間的力量會對泰達里斯號造成什麼影響,他也沒有表現出來。
在接下來的幾個小時裡,船身的呻吟聲越來越大。斯泰爾能感覺到船在痛苦地震動。機械樹突將賽爾弗蘭克與泰達里斯號的機魂連接起來,他緊緊抓住指揮王座的扶手,指節因疼痛而變白。這位老人與這艘打擊巡洋艦朝夕相處了近一個世紀。他和泰達里斯號是一體的,他在他的船上可以作出近乎奇蹟的機動。斯泰爾想,現在正是需要他熟練技能的時候。即使沒有敵人,納赫蒙德星系肆虐的亞空間風暴依然可以輕易的將船隻撕裂。
''敵人會來的。''蓋瑞德平靜地說。
''你在解讀我的想法嗎,兄弟?''
''我只是在表達我自己的看法,仲裁官兄弟。''
幾分鐘後,他們第一次接觸艦船。這些都是被遺棄的船隻。每一艘都被炸的傷痕累累,艦橋被摧毀,船體被肢解,只有當她們與冰塊相撞或被亞空間風暴的引力抓住時,才會改變漫無目的的航向。隨著泰達里斯號的深入,她們的數量越來越多。就好像納赫蒙德星系的受害者全被聚集到這個墓地裡一樣。當賽爾弗蘭克引導泰達里斯號穿過廢船墓地時,接近警告響起。一艘護衛艦的前半部分垂直於打擊巡洋艦的航向漂浮在虛空中,她的船頭距離泰達里斯號的上層建築不到一千碼。賽爾弗蘭克精準的掌控了航向,泰達里斯號與廢船擦肩而過。
但警報聲一直響個不停。直到伏擊開始時,廢船墓地突然被光矛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