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信創作者參賽作品#
各位旅行者,請檢查飛船後視鏡和核動閥門,調整電臺音樂頻率。前方即將降落於土星野餐旅館:全息玫瑰碎片HologramRose.
《黑色洛城》,立項於2004年,開發時間7年,這不管在那個時代,還是現在這個時代,都是屬於馬拉松式的長途遊戲開發。就算他們開發了這麼長時間,整款遊戲的缺點還是如此明顯。
但即使缺點如此明顯,還是能讓人沉醉在這個遊戲的氛圍中,以至於有些偏愛。
◆序 Introduction
關於這款遊戲,從本質上說,這款作品是一款對話AVG的作品。其中穿插飛車,槍戰,搏鬥...的戲份可以說不痛不癢。甚至玩家在同一地方失敗幾次之後,系統還會給你提示,可以讓你跳過這一部分,因為這一部分幾乎不承載任何的劇情內容——僅僅是作為平衡玩家長時間處於文字閱讀與語音聽力下產生的煩躁感的稀釋劑。
這一個設計從現在看來或許不是那麼明智,因為確實有些情節設計比較浮誇,從而破壞了遊戲劇情整體壓抑黑暗的連貫性。但,孰能無過?那或許是那個年代遊戲設計多方參考下的最優處理解。
《黑色洛城》這款作品的最重要內容在哪呢?當然是劇情,然後再包括以劇情為基點衍生出來的玩法。
我們應該明白一點,假如一款以“遊戲”為載體的優秀作品,僅以“劇情”作為最主要的錨點是不夠的。當然,可以僅以此為核心作為遊戲作品推出,但體量就會小很多了,比如《扣押》Distraint、《黑暗科幻冒險》Lacuna...這些僅以劇情為核心的作品,其遊戲玩法的佔比不痛不癢是受遊戲體量所牽制。即使是《極樂迪斯科》,其玩法的佔比還是相當之大。
上述內容,是為了讓大家明白,很多小體量作品以劇情為核心而捨棄了玩法樂趣,而《黑色洛城》並沒有。雖然上面說的“飛車、槍戰、搏鬥”的玩法在遊戲中的佔比也是不痛不癢,但並不代表《黑色洛城》也捨棄了玩法的樂趣,而是轉向另外一個部分延伸。
那麼這個部分是什麼呢?就是“氛圍”。
對整個遊戲來說,氛圍不僅僅只是流於視覺與聽覺的要素,製作組Team Bondi仍然嘗試把氛圍融入了玩法中。
比如在辦案時,遊戲會通過背景音樂來提示你犯罪現場的搜索範圍——當你在相關搜索現場時,背景會響起充滿那個年代感,氛圍詭譎的音樂;或當你走出相關搜索範圍時,音樂就會停止。
這一點我們試著換一個方式想想看,同類型遊戲會怎麼限制你的搜索範圍?最下策就是給你身邊圍上一堵空氣牆;或是在玩家未搜索完成之前離場的話,在你屏幕上出現讓你返回現場的打字。這無疑是極為破壞沉浸感的設計,相比上述《黑色洛城》的設計,則顯得柔和與高明許多。
而你在搜索範圍內,接近相關證物時,背景音中還會發出兩聲輕柔的鋼琴聲,提醒你此處有一證物未搜查。假如是你搜查過的證物,你再次經過時,提醒你的背景音就會變成更輕柔一些的單次鋼琴聲。
再次試想在其他遊戲中,要讓玩家明確搜索點的話,通常都會使可互動物品高亮,在完成搜索之後,高亮物品或許會變一個色。當然,這是大多數遊戲最普遍的做法。這樣的設計並非說它不合理,它當然合理,只不過是適合一些節奏相對較快的,整體風格偏娛樂的作品。但說回節奏較慢,注重氛圍體驗情緒的作品,比如《荒野大鏢客2:救贖》和《地鐵:離去》,在這個遊戲儘量減少UI直接表現出來的時代,我們可以看到這些作品中可互動物品都是沒有高亮提示的,但你在靠近可互動物品時,還是會在你屏幕上出現UI提醒。
當然,上面所說並非批判,而是遊戲本身奠定的氛圍基礎不同而衍生出來的區別。《黑色洛城》儼然一股嚴肅寫實之風,外加些許老式懸疑片氛圍,再來若干優雅的復古,則是非常適合這樣模式的嵌套。這一點不得不說他們必定花費了不少小心思,在那個遊戲許多表現形式沒這麼明確的情況下,他們並非單純採用高亮UI來提醒玩家,而是採用與背景氛圍融為一體的方式——聲效。背景音樂緩緩向前推進,忽而閃出的聲調雖融在背景中,卻仍讓人感到一絲不和諧,暗暗提醒你此處埋藏的信息。
同樣的,在審問涉案人員時,也會通過背景音來給予你反饋——一種徐徐推進的緊張感,判斷他說的是否真話,是否還有些許隱情——通過音律的和諧與否來反饋給玩家判斷的正確與否。表面平靜如水的涉案人員,或許暗流已在心底湧動澎湃。這就是在上文中提及,延伸向另一個方向的玩法。
延伸出的這個玩法,也是遊戲史迄今為止最為獨一無二的玩法——作為警探,你需要在審問相關涉案人員時,根據對話對象的面部表情來判定對方的內容是否屬實。
雖然在今天已經有許多遊戲作品,在遊戲角色面部表情細節刻畫技術這一方面有著超越性的突破,但《黑色洛城》立項開發可是2004年,而且即便是現在遊戲擁有如此強大的技術力,也沒有一款與《黑色洛城》一樣的競品。
被審問的對象,在說謊掩蓋什麼事情時,眼神會飄忽不定,面部表情不自然——當然這是在大部分的情況下。也還偶有一些心理素質較強的角色,你難以辨別他們面部表情的飄忽不定。這也是《黑色洛城》較為厲害的地方。遊戲重點在於角色面部表情,包括宣傳也是,但並未將整個遊戲的重心完全押在這一點上。
有些時候,你需要利用你所掌握的,實實切切的證據去戳破對方的謊言,或有時候,你需要用強勢的態度去逼迫對方透露出更多有用的信息來。這些信息都極為關鍵,不僅僅只是作為證據,更多的時候你需要動用你的聯想力去思考對方說謊的動機,因為真實情況是,不只是罪犯會說謊。
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罪與罰》一書中,我們就可充分讀到罪犯這複雜的心理,以及牽扯到案件中各個人“奇怪”的行為——名為“德米特里”的油漆工,雖然沒殺害放貸的老太婆,卻主動去認罪是自己殺的,這與他牽扯到這場案件中受到的壓力,以及他的宗教背景有關,所以他才會去主動“認罪”,想要痛苦的懲罰使自己在宗教崇拜中獲得靈魂的昇華。而他不在乎自己是否殺人,是否揹負“謀殺犯”這個邪惡的罪名。
同樣的,《黑色洛城》裡也大量地埋藏有這些草蛇灰線,你沒有切實的證據來反駁對方的謊言時,就需要更多的聯想力。比如一件案子中的老太太,她是被害人的房東,當警探發現被害人的房間玻璃窗早已被砸碎時,詢問房東是否聽到動靜,老太太拒不承認,說自己沒有聽到,原因僅是她身為房東,不想讓被破窗而入這件事傳出去,導致她的房子不好租出去,僅此而已。她不是幫兇,卻把自己造就成了“幫兇”。
而這,也僅僅是這個城市,讓人恐懼的開始。
◆從氛圍開始 Atmosphere
Noire,法語詞彙,意為“黑色”。
相關衍生詞,Film noir,意為“黑色電影”,是偵探片或犯罪片中的一種特殊電影風格,往往關注於道德的腐化。
蒼涼氛圍中奏起的鋼琴聲,小號聲漸起托起的悠揚,變成背景中靜靜流淌的爵士樂。
失去光明庇護的酒吧後巷,陰冷又潮溼,溼漉漉的地面上連走路都要踮著腳尖找準位置跨大步。
西裝、紳士帽、手中升起嫋嫋迷霧的香菸,還有桌上一杯揮發著淡淡泥煤味的波本威士忌。霓虹燈閃耀下,坐落在酒吧角落明暗分明處的男人,清晰的輪廓,稜模兩可的面容。背景的爵士樂變得越發詭譎。
Film Noir
天使之城的正義與邪惡、光明與陰影,本該分明對立,而交織在人性上時,人性彷彿這兩樣讓這一切都變得模糊不清。看得到他的輪廓,卻看不清他的面容。
在那個美國戰後,被稱為黃金時代的二十世紀四十年代末,社會迸發著新一輪的繁榮。彷彿一棵枝繁葉茂的參天大樹,繁茂的綠色葉面上像塗抹上油光一樣錚亮——為這份繁榮供給營養的是粗壯、深深扎入地底的樹根,在地裡鋪張開來。縱深幾許,無從知曉。
由此我們得知,“黑色”是這部作品的底紋。映襯在上面的,是道德的腐化。
Film Noir
L.A. ...
一座具有發展前途的城市,煥然一新的城市,這座城市的根基並非是由人鑄成的,而是汽車。車——象徵著自由與活力。在這裡老百姓都能擁有自己的家,都能有自由呼吸的空間,而不被自己的鄰居窺視,這座城市人們的家園就是他們的壁壘。只要有夢想便會在這片土地上成真。機遇主義者之城。好萊塢在這裡構築著整個世界的思想與慾望,夢想之城由此而來。先驅者之城。也是一座夢想家的城市。又是一座暗流湧動的城市,一切看到的事物都未必完全真實。一座二十世紀的大都市,將成為世界的典範。同時也是一座永無止境擴張的城市,肉眼能看到哪,就能延伸到哪。
天使之城,無盡,銷魂,由這座城市帶給你。
讓我們來看看,最深的黑暗,有多深?
...Noire
這一切,便是《黑色洛城》奠基的氛圍。在這樣的氛圍下,進入了遊戲。
★注:在此需提醒各位讀者,以下內容將完全涉及劇透,畢竟這是一款以敘事為主的作品,在寫相關內容時不劇透是不可能的。但仍要做一個說明的是,筆者本人在寫這一段內容時已經保持最為強大的剋制。雖然寫了幾個主要的內容,但是就像上文所說,還有許多草蛇灰線是我沒辦法在這一萬字內寫清楚的,也是為了保證讀者的興趣——保證在大體劇情讓讀者明白的情況下,還對作品裡的眾多細節感興趣,想要一探究竟。
◆深淵 Abyss
一個空前繁榮的時代意味著什麼?是人民生活的安康嗎?不,在這裡只看到充斥著迷夢與猖獗的犯罪勢力,這就是那個自由市場帶來的“好處”——充滿罪惡的繁榮。
欣欣繁榮的表象,甜美地吸引著每一個懷揣著夢想的人,最後融入這黑暗中,被一切吞噬。
科爾·菲爾普斯,從戰場歸來,任職於洛杉磯警察局(Los Angeles Police Department,簡稱:LAPD)。他在戰鬥中獲得銀星勳章,雖被民眾們視為戰爭英雄,但在心底燃燒的業火每晚都在灼燒著他的痛苦。
在警局中,他對每一起案件都極為重視——這與他的經歷有直接關係。
民眾們把他視為戰爭英雄,但他並不認為自己配得上這一殊榮。他起初懷抱著理想參戰,卻被這地獄般的場景影響,指揮上變得優柔寡斷、剛愎自用,也因此直接導致了慘劇的發生。
一名噴火兵被歸於科爾麾下,進行戰場掃除任務,清除佔領區殘留敵軍。因科爾的指揮不當,噴火兵對著一處未檢查過人員的房屋開了火。隨著房屋內身上燃著大火的人慘叫著跑出,他們才發現那間屋子內不過是一些老弱病殘與沒有作戰能力的傷員。
戰爭勝利,回國後的科爾,抱著贖罪的心加入警局,他勢必要懲戒邪惡,站在正義的一面,絕不妥協。
但此時的科爾還未意識到,對付貪汙腐敗可非在海軍陸戰隊裡。在海軍陸戰隊裡,你只需要服從指揮命令,犯錯了就自我糾正,知道自己為何而戰。可對付貪汙腐敗就沒這麼容易了,就像追逐陰影一樣,你永遠不會知道知道跟你談話的這位是不是已經走上了不歸路,或者是你的搭檔,甚至可能是上司,都深陷其中。
從巡警開始的科爾,展現了自己非凡的辦案能力,很快便得到上司的賞識,晉升到交通科,成為警探。雖然此時的案子仍然只是一些不痛不癢的小案子,但足以讓科爾出色的辦案能力在此大展拳腳。
在交通科的“偶像迷夢”一案,讓上司再一次看到了科爾·菲爾普斯出色的能力,將其抽派到謀殺科任職,同時,此案也是躲藏在舞臺幕後的深淵緩緩揭開帷幕的一案。這個案件中,科爾看到了懷抱著明星夢來到天使之城的花苞是如何被摧殘,卻被洗腦得全然不知。而更為讓他深感無奈的是,助長邪惡勢力的主要幫兇,僅因作為警察的眼線而逃脫了正義的審判,這簡直是讓罪犯披上法律的外衣繼續施行殘虐暴行。
本以為黑暗勢力只能蜷居在陰暗處施行自己的罪惡,未能想到執法部門竟是他們的保護殼,讓他們的罪行光明正大,無需畏懼審判。
好萊塢,一整個美國的鄉下小鎮舞會女王都會來這裡做著迷夢。她們最後的結局呢?暴屍在他媽的人行道上。
雖然這是1947年,但是關於這份浮華的追逐,菲茨傑拉德早已在1925年的《了不起的蓋茨比》中書寫過,讓人訝異。身負迷夢,追逐死亡的行為,從20世紀20年代橫跨20多年,不僅存在,仍然迸發著新一輪的生機。或許,這並不是這一個時代的特性,它其實普遍存在於每一個時代之中,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畢竟...
...日光之下,並無新事。——《 聖經 》傳道書 傳 1:9
此刻,留聲機播放,大幕漸起。
◆腐爛 Rot
從來到謀殺科的第一案——“滴血胭脂”開始。舞臺大幕已經漸起,群魔開始盡數登臺,血淋淋的罪惡在聚光燈的直射下,讓人眼充滿血絲,無法直視......猶如一灘混雜著肉泥、內臟、血水、蒼蠅、老鼠、酒精......散發著腐臭糜爛味的混合物,催著直視它的人胃裡翻江倒海,最後再也忍不住,將這一切悲情從嘴中傾瀉。
在謀殺科的篇章,不是最符合作品黑暗本源的,但卻是最撥動玩家心絃的。
新搭檔拉斯蒂·加洛威是警局裡的老油條,縱橫在謀殺科多年。與科爾交談時的話語雖然說無法完全否定其正確性,但也暴露出了他徹頭徹尾的經驗主義。他就像是在這繁雜世界沉淪的憤怒的醉漢一樣,心中既秉持著正義,卻又無法躲避這個世界的迷醉,依靠著酒精來麻痺、剋制自己。
從“黑色大麗花”案件開始往後開始,連續的女性遇害案件,高度相似的作案手法,都沒能讓加洛威嘗試將心中的正義深化,仍然自以為是地大肆宣揚:“90%以上的女性謀殺案都是與另一半有關。”然後坐上路邊酒吧的小吧檯旁,小酌上一杯威士忌,並從不對他自己的行為感到羞愧。
“加洛威,也許我們在辦案時不喝酒會更好一些。”
“科爾,你是個聰明人,聰明人是不會阻止病人服用他的藥物的。”
“90%以上的女性謀殺案都是家庭暴力導致的。”這句話無法否定其確性,在現今美國社會這個比率遠沒有這個高,但這句話給我們揭示了另一個當時美國社會的現實問題。二戰結束後的民眾們陷入勝利的狂熱中,“勝利之吻”就像是這一現象的典型代表。
雖然“勝利之吻”無關浪漫,僅是一種分享勝利的喜悅,但我們由此可窺見這股狂熱的勢頭——未加以篩選的草率婚姻導致後續高攀的激情犯罪率。
在謀殺科的案件,與搭檔加洛威的“打趣”式談話,讓玩家摸清了這個城市的邊際底蘊。許多背景事件,都在將那個時代的特殊性折射在這兩個小人物身上。譬如一場科爾與拉斯蒂的閒談,折射出了那個時代的大背景——杜魯門主義的興起與後續麥卡錫主義的肆虐。
“科爾,你看了報紙沒?那些該死的中國人居然想賣掉我們給他們的救濟糧。那裡的人民都快餓死了,他們不能這麼做。”
“國民黨想要賣掉食物來給國共內戰提供戰爭費用。”
“真的?這樣的話倒是可以接受。沒有食物的話,軍隊就不能作戰,你可以把所有錢都花在武器裝備上,但你必須要有意志去戰鬥。”
“顯而易見的是,共產黨將會獲得勝利。”
“注意你的言辭。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這個國家的人民推翻了無數個掌權者,你認為中國人民會擁戴一位讓人民忍饑受餓的掌權者嗎?”
隨著一邊摸索這個天使之城,一邊追尋犯罪的步伐,各個兇殺案之間的線索愈發明顯,科爾一把抓住線索,將其連根拔起,好大喜功的拉斯蒂趕緊向上司邀功,卻被上司劈頭蓋臉地罵回去。僅因兇手與一位高官有親戚關係,如此重大的連環謀殺案將不會有任何公開,而先前逮捕錯的嫌疑犯將被秘密釋放。他此時才明白...
...官官相護,只是這個城市的常識,也是最基本的情況而已。
由此,整個舞臺的帷幕已經完全拉開。
◆迷霧 Mist
你可否仔細想過美國精神是什麼?
自由精神?冒險精神?反抗精神?...其實非常多,這些都囊括在其中,這都是讓他們國民自豪的精神。但在《黑色洛城》裡,看見的是他們這一精神價值的崩塌,被資本與罪惡踐踏在腳下。
解決連環殺人案之後的科爾,被羅伊·厄爾警探選中,升職抽派至風紀科成為其搭檔。在此,一些東西已經不加掩飾地出現在科爾面前。
作為一名警探,羅伊·厄爾的專車是一輛極其奢華的敞篷車,身上的著裝也與他人不盡相同——一股浮華的配色,一改之前警探們單調、樸素的色調。讓人不禁思考,一名小小的警探,如何享受得起這種奢華呢?
來到風紀科的第一個案件,就是要去調查與軍方嗎啡氾濫在洛城毒品市場的原因。路途上,羅伊與科爾的爭執,體現了兩個人的立場與理念最根本的偏差。科爾訝異於羅伊認識如此之多的毒販,而竟不將他們繩之以法,羅伊則表示:
毒品交易無法完全禁止,我們要做的,就是將這些東西保持在可控範圍。
這些話語似乎沒問題,只是在闡述一些事實的情況,但究其根本,無疑是在為自己的腐敗說辭。正義應當與邪惡勢不兩立,稍有讓步就是妥協。這讓人想到《極樂迪斯科》中的工人馬拉列,他在一切工人價值遭到極端踐踏之時,為腐朽的社會犬儒主義的領導開脫:
這個世界上根本不存在沒有腐敗的系統,而道德主義恰恰是其中最腐敗的一種。
羅伊看中科爾的能力,科爾是個聰明人,而不曾想過科爾業火燒身的曾經,科爾堅定的立場從沒在他的遊說下轉移,以至於堅持正義的科爾,在處事圓滑的羅伊麵前,像個愣頭青——隨著科爾的調查,這場軍用嗎啡流失毒品市場案牽扯到越來越多的重要人物,羅伊無處不在暗示科爾停手。
此處有一條暗線,為何羅伊會選中一個如此正義的科爾來當他的搭檔?從科爾與羅伊的一段閒聊我們得知,現在管轄風紀科的局長,曾是羅伊的搭檔。上段提及羅伊看中科爾的辦案能力,明白他是個聰明人,因此我們可以用非常“陰謀論”的想法去推測羅伊是想利用科爾的能力上位,但未曾預想到他的正義感如此強烈,反而從羅伊利益的墊腳石變成了擋路石。
因為風紀科工作的特殊性,能接觸到的“上流”——所謂上流,不過是汙泥橫流、暗流湧動的虛偽社交圈——社交圈也越來越多。羅伊經常帶科爾出現在各種風月場所,其中之一就是閃爍著藍色憂鬱氛圍的藍廳爵士俱樂部(The Blue Room Club),科爾在這裡認識了遭受納粹迫害而流亡至此的人道主義爵士女歌手——艾爾莎·利希特曼。
每當爵士曲奏起,艾爾莎丰姿冶麗的身型使得整個舞臺大放異彩,柔和憂鬱的歌聲依託俱樂部的環形構造,像是靡靡之音環繞在聽客的周圍,沉溺其中,無法自拔。她的相貌算不上絕美,丹唇外朗的口中吐出的話語夾雜著一股輕微的德國口音,就是這一點輕微的德國口音,像是催化劑一樣使她談吐時變得千嬌百媚。從艾爾莎流亡異國他鄉的經歷就可得知她性格中帶有堅強,長期生活在風月場所的她仍能保持纖塵不染,可窺見她長存於心中的獨立精神。而她心中脆弱的部分,則無法止住地從她憂鬱的眼神中湧出,一整個完整的她,像是一把自然形成的攝人心魄的魂鉤,沒有哪個男人能夠逃脫,而科爾也是其中之一。
在“迢迢之命”一案中,科爾為了追尋毒品的下落,需要審問艾爾莎,而艾爾莎遊離在這座城市的陰暗處多年,早已瞭解這座城市的黑暗,相當抗拒與警方配合,她知道警方包庇著販毒集團,是同流合汙的,因此她對LAPD沒有任何信任可言。而艾爾莎的態度與話語,擊中了科爾內心的那根正義之弦,而艾爾莎也被科爾心中絲毫不妥協的正義感打動,秘密相好起來。
其實此處對科爾的轉變描述相當突兀,主要原因是遊戲中對科爾的家庭背景的描述極少,僅知道科爾已婚,並與現任妻子育有女兒。家庭沒有任何不和諧之處,他對於出軌這件事缺少動機,並且他的角色塑造是一個如此正直的人。科爾並非是見色起意,更重要的是兩個人之間對於正義的追求,產生的靈魂共鳴。其中一個重點便是在艾爾莎的背景描述上,她是一個德國女人(並不是猶太人)而被納粹政府迫害,而她為什麼被納粹政府迫害遊戲中並沒詳說,但是想想原因無非就那幾種。
而科爾愛上她的原因,在這裡還並不明顯,直到他身敗名裂之後,才會慢慢展現出來。但並非為他出軌的行為辯解,也並非批判他的行為(任何人都不具備批判他人感情的資格),他們之間的感覺,很熟悉,像是約翰·列儂與小野洋子那樣,僅因更崇高的追求而相互連結。
當然,這座城市可沒有“正義”的棲身之處。羅伊·厄爾眼看著科爾不聽從自己的“警告”,便下定決心將其剔除。當這座城市的高官在一起緊張自己的罪惡行徑即將敗露時,羅伊很快將科爾出軌一事拎了出來,讓這位城市英雄身敗名裂,轉移群眾的注意力。政客們則坐在自己奢華的辦公桌後,悠悠地嘬著上好雪茄,高枕無憂。
舞臺上的惡魔,嚐到了鮮血的甜美。
◆業火 Fire of Sin
在科爾停職調查期間,他被分配到了縱火科。警局內大部分人對待他的態度都變得刻薄,而局長還把他分配給一直獨自調查案件的赫謝爾·比格斯警探做搭檔。
赫謝爾·比格斯警探是一名參加過一戰的老兵,在警局即將到了退休的年齡。因此他非常不樂意節外生枝,一開始就拒絕與科爾有過多的交流。在比格斯看來,縱火科是一個非常適合他的輕鬆工作,因為多數縱火案不是意外,就是為了騙取保險費。而他一開始也與科爾之前在謀殺科的搭檔——拉斯蒂·加洛威——一樣,希望科爾能收斂一下他那無處安放的正義感。但正義感已經成了科爾本能一樣的東西,但科爾不只是單純為了追求不切實際的正義,他做的是驅趕虛偽的邪惡,追求的是切實的正義。
調派至縱火科像是上帝之手在玩弄命運一樣,充滿戲劇性。在“瓦斯檢查員”一案中,一家四口焦黑的屍體痛苦地蜷縮擁簇在一起的火災現場,又讓科爾想起了太平洋戰場不堪的回憶。敏銳的科爾很快發現了案件中蹊蹺的地方,在消防局局長與比格斯的指導下,科爾又一次抓住了隱藏在幽暗最深處中的線索,這場縱火案的陰謀遠比他想象的大得多,甚至是從他先前調查軍用嗎啡延伸過來的。
這一場陰謀的阻力之大,甚至科爾的前搭檔羅伊·厄爾也前來警告他。比格斯也收到上司的威脅,但此時的比格斯內心的正義感也被科爾所打動,他跟科爾說:
昨晚局長打電話給我,跟我談了我養老金的事。你要辦什麼就讓我們趕緊辦,趕在我後悔之前!
一行高官,包括市長與警察局的人,打著為退伍軍人謀福利的旗號,聯合樂土房產公司從廢棄製片廠獲取大量劣質木材去建房,一名叫方丹的心理醫生,利用自己囊括得到的軍用嗎啡來控制病人,讓其中一位對火焰有恐懼的人去燒燬這些劣質房屋,再聯合保險公司讓政府承擔這些保險費用。整個案件可見黑暗的觸手無孔不入,比哥譚市擺在明面上的犯罪更可怕的是這種披戴著光輝的謀殺。
只要扭一扭手腕,一切,都將消失。
在此案件中受到關聯的保險公司中的一名調查員是科爾曾經的戰友——傑克·凱爾索。他在戰爭時就展現出與科爾對正義追求理念的不同,凱爾索不接受軍隊那一套教條,考試總是不及格,為人脾氣暴躁,但他卻在實戰中展現出比科爾更非凡的魄力。而科爾高分的成績,卻沒能使他指揮有方,反而犯下了眾多錯誤,而這些錯誤卻被不明真相的長官視為英勇的行為。而凱爾索與科爾的矛盾也由此而來。
傑克·凱爾索
承受身敗名裂與妻離子散痛苦的科爾,艾爾莎成為了他唯一能尋求的安慰,艾爾莎此時變成了他通向正義的象徵。科爾受限於身份,不能繼續深入案件的調查,讓艾爾莎前去“利用”凱爾索內心的正義感,迫使這一切真相浮上來。當惡魔們發現自己不能再手不沾血地殺人之後,便識破了偽善的面具,像我們在電影《教父》與《愛爾蘭人》裡看到的黑幫一樣,不加掩飾地奪取他們姓名,警局的爪牙們也向追逐正義的他們刀劍相向。
◆甘霖 Holy water
傍晚的空氣變得陰鬱起來,黑雲壓城城欲摧,低飛的昆蟲展示著不安,氛圍像一雙手扼住正義的呼吸,暴雨傾盆而下模糊這座城市的一切。科爾與凱爾索此時成為了這座城市的孤膽英雄,追逐著縱火犯的步伐進入陰暗的下水道內。
最終發現縱火犯並不是其他人,而是科爾曾經的一名下屬——就是奉科爾命令誤傷到平民的那名噴火兵。在凱爾索與科爾的遊說下,他接受了自己罪惡已無法洗刷掉的現實,放下了自己的一切執念,穿著軍服向科爾上尉敬了最後一個軍禮,表情帶著些許痛苦地說道:“科爾上尉,很榮幸與並肩作戰!”懷抱著為國捐軀的信念,迎來了自己的最終審判——凱爾索槍決結束了他的罪惡。
恐懼的洪水在下水道四處狂湧而來,科爾將救出的艾爾莎推上井口,再將凱爾索推上井口。在凱爾索回身伸手想要把科爾拉上來時,科爾看了一眼奔湧而來的洪水,再看了一眼艾爾莎與凱爾索。燒燬法西斯餘孽的火焰,是燃燒科爾靈魂的業火;吞噬萬物生靈的洪水,是救贖科爾靈魂的聖水。科爾淡然地說了一句:“再見。”便消失在狂潮之中。
科爾最終在死亡中獲得了屬於自己的救贖,貫徹了自己的正義。而在科爾的葬禮上,惡魔還在假惺惺地進行著表演,這座城市的黑暗,什麼也沒有改變。像《1984》所書寫的那樣,不過是頂層權重的權力互換罷了,你能做的,就是拷問自己的靈魂。
他們,是無冕之神,是黧黑之蛇,鏽口一張,吞下萬丈星芒。
“想想看,有時做共犯比告密者更好。”——猶如萍水相逢的人最終成為一段歌謠,我們是遊戲玩家,努力做一些硬核又有趣的事情,我們是全息玫瑰碎片HologramRo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