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丁堡之戰》第17章:英格蘭之路·上


3樓貓 發佈時間:2023-09-11 09:32:22 作者:蟲族 Language

“三小時······咳咳,對吧?約翰?”
“是的,陛下。”
“我賭······咱們,‘遊戲’······可沒快····”聽過傳令兵的稟報後查爾斯在風中打了個寒磣,聳聳肩把身上殷紅戰袍摟得更緊了些,但依舊策馬立於陣前。
此時英軍大部分已跟隨亨利入城,唯有約翰等重裝長槍軍士還駐守在英王身邊,畢竟城內沒有騎兵需要他們去抵抗。
“讓伙伕······咳······提前······咳咳······先做飯,麵包先······咳咳,送入城······給亨利,咳咳咳······”寒風中查爾斯的狀態每況愈下。
約翰走近查爾斯身邊,牽起韁繩:“那我讓僕從在這裡扎一頂帳篷,風起了,我的殿下。”
查爾斯甩手示意不必,他堅持要穩坐馬上直至戰鬥分出勝負。
“那我們再派遣傳令兵,詢問下前方戰況?”
查爾斯閉目搖頭:“沒有孩子······喜歡······咳咳,被父母·····催促。”
就在此時,愛丁堡內城投射出一連串火球,在蒼茫的空中劃下異樣的緋紅。但它們沒有飛向城外,反而撲入城內的廣場中,隨著它們的墜落一片慘叫與哀嚎取代了原本接連不斷的刀劍鳴響。
查爾斯雙眼怒睜,咳得說不出話語,只能急得抖動伸手指向城門。
“入城!傳令兵馬上去詢問戰況!”約翰片刻不敢耽擱,馬上號令士兵開入城內。
重裝軍士馬上由橫隊變縱隊,一半人充當前衛先行湧入城門開路,另一半充當後衛伴隨英王左右護駕。
剛過城門便遇上“太子”的屍首出城,鉤鐮擔架上的鎧甲讓查爾斯當場淚崩墮馬。御醫連忙上前急救,約翰質問出城士兵才發現虛驚一場。
查爾斯醒後緩了半天才轉悲為喜,定神看著皮得的屍首細語:“好小子,好小子·····”
但緊接著一路從廣場出來的逃兵又讓他心死若灰······
逃兵們衣衫襤褸,鎧甲外的皮肉形如焦炭,反而止住了流血的傷口,鎧甲內的血肉則與鍊甲烙為一體,味道像烤焦的野豬肉。他們不顧督戰隊的阻攔,連滾帶爬發瘋似的頂著利斧也要出城,約翰拽住其中一個傷勢較輕的傢伙,兩個巴掌加一堆雪才讓他安分開口。
當廣場上聖安德魯旗幟被舞動時,內城堡壘按計劃接連射出火球。由於高地人早已預先校準,火球不偏不倚正中廣場中心,引燃散滿一地的烈酒,分出三路火舌撩向廣場三面的半牆。半牆下滿安娜堆滿的“嫁妝”瞬時讓整個廣場化作人間煉獄。
亨利當場就被落下的火球毀掉半張臉,身陷險境之下他依舊不死心,看出北面的路口是高地人留下活路,命英軍強行突圍,企圖直接殺入堡壘。但英軍將士根本無暇顧及這道命令,高地人和已經斷氣的老狼如地獄爬出的惡鬼,死命拽著身旁的南方佬一起墮入烈焰中。
亨利再也耐不住烈焰的灼燒,一邊掙扎踹開老狼的屍體,一邊撲滅身上的火苗向南面奔去。可剛轉身沒走兩步,身後便傳來地獄女妖振聾發聵的尖叫。
就在他踉蹌回頭多瞧一眼的瞬間,右胸頓時一陣熾痛,一柄發燙的旗杆從鎧甲側身的接縫處刺進他右肺。緊接著一個全身冒火的女人高舉砍肉刀向他飛撲而來!
安娜的怒火與身上的烈焰融為一體,憑藉自身的重量以極不雅觀的體位把亨利壓在身下,舉刀把亨利那剩下的半張臉剁成肉碎。安娜一下接一下的復仇最終隨亨利的慘叫聲一併停歇,廣場上的人在烈火中相互糾纏,猙獰撕扯著融成雕像般的焦炭,化作不列顛歷史深沉苦難的一角。
寒風捲起灰燼,為入城的英軍蒙上一層灰垢,一如查爾斯在路上的眼神。在英王旗幟的感召與督戰隊利刃的脅迫下,逃兵重新聚攏起來引導眾人前往廣場。途中要不是約翰在身旁牽馬不時攙扶,英王早不知在恍惚中墮馬幾次。
“陛下,陛下?”約翰從屍體堆中挖出一柄燒焦的紅寶石匕首,原本血紅鮮豔的寶石如今只剩下晦暗的橘黃龜裂紋理。曾經雕刻著華麗花紋的刀身如今猶如一張烙印受害者的臉,被猙獰的火舌所侵蝕。刀身上的鍍金已經被高溫熔化,熔鑄成一道殘酷的傷痕。
查爾斯接過匕首,兩唇微微裂開一道縫,痴呆地發出應酬似的回覆:“哦。”
繼而雙目無神地凝視眼前的寶石裂痕,彷彿從一個深淵轉身跳入另一個深淵。
“亨利太子殿下的事,我很抱歉。但——現在,士兵們等著您,陛下。”
“亨利”一詞讓查爾斯當場抽入一口冷氣,從絕望的深淵被強拉回人間。他忽然發現自己正策馬站在廣場中心,英軍已經打掃過一遍戰場,從地獄的焦炭群山中開鑿出一片“淨土”升起鮮紅的戰旗。他們憑身穿的鎧甲來分辨友軍,把戰友的屍首暫時堆放在廣場東側,待戰後再作處理。
“陛下?士兵們需要您發號施令。”約翰提高聲調又壓低聲音,既要提醒英王當下的狀況,又不能讓其他人覺察英王的異樣。
查爾斯撥轉馬頭望向身後的士兵,疲倦,動搖,恐懼,無奈······死寂的絕望從英軍的鎧甲中滲透而出。亨利戰死的一刻起英軍就已經往戰敗的深淵滑出一腳,現在只要自己再稍微示弱半步就足以毀掉這支軍隊的士氣,把所有人扯落深淵。
“你們···咳,害怕嗎?”
在場的英軍面面相覷,無人回應。
“陛下?”約翰禁不住驚訝失言。
“咳咳·····說實在,我很···害怕。”查爾斯此句一出,在場眾人的頭顱拉得更低了。開始尋找地上的石塊或裂縫寄託自己思緒,企圖逃避眼前的困局。
查爾斯連續深呼吸幾口氣,閉眼吞嚥唾液,片刻沉默後以一種迴光返照的君王英姿鄭重說道:“我害怕辜負了所有人一直以來的犧牲!” 
這一下,所有士兵都抬頭望向馬背上的英王。
“我討厭演說!因為那既不真誠,也沒意義!說到底不過是鼓動窮人為貴族送死而已。你們心中一定有一個疑問,我們為什麼要跟隨一個不知哪天就病死的老頭子在這裡熬上半年?他那個不爭氣的兒子因為傲慢與輕敵連累了那麼多人,我們為什麼還要繼續送死?鬼知道高地人還有什麼東西在等著我們!”
“逃吧!逃回約克鎮吧!這個‘病夫王’最好從馬上摔下去一命嗚呼,大家就能體面護送他的屍體回去了。”
“只是!各位,各位······咳咳,我年輕時在約克郡待過。那時候還沒修城牆,也沒軍營。走在路上還能看見情侶們一起踏水車,一起躲進磨坊。那才是約克鎮美好的時代,但你們知道的·······咳咳。高地人!他們一次又一次地入侵,搶走我們安寧的生活。有人會說我們可以坐下來談談,不必動不動就拔劍相對。是的,羅馬人談過了,以為修建了哈德良長城就能相安無事,結果呢?”
“是的,高地人比我們更早來到這片土地上,但那又如何?他們在如此漫長而安逸的日子除了喝威士忌和羊群胡搞之外還做過什麼?現在英格蘭每一塊的農田都是我們祖先用劍與犁開拓出來,都有我們的血與汗。”
查爾斯猛地脫下右手手套,展現出手上的老繭。
“這是約克郡留給我的紀念,那是我親自開墾出來小小的一畝地,你們都知道那代表著什麼,而這跟各位祖先的辛勞相比又算得了什麼?而現在高地人正和海岸另一端的法國國王密謀著要聯手奪走我們祖先一手一腳開拓出來的一切!”
“為了守住這一切,我們都付出了很多,很多······如你們所見,我那個不成才的兒子也在其中。”
查爾斯走到英軍將士的屍體面前,將手中的匕首拋入屍堆中,繼而伸手解開天鵝絨戰袍的綁帶,用盡全身力氣甩出戰袍。戰袍乘風展開,猶如國旗般輕撫在屍堆上。
同時也暴露出查爾斯身上所穿戴的鎖子甲。
“哪個是亨利?他是怎麼死的?我不知道,也不在乎。我只知道他和英格蘭的小夥子們並肩奮戰,一同英勇犧牲。我為他的遭遇而悲傷,但更為他的選擇與結局感到無比光榮!皮得·博爾託尼亞為太子抵了一命,他理應得到一個體面的葬禮,我會用自己的馬車護送他回家鄉好好安葬。但我的兒子就不必了,他是英格蘭人的兒子,和千萬英格蘭的小夥子一起為統一偉業,為不列顛的千秋安寧而犧牲。當我們贏得這一仗後,我會以一位父親的身份在城外為所有犧牲的小夥子挖一個墓地,讓他們長眠於此見證我們沒有辜負他們的犧牲,也讓後人來瞻仰他們的功業。”
“而作為一個君王!”查爾斯話鋒一轉,從腰間拔出佩劍,直徑指向廣場北面一路通往內城堡壘的道路。
“我要把眼前最後的一段路命名為‘英格蘭之路’!不叫亨利,也不叫查爾斯,聖喬治,金雀花之類的。就叫‘英格蘭之路’!千百年來的世代之仇,如今就由我們來終結!最後這一段路就由我‘病夫’查爾斯先行!誰跟我······”
查爾斯聲嘶力歇,只恨最後的話語被咳嗽蠶食得七零八落,他只能頭也不回地轉身踏上“英格蘭之路”,以步伐實踐自己的雄心。
“為了英格蘭!”士兵們齊聲高呼!全然顧不上隊形排布,拖著疲憊的身軀僅憑滿腔熱血就跟隨查爾斯衝上最後一程。他們浩蕩的隊伍在擁擠的大街上匯聚成一種墨重色濃的復仇之色,點燃每一間房屋,手刃每一個阻路的高地人。
約翰快步擠開人群,衝回查爾斯身旁。
“陛下,這······”
人群中燃起的復仇之火讓他頓感不妥,卻又說不出其中緣由。只是憑直覺認定高地人絕對沒有那麼簡單,最後一段路也非平坦之旅,作為英王的查爾斯絕不可以身犯險。思量半天終於憋出一句高地人諺語:“山林的熊可不會躲在巢穴裡坐而待斃!”
“小聲點,約翰。我······咳,可沒勁再編出······第二段來。”
儘管查爾斯低聲細語,但終究是驚醒了冬眠的蘇格蘭巨熊。
就在英軍走到半山腰時,堡壘的大門忽然敞開,一隻“巨熊”策馬飈出,他身後各種高地人的騎兵混編成錐形陣,從上而下向英軍衝鋒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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