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 銀髮三千雪滿頭
前言
瑕光的“異月災裔”皮膚剛剛上線便廣受好評，無數玩家用自己獨特的語言藝術表達了對這套時裝的狂熱喜愛。作為同樣深深著迷於其中的一員，筆者在此也想跟大家簡單聊聊這角色扮演服飾背後的裝飾元素淵源與符號象徵含義。
瑕光時裝“巫異盛宴/II：異月災裔”
開卷有益，你我共勉。
一、魔城與教堂
在時裝的描述中，我們可以發現這套“COS服”的“角色扮演劇本”名叫“魔城密令”。同期商店的其它新皮膚也是這一劇本的定製服飾。“魔城”顯然指的是瑕光身後那座城堡模樣的建築。不過，這種高聳、尖銳、直立且陰沉可怖的塔狀建築風格源自何處呢？
答案也許在意料之外，卻又在情理之中——哥特式教堂。
瑕光時裝“巫異盛宴/II：異月災裔”中高亮後的外窗
哥特式教堂彩色花窗
經過簡單的PS處理，我們可以清晰地見到瑕光右側的塔樓從上到下的窗戶均具有簡單明確的玫瑰花窗形制。這是中世紀哥特式建築的特色窗戶，屬於教堂各種彩色花窗裡的一種。
同系列的時裝也參考了這一設計，比如“異月災裔”背景中高坐在尖塔頂端的巫戀幹員的皮膚。
巫戀時裝“巫異盛宴/II：魔城迴響”
哥特式教堂的玫瑰花窗
在這“魔城”之內的巫戀為我們更完整地展現了建築的細節。這窗戶從內側看依然具有明顯的彩色花窗風格，不過我的建築系朋友沐沐對此的形容是“鐵藝欄杆”——嗯，就是居民小區外面常常圍著的那一圈。
除了這種極具辨識度的窗戶特徵外，魔城整體還是更加偏向西式幻想系的建築風格，當然教會的元素倒是一如既往地從不缺席。
巫戀時裝“巫異盛宴/II：魔城迴響”背景中的十字劍
Miranda Bruce-Mitford & Phlip Willkinson《符號與象徵：圖解世界的秘密》聖保羅
巫戀左側的寶箱上插著一柄我們熟悉的十字劍。實際上這種劍的制式並非教會獨有，但它在基督教中的地位確實十分獨特。在教會傳說中，一位聖者持有著這種“十字柄的劍”便是明證。
二、巫異與萬聖
可聖者又與我們的主題有什麼關係呢？這套時裝可是叫“巫異盛宴”誒，和神聖怕是八竿子打不著關係吧？
你別說，還真不是。來，讓我們繼續“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巫師的盛宴，也同樣是聖者的節日——沒錯，就是“萬聖節”（又稱“諸聖節”），嚴格來說應該叫做“萬聖節前夜”。
萬聖節在11月1日，而萬聖夜則在10月31日，兩者的關係有點像我們中國人的年初一和除夕夜。這一節日的習俗經過了漫長而複雜的衍變。從詞源學的角度來說，萬聖節（Halloween）一詞起源於基督教，一直可以向前追溯到1745年。
這個詞來自於蘇格蘭術語“Hallowe’en”，意思是“聖人之夜”，指萬聖節前夜（All Hallows' Eve），也就是萬聖節（All Hallows' Day）的前一天晚上。在蘇格蘭語中，“eve”是偶數，與“e'en”或“een”這兩個表達緊密相連。隨著時間的推移，（All） Hallow（s） E（v）en逐漸演變成了接近現代英語寫法的“Hallowe'en”。值得一提的是，“All Hallows”一詞很早便見於古英語中，但是“All Hallows’Eve”的表述方式直到1556年才被發現。
如今，在蘇格蘭和加拿大的某些區域，萬聖節仍然被稱為“Allhallowmas”，指在紀念所有聖人（All Hallows）的那一天要舉行的彌撒（Mass）。然而，這樣一個神聖的基督教節日，它的傳統卻被認為起源於古代凱爾特人的豐收節日——特別是蓋爾人的薩溫節（Samhain）。
萬聖節不僅僅是在源頭上混入了異教傳統，在演化中更是從未與巫魔脫離開來。在巫術傳統中，萬聖節屬於“Witch's Sabbats”之一，也就是魔女之夜，又譯“魔宴”或“安息日”，指巫術實踐者們的夜半聚會。在歷史上，人們一直妖魔化地認為女巫的Sabbat中最常見的特徵有：步行、獸之交流、飛行、宴會、跳舞、嬉戲和性活動。
瑕光時裝“巫異盛宴/II：異月災裔”背景中的黑貓——克里斯汀娜小姐
Miranda Bruce-Mitford & Phlip Willkinson《符號與象徵：圖解世界的秘密》黑貓
在“巫異盛宴”的描述中寫道這曾經是“只允許女性薩卡茲參加的古老傳統活動”，而我們都知道在泰拉世界，薩卡茲便是古老巫術傳統的代名詞，那麼“女性薩卡茲”與“女巫”也就成為了同義詞。既然如此，作為女巫標誌性符號的黑貓出現在瑕光身前，也就不奇怪了。
巫異盛宴上線的時間也往往是每年的萬聖節前後。從這些吻合點來看，“魔宴”也許就是整套時裝組合名稱“巫異盛宴”（Witch Feast）的現實neta。
三、異月與災裔
問題來了，除了時間、名字與參與者身份，“安息日”還與“異月災裔”有什麼聯繫嗎？為什麼我要花大段篇幅來論述這一基督教與魔女們共同的傳統呢？
Miranda Bruce-Mitford & Phlip Willkinson《符號與象徵：圖解世界的秘密》貓神巴斯特
容筆者在此先賣個關子——眾所周知，黑貓傳統起源自埃及的女貓神巴斯特，她也是月亮之神的源頭。不知你們是否還記得，異月災裔的背景裡，正掛著一輪新月。
我要為耶和華我神的名建造殿宇，分別為聖獻給他，在他面前焚燒美香，常擺陳設餅，每早晚、安息日、月朔，並耶和華我們神所定的節期獻燔祭，這是以色列人永遠的定例。 ——《聖經·舊約·歷代志下》第2章第4節
在基督教前身猶太教的舊約傳統中，有兩種日子是重要的燔祭日期，一是安息日，一是月朔。舊約的月朔指的實際上就是新月，而在同為亞伯拉罕天啟宗教的伊斯蘭教裡，新月象徵“復活”——伊斯蘭教的理論家說新月“既開放又封閉，既擴張又集中”。劃線的線條到快自我封閉的時候就停止，顯露個開口。它似乎再次合攏，變得狹小，但是向自由的空間開了一條無限的通道。對應到人身上，人在實現超凡人聖的完善過程中，死亡似乎在人身上合攏，但是人在另一方面無限地復活。
這樣的新月讓諸位想到了什麼？
是的，就是瑕光頭頂那片天空的“異月”。
《巫異盛宴》宣傳圖2
這一輪異月象徵著復活……誰將復活？什麼將復活？答案很明確——“分開雙月、踏足於大地上的災裔”，瑪莉婭·臨光。這位騎士小姐，便將扮演這個重臨大地的“災裔”。“裔”乃“血裔”之意，她是誰的血裔？
猶太人在解釋《舊約》時，把新月喻為“王的女兒”。那麼，“猶太人的王”又是誰？
“用荊棘編作冠冕，戴在他頭上……他們既將他釘在十字架上……在他頭以上安一個牌子，寫著他的罪狀，說：‘這是猶太人的王耶穌。’” ——《聖經·新約·馬太福音》第27章
這可能是新約中最著名的段落之一，耶穌受難。他是猶太人的王，王的女兒自然便是他的女兒，也即是他的血裔。如今，這頂荊棘冠冕，也正戴在瑪莉婭頭上，戴在他的血裔頭上。
瑕光時裝“巫異盛宴/II：異月災裔”中，瑕光佩戴的荊棘冠冕
在象徵領域，教堂被視為基督的妻子和基督教徒的母親，具有母親的含義。這大概是瑕光背後教堂的深層隱喻——新月與魔城，喚神裔降生。
可是，耶穌的血裔，又為何是災裔？
“看哪，耶和華必在火中降臨。他的車輦像旋風，以烈怒施行報應，以火焰施行責罰。因為耶和華在一切有血氣的人身上，必以火與劍施行審判，被耶和華所殺的必多……耶和華說：‘我所要造的新天新地，怎樣在我面前長存，你們的後裔和你們的名字也必照樣長存。每逢月朔、安息日，凡有血氣的必來在我面前下拜。這是耶和華說的。’” ——《聖經·舊約·以賽亞書》第66章，
“他們向耶和華行事詭詐……到了月朔，他們與他們的地業必被吞滅。” ——《聖經·舊約·何西阿書》第5章第7節
因為這是耶和華的審判，是神明的降罰，是神災。在這新月之時，神的血裔為這片大地帶來血與火的審判，讓世界變得如《約珥書》所說一般——“日頭要變為黑暗，月亮要變為血”。
瑕光時裝“巫異盛宴/II：異月災裔”中，瑕光穿戴的綬帶徽標
這也許便是瑪莉婭胸口綬帶上那三角形徽標的含義——神性與鍊金術之火。
瑕光時裝“巫異盛宴/II：異月災裔”中的佩劍
她的劍有何象徵含義曾令我思考許久：這不知何種生物的口中吐出一柄劍，能代表什麼呢？新約的最後一篇《啟示錄》則令我茅塞頓開，裡面描述了聖子從口中吐出劍的情形，與這柄劍的形制完美吻合。
更妙的是，瑪莉婭是騎士，而“佩劍的騎士”這一形象正應了《啟示錄》中另一個知名段落“天啟四騎士”的紅馬騎士“戰爭”的模樣。這些描述的象徵含義也恰恰是“未曾聽從勸導的人類將惹來神明的降罰”。
這套皮膚的說明裡提出了一個有趣的矛盾：“任誰都知道瑕光不適合扮演壞人，可這不就是樂趣所在嗎？”瑪莉婭雖然扮演的是異月的災裔，可正如她在對決繡銅騎士時所想的那句話一樣——“所謂騎士，就是照亮整片大地的崇高者”——這樣的人所帶來的，也只能是審判，而非災難。
“騎士制度為戰爭、愛情和死亡樹立了榜樣。……無論是為戰爭還是為愛情，騎士都赴湯蹈火，直至獻出生命。騎士與各種惡勢力作鬥爭，其中包括與社會制度作鬥爭，只要當杜會制度在他看來是違背了他的內心願望的時候。” ——《世界文化象徵辭典》騎士
在競技騎士的賽場上，瑪莉婭照亮了卡西米爾的一角。現在，她來到了羅德島，那麼恰似皮埃爾·達米埃那句意義深遠的話所言“教堂象徵著世界的誕生”，手握審判之劍的她，也將為這片大地再次帶來光明。
結語
在這多事之秋，我寫下正文的最後一句話時，總有些感慨萬千。
有些有意思的小細節正文沒說，比如瑪莉婭實際上是耶穌母親的名字，也是耶穌復活後第一批見到的人之一（這兩位不是同一個人，這位有傳言稱是耶穌的妻子，還被寫進了諸如《聖血與聖盃》等文學作品裡），如果再加上正文裡推測的女兒一說，那瑪莉婭這名字就可以直接快進到耶穌的母親、妻子、女兒三位一體了……這波，這波我不太好評價，只能說差點以為在看希臘神話。
另外還有一個有趣的點，猶太人的《舊約》的傳統解讀與佛教的教義均認為，貓代表“罪孽、糟蹋塵世的財物”，並有時以這樣的面貌出現在耶穌腳下。結合瑕光腳下的黑貓……“糟蹋塵世的財物”該不會是雪雉乾的吧？
不過調侃歸調侃，最後的最後，筆者在此殷切地期望看到現在的諸位“命運選中的勇者”——不求照亮整片大地，但且試著給予周身一隅光明。
特別鳴謝
- 森嶼晗沐
- T-A-Defender
參考文獻
- 《明日方舟》鷹角網絡
- 《符號與象徵：圖解世界的秘密》Miranda Bruce-Mitford & Phlip Willkinson
- 《Halloween、Sabbat傳統、年度之輪，屬於我們巫師的新年》雲落asteria
- 《熒幕外的西方驅魔人歷史》芥下囚
- 《拜占庭神秘簡史》燒瓶裡的小人
- 《聖經》
- 《<舊約>中的民間傳說——宗教、神話和律法的比較研究》詹姆斯·喬治·弗雷澤
- 《世界文化象徵辭典》
- 《內在的天空：占星學入門》斯蒂芬·福里斯特
- 《猶太神秘主義概論》劉精忠
- 《尋求哲人石：鍊金術文化史》漢斯·威爾納·舒特
- 《中世紀的鍊金術》陳旭
- 《鍊金術的秘密》勞倫斯·普林西比
- 《火焰中的秘密：從鍊金術到現代化學》延斯·森特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