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聯大有什麼好去的?就只剩個牌子而已。”吳迪疑惑。
“那你去過嗎?”嵇子鑑問。
“沒有。”吳迪如是說。
我們仨的畢業照
在昆明的第一個下午,我們往西南聯大舊址去了。說來慚愧,八年來讓我魂牽夢繞的西南聯大此刻卻被我拋諸腦後,無論是計劃來昆明還是身已在昆明都沒有想起它,若不是嵇子鑑提起,我幾乎要忘了它。
第一次認識西南聯大是在初二時讀的汪曾祺散文《跑警報》,日軍空襲,危及生命,卻偏用“跑”一字,於緊張中透出從容,最有風度,整篇下來豐富生動,趣味橫生。讓我印象最深的便是那兩幅對聯:“人生幾何,戀愛三角。”“見機而作,入土為安。”從此便對西南聯大有著不一般的興趣,後來又閱讀了許多散文,從朱自清、聞一多、沈從文、汪曾祺等一眾大家的筆下構建起它的立體形象,著迷非常。
下午的昆明已經是陽光明媚,同早上是一副截然不同的景象。在陽光下,所有的事物都自有了它的顏色,這時你才發覺天的藍,葉的綠,花的紅。昆明是花與樹的世界,只恨沒仔細辨別記錄昆明那多姿多彩的道旁樹與花,現在只能寫出模糊的感受。
來到雲南師範大學,往裡走幾分鐘就能看到西南聯大博物館,展館2018年才建成,是西南聯大圖書館的復原建築,樓上一層,樓下一層。將傘放在門口的架子上,一進門就能看到“剛毅堅卓”四個大字。這是西南聯大的校訓,也是現在雲師大的校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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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著箭頭指示遊覽,便能重溫當年在戰火下的文軍長征,想象結茅立舍絃歌不輟的豪氣,為許多學人以身報國感到振奮與嘆惋,看見聞一多先生像一團火照徹了深淵,引領著聯大師生追求真理民主堡壘,終於等到復員北返薪火承續,聯大人傑志業昭彰。這時候你明白,這樣的大學再也不會有了。
西南聯大一覽
這座博物館和我想象中的西南聯大大相徑庭,但我腦海中的西南聯大到底是什麼樣的,我也說不清,只有用朦朧二字最確切,因為沒有經驗的想象往往是外行的。聯大土地上存在的文人大師與科技巨匠,食堂裡那摻了老鼠屎、砂子和木屑的八寶飯,土牆、草頂,能住40人的學生宿舍,還有服裝各異但破衣爛衫的聯大師生……這些我都能夠覺知,但僅僅是覺知,再沒有一點思想一毫情緒。這朦朧像是劇烈的醉,過了今日,又是明朝,只是不醒——除了此刻站在故地——一切任其自然——連續地朦朧著。
回到入口,卻聽見噼裡啪啦的雨聲,來時的晴空彷彿與你開了個玩笑。看著門外潑下來的雨,還有架子上或架子下東倒西歪七零八落的傘,我猶豫了一下,衝出去把我的那把抓了進來。僅僅是兩三秒鐘的時間,背後就溼透了。這雨太大,又只有我一人出門時拿上了傘——為了遮陽——只得在展館內多逗留一會,拍幾張遊客照,算是到此一遊的證明。
一刻鐘後,雨稍小了些,在我和吳迪都未反應過來時,嵇子鑑就一頭走進了雨裡,往對面的那棟我忘記姓名的建築去了,大概是服務大廳之類的。吳迪的腳骨折還未完全好,我們撐著傘在後頭慢慢地跟著,並急忙掏出手機拍下嵇子鑑這無畏的一幕,可惜拍的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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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大教室的復原建築就在對面,教室內列了四五十把紅漆木椅,椅子右手邊有一塊窄小的扶手板,這或許起到了桌子的用處。教室沒有講臺,最前頭的那張小桌可供教師使用,背後有張小黑板,上書“靜坐聽雨,老師講學。”我們坐下來,卻發覺雨聲漸無,竟是停了。
靜坐聽雨
看了看時間,已是四點半,這教室已有人來鎖門。我們朝一二·一紀念館走去,剛進門,管理員也連稱抱歉,今日即將閉館。沒辦法,我們只得離開此處,又往那西南聯大的“牌子”去了。
這是一張黑底白字的牌匾,上書“國立西南聯合大學”。其中“國”少一點,“南”字少了一橫,意味著那時國家破碎,山河殘缺,中國與民族正處危亡之際。可對我們今日在此處合影留念的遊人而言,那些似乎離我們已經很遙遠了——86年,幾乎和一個人的生命一樣長。
左下角美女從民國穿越到了現在,一身陰丹士林旗袍,套一件紅的毛衣,當年聯大女生經典穿搭
我們離開了這裡,往翠湖去了。在路上,吳迪讓我回去朗讀《昆明的雨》,我口稱好的,竟現在都還沒去做。在吳迪告訴我之前,我是不知道昆明有所謂雨季的——不,我知道,因為我很早就讀過《昆明的雨》;在我來到昆明之前,我是不知道昆明的雨是這樣下下停停、停停下下的——不,我知道,因為我很早就讀過《昆明的雨》;在我遇見昆明的雨之前,我是不知道昆明的雨是不使人氣悶、厭煩的——不,我知道,因為我很早就讀過《昆明的雨》。可我早已忘記讀了什麼,也不明白那時讀了什麼。直到此刻才感受到“昆明的雨季是明亮的、豐滿的,使人動情的。”
昆明下午五點鐘的陽光依舊灼人,樹上也有些水要與我們嬉鬧,傘又撐起,天空又落下了雨。晴空瀲灩落入我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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