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簡單的木製手杖，一個陳舊的雙肩揹包，一位頭髮鬍子皆已花白的老人，一條跨越了山川湖海與數十年時光的漫長旅途。”
旅途的起點
打破規則
《老人之旅》（Old Man’s Journey）又譯作《回憶之旅》，是一款由Broken Rules工作室打造的益智解謎類遊戲。該作於2017年登陸PC及移動平臺，並在移動平臺斬獲了包括2017年蘋果設計大獎在內的多項榮譽，而PC平臺方面，《老人之旅》的表現也稱得上可圈可點，發售至今在Steam依舊保持著近90%的好評率。
其實早在這部作品誕生之前，Broken Rules工作室就已經完成了數款獨立遊戲的開發工作，其中包括場景像是用隨手撕下的紙張拼接而成的解謎遊戲《And Yet It Moves》，以多邊形圖案為核心構成整體藝術風格的《Secrets of Rætikon》，以及採用2D摺紙藝術打造的飛行空戰遊戲《Chasing Aurora》。這些作品雖然無一例外的有著足以給人留下深刻印象的特點，但都未在當時尚處於發展初期階段的獨立遊戲圈子中掀起太大的波瀾。直到《老人之旅》的問世，才真正讓這家成立於2009年、來自“音樂之都”奧地利維也納的工作室打響了自己的名號，而這部以“視覺體驗”和“細膩情感”作為主打元素的遊戲，也毫無疑問地成為了Broken Rules最被玩家所熟知的作品。
Broken Rules工作室成員的合照，一群普通但可愛的大老爺們
正如工作室名稱所代表的含義一樣，Broken Rules向來是一個熱衷於“打破規則”的團隊。無論是《And Yet It Moves》，還是《Secrets of Rætikon》，這群藝術家們總是能從視覺風格或是玩法上另闢蹊徑，挑戰一些不為大眾所熟知的設計元素。不過相比起前兩款整體看上去風格有些怪誕獵奇的作品，《老人之旅》雖然依舊有著Broken Rules在“打破規則”方向上的摸索，但無論從角度看上去都更為“精緻”，同時藝術風格顯然也更加符合大眾審美。換言之，《老人之旅》就是那種僅憑藉一張截圖就能夠給予玩家充分購買理由的作品。
Broken Rules於2009年發佈的作品《And Yet It Moves》
單就給人的直觀視覺體驗而言，色彩明亮且飽和度較高的《老人之旅》明顯要更加討喜
《老人之旅》的故事起始於一個寧靜和諧的濱海小鎮，而故事的主人翁則是一名在臨海搭建的木屋中獨居多年的老人。某日清晨，一封來自遠方的信件打破了老人原本波瀾不驚的生活，然後就如文章開頭所描述的那樣，老人收起信封，背上行囊，踏上了一條註定漫長的旅途。
一如遊戲無比簡潔的開場，《老人之旅》的玩法也同樣簡單易懂，因為玩家在遊戲中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用鼠標左鍵點擊並拖動各個場景中高低、前後位置不同的地形，來使它們相互之間形成看似可以移動的通路，從而讓老人能夠順利步行至原本無法抵達的區域，直到關卡的盡頭。
通過鼠標拖拽地形從而形成可行徑的道路是遊戲“唯一”的玩法
之所以說是“看似可以移動”，是因為構成遊戲本身2D畫面的遠景和近景，本質上其實是由數個不同的圖層層次分明地疊加而成，遊戲每個場景中的每一個圖層都包含了一塊甚至是多塊可以拖動並改變位置及形狀的地形元素。在遊戲中，老人不僅可以在單一圖層的地形上移動，當屬於不同圖層的地形之間形成交點時，老人也可以從當前圖層移動至與之相交的另外一個圖層。如上圖所示，若想讓老人前往燈塔位置，玩家就必須先用鼠標拖動與燈塔處於同一圖層的橘紅色丘陵，並使其與老人腳下的綠色丘陵形成黃色的交叉點，這樣老人便可以從該交點處“跳躍”至看似與自己並不處於同一平面的橘紅色丘陵，從而抵達位於場景上方的燈塔。
而除了改變地形、形成通路之外，Broken Rules也在不同的場景中適當地為玩家添加了一些負責“干擾”的佐料：比如會擋住老人去路的綿羊，玩家需要利用相同的遊戲機制來將綿羊驅趕至其他不會影響到老人行進的圖層；再比如和《And Yet It Moves》類似的、需要利用重力原理來“撞碎”牆壁的磨盤——等等這些機制的組合，使得玩家在遊戲中所扮演的角色與其說是老人本人，不如說是一名陪伴並指引老人前進的神明，一路用自己能夠“打破圖像規則”的神力，來幫助老人完成原本不可能完成的旅行。
此處需要巧妙利用重力原理，來使磨盤撞開下方阻擋老人前進的牆壁
當然，如此特別的解謎機制也不可避免地增加了遊戲在美術方面的創作難度，畢竟在圖層頻繁移動、場景填充元素不斷變形的情況下，想要維持場景所想要傳達的藝術效果並非一件容易的事情。不過就結果來看，Broken Rules顯然很好地完成了這一棘手的任務。在《老人之旅》中，無論地形進行怎樣的移動變化，都不會給畫面整體的構圖美感帶來絲毫的影響。而老人在不同圖層上的移動，也會使老人在屏幕中的大小比例，以及玩家的視覺焦點隨著地形所處的遠近層次發生相應的改變：場景元素和老人的“動”，和遊戲每一幀如同壁紙一般精緻的“靜”，始終和諧如一，由此可見Broken Rules團隊過硬的美術功底。
《老人之旅》的遊戲設計底稿
所有的故事都寫在畫裡（涉及劇透）
不同於工作室前幾部作品在“劇情”層面乏善可陳的表現，《老人之旅》中，Broken Rules利用美術來講故事的技巧已變得相當成熟。雖然整部作品從開始到結束都沒有借用哪怕一句臺詞或文本來協助劇情表達，但這款流程僅有不到兩個小時的作品依然為玩家“描繪”了一個完整且情感豐富的故事。
必須承認，Broken Rules這家工作室不僅在美術風格設計上有著十分亮眼的表現，同時也很善於通過顏色、圖像和人物面部的微表情來“無聲”地給玩家傳遞故事信息。就拿進入遊戲的第一幕場景來說：老人從一開始眺望著海平面的安詳，到從郵遞員手中接過信封的疑惑，再到看見署名一閃而過的驚訝，最後到閱讀完信件陷入的短暫迷茫。即使無從得知寄信人的身份和信件的確切內容，但我也能清楚地感受到這封信之於老人的重要性。而這一系列細膩的劇情演出，也只花費了區區不到一分鐘的時間而已。
——“你聽說過我的故事？”
——“沒有，但你的臉上寫滿了故事。”
除此之外，在每個章節的結尾處，遊戲原本的畫面都會隨著老人的駐足沉思而逐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張張來自他逝去時光的剪影。隨著章節的不斷推進，玩家就如同翻看一本被細心珍藏的老相冊那樣，走馬觀花地閱讀完了老人漫長而曲折的一生。而從這些人生剪影中，我們也不難拼湊出這樣一個平凡、溫馨卻又充滿著遺憾和懊悔的故事：老人曾經是一名年輕帥氣的水手，在一次晚宴上，他邂逅了自己美麗的妻子。二人感情迅速升溫，很快便組建起了一個幸福的家庭並生了一個可愛的女兒。可好景不長，身為一名水手的他始終壓抑不住自己對航海和探險的渴望，在和妻子大吵了一架之後，最終毅然決然地離家出走，踏上了自己追逐夢想的旅程——他成功了，或許也失敗了。剪影的最後，看著與妻女曾經的合影淚流不止的他選擇了逃避現實，在濱海的一處懸崖邊上搭建起了旅途起點那座不起眼的木屋，決定在此了卻餘生。
直到所有的回憶都已被我們一一拾起，並在腦海中逐一拼湊完整後，我才終於理解了那封信件之於老人的意義——至於它究竟是來自自己為了追求理想而拋之腦後的妻子，還是來自因自己的一意孤行而失去童年父愛的女兒也已不再重要。就和遊戲倒數第三章，坐在卡車後座上翻山越嶺的老人一樣，屏幕前的我只希望車子能夠再開快一點，快到能讓他追上這僅剩不多的時間，快到足以讓他對自己的過去講出那一句遲到已久的“抱歉”。
我們需要花費很長很長的時間才能走完的一生，於他人而言也許只是寥寥幾張照片
結語
《老人之旅》是殘酷的，當老人翻越千山萬水，終於推開了旅途終點那扇等待了自己數十年的家門之後，迎接他的卻是象徵著訣別的死亡。面對病床前已是彌留之際的妻子，這位倔強的老人就像是失去心愛之物的孩子一般，淚水決堤。
當然，《老人之旅》也是仁慈的，因為它擁有一個遺憾卻又格外圓滿的結局。故事最後，黃昏的夕陽下，老人再一次揚帆起航，駛向了漫無邊際的大海，一如自己年輕時那樣。只不過這一次，早已長大成人的女兒和可愛的孫子成了他新的“船員”，而此番航線的終點，是那片名為“家”的幸福彼岸。
隨著結尾Staff緩緩升起，玩家以旁觀者視角經歷的這段短暫卻又無比漫長的旅途正式迎來了尾聲。但對於這位老人而言，他人生中遺失的那段旅程，也許從這一刻才剛剛開始。
“是誰來自山川湖海，卻囿於晝夜，廚房與愛。”
